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3)
回面子的。據我所知,他們已暗中聯絡了多個門派,來破壞典禮,争奪教主。”
顧風塵一愣:“四大世家的人要争奪紅蓮教主?你不是開玩笑吧。”
雪衣娘道:“我跟你說的,沒有一句玩笑,你覺得我會大老遠跑來說笑話麽!”顧風塵道:“四大世家與紅蓮教本是死敵,紅蓮教豈會同意由別人來争教主!”雪衣娘道:“喧賓奪主的事,四大世家也不是沒做過。況且紅蓮教以前的規矩,向來是強者為尊。誰的武功最高,便做教主。四年之後再行比鬥,因此每代教主為了能繼續做下去,只得每日苦練武功,這規矩只是泠禦風死前破過一次,将教主之位傳與了自己女兒,但也留下話來,如果他女兒不是練武之材,便可廢去另擇人選。因此以武立教,以強為尊,是紅蓮教不變的規矩。四大世家自然清楚得很。”
顧風塵不以為然:“就算在典禮上,他們将此事提起,逼着紅蓮教選出武功最強之人,但他們也沒有占到便宜啊,教主的人選,還不從紅蓮教中擇出。”雪衣娘道:“那你便大錯特錯了,實話對你說吧,紅蓮教中已有四大世家的人,而且還是重要人物,此人暗中潛伏,為的就是在那次大典中脫穎而出,坐上教主之位。”
這話說出來,顧風塵才真的大吃一驚。
雪衣娘繼續道:“如果此人成為教主,你覺得那位泠姑娘還能活幾天?”
顧風塵雖然知道泠菱無恙,但她身邊有巨奸大惡潛伏,這可是心腹之患,看來此人并不知道泠菱劇毒已解,否則四大世家便不會要他出頭了,于是便問:“此人是誰?”
雪衣娘道:“我們也不清楚,這倒不是故意瞞你,只是幾天前偶爾截獲了一只信鴿,是那人給四大世家的秘信,上面并未提及身份。”
顧風塵道:“你告訴我,不怕我給紅蓮教通風報信麽?”
雪衣娘淡然一笑,道:“你已是紅蓮教的敵人,他們如何還能相信你呢!你去報信,他們會怎麽想?只會得出四個字,挑撥離間!”
顧風塵一想也是,便道:“我不能看着泠教主有危險而袖手旁觀,以前輩的意思,我該當如何?”雪衣娘道:“接受我的建議,廣招人馬,重陽那天上光明頂去,奪了教主之位。日後倘若泠姑娘治得好了,你還可以把位子還與她,說不定她會對你改變看法呢。這不是一舉兩得?”
顧風塵心頭一喜,但馬上又道:“可我并非紅蓮教中人,怎麽好下場去奪人家的位子?”
雪衣娘道:“誰說你不是?照我說,你最有資格做紅蓮教主。”
說着,她從腰間取出一個鐵盒,走上前交到顧風塵手中,道:“重陽那天,只要你亮出此物,紅蓮教中人自然不會有異議。有了它,你就有資格參與教主之選。”
顧風塵想了起來,道:“這便是英前輩說的那樣信物?”
