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上輩子的洪萱雖然只是個平頭百姓,但往年旅游的時候,也曾到過京都,看過聞名遐迩的紫禁城,甚至坐在那髹金雕龍的龍椅上拍過照片,因此便自覺有了幾分淺見,略識一兩分皇家氣派。
然而今日真真入宮觐見了,洪萱才知道,自己以為的那些見識廣博,眼界頗寬,也只不過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諸如今日跟在一群宮中內侍身後,随着龍鳳轎辇一步一步往太後宮中去。時而可見幾名宮俾內監拍成一列,低眉斂目,屏息凝神,悄聲而過,仿佛腳下無跟一般,輕飄飄的沒有任何響動。
沒過十息左右,便可見宮中禁衛一隊一隊,刀戈森嚴,鱗甲如日光下的寒冰,閃爍着森然冷芒。目不斜視的往來行走,巡視宮中。
宮道兩旁的紅牆金瓦顏色分明,紅是鮮血的紅,金是皇氣之金,在初夏驕陽的照耀下,一眼望去,仿佛是楓葉正紅,波光鱗動,滿目的炫彩輝煌,已到極致。肆意張揚着皇族的威嚴肅穆。
洪萱方才知道,原來所謂的皇皇者華,并非是指這些建築物本身,而是由住在這裏頭的人,由此而誕生的權勢富貴所決定的。
比如同樣的皇城,同樣的建築,一個是供游人參觀,了解那些古老逝去的輝煌,一個是彰顯天下權勢尊榮集頂峰,被神化的所在。兩者所賦予的內涵,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心中浮想聯翩的感慨衆多,洪萱終于跟着衆人抵達了壽康宮的宮門之外。轎辇在門前輕輕落地,有宮俾上前攙扶着楊氏與孫氏下辇。楊氏與孫氏紛紛謙讓道謝,卻不敢讓宮中內侍攙扶。洪萱眼尖手快的上前兩步,将楊氏與孫氏從轎辇中扶下。早有等在宮外的嬷嬷進去通報,得了太後娘娘的吩咐,前來引人進去。
楊氏三人低眉斂目的跟在那位嬷嬷身後,步履謹慎的邁入壽康宮的正殿。只見殿中各個角落皆侍立着穿着淺粉色宮裝的侍婢或藍色盤領蟒袍的內侍,皆低眉束手而立。人雖衆多,然雅雀不聞。
至正殿中央,只能察覺到上首坐着一位宮裝婦人,身後站着兩位捧羽扇拂塵的宮俾太監。便是大雍王朝,歷經三位皇帝的太後娘娘孫氏了。洪萱還沒來得急偷瞄一下那人的相貌氣質,攙扶在側的老夫人楊氏并孫氏已然行大禮跪拜,口內稱道:“理國公府楊氏(孫氏)拜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洪萱也學着母親的樣子,躬身跪拜道:“民女洪萱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孫太後見狀,立刻吩咐三人起身,讓座。只見當地立着兩排十六張紫檀木蟠龍雕鳳的太師椅,椅上搭着金黃刺繡的軟搭,下面同套腳踏。
楊氏三人再次拜謝,方才欠身告坐。為表對孫太後的尊敬,也只敢虛虛坐了半面,且脊背挺直,傾身向前。坐的洪萱心內叫苦,只覺比罰站還累。
那孫太後見衆人歸坐,便吩咐賜茶。少頃有宮俾端着一副黑漆填金的茶盤敬上茶水。三人側身向太後娘娘告謝,孫太後便沖着孫氏笑道:“記得當年在府中,妹妹最愛喝雨前的龍井。每每府中進了新茶,母親必囑咐下人先挑了些送到妹妹房中。小小的姑娘,卻不像同齡的姊妹們愛喝些酸甜爽口的果飲,反而偏愛飲茶。祖父當年便說,待妹妹長大了,必是愛好詩書,喜文章雅事的京中才女……一轉眼,竟這麽多年過去了。咱們姊妹暮年相見,卻已是物是人非了。”
孫太後一陣唏噓,引得孫氏好不容易平淡些的情緒再次悲痛起來。老姊妹兩人相對而哭,洪萱見狀,只能輕撫着孫氏的脊背地神安撫,又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着上座的太後娘娘——只見孫太後青絲如墨,膚光勝雪,且身上穿着太後冠服,又多年居于宮中,養尊處優,受萬人敬奉。雖比孫氏還大了七八歲,然則姊妹相見,一比較起來,倒像是孫太後比孫氏小了十歲還多。
