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片場

? 楚歡憋着一口氣一宿沒睡，終于把劇本琢磨完。看完了還不滿意，又勁勁兒地給導演打電話，問那個角色有沒有定下人。

他也不看看表，才早上五點半，這個點大多數人都還沉浸在夢鄉裏，尤其對于經常晝夜颠倒的演員導演們更是如此。

所以楚歡電話過去，連家門都沒報，先被導演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通。

“哪個龜兒子大半夜打電話！”

楚歡把電話拉到自己身前一米遠。

林楠忍笑忍得胃痛。

那位方導屬于典型的大器晚成型導演，30歲開始當導演，55歲才拿到人生第一個最佳導演獎，今年都快60 歲了，沒想到脾氣居然這麽火爆。

嗯，聽說和他合作過的演員、劇務甚至制片人都被他罵了個遍。也不知道老頭兒什麽魅力，那些被他罵過的人倒是一點都沒記仇，還各個誇老爺子敬業，是如今圈子裏難得的業界良心。

楚歡頂着吃了屎一般的表情，咬牙等着導演的起床氣發完，才開始說正事。我想要那個戲子的角色，他說。

那邊導演沉默了好久，問道，你是誰？

楚歡。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雞飛狗跳，楚歡揉揉太陽穴，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感覺這個導演很不靠譜，會不會毀了劇本？

那邊終于安靜了，導演用他公雞打鳴一樣嘹亮的嗓子跟楚歡敲定了試鏡時間。

楚歡青筋暴起：我還用試鏡？

老爺子嘿嘿笑了兩聲，就是奧斯卡影帝來了，照樣得試鏡。

楚歡豎起大拇指：老爺子有個性！

方導暴走：你特麽才老！

楚歡：……

不管怎麽說，方導的戲還有方導的人都對了楚影帝的胃口，兩人郎有情妾有意……西門大官人和金蓮妹子互相看對了眼，覺得哪怕多等一刻都是煎熬，于是約了最早的時間，挂斷電話立即洗漱，叫人，趕赴《暗刺》片場。

《暗刺》實際已經開拍半月有餘，方導的性格和他的拍戲風格一樣，都非常非常的性急，既然男女一二三號都已經齊了，四五六號可以邊拍邊找，于是上個月找了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主創人員和主演們到烈士墓前獻了花圈，開機。

楚歡工作室也是剛起步沒多久，維持工作室的錢都靠楚歡一個人賺，片酬再高也得算計着花。所以他們工作室的人一直是一個頂三個用，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他也沒有專門的助理，平時顧鵬能兼，關鍵時刻把工作室會計拽出來也是能湊合的。今天林楠恰好在旁邊，正好被拉壯丁。

《暗刺》劇組駐地在C市市郊，開車估計一個半小時到，這半個小時，楚歡一直在琢磨劇本，所以開車的是林楠。

林楠早八百年就考了車本，但是真正摸方向盤的次數十個手指數的過來。晏子川說了，考駕照只是想讓你多一門生存的技能，關鍵時刻可以應急。但平時有他就夠了，不然專業的司機該沒飯吃了。

林楠深以為然，所以順暢的城郊高速被她開出了擁堵的二環的感覺，時不時還得被幾輛自行車超車。

很快到了劇組，遠遠的就看見一組那個時期的建築，有的是實景，有的只是一塊以假亂真的板子。副導演把他們迎進了影棚，方導演趁着等他們的功夫還拍了一組晨景。

方導是個精瘦的老頭，個子不高，因為怕冷，裏面套了羽絨服不算，外面還裹了一件肥大的軍大衣，腦袋上還戴了一個手工織成的帽子，估計是他太太給他織的，看起來格外暖和。

導演正在跟攝像師讨論什麽，見到他們來了只是招招手，讓他們稍等，回頭繼續讨論，間或比比劃劃，大概意思就是要攝像師拍出的畫面要有穿透力，要讓人看到希望。

“希望，懂嗎？”

