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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愕,暗想此事說來話長,是否要将英天傲等人說了出來,可如此一來,自己便會和白蓮教扯到一處,沈柔等人定然不信自己來救泠菱,可若将晴兒說了出來,那更是大大的麻煩。四大世家本就同紅蓮教勢如水火,四大世家送來的解藥,哪個肯信。
他這一猶豫,沈柔便冷笑道:“我泠教主中毒一事,只有在場的幾人知道,此外再無人得悉,可顧先生非但知道泠教主中毒,連解藥也帶了來,還深知其熬制之法,難道說……”
用不着她再說下去,鐵芙蓉恍然大悟,接道:“難道說下毒的便是你?”雪無痕道:“不錯,你定然是在西湖會上,趁教主受傷之時,下毒害她!又生怕她救得活了,一不做二不休,再拿更毒的藥來害她是不是!”
四個人本已收勢,如今再次運功,便要合擊。
顧風塵愕然怔在當地,叫道:“諸位不要錯疑,在下實無惡意,只是來……”四人不由分說,又攻了上來。顧風塵将解藥揣好,随手招架,五人又打在一處。
此時晴兒與白京京還未上得峰頭,顧風塵便無後援,他仍舊使出神功,迫得幾人近不得身,心頭暗想:這幾人已經生疑,事不宜遲,唯今之計,只有硬闖了。
想到此,顧風塵突然向着正面的舍得道人大喝一聲,一拳向他面門打去。舍得道人側身一閃,手中長劍刷的一聲,向顧風塵腰間挑去,這一招連消帶打,很是精妙,顧風塵并未後退側閃,居然向劍鋒上迎去。
舍得道人見他要以身試劍,心頭一愣,劍勢稍緩,顧風塵肩不動臂不搖,只将狼腰一扭,硬生生地錯開了數寸,已閃過劍尖,同時身子與舍得道人擦肩而過,沖出了包圍。
此時顧風塵的身形驟然加快,只一閃身,已到了沈柔面前,沈柔站在大殿門前,已是最後一關,顧風塵知道她心機武功均是一流,絲毫沒有小看她,運起全力,呼地一掌打去。
沈柔似也料到了這一招,居然不閃不退,手腕一翻,又然多了一柄短劍,當胸便挑,絲毫不顧及自己,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顧風塵萬沒想到這位嬌小柔弱的女子一出手便是如此狠辣的招式,他可不想同歸于盡,百忙中向上力躍,只聽裂帛聲響,自己的衣服被劍尖劃開了一條口子,幸虧他應變極時,否則已是開膛之禍。
後面諸人見了,知道他要去後面找泠菱,怒上心頭,一齊追來,其中雪無痕自然最快,一飄身已到了顧風塵身後,揮拳便打。
顧風塵左掌拍出,對了他一拳,借着這一拳之力,身子閃進了大殿,向後面奔去。紅蓮教諸高手怒喝着追來。
顧風塵闖到後面,直奔那座小樓,那裏曾是泠菱居處,自己以前曾在此養傷,因此認得。他躍過花池草木,翻身便上了小樓,迎面正碰上一人。
這人正捧着一只碗出來,迎面撞上顧風塵,不由得驚叫一聲,手中瓷碗落地,摔在樓板上,發出一聲響。
顧風塵擡眼一看,正是那位侍女瓶兒,以前曾服侍過自己的。瓶兒一見是顧風塵,也呆愣在那裏,顧風塵急問:“泠小姐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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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兒沒有回答,只是下意識地向屋子裏掃了一眼,顧風塵心中明白,推開瓶兒便闖了進去。此時雪無痕等人也已追至樓下,瓶兒大叫一聲:“你們不能上來……”
沈柔将手臂一橫,擋住餘下幾人。雪無痕怒道:“你做什麽!教主現在昏迷不醒,絲毫無抵抗能力。”沈柔不答,只是淡淡地道:“他已進去了,如果真要殺教主,你能攔得住麽!”
雪無痕道:“我們不進去,就更攔不住了……”
此時忽聽峰頭傳來一陣哨聲,又似有人來襲。周錯怒吼一聲:“居然還有援兵,你們幾人去救教主,我去結果了他們。”
雪無痕還想上樓,沈柔将他拉起便走,退向大殿。雪無痕急了,說道:“你難道想讓教主死麽?”沈柔道:“相信我,教主死不了。顧風塵也不像是來殺她的。”雪無痕疑道:“你怎知道?”
