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琉璃
六月初七,是承陽公主生辰,正好與我同一天。
清早,雲霞宮裏就熱鬧起來。我坐在院中,都能聽到那裏傳來的絲竹之樂。
夙錦宮沒人來,只有女官稀稀拉拉地送來幾份小玩意兒,說是嫔妃的賀壽禮。我随手翻幾樣,都是小釵子、小杯子什麽的。
承陽公主送的禮被端端正正擺在案中間,像怕我忽視似的。我打開一看,是只玉雕的石榴,取多子多福之意。
“啐,多子多福,故意挖苦我。”
我也回她一份禮:一張狗皮墊子。
過了會兒,邱婕妤也送東西來了,她送得是一枚雕成梅花樣的珊瑚金釵。
好是好,不過我不喜歡這種玩意。以前在大封我過生辰時,父王一大早就會來我宮裏,親自跳祝壽舞給我看。前年他送我頭小馬,去年他送我海冬青,今年他不在了。
我很想父王、很想家,很想我的小寵們,想得心都痛了。我坐在秋千上晃悠,唱着祝壽曲給我自個兒聽,可又不好意思讓人聽見,以帕捂着嘴。楚楚過來時,還以為我在偷吃東西。
“殿下,嬷嬷正在做好菜呢,小心你待會兒吃不下。”
我放下絹帕,吐舌道:“好啦,好啦,我不吃了。空着肚子等好東西。”
說罷,我跳下秋千,拉上楚楚的手,一路雀躍回到寝宮。
就在這時,乳娘來了,面上帶了幾分驚訝之色,弄得我很緊張。
她說:“隽王爺來了,正在側廳候着。”
隽王爺,慕昭卿?他來做什麽?
我大吃一驚,二丈摸不着頭腦,剛想去迎客,乳娘立馬提點我說:“衣裳,您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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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一看,身上只裹了件松袍,不修邊幅。我趕忙換上齊胸襦裙,讓宮婢們梳好頭,收拾妥當之後,才去見慕昭卿。
我與慕照卿有過三面之緣,其中兩次是他救了我,可即便如此,我對他的印象依然寡淡,他就如滴在我腦海裏的一滴墨,聲響過後,轉眼化得無影無蹤。
我故意在簾後逗留了小會兒,想看看他來做什麽,隔過簾縫只見慕昭卿坐如針氈,神色很別扭。
同樣一張臉,味道卻是不同。
我覺得怪好玩的,于是就在簾後多呆了會兒,待他松懈之時,我立馬掀起簾子,故意弄出動靜。
慕昭卿被我吓了跳,手中茶盞輕顫,灑出半盞水來,恰巧潑濕了他的袖口。我忍不住,咯咯直笑,他側首看見我,也為自己的狼狽笑了。
真是奇怪!我與他四目交錯,全然無陌生之感,就似故人來,甚至無需開口寒暄。
不過,宮廷禮節還是要有的。
慕昭卿起身朝我施禮。我還他萬福,且問:“隽王爺突然大駕光臨,不知有什麽事?”
慕昭卿起了為難之色,俊俏的眉微蹙,欲語還休。
咦?真是奇怪,他可不是拐彎抹角的性子。
我幹脆直言道:“隽王爺,你有話直說吧。”
我這麽一說,慕昭卿方才鼓足氣,深躬一禮,哭笑不得地說道:“今是兄嫂生辰,按我卞京習俗,生辰那日得有親人來送長壽團。我皇兄他國務繁重,實在抽不出空,所以就命我過來……”
說到這裏,他越發尴尬,似乎實在說不下去,随後又看看我,抛給我一個“你懂的”眼神。
我當然懂,我的夫君正在他妹妹的宮中擺宴,自然沒空來送長壽團。
這樣也好,若是慕昭雲過來送,我怕這長壽團會成短命團。
“我還以為什麽大不了的事呢。”
我笑得開心,朝他攤出手且動動五根手指頭。“團子呢?讓我嘗嘗。”
慕昭卿像是如釋重負,命侍從捧來縷花檀木食籃,然後小心翼翼地從籃中拿出長壽團。
一共六個白白的糯米團子,每個頂上點有不同顏色,我不知道先吃哪個好,挑了老半天。
慕昭卿見我為難,便指其中一個說:“紫色的,紫色的好吃。用紫泥做的,甜而不膩。”
我聽他的話挑了個點紫記的,一口咬了下去,果然軟糯香甜,一點也不膩味。
“嗯,好吃!”我忍不住誇贊。
慕昭卿彎起眉眼,莞爾而笑,像個頑童。
忽然之間,我想起逃跑的那個晚上,我與他去吃了桂花糕的豆腐腦。那時,他也這般笑着,溫柔似水。
不知為何,我心弦微顫,突突地跳得厲害,臉也跟着紅了。我一口把半個長壽團吞了下去,不經意地說了句:“我還是喜歡桂花糕。”
這只是我遮掩尴尬的無心之言,沒想到慕昭卿把它買來了。他怕我不夠吃,一買就買了八塊桂花糕,還送了件小禮。
是只小猴子,黃梨木雕的,圓頭圓腦可愛得很。對了,它手上還托舉一枚壽桃!
