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雲绫錦的秘密
陸辛遲疑了片刻,然後問道:“那你說說看?”
鳳華嫣然一笑,言簡意赅地說:“只要你告訴我,你的雲绫錦從何處得來,我便既往不咎,去王爺那裏替你求求情,好讓你離開這荒樓。如何?”
陸辛好半天沒有說話,只在心裏權衡計較。
雲绫錦的秘密牽扯到皇宮裏的貴人,她本不該輕易往外說。然而事到如今,真正有能力能幫她脫離苦海的并非宮中貴人,而是眼前這個死對頭。
為了保全自己,陸辛最終還是決定接受柳鳳華的提議。
“我若實話告訴你,你當真信守諾言,幫我替王爺說情?”
“我從不騙人。”這句就是假話。
陸辛咬咬嘴唇,将實情和盤托出:“那些雲绫錦是宮裏的昭儀娘娘送我的。”
“據我所知,雲绫錦是頗為昂貴的料子。你和昭儀娘娘有什麽牽扯,她竟要屈尊降貴,送這等好物給你?”
陸辛梗着脖子反問:“你剛才不是說,只要我告訴你雲绫錦從何處得來嗎?”
“我的确說過。”
“那其他事情我就無可奉告了!”
“哦?”鳳華笑了笑,“你是覺得,事到如今你還有資本跟我談條件嗎?”
“……你!”
“你指着我鼻子罵也沒有用。”鳳華雲淡風輕地在旁邊找個椅子坐了下來,“得不到我要的消息,我保你踏不出此地半步。”
陸辛瞪了她半晌,最後咬牙切齒地說:“她有求于我爹爹,所以才将雲绫錦送給我。這樣,足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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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鳳華不依不饒地追問,“照理說,後宮之人不應涉及朝政。陸丞相乃是朝廷中人,昭儀娘娘有求于他,所為何事?”
“我怎麽知道!”
“你怎麽會不知道?”鳳華低頭,理了一下衣擺,不急不緩地說,“若我沒猜錯的話,你甚至,還幫他們傳過話,而且還不止一次。我說的對麽?”
“我說了,我不知道!”陸辛從軟榻上起身,走到柳鳳華面前,直直地盯着她,“難不成,你還想嚴刑逼供?”
鳳華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似的,捂着嘴巴下了兩聲,說道:“真難為你,竟還有臉跟我提‘嚴刑逼供’四個字。”
陸辛自知理虧,又怕柳鳳華借這個由頭跟她找事兒,于是便沒有接茬。
鳳華垂着眼簾沒瞧她,擺了擺手道:“罷了,繼續說剛才的。我再問一次,昭儀娘娘有求于你爹爹,所為何事?”
“我也再說一次——我!不!知!道!”
鳳華擡眼盯住她,半晌,忽而笑了起來。
“也是,你爹爹勾結南疆,而昭儀娘娘有意扶持他。這種朝廷大事,你又怎麽會知道?”
陸辛不知道柳鳳華說的是事實,可眼下,她也只能硬着頭皮裝傻,扯着嗓子嚷道:“你、你少胡說!”
鳳華其實只是試探,然而陸辛不像陸老丞相那麽沉得住氣,這丫頭的反應足以說明一切。
“我本打算讓你親口承認此事,也算是找個借口饒了你這一次。誰知,你竟不識好歹。既然如此,你就在這裏好生反省吧,反正,你的眼神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鳳華懶得再與她糾纏,于是起身便要離開。然而,陸辛才不會就這麽算了!
還沒等柳鳳華走出這間屋子,陸辛便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了過去。
“柳鳳華你這個賤人!你說了會替我求情放我出去的!”
鳳華站定,扭頭看着她的醜态,從容道:“只可惜,你沒有我以為的那麽乖。”
陸辛雖然知道自己打不過、也傷不到柳鳳華,可此時她怒火中燒,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她像瘋了一樣,沖上去就要撓柳鳳華的臉!