沈柔道:“不必問了,去前面看看出了何事。”
這幾人中以沈柔最為足智多謀,衆人見她如此鎮定,也不覺心安,于是都退出來,走出大殿,來到峰頭。
此時十餘名教衆正與敵人鬥得熱鬧,中間圍住了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女孩子手中執着一大網,已将所有人的兵器都奪了下來,扔到山下。
沈柔見了這女孩子,喝了一聲:“都住手。”教衆退了下去,那女孩子見了沈柔,嘻嘻一笑,說道:“想不到會是我吧。”沈柔道:“你好像來得早了。”那女孩子道:“那是因為,有一件突然發生的事,讓我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聽她這麽說,沈柔道:“那好吧,請随我來。”那女孩子四下看看,問道:“好像在我們之前,還上來了一個人吧。”沈柔道:“不錯,我帶你去找他。”
再說顧風塵,他闖進小樓裏,推開屋門沖進自己曾經養傷的屋子,只見屋子裏靜悄悄地,香氣環繞,床簾低垂,顧風塵三步并做兩步,搶到床頭,一把掀起了床簾。
床上居然是空的。
沒有人!只在雪白的枕頭上,還留着幾絲長長的黑發,那定是泠菱的。顧風塵大驚,暗想難道泠菱已死?
他頹然後退幾步,幾乎一跤摔在地上。此時他頭腦中一片空白,心喪欲死。
顧風塵緩緩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睜大雙眼,眼神越發地迷茫起來,連身後響起的腳步聲,也未曾聽到。
一只春蔥般的嫩手輕輕搭到他肩膀上,然後耳中便響起了一聲熟悉的語音:“你來了……”
顧風塵身子劇震,霍然回頭,只見身後站着一人,面容美豔無方,俏生生地立在那裏,如同一枝搖弋多姿的蓮花,無比的清純。
泠菱!
顧風塵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站起來的,仿佛在夢中一般,竟癡癡地來了一句:“我也已經死了麽?”泠菱向他微笑着,伸手來摸他的臉頰,顧風塵恍如不覺。
“啪”的一聲響,泠菱五根春蔥般的手指在顧風塵臉上留下了五條印跡。
好一記耳光,将顧風塵抽得一下子清醒過來,他摸摸臉皮,好疼,這才知道不是做夢,不由得又驚又喜:“菱兒,你……你好了,你的毒解了?”
泠菱的聲音冷如冰霜:“讓你失望了吧。”顧風塵高興得幾乎跳躍起來:“怎麽會?我怎會失望,我真心盼着你沒事,現在你果真沒事了,我高興得……高興得很,簡直太高興了。”他幾乎已是語無倫次。
看着他跳猴一般地上蹿下跳,泠菱冷着臉道:“你來幹什麽?”
顧風塵從懷中掏出花根來:“我聽說你中毒了,特來送解藥給你。”泠菱一把将花根奪過來,扔到桌上:“多謝了,請回吧。”顧風塵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頓閉門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只道:“我……我……”
泠菱道:“還要我謝謝你麽?”
顧風塵連連搖手:“不必,不必。我……這就走……”
他像是沒有主心骨,魂不守舍一般向門外走,可走了幾步,又回過味來,轉身問道:“你的傷好了麽?”泠菱道:“好了。”顧風塵見她的回話總是将路堵得死死得,一時也不好再問什麽,只覺得十分尴尬。好容易才想起一事,便結結巴巴地道:“哦,對了,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很重要的事……”
泠菱道:“我不想聽,你出去。”
顧風塵道:“此事關系你們紅蓮教的生死存亡……”
泠菱冷冷地道:“紅蓮教生死存亡,用不着別人插手。”顧風塵每句話都被她擋回來,一時堵滿胸膛,一肚子的話不知該從何說起,憋得相當難受。
可泠菱仍舊一副對待陌生人的面孔,眼神也不起絲毫波瀾,平靜得讓人可怕。
顧風塵嘆息一聲,知道她已被自己傷得太苦,無論自己說什麽,她總也不會原諒自己的了,只得暗自氣苦,邁步便要出門。
便在此時,樓上來了三人,開門進了屋子,正是沈柔帶着兩個女人,無疑便是晴兒與白京京,幾人打個對面,晴兒與沈柔神色不變,白京京一眼瞧見泠菱,不由得一愣,又見她美豔無雙,稍稍有些自慚形穢,但這也只是一剎那,然後她便挽住顧風塵的手臂,親熱地叫了一聲:“丈夫,這位便是你說的泠教主麽?”