雪衣娘道:“不錯,只求你好好保管,千萬莫丢失或損壞了,否則不光我們,紅蓮教中人亦會視你為最大的罪人。”
Advertisement
顧風塵肅然道:“在下謹記。”
雪衣娘又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來,交與顧風塵道:“你雖然內力驚人,可招式粗疏得太多,與高手對決,難免吃虧,這本冊子上的武功,可以使你彌補這個弱點,好好練習吧,你時間不多。”
說完了,雪衣娘飄身而起,如淩波仙子一般,消失于夜色中。
顧風塵捧着兩樣東西,心頭起伏不定。
此時忽聽身後有聲音傳來:“他在這裏。”顧風塵回頭看去,只見月光下走來兩人,正是花月痕與白京京。
白京京跑過來,急切地道:“怎麽不好好睡覺,來這裏做什麽?”又看到他捧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麽?”顧風塵道:“方才雪衣娘來過,交與我這兩樣東西。”
花月痕自然知道雪衣娘的名頭,皺眉道:“她來做甚?”顧風塵将方才的事一講,兩個女人都不說話了,看她們的臉色,就知道此舉事關重大,不是一下子就可接受的。
白京京道:“交給你的東西,你看過了麽?”顧風塵道:“尚未看過。”說着将盒子輕輕放在地上,慢慢打開。
盒蓋一開,映着月光,裏面的東西竟放射出一道金燦燦的光輝來,三人仔細一瞧,裏面乃是一條金光閃閃的手環。手環分為兩層,形如觀音像中的蓮臺,上下對稱,十分美觀。
顧風塵輕輕将手環拿起,覺得入手很輕,不像是金子制成,更不知究竟是何材料所制。白京京與花月痕都是識貨的,只看這手環的打造工藝,就知道非同尋常。
白京京見還有本冊子,封面無字,便翻開第一頁,只見上面寫着四個大字:百花神掌。
她從沒聽說過這種掌法,便問顧風塵與花月痕,這二人也第一次看到。此地不是講話之所,三人便一同回到顧風塵房間。
掌上燈之後,亮堂多了,顧風塵讓花月痕将手環收好,三人圍坐桌邊,一同觀看那百花神掌冊子。
沒看幾頁,三人都熱血沸騰,這套百花神掌竟是如此神妙,只是對于內力要求極高,必須要事先修習逆天神功,因此一般人不可照練。硬要修煉時,有害無益。
說是“百花”神掌,實則裏面只有九招掌法,是以九種花為名稱,分別是梅花掌、梨花掌、桃花掌、雪花掌、杏花掌、菊花掌、桂花掌、蘭花掌、蓮花掌。每種掌法雖只有一招,卻删繁就簡,博大精深,既合花名,又出人意表,往往從極不可思議處發掌,再貫注以無上內力,遂成絕學。
顧風塵這數月間闖蕩江湖,見過了不少名家高手,他們的武功或堂堂正大,或詭異絕倫,但從沒有一人的武功可以與這套掌法相比,這套百花神光看招式,可以歸于邪門一路,但運功法門,變化方位,又由邪門歸為正途,讓人難分邪正,真正做到了危步于刀鋒之上而無失其墜。
外人自然不知,這套百花神掌,乃是白蓮教創始之後留下的,當時那幾位高人創立白蓮教以後,又合力創制了一套掌法,一套槍法,掌乃百花掌,槍是戀人槍。其後紅白分教,百花掌法由白蓮教帶去,紅蓮教則只留下了槍法。因此紅蓮教絕口不提還有一套掌法。時過境遷,将近百餘年之後,江湖上除了白蓮教餘衆與紅蓮教主之外,極少有人知道尚有一套百花神掌,足可與戀人槍法匹敵。
今日百花神掌重現人間,也屬天意,若非顧風塵已修成逆天神功,便是給了他掌譜,也是無用。這套掌法藏于白蓮教內,百多年來無人練成,自然是因為逆天訣在紅蓮教中,無法修成逆天神功的原因。
顧風塵自練成神功之後,自己的眼力領悟力都不提升,因此并不難領會掌法中的妙招。兩個女人也十分高興,一同退了出去,留他一人在屋中潛心練掌。
此後三天,顧風塵足不出屋,盡心研習百花神掌,進境居然很快,這套掌法招式簡單,一學便會,但精妙之處在于其變化多端,內力運用出神入化,能在剎那間變至柔為至剛,化至剛為至柔,遠比周錯的那套“将錯就錯”拳法高明,顧風塵練了三天,已然學到了第五掌。
到了第四天頭上,顧風塵正在練功,突然白京京跑進門來,對他道:“不好了,有人來襲。”
顧風塵收住掌勢,問道:“有多少人?”白京京道:“兩條船,大約十多個人。湖邊已有人發出信號來,花城主已布置下去了。”顧風塵道:“江湖上到底知道我在此地了,去看看。”
二人一同來到湖邊,此時花月痕帶着人已到了,正望着湖心。那裏果然有兩條船劃來。船頭上一共站了十來個人,看打扮都是江湖中人。
一見顧風塵來,花月痕笑道:“區區小事,還用不着你操心,去練功好了。我能應付得來。”顧風塵道:“我知道,只是這些天悶在屋子,出來透透氣,也是好的。”
正說話間,兩條船已經到了十丈之外。
碎心城有規矩,男人不可踏上一步,那兩條船上的人好像也明白,離着岸邊有五六丈距離,便不再前進。
船一停下,船頭有個為首的道人一拱手,叫道:“敢問姑娘,可是碎心城中人麽?”花月痕手下有人應道:“不錯,你們是什麽人?”為首那人道:“在下萬佛洞青佛子,特來拜上花城主。”那女子問道:“你有何事?”