便知孫氏這十多年間,在江州之地是何等苦熬磋磨,真真叫人唏噓不已。
楊氏在旁,眼見着孫氏姐妹如此悲戚,不覺開口輕勸。一時提及新帝登基,撥亂反正,苦盡甘來之勢,一時又提起洪、孫兩家承天子恩澤,不日将返京,一家人天倫共聚,何等歡樂……好聽的話說了不知一車,又有洪萱在旁佐言,方才見了效驗。
那孫太後與孫氏哭過了一回,心裏也覺好受許多。又從孫氏母女言談并衣着細微處,得知理國公府并為虧待洪賦一家,不覺笑向楊氏說道:“若說起福分,楊老太君竟也是有福之人。母子能暮年相見,阖家團圓,已是天下最歡樂之事。所以哀家應說同喜才是。”
楊氏聞言,連忙起身,口中謙辭不斷。
孫太後見狀,只笑着擺了擺手,讓楊氏歸坐,口中有雲:“都是一家人,很不必如此拘束見外。”
又打量着站在孫氏身旁不怎麽言語的洪萱,開口笑道:“這便是你的幼女萱兒了吧?過來哀家這裏,叫哀家瞧瞧。”
洪萱聞言,下意識瞧了瞧自己的母親孫氏,見孫氏含笑鼓勵。不覺走上前去,欠身見禮,口中尊稱道:“見過太後娘娘。”
“不要這麽外道,你只喚哀家姨母便是。”孫太後說着,伸出手拉過洪萱的手細細端詳一回。
只見洪萱年僅十二,然則自幼習武,且無肉不歡,竟長得比京中十四五歲的女兒家還要高挑一些。且因常年居于邊塞之地,有騎馬射箭之功,身材也不比京中閨閣女子之怯弱纖細,很是圓潤矯健。
唯有一雙玉手,本該纖纖柔嫩如蔥白,十指不沾陽春水。卻因常年彎弓射箭的緣故,顯得有些粗糙,且手掌指節處,還有薄薄一層繭子。看的孫太後忍不住鼻子微酸,摟着洪萱便道:“我的兒,這麽多年苦了你們了。”
洪萱自幼長在江州之地,雖然衣食住行不比京中食不厭精脍不厭細,但何等逍遙自在。因此她從不覺苦,反而開口安慰起孫太後來。為表自己所言屬實,洪萱專撿了一些在江州時,游山逛水,秋天狩獵之鄉野趣事,說給孫太後聽。并沾沾自喜的提及了自己“打虎英雄”的往事,說到眉飛色舞之處,更是比手畫腳,栩栩如生。比說書的還要入木三分,聽得太後娘娘一會兒瞠目結舌,一會兒柳眉緊蹙,把之前那些悲傷心疼全都忘到爪哇國去了。
極致洪萱說完了好一會子,才漸漸回過神來。細細思之,不覺莞爾一笑,沖着孫氏說道:“你這孩子性格很好,生性樂天,心胸廣闊,兼且心志堅強,倒不是那等怨天尤人,小家子氣的。真真有其外祖風範。”
洪萱之外祖,孫太後與孫氏之父,三朝帝師孫文是也。
孫文其人,是何等驚才絕豔,龍質鳳章。太後娘娘竟以先父比之洪萱,可見對洪萱的評價是何其之高。
單單只太後娘娘這一句話,待傳将出去了,恐怕将來上門求娶洪萱之人,便要踏破理國公府的大門了。
楊氏不動聲色地看了洪萱一眼,眸中笑容越發深邃真摯。
倒是孫氏在旁,輕聲笑道:“太後娘娘萬萬莫要這麽誇她,這是要把她捧到天上去了。不過區區一閨閣女子,何德何能與父親相比。況且這孩子瞧着很好,其實性子左強的很。又生性跳脫,平常鬧得我頭都大了。”
孫太後聞言,并不以為意,只含笑說道:“女兒家合該天真活潑一些的好。這京中溫柔腼腆的女孩子多了去了,又有什麽稀奇的。”
說着,又細細打量了洪萱一回,只見洪萱長得俊美秀目,瓊鼻櫻唇,眉宇間略帶着幾分英朗之氣,遂開口笑道:“這孩子眉眼處長得像她父親,這鼻子和嘴巴倒是和你一個模子出來的。”
孫氏接口笑道:“也不知怎麽回事,這孩子不論脾氣性格,還是品貌長相,倒是越來越像他的父親。倒是她哥哥,還有幾分像我。”
孫太後聞言,颔首說道:“像父親好。都說生女肖父,生子肖母,是最最有福氣的。”
正說話間,只聽宮人來報,說周太後并皇後娘娘前來拜見。孫太後聞言,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平日裏也并不見她們來找我說話,今兒倒是熱鬧了。快快請進來說話。”
少時,只見年約四十,容色嬌媚,風韻猶存的周太後帶着一名氣質可親,溫柔沉默,身着皇後冠服的少女步履匆匆的走了進來。兩人身後,還跟着烏泱泱二十來個宮俾內侍,倒是好大的排場。