顧風塵聽她叫自己丈夫,臉皮一下子漲成紅紫,支吾幾聲,偷眼向泠菱瞧去,但見她神色不變,臉上仍舊冷冷地,沒有任何表示,心頭如遭雷擊一般。
沈柔對顧風塵道:“顧先生還有何事?”顧風塵只好道:“既然……泠教主已經無恙,在下……告辭。”說罷帶着白京京向外便走。晴兒卻伸手攔住,瞟了一眼泠菱,道:“既然來了,如何不介紹一下新娘子啊?”顧風塵幹咳幾聲,不知該說什麽,只好低着頭繼續向外走。
面對着自己心愛的人,他實在無法自已。他有些悔恨當時做出娶白京京為妻的決定,但木已成舟,說過的話豈可不算數。只是對泠菱無法啓口。如今見她已然解了毒,心下十分疑惑,卻也沒必要多問,不如就此下了黃山,自尋去處。
此時,顧風塵完全成了一個多餘的人。
他帶着白京京走出屋子,又遇上瓶兒,只好低了眉眼,默不作聲地擦肩而過,只聽瓶兒在後面冷笑:“負心漢,沒良心,早晚遭雷劈。”顧風塵聽在耳內,如同針刺心頭,白京京聽不順耳,想要反唇相譏幾句,顧風塵一拉她手臂,阻止了她,二人快步下了小樓。
正要向前殿轉去,只見沈柔從樓上躍下,擋在身前,說道:“顧先生且慢走,我有話要說。”
顧風塵道:“請講。”沈柔道:“既然我們攔不住顧先生,讓你知道泠教主無恙,足顯得你很關心她。我只求顧先生能嚴守此秘密,不讓外人知悉。”顧風塵道:“你是說,泠教主複原一事,不希望我對別人講起麽?”
沈柔道:“正是,至于為何要如此,乃我教機密大事,尚不能說給你聽。”
顧風塵點頭:“我答應,況且,我想說也無人會聽。”說完便要告辭,可又想起一事,問道:“跟我來的那位姑娘,她也一起走麽?”
沈柔道:“她不走,有事要與我家教主商量。”顧風塵一皺眉,問道:“你們為何要留她在此?難道你們認得她麽?”沈柔微笑道:“南宮世家的南宮晴姑娘,我們自然認得。”
顧風塵一驚:“你們知道她是南宮世家的小姐?”
沈柔道:“那有什麽奇怪!她來是與我教談判的,所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放心,談完了,我們便送她下山,保證不會少一根頭發。”
顧風塵只覺得心頭一陣疑惑,有不少問題想問,但沈柔說完了,已返回小樓。顧風塵只得帶了白京京,出得大殿來。
殿前已是空無一人,雪無痕他們也不知去了哪裏。面對着雲海蒼茫,松風嘯耳,顧風塵長嘆一聲。白京京道:“為什麽嘆息?想是沒地方去了是吧。”
顧風塵道:“也并非如此。”白京京眼珠轉了轉,笑道:“我知道了,你的心上人沒給你好臉色,顯然記着你的仇哩。”顧風塵道:“她若記仇,倒還好些,可現在……她看我完全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我想我們之間再無可能了。這多半是最後一次會面。”
白京京道:“我想你錯了。她定然還記着你的好。”
顧風塵苦笑:“用不着安慰我啦。”白京京道:“我不是來安慰你,女人看女人,總歸要比男人明白得多。她對你像個陌生人,那是因為她恨你,女人的恨,就是愛。就是還愛着你的表現,如果她已經不愛你,待你會像普通朋友一般,給你端茶倒水,那樣,你們才算真的完了。”
聽了這話,顧風塵也不知心裏什麽滋味,他輕輕握住白京京的手,道:“京京,你知道我愛她,她也愛我,心裏肯定不好受。可這是我的真心,改變不來的。你……受苦了。”
白京京神色黯然,悄聲道:“我知道,一個男人真正愛上一個女人并不容易,他們之間會有很多難以忘懷之事,這往往是天意,勉強不來。不過你放心,我挺得住。”