青佛子道:“自然有要事商議,相煩姑娘給通報一聲。”
花月痕在後應聲道:“我便是花月痕,青佛道長有何事,盡說無妨。”她心頭暗自吃驚,因為這萬佛洞的青佛子,乃是河西高手,掌中一柄青木拂塵可柔可剛,在江湖中聲望不低。此人與碎心城素無瓜葛,今日突然造訪,不知何故,若真是的為了殺顧風塵而來,以碎心城的力量,雖然可以對付,但他身後諸人一個個神氣內斂,意态不凡,料想武功也與青佛子相差無多,這麽多人一齊來,遠比上次那夥人厲害得多,碎心城一時恐怕難以招架。
她正在心頭惴惴,卻聽青佛子道:“敢問花城主,顧風塵顧大俠可是在此間麽?”花月痕一聽,暗想:來了。此時也不能示弱,又一想總歸對方是知道他在此,才有此一問,如果不承認,明顯是怕了對方,碎心城寧可玉碎,也不能被吓倒,于是便道:“不錯,顧大俠是我們的恩主,現正在山上小住。道長找他,意欲何為?”
青佛子一聽,呵呵笑道:“如此,我們便來對了。請上複顧大俠,我等衆人從今日起,願歸于顧大俠麾下,任憑差遣,絕無二心。”
這話一說,花月痕倒是大出意外:“你們……是來投奔顧大俠的麽?”青佛子道:“正是。”花月痕道:“顧大俠正被全江湖追殺,格殺令猶然在目,你們來投奔他,誰會相信?”
青佛子道:“我等之心,可昭日月。倘若有悔,屍骨無存,你們說呢?”身後諸人紛紛道:“不錯,我等皆可立誓!”、“投奔顧大俠麾下,若有二心,天誅地滅。”
顧風塵心裏明白,知道這是雪衣娘派來的人,便躍衆而出,拱手說道:“在下顧風塵。”青佛子等人見了,都跪倒在船頭上,說道:“我等誠心投奔,願顧大俠不棄。”顧風塵道:“你們的來意,顧某盡知。在此多謝了,你們來投奔我,便是投奔碎心城,不知你們可願意麽?”
青佛子道:“只要顧大俠為首領,哪個門派我們都可以入得。”顧風塵道:“那好,我便替花城主接下你們。碎心城都是女子,在下一人居住此間,都嫌不便,你們這許多男子,更不能踏上一步了。若聽我命,便在巢湖周圍暫住幾日如何?”
諸人都說好,便向顧風塵行了禮,擺船去了。
這些人一走,花月痕便笑了:“原來你早知道有人要來投奔你。”顧風塵将雪衣娘的話說了,又道:“如此看來,我要暫時坐坐你的城主位子了。”花月痕大喜:“從第一次見到你時,我便有心相讓,只是你不肯,現在能做碎心城主,也不枉了我以前的心意呢。來來來,我們這就舉行接任大禮。”
顧風塵搖頭:“我只是暫時坐一坐,重陽會後,立刻奉還,還用什麽大禮。況且這幾日我研習掌法,哪有功夫管理城中之事!一切從簡最好。”花月痕只得答應了,吩咐傳下令去,從今天起,顧風塵便是碎心城主。雖不舉行大禮,但名分總要講明的。
此令一傳,碎心城衆女得知有這樣一位厲害人物做了城主,也都十分歡喜。
自這天起,十餘天內,每日都有豪傑來投,前後共有差不多一百餘人,顧風塵都吩咐在湖邊住下,好好款待,自己則日夜練習掌法,終于在第十天上,将全部掌法學得精熟,而運用之妙處,則等着日後用時,再行體驗了。
這一天已是八月二十三,離重陽之會只有十餘天了。顧風塵每日裏除了練習掌法,便是渡過湖去與群雄結納,他知道這些人暗中身份都是白蓮教衆,卻也不明說。這些日子花月痕早已派出哨馬去四下探聽,沒過多久,一條條探來的消息連珠似地報來。
首先是關于四大世家的。自諸葛仁死後,四大世家未能殺掉顧風塵,自是心頭憤憤,然而這終究是私怨,此時重陽漸近,四大世家也有所行動。上次雪無痕單人匹馬到見賢莊投遞武林帖,諸葛閑雲自然要收,這擺明了是紅蓮教向四大世家挑戰,如果介時四大世家不去光明頂,一來顯得懼怕人家,二來會在江湖上留下一個不守信用的惡名,因此四大世家是一定要去的。