攝像師搖頭。

導演指着天上飛過的一只胖鳥，“那就是希望。”

攝像師一臉黑線。

導演急的直用劇本扇風，怎麽就不懂呢，榆木疙瘩！

楚歡湊上去，跟攝像師說：“要不你先去拍一組殘雪，然後再拍一組陽光穿透雲層，大街上人來人往的畫面。”

方導猛地一拍楚歡肩膀：“這個可以有！”

不愧是影帝，悟性就是好。

林楠感慨，怪不得這位方導演大器晚成，要她說，他能在55年內從60億茫茫人海中尋找到一群和他腦電波同波段的，老天爺已經算是厚愛他了。

林楠今天的人物主要是幫影帝先生拎包扛劇本，兼職看熱鬧。她就坐在導演旁邊，看看屏幕，再看看周圍的人。

楚歡試鏡，算是一件大事，新人們都來學習，已經混出名頭的，也想看看自己和影帝的差距，所以試鏡現場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好多人。

《暗刺》的男一號是新晉小生許岚，長得着實不錯，有棱有角又不會被局限在硬漢的位置上。男二號是個實力派演員，林楠只知道他之前一直在演話劇，偶爾演部電視劇，電影。他是那種典型的能讓觀衆記住作品卻記不住名字的演員，晏子川說他這種才經得住風雨的中流砥柱，那些人紅戲不紅的，很快就會被圈子淘汰。

所以，晏子川前年花重金簽下了這位男二號。

男二號，姑且先這麽叫他吧，林楠實在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記得他是1978年生人，家住E市，通達街156號。

嗯……他與桓亞簽約的時候林楠正好也在，沒搞什麽儀式，就在晏子川家裏簽了，晏子川還留他吃了頓便飯。

男二號感覺到有目光注視自己，并且那道目光越來越灼熱，燒得他心裏發毛，忍不住回頭找目光的源頭，剛巧與林楠碰個正着。

空氣中瞬間充滿了尴尬的味道。

男二號看着林楠，猶豫地問她：“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見過啊，可是不能說。

林楠厚着臉皮顧左右而言他：“我在電視上見過你。”

男二號笑笑，沒再追問。

只是林楠怎麽看怎麽覺得他笑得意味深長。

男一號許岚趁着沒人注意捅捅男二號，擠眉弄眼的問：“李哥，看上了？”

男二號，李臻，朝許岚搖頭，肅着臉沉聲說：“別亂說，小心禍從口出。”

大老板的女人是他們能胡亂編排的，萬一讓大老板聽見，他們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影帝、當紅小生、實力派演員，這些稱號也就聽着風光罷了，他們的生死，有時候不過是上頭那些大佬們一句話的事。

“開個玩笑而已，至于麽。”許岚被李臻說得下不來臺，語氣微微僵硬。

“大家同一個公司，我不會坑你。”李臻最後勸許岚一句，算是仁至義盡。

許岚也算聰明人，不管懂不懂，總之先向李臻道謝，然後便借口看劇本退到人群之外。

李臻在心裏搖頭，看來這位的路長不了。

不說這邊楚歡如何用他精湛的演技征服方導，也不說男二號與男一號如何互相鄙視，只說楚歡順利拿到角色領着林楠回工作室，前腳沒站穩，後腳桓亞的副總就來了。

工作室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桓亞副總陳凜的忙碌程度可是僅次于晏子川的，有啥事都直接宣召去桓亞，怎麽會親自到咱們這個小工作室？

看楚影帝的面子？別鬧了好麽，影帝也是演員，也是吃他們家飯，仰仗人家鼻息活着的。

So，他到底來作甚？

甭管陳總為啥莅臨小小工作室，反正小夥伴們都即刻離開座位，跑洗手間的跑洗手間，對鏡子捯饬的捯饬，收拾的收拾，不到兩分鐘，工作室煥然一新。

林楠在心裏吐槽：要是晏子川來了，你們不得激動地把工作室拆了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