鳳華眼裏閃過一絲得意——不但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還成功激怒了這個瘋婆子。很好。
若是以鳳華的身手,躲過陸辛的突然襲擊簡直是輕而易舉。可是,她卻故意站在原處沒有動,也沒有絲毫要閃躲的意思。
尖利的指甲抓在鳳華的臉上,白皙細嫩的皮膚瞬時湧出如珠的鮮血!紅梅綻放在雪地,妖冶,而又凜冽……
門外的侍衛聽到異動,趕忙沖進屋裏,想将她們二人分開。
“都給我滾。”鳳華沒有回頭看他們,語氣平靜地說,“今天誰敢湊熱鬧,我便叫他命喪當場。”
侍衛對望一眼,只覺得這位王妃天生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他們站在原地沒敢再上前半步,一時之間,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陸辛自己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的局面。她以為柳鳳華一定會躲開,可結果卻和想象中不同。
猩紅的血珠從鳳華的臉頰一直流淌到下巴,再到脖子,最後滴在雪白的衣領上。
鳳華似乎并不覺得疼,一張清雅出塵的臉上,仍是從前那副淡淡的神情。只是,她的眼神卻十分淩厲,勝過寒冬臘月的風雪。
她一步一步逼近陸辛,腳步沉穩而緩慢,卻仿佛帶着生死予奪的重量。
陸辛從沒見過柳鳳華這個架勢,不由得被她壓迫着步步後退,腳步踉跄狼狽,心裏頭早已亂了陣腳。
終于,陸辛被逼到了牆角。
“躲?”柳鳳華停下腳步,和她之間的距離不足半尺,然後冷冷地勾起嘴角反問,“還想往哪躲?”
“我、我不是……”陸辛吓得聲音都在顫抖,想替自己辯解幾句,可是結巴了半晌,卻發現無從辯解。
鳳華冷笑着說:“既然你已無話可說,那就由我來說。”
她擡手抹了一下了臉上的血跡,而後靜靜凝視指尖上的一點猩紅,猶如欣賞什麽殘酷的藝術品。再度開口時,她仍然慢聲細氣,可字裏行間卻多了幾分淩厲。
“我嫁到這璟王府裏不過數月,你血濺我婚禮,加害我丫鬟,給我下毒未遂,如今又毀了我的臉……”柳鳳華頓了片刻,擡眼朝她笑了一笑,冷聲說道,“陸辛,我留不得你了。”
陸辛被她那銳利的眼神盯得背脊發涼,不由自主地就想往後退。可是,背後就是牆,她已經無路可退。
“你、你到底想幹什麽……”陸辛早已吓破了膽子,卻還強裝鎮定,扯着嗓子反問,“國有王法,你難不成還想殺人嗎?!”
鳳華卻笑了。
“我在想,不如我再寬容你最後一次。”
陸辛仿佛看到了一線生機,立刻追問:“……這話怎麽說?”
“反正你橫豎都是死,那麽,我可以考慮給你個機會,讓你自己選擇用什麽方式死。”她笑得愈發明媚,仿佛不是在說生死之事,而是在談論明日會否是晴天。
“柳鳳華!你不要太過分了。”陸辛豁出去了,直接與鳳華理論道,“沒錯,你搶走了我的夫君,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我的确三番五次跟你找茬,可是歸根結底,我并沒有真的害了你,罪不至死!眼下比較慘的那個人是我,不是你!我若能保證以後都不再招惹你,你為何就不能放我一條生路呢?!”
“沒有真的害了我?這話說得可真有趣。”鳳華嗤笑一聲,繼續說道,“除不掉我并非你本意,只是你沒那個本事罷了!我若真那麽蠢,等哪日你一不小心害死了我,那我可就再沒機會取你性命了。”
陸辛聽了這話,再一瞧柳鳳華那冷到極點的眼神,便知道沒得商量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好半天都沒說一個字。
鳳華見她固執地不肯開口,便又繼續說下去。
“你若選擇死在我手裏,我可以跟你保證,讓你死得緩慢且艱難無比。”她輕輕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就像一只狠辣又邪魅的妖獸,“□□,白绫,匕首,我一樣都不用。花三天時間,徒手捏碎你每一個關節,在那之前保你不死。陸辛,你信不信我做得到,嗯?”
陸辛臉色慘白,隔了半晌,嘴唇顫抖地說:“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鳳華大笑起來,一邊轉身往外走,一邊朗聲說道:“很好,我就再給你一天時間。明日你若還茍活于世,我便親自動手!”
屋裏寂靜萬分,只有她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堅定卻又令人膽寒。
旁邊兩名侍衛早就吓傻了。柳鳳華擦身而過時,他們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鳳華卻在他們身邊停下了腳步,回眸打量他們一眼,語氣悠閑地說:“你們可以嘗試把今日之事說出去,只不過……”後面的威脅之詞,她沒有繼續說,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行動就是最好的威脅。
“屬下不敢!萬萬不敢啊!”
“屬下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看到!”
兩名侍衛戰戰兢兢地應着,鳳華這才滿意地勾起嘴角,揚長而去。
直到柳鳳華徹底走出這棟荒樓,陸辛才緩緩跌坐在地上,眼睛裏早已失了魂魄。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這輩子竟然會在今天結束。一切都殘忍得令人不可置信,卻又合情合理。因為柳鳳華就是那樣的人,陰狠,堅決,毫不心慈手軟,并且說到做到。
陸辛明白——自殺,其實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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