随着消息的越加詳細,已然探知,四大世家的人馬已經由商丘動身南來,幾位首領中除了諸葛閑雲沒有來之外,悉數到齊。諸葛閑雲不來也是有道理的。首先自己兒子死了,他無論在哪裏露面,必然會有無數人向他表示慰問,如此傷心之事一再提起,諸葛閑雲的心神不亂才怪。除此之外還有一層,紅蓮教在中原人眼裏,畢竟是邪惡之教派,諸葛閑雲作為中原的武林盟主,若親自前來,勢必會傳達一個信息,那便是承認了紅蓮教在江湖中的地位,因此這個場,諸葛閑雲無論如何是不能捧的。
只要他不來,中原武林就仍視紅蓮教為外人,至于四大世家的其他人,并不具備此號召力。看來四大世家的人也是經過細細商量,才做出如此決定的。
至于來的人有多少,一時也無法準确估量,總之不少于二十人,而且個個是江湖中有頭有臉,與四大世家關系密切的高手。估算行程,他們最晚也會在重陽前一天,到達黃山。
接下來是紅蓮教的消息,因為顧風塵與白京京定好,絕口不提泠菱之事,因此江湖上的人大多并不知曉,他們的消息多數來自四大世家,知道泠菱已經中毒,卧床不起,至今不能醒轉。而紅蓮教上下如臨大敵,以歸去來為首,安排一切,有消息稱,紅蓮八駿已盡數回山,而且有謠傳,紅蓮教一直最為神秘的三才王中的“天王”,亦會在大典上現身。
這個消息可是非同小可,衆所周知,“天王”是紅蓮教中僅次于教主的高手,而自泠禦風那一代起,紅蓮教中的天王便如同鬼魅一般,江湖上絕無人見過。更不知其姓名,當真比神龍還要神龍,不但不見尾,連首也不見。越是如此,人們對這位天王越是懼怕。
現在地王秦唐關尚流落江湖,不知所終,地王歸去來固然本領高強,可難免孤掌難鳴,就算加上八駿中的人物,也未能敵住四大世家的高手們,這個當口,天王若真的出現,實是紅蓮教最大的殺招。
四大世家與紅蓮教,一方志在必得,一方緊鑼密鼓,看似簡單的一場接任典禮,必将變得熱鬧非凡。
此外,便是江湖上各門各派的反應。少林與武當兩派雖也收到了請柬,但以兩派的正道作風,必然不會派人到會。這倒不用擔心別人議論,說少林武當怕了紅蓮教而不敢赴會,誰都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近幾年來少林雖然元氣大傷,武當亦無什麽極出色的弟子,但家底仍厚實得多,兩派不到會,主要是不想摻和紅蓮教與四大世家的仇怨。上一次兩派未應四大世家之請,參與圍攻紅蓮教,這次定然也不會應紅蓮教之請,前去撐別人的場面。
除了少林武當之外,尚有不少武林中的大派,也都紛紛遣人到賀,其實大家都報着看熱鬧的心思,這些年來江湖上平靜得緊,多少人憋得直撞東牆,想要看好戲,這場重陽大典,正可說是應時而生。
顧風塵聽了這些,回到自己房間後,不覺心頭惴惴,愁上眉梢。
白京京道:“是為了泠教主擔心麽?”顧風塵見此時只有他們二人在屋,便點頭道:“雪衣娘說,泠教主身邊有巨惡潛伏,為的就是在大典上奪了泠姑娘的教主之位。只是現在不知那人是誰。”白京京勸解道:“紅蓮教上下已尊崇泠姑娘,就算那人在典禮上奪了教主之位,紅蓮教中多半也不會認的。”
顧風塵道:“這個我倒不怕,我所擔心的是那人不出現,該當如何?”白京京悚然一驚:“對,如果那人還繼續潛伏下去,實在太過危險。他就像混進家裏的強賊,一旦發難,後果不堪設想。”
白京京道:“可就算你把這些告訴泠教主,想必她也不會信的。紅蓮教已視你為仇敵,他們寧可相信你是賊,也不會懷疑自己人。”說着她卟的一笑,羞澀澀地道:“要我看,你還真是一個賊呢。一只色迷迷的小淫賊。”
顧風塵一呆:“我也稱得上淫賊?”白京京掩口而笑:“當之無愧。你若不是淫賊,怎麽身邊招惹的女孩子盡是國色天香?當然,我沒算在內。”
