10 新戲

? 晏子川在林楠還在睡熟時就去公司了，林楠看着自己亂起八糟的身體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白着臉洗了個澡。

收拾東西，回家。

之後的三天，兩人再沒見過面，也沒打過電話，于是就這樣莫名其妙又十分默契地開始冷戰。

頭一個發現不對的自然是林媽媽，女兒不去找男朋友耍反而待在家裏陪她個老婆子，僅這一件事就足夠讓老太太警覺。老太太又扯住女兒唠她三從四德的老黃歷，從晏子川多好多好說到晏子川如何如何幫過她們娘倆，不能忘恩負義巴拉巴拉，林楠聽着煩，幹脆去工作室加班。

外面又飄起了雪花。

也不知道怎的，今年C市的雪下得特別頻繁——又貧又煩，就好像林楠的心情。

林楠自認是個心大的，可是一個女人的心再大也不會大過男人，就算心大的漏風，也不會連枕邊人的變化都察覺不出來。

現在的晏子川，讓林楠覺得心慌。

林楠對晏子川的感情很複雜，就好像林媽媽說的，晏子川對她們家有恩，那份恩情林楠算過，就算她三輩子以身相許都還不完。

所以這輩子晏子川無論對她怎樣，她都不能有任何異議。

何況，晏子川對她真的很好。

可是随着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怕他。

林楠一直在想解決的辦法，但是除了暫時不見面冷處理，她實在找不到別的方法。

不過林楠性子裏也有袋鼠的一面，覺得不安索性不去想了，就好像自己不想煩心事就會自動退散似的。

這姑娘能活到今天，不扭曲，不變-态，着實跟她的性格有莫大的關系。

林楠到工作室已經晚上八點，早過了下班時間，沒想到工作室裏還有人。

楚歡最近戲瘾犯了，又一時找不到好劇本，急的嘴角成片成片的起泡。一直覺得自己是靠臉吃飯的楚影帝怕再這麽下去自己這張臉會被毀，于是立志今晚一定要挑到一個合心意的劇本，“再挑不出來，朕自己寫一個！”

真是特別勵志。

林楠來時正趕上楚影帝坐在一堆劇本中間神神叨叨的翻劇本，工作室其他地方都黑漆漆的，只有他坐的地方有一束光，像是劇場內孤獨的表演者。

林楠不得不承認，楚歡天生屬于舞臺。

林楠盤腿坐到楚歡對面，笑問要不要幫忙。

楚歡說你行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我不行？

楚歡推給林楠一大摞劇本，便埋頭繼續。

這種事她從前也做過，記得薛麗第一個正真意義上的戲就是她幫着挑的，她還憑着那部戲的角色獲了個小獎。

挑劇本時，演員也許更注重角色，一般剛出道的小演員偏愛讨喜又簡單的角色，這樣能快速被觀衆接受，而像楚歡這種已經功成名就的，就喜歡挑戰人物內心豐富充滿矛盾的角色，可能那個角色不夠讨喜，但卻足夠出彩。

林楠挑劇本則更關注主創團隊，還有制片方。主創團隊夠專業，再爛的演員也能演出彩，制片方夠強大，再有背景的演員也不敢找麻煩。

至于投資方……那是個任性的存在，不提也罷。

“聽說桓亞那邊現在氣氛很緊張。”楚歡低頭挑劇本，狀似沒話找話調節氣氛。

“為什麽，又鬧危機了？”林楠順着楚歡的話問。

“沒有，不過也快了。”

“怎麽說？”林楠伸長脖子問。

“晏子川，”楚歡故意賣了個關子，“這幾天脾氣特別暴躁，已經攆走了好幾個經理級的人物。他發瘋不要緊，圈子裏都跟着動蕩。”

林楠低頭不答。

楚歡讨了個沒趣也沒覺得尴尬，做演員麽，第一條就是臉皮要厚。

林楠扔給楚歡一個大厚本子：“你看看這個，諜戰劇。團隊沒的說，導演是方仲達。”

楚歡接過劇本胡亂翻到最後，發現主創團隊和投資方都是桓亞，忍不住笑道：“桓亞這是不想給外人一條活路，連諜戰戲都開始染--指了。”

林楠點頭：“雞蛋總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裏。”

“呦吼，這話聽着像晏子川說的。”

林楠咬着下唇：“是個老板都會這麽想，也就你心寬，除了拍戲什麽都不管，讓你去報個MBA跟要你命似的。”