二人相視無言,半晌之後,才緩步下峰而去。
不多時來到山腳,于密林中尋到馬匹,拉馬緩步而行。此時二人是真正的無處投奔。只要出了紅蓮教勢力範圍,多半就會有江湖人前來圍攻,要知道關于顧風塵的格殺令尚未通傳取消,衆人都知道他還活着。
可總也不能賴着不走,白京京沉吟道:“風塵哥哥,實在沒有地方去,你就跟我走吧。”顧風塵道:“去哪裏?”白京京道:“去我的地方,我在金陵有一處買賣,也有一所宅子,足夠我們過活的了。”
顧風塵道:“金陵自古繁華,武人衆多,早晚會給人認出來。我倒不怕,只是須連累了你。不要說你有一處買賣,便有十處,也給人砸了。”
白京京道:“我想過了,所謂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江湖人肯定認為你會向偏僻的地方去,我們到了金陵,肯定大出他們的意外,說不定會很安全呢。”
顧風塵還是搖頭,正在此時,忽聽馬蹄聲急,小路上來了一夥人,遠遠看到顧風塵,都叫:“在這裏了,在這裏了。”
聽聲音都是女子,顧風塵不禁一怔,舉目看去,只見當先一匹馬上坐了一個女人,奔得近了才看清楚,正是碎心城主花月痕。
顧風塵見了花月痕,心頭升起一股溫暖,他知道,這位花城主對他始終都心存感念,可謂知已。
花月痕奔到近前,跳下馬來,迎面就跪了下去,後面諸女也跪了一片。顧風塵急忙将花月痕扶起:“花城主,如此大禮,豈能當得,諸位姐妹快快請起。”花月痕拉住顧風塵,上看下看,眼睛裏淌下淚來。
顧風塵道:“不必擔心,顧某好端端的,既能吃也能睡。”
花月痕道:“自從那日青苗鎮一別,恩人遠去之後,我尋思良久,總是放心不下,總算思得一法,跑到紅蓮教來。”
顧風塵一驚:“你來紅蓮教做什麽?”花月痕道:“我求泠教主派人去保護你,可是……她并未答應。我去過兩次,她便不許我再上峰,我也鐵了心,只要她不應,我就天天來求她。”顧風塵大為感動:“如此說來,這些天你一直在此了?”顧風塵大為感動。
花月痕道:“天可憐見,今日我手下一人看到了你進山,我實在不信,因此趕來,沒想到這是真的,恩人福大命大,日後必有作為。”
顧風塵苦苦一笑:“哪裏,能保得住命,已是天幸了。”
他将白京京拉過來,介紹給花月痕,花月痕曾與白京京有過一面之識,未曾深交,但聽顧風塵說白京京是自己的妻子,不由得暗中皺眉。白京京在顧風塵養傷時曾聽他說起過與花月痕的交情,于是做個萬福,對這位花城主極是尊敬。
花月痕心下疑惑,便向白京京告了罪,将顧風塵拉到一邊,輕聲問道:“你怎麽會娶了她?你不知道她的為人麽?”
顧風塵将那天的事說了,花月痕嘆息一聲:“這也是天意。白蠍……白京京其人雖沒走正道,卻也沒聽過她如何風流,對貞操還是看重的,只是行事手辣了些,也罷,希望跟了你,能改邪歸正。”
說罷拉了顧風塵回來,問白京京道:“現在整個江湖都在追殺恩人,今日看來,紅蓮教也容不得他,唯今之計,只有去碎心城了,以前我曾力邀恩人前往,恩人怕連累我等,因此不去。今日我再請求一次,願姑娘也勸勸恩人,碎心城地處巢湖,勢力也算不小,只要有風吹草動,我們便可知道,因此恩人去那裏,最是安全。”
白京京想了想,認為碎心城确實比金陵要好得多,便同意花月痕的請求,顧風塵從心底裏,也不願離開泠菱太遠,所以便點頭:“好吧,那就先去碎心城暫避一時。”
花月痕與衆女聽了,都十分興奮。事不宜遲,衆人跳上馬去,向巢湖進發。