顧風塵苦苦一笑:“我只願從未招惹過她們。”他神色一正:“言歸正傳,我現在所想的,就是如何把這位巨奸抓出來!你也幫我想條計策,不要管什麽規矩手段,只要能成,毒辣點也沒關系。”
白京京嘻嘻一笑:“這個我最拿手。不過我不能在這裏想,對着你這位大好人,大善人,我可想不起什麽毒辣的詭計,我先回屋去了,想出來再告訴你吧。”
說着她喜上眉梢,飛快地在顧風塵臉頰上吻了一下,然後羞紅着臉跑了。
顧風塵初時不知她為何如此興奮,細細一想,不覺得啞然失笑,明白了白京京的心思,她之所以如此歡喜,定是因為顧風塵要她用點毒辣手段,太合她的脾胃之故。
正在此時,花月痕走進來,說湖邊群雄送過信來,請顧風塵過去,有要事相商。顧風塵聽了,當即前往。
等踏上岸邊,青佛子等人早來迎接。這幹人住在離湖數裏之外的一個村子裏,雖是武人,平素倒也守規矩,其中不少以前在江湖中傳出過不和的人,到了這裏竟也執手言歡,看不出一絲的隔閡,顧風塵自然明白,這些人暗中都是白蓮教衆,那些不和只是做給外人看的。
進了村子,來到一塊大空地中,這裏曾是打谷場,現在閑下來了,群雄進住之後,支起了不少帳篷,衆人擁着顧風塵坐進了最大的帳篷,然後團團坐定。
此時并無外人,只是二十餘名頭面人物。顧風塵便問青佛子有何事相商。青佛子看看衆人,說道:“城主,再有十餘天,便是重陽之會了,至于路上一切所需之物,我們都已備齊,只等開拔。”
顧風塵心想,這等小事,只需捎個口信,便可以了,青佛子不像唯唯諾諾之人,看來還有別的事,于是便道:“除此之外,想必還有其他要事吧。”青佛子笑笑:“當然,有一件事,必須當面禀告城主,我們不敢私自決定。”顧風塵道:“大家給我面子,奉我為主,按我的心意,大家最好兄弟相稱,用不着拘泥于形式。有什麽話,盡管講來。”
青佛子看看身邊的一人,道:“你得來的消息,還是你說吧。”那人向顧風塵一抱拳,顧風塵認得他,是兩天前才來投的,姓江名雄,外號叫混江龍,是江淮一帶的好手。便道:“江兄有何事,只管說。”
江雄道:“回禀城主,在下數天前在來投奔的路上,曾遇上過一件奇事,當時也沒如何在意,可後來聽說,與城主有莫大關系,所以這才鬥膽,請城主過來聽一聽。”
顧風塵道:“江兄有心,顧某多謝了。”
江雄道:“不敢當。在下言歸正傳。前幾日在下由金陵乘船而上,來此投奔,那夜正行到蕪湖,準備第二天上岸換馬,便夜泊于江邊。正到子夜,突然被響聲驚醒,張眼一瞧,江上一只大船上放起一枝火箭來,我見是江湖行當,便稍加留心。少時一船駛近,船頭張起燈來,三盞燈籠,一紅兩綠。然後有人站在船頭對答,離得較遠,看不清楚臉面,只偶爾有江風吹來,聽到幾句,意思是嫌此處江面上人多,要移船去大江寬闊之處說話。緊接着兩條船便順流而下。我一時多事,左右也睡不着,但換了緊身衣,潛下水去,跟在兩船之後。”
聽到這裏,顧風塵暗道:此人倒也是個閑不住的。
江雄繼續道:“兩條船離開約有不到十裏水裏,便泊在江心,那地方再看不到一條船,因此船上的人便松了戒備,張燈的船上有七八個人跳到大船上,約共有二十餘人,都在船頭坐定,商議起來,他們只看江面上沒船,卻沒注意船底,我已經從水底接近船頭,探出頭來,偷聽他們講話。因為大船很高,甲板離水面尚有五六尺高,因此他們看不到我。”
衆人見他如此膽大,都十分佩服,要知道大江之上偷聽,只要被人發覺,逃跑殊為不易。
江雄道:“我聽了一陣,大都談的是紅蓮教重陽之會,聽他們的意思,也是要赴會的,只是這幫人說到要緊處,也加上了小心,聲音極低,水面上又波浪輕拍,因此便沒聽清楚,我正以為與咱們關系不大,要潛下水離開時,突然傳下來三個字,使得心頭一動。”
一人急問:“哪三個字?”