楚歡雙手合十告饒道：“好妹子，姑奶奶，我錯了，咱們換一個話題。額……你聽說沒有，晏子川最近經常加班到深夜，好像在憋着什麽壞主意。嘿嘿，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着工作的旗號夜會佳人……他們公司的女人不得把他掏空了。”

“他不是那樣的人！”林楠猛地大聲反駁，聲音被空曠的牆壁反射回來，餘音陣陣，把林楠不清醒的腦子鎮得明朗不少。

是啊，明明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那天為什麽要那麽問他，人品受到質疑，是個人都會覺得生氣吧。林楠發覺自己其實很渣。

楚歡等了半天沒有下半截，不禁拍拍自己的胸大肌：“幹嘛這麽大反應？”

林楠撲倒在地毯上，她知道自己反應太過，只好放緩了語氣說：“不好意思，剛才在想別的事。看劇本吧，我覺得你可以去演裏面一個戲子的角色，大概排在男六號，戲份不多。”

楚歡指着自己的臉：“看準了，如此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的臉，如此家喻戶曉人見人愛的影帝，如此德藝雙馨的演員，你就讓他去演男六號？”

林楠微笑着看着楚歡，卻不松動，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楚歡無奈，心裏也隐隐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角色能讓林楠垂青，于是一言不發的認真看起來。

這是個電影劇本，暫定名《暗刺》。故事背景仍是如今遍地都是的抗戰時期，講述的是地下工作者在S市僞政府得到一份足以影響整個抗日局勢的絕密情報，然後想方設法将情報傳遞出去，與此同時，僞政府也發現了間諜的存在，設局逼他現身，最終，那個地下工作者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成功将情報送出。

故事主幹很簡單，細品之下還有點俗，但是編劇将節奏設計的非常緊湊，劇中角色各個有血有肉，十分鮮明。

林楠讓楚歡看的角色是個戲子，舊時代戲子是身份卑微的下九流，但是下九流也有一顆愛國之心，戲子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為兩邊傳遞情報，最後在接頭時不慎犧牲在敵人的槍口下。

這個人物只是全劇的開場，利用他來烘托出諜戰環境的複雜與危險，但是演員需要在幾個場景內，不止把他國家有難匹夫有責的豪氣表現出來，還要加入一些人性的真實的東西，表演起來難度頗高。

不得不說林楠還是很了解楚歡的，楚歡看得越來越投入，最後連林楠叫他都沒反應。

林楠聳肩，自覺出去泡咖啡。

………………

夜深人靜，桓亞大廈只剩下28層還留着一盞燈光。

那是老板晏子川的領地。

晏子川的臉色很不好，有種病态的蒼白。但是他的精神卻很亢奮，仿佛再讓他三天三夜不睡也沒有任何問題。

只要讓他看到林楠。

晏子川的電腦上正一頁頁的放着林楠的照片，吃飯時吃到不愛吃的東西吐舌頭，下班打不到車的焦急，路過蛋糕店的櫥窗對着裏面的蛋糕出神。照片的角度抓的很好，看起來就像是明星的街拍，而實際上這不過是私家偵探偷拍的産物。

即便不是時時相見，晏子川也能通過各種渠道知道林楠的一舉一動。如果他願意，還能通過這些渠道去影響林楠，讓林楠順着他安排的路線走。

就好像現在，他可以忍受自己不與林楠見面，卻不想讓林楠忘記他。所以在家裏她的母親會唠叨她要與子川好好過日子，在工作室楚歡會無意中提起晏子川深夜加班……他一步步得引導林楠，讓林楠意識到，她不能這麽對待晏子川，

晏子川承認他對林楠的控制欲已經到了令自己都發指的地步，可是他控制不住。

就好像他控制不了腦海裏另一個自己。

“呵呵，你猜她有沒有想你？”

“她正和楚歡找劇本，應該沒時間想我。”

“你就忍了？”

“忍？有什麽好忍的。她有她自己的工作，我該支持她。”

“再支持下去她就把你忘了。你看你在辦公室待了三天，她連個電話都沒有。”

“她的性格就是這樣。”

“那你倒是主動點啊！”

“我怕吓到她。”晏子川看着落地窗上自己的影像，“還不是拜你所賜。”

“切，總把髒水往我身上潑。”

“這一次，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哎呀，這裏這麽好，我突然不想走了。”

晏子川冷笑着從抽屜裏掏出一包藥片：“等我把這包藥吃光，你就該走了。”

“五年前确實有用，五年後可就不一定了。”

“那我們拭目以待。”

晏子川任由苦澀的味道充滿口腔，他沒有用溫水送服，而是較勁般的将藥片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