我正是屬猴的。
“多謝隽王爺了。”
我對這只小猴子愛不釋手,不過人家送我東西,我不還禮,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這兒都是姑娘用的玩意,想半天,我便笑着道:“我也要送你一樣東西。”
慕昭卿受寵若驚,連忙搖頭擺手,道:“兄嫂多禮。這不過是不值錢的小玩意罷了,你的心意我已領。”
“哎,別客氣呀!我送你也不是貴重玩意,我只是想表示謝意。”
我硬是要留住他,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點頭道好。
我叫楚楚拿來焦尾,理弦調音。擱在這處半年多的瑤琴,今天終于響了一回。
我們大封的曲與卞京不同。壯烈豪邁,就似翺翔于天的鷹,馳騁在草原上的馬;婉轉之處是女兒的心事,悄悄地訴給情郎聽。
我沉浸在曲調裏,仿佛穿越千裏之遙回到大封,回到我的琉璃宮。不知怎麽的,我落了淚,淚珠兒就似珍珠,接連不斷地落在琴弦上。
忽然,一只手按住了琴弦。我從夢裏緩過神,擡眸看見了他,一臉焦色。
“別彈了……”
他低語,隐約地有那麽點疼惜之意。
我把琴放下,一時間不知說什麽好,幹脆我也沉默了。
晌午到了,乳娘喚我用膳,我請慕昭卿留下,與我們一起享用大封的好菜。
慕昭卿客氣地婉拒。我看出來他是想留下的,但礙于身份不敢多留。不過走的時候,他問我要了一樣東西。
“不知兄嫂彈的曲可有曲譜,能否借我一用?”
原來他喜歡這支曲子,我很高興,不過曲在腦子裏,得寫出來才行。
我說:“曲譜怕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隽王爺若是方便,麻煩明天來取。”
慕昭卿沒多想就答應了。
他走之後,我吃了一大碗長壽面,連湯都喝得幹幹淨淨。乳娘見我開心,也笑得樂呵呵。
飯後,閑來無事。我靈光乍現,找了件大袍披上,然後拿筆在紙上畫了假胡子,貼在臉上,故作蹒跚之姿。
“你們猜,這是誰?”
楚楚見之,杏眸彎起,立馬說:“是王臣相,他駝背。”
乳娘聽後呵呵笑,直說:“沒錯,沒錯,他駝背得可厲害。”
接着,我又摘了胡子,貼上兩道粗眉毛,昂首闊步在她倆面前溜噠。
“這又是誰?”
楚楚又舉起手,道:“我知道,這是韓老将軍!”
一聽到“韓”字,我微愣,心裏那塊疤突然疼了起來。乳娘微瞪楚楚一眼,像是怪她口不擇言。
我忙笑着道:“楚楚說的對,也不知韓老将軍身子怎麽樣了。”
韓老将軍是韓凡的祖父,我走的時候,他已告老還鄉,聽說是因為傷痛,再也不能上馬。很慈祥的一個老頭兒呢,他曾還和開我玩笑,叫我孫媳婦兒。
“韓将軍老當益壯,身子好得很。”
突然有人插話進來。我心裏一跳,忙回首看去,竟然慕昭雲來了。他臭着一張臉,不情不願。
氣氛瞬間凝潔成冰,乳娘與楚楚趕忙起身施禮,而後退到旁側垂手侍立。
我怕他又打楚楚壞主意,就往他眼皮底下一站,問:“陛下怎麽來了?”
慕昭雲勾唇嗤笑,似乎覺得我問得很幼稚。
我不服氣,不冷不熱地補上一句:“陛下不是忙于國事,抽不出空嗎?”
“的确如此,不過聽說你獨守深宮,十分可憐。再怎麽樣,朕也要來抽空看看,不是嗎?”
慕昭雲微擡下颚,傲然睥睨,像是在恩賜我一般,而我理應跪下來感激涕零,最好再抱着他的腿,求他多施舍點關心。
呵呵,笑話!
“我不覺得我可憐。陛下,你多心了。有這閑情雅致還不如去別的地方。我這廟小,容不下你尊神。”
三言兩語,我們又吵了起來。本以為生辰能太平點,結果還是這樣。
他吵不過我,就想動手。我逃走跳到高窗上,兩腳縮進窗框。他抓不着我,只能站在底下幹瞪眼。
我頗為得意,不由揚起一抹笑,像個凱旋的将軍。
慕昭雲突然暴喝:“下來!真以為朕能容你為所欲為?!”
嗯,想想也是。今天是我生辰,別鬧得太難看。于是,我就從窗上下來,走到他面前,不以為然地笑着道:“既然容不了我,那你把我送回大封好了。各退一步,兩生歡喜。”
慕昭雲直勾勾地看着我,冷笑一聲。
“就算你死也死在這宮裏,回去?做夢。”
他說得很低沉,但每個字都異常清晰地刺到我耳裏。他的笑叫人毛骨悚然,似乎生來就是為了折磨我。一下子,我沒了反駁的心情。
這回,慕昭雲贏了,他高傲地離開夙錦宮,回到承陽公主那裏。
我不知道他在承陽那裏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過來?事後才打聽到,原來是慕昭卿離開夙錦宮之後,與慕昭雲說了幾句話,之後慕昭雲就來了。
我有種被人出賣的感覺,我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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