江雄道:“遁地甲!”
顧風塵聞言吃了一驚:“遁地甲在他們手中麽?”他閃電般地想起,那日自己在青苗鎮殺死諸葛仁之後,遁地甲仍被對方帶去,不知所終。
江雄道:“我當時尚不知道城主在西湖奪得此甲,只知這甲是紅蓮教秘寶,因此便打消了離開的念頭,細心聽下去。上面的人繼續道,只要再奪到戀人槍,便大功告成。至于為何要奪此槍,卻沒有講明,後來又說已經派出哨馬四下探聽各方消息,最後約定,此月二十七在宣州城外的寒霜亭相會,再行商議細節。說到這裏,船上的人便齊聲應允,跳回自己船上去了,我見對方散了,便潛進水裏,慢慢游回已船。”
顧風塵問道:“你可曾看見講話人的樣子麽?”
江雄搖頭:“沒有,此人戴着一個鬼臉面具,看不到臉面。”顧風塵吃了一驚:“鬼臉面具!”江雄道:“城主見過此人麽?”
顧風塵點頭:“就是這鬼臉人帶走了遁地甲。”
江雄道:“這幫人肯定不是紅蓮教的,可亦不像四大世家的人。”顧風塵點頭:“不錯,他們是另一股勢力,手段毒辣,我曾着過他們的道兒,深知其厲害。如果他們也去黃山,到時候肯定會成為我們的勁敵。大家要絕對小心謹慎。”
衆人一齊拱手:“遵命。”
顧風塵心頭突然一陣激動,他意識到一個機會已然擺在自己面前,自己必須去抓住它,便對江雄道:“他們說的是本月二十七在寒霜亭相會麽?”江雄點頭:“正是,我絕不會聽錯。”顧風塵道:“今天是二十三,還有三天,我必須在這幾天內趕去寒霜亭。”他對青佛子說道:“請借紙筆一用。”
青佛子不知他要幹什麽,轉手給他拿過紙筆,顧風塵簡單地給白京京寫了幾句,說明自己要去寒亭一行,要她先在這裏住着,一切都聽花月痕安排。
寫完了,他又叮囑群雄,他走後以花月痕馬首是瞻,不要誤了去光明頂的日期,自己當在重陽那天早上,與衆人在光明頂下會合。
群雄齊聲答應,青佛子道:“城主去幹事,要不要帶着人手?我們這裏的人,您盡可挑選。”
顧風塵搖頭:“此事我想機密而行,一旦人多了,對方容易覺察,反而不妙。你們不要以我為念,我不會出事的。”
他心中自是另一番想法,遁地甲是他奪來,又失去的。勢必要将之奪回,奉還紅蓮教,此事不好求人相助,只他一個人去,才可安心。
思索定了,他托人将信送給白京京,自己點選好馬。北地來的一名胡人将自己的寶馬送給他,據說可以日行千裏,顧風塵謝過,也不帶幹糧,只帶了數十兩碎銀,用鬥笠将面目遮起,便打馬向宣州方向奔去,青佛子等人自去送信不提。
宣州在巢湖東南方向,相隔約四五百裏路程,而且中間隔了一條大江,多條河流,時常需要擺渡,因此胡馬雖駿,卻仍舊跑了三天,直到二十六那天黃昏,才到了宣州城。
找個人一打問,寒霜亭只在城南十裏處,顧風塵在城中找客棧歇了,自己吃喝完畢,暗想左右今夜無事,不如先去寒霜亭探看一番,明日多半要有一場大戰,兵法所雲,天時不如地利,先熟悉一下地勢,有益無害。
思索已畢,他小睡了一會兒,聽到外面敲過一鼓,便悄悄起身,潛出客棧,向城南而來。此時星光滿天,微涼的夜風吹來,極是清爽。顧風塵展開輕功,不多時已經到了寒霜亭。
擡眼看去,寒霜亭就坐落在一條不寬的河流邊上,乃是一座鴛鴦亭,形式美觀,周圍的坐欄漆成紅色,裏面尚有石桌石墩,亭外有一塊石碑,上寫“寒霜亭”三個大字,下面題着款,由于天黑,字小看不太清楚。
顧風塵看看四周,環境十分清幽,除了潺潺的流水聲外,就只有夜風吹過林梢之音。在亭子東面十幾丈外,有一片密林,枝葉茂盛,下面生着灌木,看來并無人進入過。