路上花月痕覺得幾個大姑娘中間夾雜着一個男子,實在惹眼,便忍住笑,向顧風塵建議,是不是可以換上女子衣服,那樣方便得多。顧風塵堅決不同意,最後白京京使個眼色,一把抱住顧風塵,本來顧風塵可以運勁震開她,但又怕傷了白京京,正沒奈何時,身後衆女齊上,七手八腳,将一套女子裙衩套在他身上。
顧風塵哭笑不得,幸好中原女子衣服素來寬大,套在身上倒也不太緊迫,白京京又要給他擦胭脂抹粉,顧風塵寧死不從,最後只得買來一頂大鬥笠,周遭垂下黑紗,遮住臉面,将就過去。
裝扮完畢,繼續趕往碎心城,衆人馬快,沒過幾天,便來到了巢湖地面。到得這裏,顧風塵終于恢複了原來打扮,花月痕早已派人送上信去,衆人來到湖邊,已有船只接應,接了顧風塵與白京京,一同來到碎心城。這是顧風塵第二次到此,距離上次他相助碎心城相隔不到數月,衆女一瞧是恩人到了,更加興高采烈,忙不疊地擺宴款待,又見他帶了夫人,更是對白京京十分親熱,視作自己人。
這天夜裏,碎心城大擺酒宴,請顧風塵與白京京坐了主位,花月痕相陪,開懷暢飲。顧風塵心頭郁郁,總想着泠菱,因此沒喝得太多,便大醉而倒。白京京與花月痕将他扶進休息。
到了第二天,顧風塵酒醒之後,花月痕給他端來了點心,陪着他吃。正吃之時,花月痕總看着他笑,顧風塵知道她有事,便道:“又在想什麽事了?”
花月痕道:“你娶白姑娘,可曾拜過天地?”
顧風塵搖頭苦笑:“當時都要死了,哪顧得上想這些。”花月痕笑道:“那便好了。我想了幾天,覺得你們不妨在這裏成親,我是說,明媒正娶,風風光光地大辦一次喜事。你看如何?”顧風塵聽了,大搖其頭:“不好不好。這般大鬧,定會被外人得知,到那時碎心城便會因為收留我而成為江湖公敵,我心不忍。”
花月痕道:“那怕什麽!恩人便不來時,碎心城一樣也為江湖不齒呢。”顧風塵只是搖頭,花月痕勸了許久,也沒勸動,最後只好說道:“恩人不想辦喜事也可以,只是苦了白姑娘,跟着你沒有名分。”
顧風塵嘆息一聲:“我倒寧願沒有娶她,那樣她就不會跟着我亡命江湖。”花月痕心思缜密,問道:“以我看,你的心裏始終放不下一個人,對不對?”顧風塵沉默不語。
花月痕道:“我聽說過你和泠教主的事,可人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泠教主雖好,可上天非要在你們之間劃條銀河,那也屬注定之事……”
她站起來道:“也罷,我去和白姑娘說,讓你平靜些日子,再行決定。”顧風塵道:“多謝花城主。讓你費心,實在對不住。”花月痕笑了:“你兩次救命之恩,已同再造,還說這樣的話!”
花月痕一出門,發現白京京就在門外,便拉了她到自己房裏,問道:“我們的話,你都聽到了?”白京京點頭,花月痕嘆息一聲:“也難為他了,你不要怪他,恩人是個非常好的人,誰能嫁給他,那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白京京羞紅着臉,輕輕點頭:“我知道。他雖然還沒有喜歡上我,可我也很滿足呢。”花月痕道:“你別急,過一段時間,恩人的心平複下來,我再給你們操辦喜事。碎心城這麽多年來,總是走背運,也該來一場喜事沖一沖黴氣了。”
一連住了幾天,每晚顧風塵都是獨自睡下,白京京與花月痕睡在一處,白京京自是無法啓口,搬去顧風塵那裏,花月痕只是安慰,等顧風塵心情好轉之時,她再代為傳話,弄得白京京羞紅滿面。
其實白京京從未與顧風塵有過洞房之樂,僅有的肌膚之親,也是在顧風塵卧床養傷時,她侍候顧風塵的起居,可白京京遇上了真愛之人,又因為自己的名聲不好,便深自收斂,沒有絲毫越軌的舉動,竟然變成了一個端莊守禮的女子。以前的風騷狠辣性子,早已消失不見。