只見那周太後立在當地,神色厲然的掃了一眼殿中的理國公府三位女眷。楊氏等人早在宮人通報的時候已然起身,瞧見周太後并皇後已進入殿中,立刻躬身跪拜,恭請聖安。
周太後見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哼了一聲,寒聲說道:“免了。我可不敢受你們的大禮。我大雍乃是禮儀之邦,沒有這等不守宮規祖制的的臣子家眷。”
此言一出,滿殿靜默。包括楊氏三人在內,所有人皆低頭不語,恨不得不出一點聲息。倒是坐在上首的孫太後不以為然,不急不速的掃了一眼地下雄赳赳氣昂昂的周太後,以及低眉斂目做受氣媳婦狀的皇後,輕笑出聲,慢條斯理的說道:“哀家還說呢,今兒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向來不踏我壽康宮地界兒的皇後竟也過來請安了。卻原來并不是請安,是興師問罪來了。”
一語話落,那皇後面色一變,越發展現出欲哭不哭,楚楚可憐的模樣來。向着太後娘娘微微一拜,柔聲說道:“太後娘娘明鑒,臣妾不敢向太後娘娘興師問罪。臣妾只是覺得委屈。”
話音未落,已是嗚嗚咽咽起來。
孫太後自仁宗死後,經歷繼宗之反複無情,出手狠辣,母家一族悉數被流放到西南之地。熬了這麽多年,又是多方籌謀,又是卧薪嘗膽,好不容易才盼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召母族并妹妹一家回京相聚。今日本是她同妹妹姊妹團圓之日,合該高高興興地,豈料周太後跟皇後一到,便是好一番做戲。孫太後瞧着心煩,不免冷了顏面,沉聲問道:“哦,你有什麽委屈的地方,說來聽聽?”
沒等皇後開口,只聽那周太後搶先說道:“你這是明知故問。我且問你,宮中明明有規定,但凡妃嫔女眷入宮,唯有皇後親眷才有資格乘坐轎辇。為什麽洪貴妃的家眷入宮探視,她卻求得聖上壞了規矩,也要乘坐轎辇入宮。還要在皇後家人跟前兒耀武揚威?”
“今兒個太後娘娘要是不給哀家和皇後一個說法,哀家少不得要使言官奏到金銮殿上,讓滿朝文武替哀家評一評理!”
“哦,哀家還當是什麽事兒,值當你們如此興師動衆的過來問罪。卻原來是這件事情。”孫太後說着,略略有些乏累的向着身側的扶手靠了靠,一雙鳳眼似笑非笑的略過好似拿了她把柄一般的周太後并皇後,開口嘆道:“記得當年繼宗皇帝剛剛即位之時,咱們這些仁宗的老人兒過得是何等艱難。為了确保皇帝陛下的安危,你我姐妹是何等的守望互助。哀家還記得妹妹當時抱着年僅三歲的陛下,偷偷跑到我宮裏苦求的場景……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陛下秉承天意,終于登基大寶。你我姐妹卻冷漠至斯。可見宮中反複無常之事,可共患難,卻……”
孫太後說到這裏,很是唏噓的搖了搖頭,咽下後邊的話沒說。
可這一席話卻也聽的周太後面色一怔。旋即深吸了一口氣,整了整思緒,才開口說道:“哀家今兒也是替皇後生氣,一時冒犯了姐姐,還請姐姐見諒。”
“不敢。”孫太後涼涼的擺了擺手,開口說道:“我與妹妹風風雨雨,一同苦熬過來的,又豈會因為些許小事兒怪罪妹妹。哀家只是心寒而已。”
“……皇後娘娘身份尊貴。她的母親入宮,按照宮規祖制,可以乘坐轎辇而無人置喙。哀家貴為太後,理國公府的長輩和親生妹子入宮了,卻只有步行的份兒。稍有逾越,便是差了宮規祖制。否則便是委屈了皇後。世态炎涼至此,哀家又豈敢怪罪。”
“正如周妹妹所說,哀家也少不得使言官在金銮殿上奏一本。好歹哀家也貴為太後,且是皇帝的嫡母,如今只為這麽一點子小事,卻反被兒媳逼問到跟前。哀家倒是想問問滿朝文武,這是哪朝哪代的規矩。哀家何至于淪落至斯!”
此言一出,皇後面色大變,立刻抖如篩糠一般跪了下來,口中連連說道:“臣妾不敢。望太後娘娘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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