看到這些,顧風塵心頭一動,暗想:明日最好藏身于此,既可以聽到他們的說話,又離他們不遠,方便行事。只要對方一拿出遁地甲,我便可以從樹上躍下,舉手便奪。
打定主意,顧風塵又仔細看了一陣,最後斷定,寒霜亭內是個聚會的好地方,對方一定在此商議。
算計定了,顧風塵便趕回客棧,第二天起個大早,天剛亮時便出了城,帶了些吃食,趕到寒霜亭。他進到林內,找了靠外邊的一棵枝葉極為茂密的大樹,輕輕跳上樹去,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于葉子之內,此時太陽才剛剛升起。
由于不知道對方何時會來此相會,因此顧風塵來得很早,給他來個守株待兔。可是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看着下面來來往往的游人,顧風塵有些無聊,索性在枝葉間睡了一覺。
這一天過得極慢,好容易等到了黃昏,亭內最後一個游人也離開了,天邊的晚霞紅得像火一般,燒了一陣,也慢慢消散盡了。此時只聽歸鴉聲起,成群地投入林中。幸好顧風塵呆的地方是林子的邊上,并無野鳥在這棵樹上築巢,因此人鳥之間尚不致有地盤的紛争。
顧風塵已吃飽睡足,他提起十二分精神,仔細觀察着動靜,将耳朵豎得高高的,一絲不敢大意。
天邊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了,夜色忽然之間就已降臨大地。
又等了一會兒,突然顧風塵眼神一動,他已看到了燈光。
沒錯,就是燈光,閃爍不定,而且是從河上來的。他擡眼看去,河上出現了三五只小船,由于河淺,大船行走不得,因此只能以這樣的蚱蠓小舟渡人。
燈光漸近,已來到了寒霜亭下。
小船一齊停住,從船上跳下來十多個人,看樣子都是仆人打扮,手中都提着燈籠,上岸之後,開始只有一盞燈籠亮着,不多時,便亮起了二三十盞,這些仆人将燈籠四散挂好,亭子裏也挂了幾盞,不多時,整個寒霜亭周圍照得通亮。
看來這次相會的場面還不小呢,顧風塵心頭冷笑。此時他尚有些疑惑,鬼臉人他們的首領諸葛仁,已經被自己殺死,難道對方又選出了新的首領?不知還是不是四大世家的人。
這些仆人挂好燈後,便散入四面的暗影裏,顧風塵所在的林子邊上,也站了幾人,看樣子是防止外人進入,顧風塵暗自慶幸,如果不是自己事先進入這裏,再想潛得如此之近是非常困難的。
又過了片刻之功,河上又駛來幾條船,這次來的約有二三十人,初時面貌看不清楚,等這些人上岸來到亭子附近,顧風塵終于認出,這些人有的便是在青苗鎮見過的,雖不知武功到底如何,但一看走路與顧盼的姿态,便知道不是凡手。
這些人聚到亭外,并不亂走動,只是站着不動,看樣子還在等人,顧風塵沒有看到那個鬼臉人,便知道是等他了。
又過了不到盞茶的功夫,河上又來了一條船,這次船上只站了一人,正是鬼臉人。
小船靠岸,先來的衆人上前迎接,鬼臉人也不客氣,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道:“可曾有外人在附近?”
一名仆人道:“小人已經扮作游人在此探看許久,并無任何可疑之人,方才又已在周圍看過,亦無人接近。”
顧風塵暗自吃驚,心想,一名仆人都如此厲害,知道白天便來此探看,心思周密得很呢,更何況主人了。
果然,那鬼臉人拍拍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