她深深知道,一個男人對于女人的愛意,是很難消除的,但她必須等待,從她心裏來講,固然渴望顧風塵愛自己,但終究是勉強不來。不過能與顧風塵朝夕相處,已是最大的幸福了。
過了幾天之後,已将近八月中秋,碎心城衆女灑掃裏外,買辦貨物,準備過節。
這天正是八月十三,夜間顧風塵正睡得沉,突然被一陣輕微的聲音驚醒。他向窗外看看,月光滿天,風絲不動,十分寧靜,可在這種靜谧之中,似有人向屋子潛來。
顧風塵心頭一驚,暗想莫不是敵人知道他在這裏,暗中來偷襲于他。于是輕輕披衣而起,剛下了床,忽聽嗖的一聲響,從窗棂間飛進來一樣東西,落在地上,啪的一聲響,聽聲音是塊石頭。
借着月光一看,石頭上包着一塊絲巾,他解下來一看,上面寫着幾個字:随我來。
顧風塵暗自冷笑,心想對方可能是要将自己引到僻靜處再下手。他藝高膽大,哪能退縮,便輕輕推開窗子,果然看到十幾丈外有人影一晃,向姥山之內跑去。顧風塵跳出來,緊随而上。
二人一前一後,沒跑多遠,便來到了一處岩石洞之前。姥山岩洞衆多,清奇險妙,顧風塵日間沒少來游覽,地形便是熟悉的了。因此更加不怕。
前面那人到了洞邊,見四下無人,便不再跑,靜等顧風塵到來。
顧風塵離那人三丈開外,站定腳步,打量一下那人,見是一位女子,黑紗蓋面,但身形似在哪裏見過,便問道:“你是何人?找我做甚?”
那女子并不回答,只是掀起了面紗,露出真面目來。借着月光一看,顧風塵暗吃一驚,來人正是那位雪衣娘。
雪衣娘淡然一笑:“一別數日,顧大俠身體可好麽?”
怎麽說人家也救過自己的命,因此顧風塵拱手道:“多承關懷,顧某已無大礙了。”雪衣娘道:“你躲在此地,我還以為你是貪生怕死,現在看來,敢情是登徒子之流,這些天倚翠偎紅,豔福可是不淺哪。”
顧風塵正色道:“在下雖不是正人君子,可也并非好色之徒。便有天大的豔福,也不敢消受。雖與碎心城衆姐妹相熟,卻從未有越軌之舉,不知倚翠偎紅之語,從何而來。”
雪衣娘笑了:“不必動氣,我已然看到了,你守着上百美人,卻夜間獨睡,如何不是正人君子呢!”
顧風塵不願再談這些,便問:“前輩此來,為了何事?”雪衣娘道:“自然有事,不過在此之前,還想問你一句話。”顧風塵道:“前輩有話,盡問無妨。”
雪衣娘道:“你在碎心城,準備躲多久,一輩子麽?”
顧風塵道:“自然不是。”雪衣娘道:“那你要躲到何時?”顧風塵嘆息一聲:“這個……我還沒有想過呢。”雪衣娘道:“身為男子漢大丈夫,為了活命,每日只躲在女人堆裏,叫天下人恥笑,就算是正人君子,又有何用!”顧風塵道:“前輩教訓的是。可我除了這裏,還能去哪裏?只要一入江湖,便會引來無數追殺,我本不懼死,但現在有夫人跟随,一旦誤了人家性命,我心難安。”
雪衣娘道:“我此來,便是教你一個乖。如果你聽了我的,既不用被人追殺,也不用躲在這裏讓人恥笑。”顧風塵道:“倒要請教。”雪衣娘道:“與其收藏爪牙,潛蹤蹑跡,倒不如飛揚鱗甲,堂堂出山。”
顧風塵道:“什麽意思?請說明白一些。是不是還想要我去搶人家的教主之位?”
雪衣娘道:“這是第二步,第一步嘛,你先要自己強大起來。”顧風塵一笑:“這個我倒有些興趣。”雪衣娘道:“碎心城彈丸之地,高手寥寥,勢力淺薄,你在此呆久了,難免暴露行蹤,那時天下的厲害人物貪圖武林少主之位,定會蜂擁而來,追殺于你。碎心城不但護不了你,還會被你連累,整派滅亡也不是沒有可能。你又于心何忍。”
顧風塵道:“你說得很對。那我該當如何?”
雪衣娘道:“很簡單,擴大自己的實力,讓別人不敢動你。”顧風塵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雪衣娘道:“将碎心城變做江湖中一大派別,與四大世家與紅蓮教鼎足而立。”顧風塵苦笑:“我可沒那個能耐,就算有,那也得花費好多年時光,耗去無數人力物力,才有可能達到。”雪衣娘笑道:“也許用不着,只要你答應,半個月以內,碎心城便會人才濟濟,高手如雲。”
顧風塵一驚,反問道:“你想把白蓮教下的人物,歸到碎心城來!”
雪衣娘點頭微笑:“你不笨嘛。”顧風塵心思電轉:“如此一來,白蓮教中人物便可以有公開身份,碎心城便成了他們的幌子招牌,日後有機會稱霸江湖時,再恢複稱號。”雪衣娘道:“看來你非但不笨,還聰明得很呢。”
顧風塵冷笑:“我如果不答應呢?”
雪衣娘淡淡地道:“那麽也在半個月內,碎心城便會有滅頂之災。當然,這用不着我們出手,有的是人想當江湖少主。”
顧風塵負手而笑:“你在威脅我!可你知不知道,顧某平生最恨被人威脅。不怕告訴你,如果你通傳江湖,告知我在碎心城,那麽我馬上離開這裏,高舉着顧字大旗行走江湖,死到哪兒算哪兒!絕不會連累碎心城。”
雪衣娘道:“如此,則正中我之下懷呢。”顧風塵道:“什麽意思?”雪衣娘道:“你一走,碎心城便再無強援,到時候我白蓮教接掌碎心城就易如反掌。你知道我們為什麽看中碎心城麽?因為它離着紅蓮教很近,地勢又好,進可攻退可守,乃是一塊發王地呢。”
顧風塵怒道:“你若敢動碎心城一磚一瓦,顧某當與你們誓死周旋。”雪衣娘道:“不要動氣。有話好商量。況且聽我的建議,與你有百利而無一害。”顧風塵道:“說說你的百利。”
雪衣娘道:“首先,碎心城實力大增,江湖人便知道你在此,也不敢來找你的麻煩。你安全了。其次,碎心城可在江湖中大大出一番風頭,又有何不好!再次,碎心城本來在江湖中名聲不好,因為都是女子,由你帶領諸多不便,可一旦有許多男子高手加入,碎心城就成了一個堂堂正正的幫派,名聲上要好聽得多。還有,我白蓮教雖然暗中養成氣候,可始終沒有一個合适的首領。我的夫君雖然人才武功均是上乘,但腿腳不便,不能出任教主。其實上我們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适的人選,紅蓮教被人稱做邪教,只因高手衆多,江湖上也拿它沒有辦法,可我白蓮教不想步其後塵,如果有出頭那一日,必然會走正道。到時候稱不稱白蓮教,亦可重新商議。因此,我們覺得由你來率領白蓮教,再合适不過了。”
顧風塵聽了,一陣茫然:“你們……要請我做教主?”
雪衣娘道:“我們已觀察了很久,教中多位重要人物都認為,你是最佳人選。”
顧風塵大搖其頭:“我做不來的,你們另請高明吧。”雪衣娘道:“我們也不會勉為其難,做與不做,由你說了算。我知道你深愛着泠教主,可眼下她身中奇毒,卧床不起,而重陽之日,很快就要到了。”顧風塵知道泠菱的毒已經解了,但沈柔曾叮囑自己不要對人講,便冷笑道:“那又如何?”
雪衣娘道:“由于事先紅蓮教大發武林帖,要在重陽之日舉行教主接任大典,可如今以她的身體,斷然不可能接任了,如此一來,紅蓮教言而無信,拿着這等大事當做玩笑,以後便傳為笑柄,更無法在江湖立足,因此無論泠教主能否起身,接任大典總要開的。可這教主的位子,到時候會是誰來坐呢?”
顧風塵道:“紅蓮教高手如雲,還怕找不到臨時的代教主?”
雪衣娘一笑:“可沒那麽簡單。據我所知,四大世家到時候也将到會,想讓他們安安穩穩地坐着,不來搗亂,絕無可能。”顧風塵道:“這與我有何關系?”雪衣娘搖頭道:“你這人太自私了!人家說什麽,你總要來上一句,這與你有何關系!可見你總把自己放在首位,別人的事只要與你無關,便高高挂起。”
顧風塵冷笑:“那也總好過去破壞別人的事。”
雪衣娘道:“先這提這個,在西湖會上,四大世家铩羽而歸,重陽大典,他們一定會卷土重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