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元寶很快從寶靈觀回來,身後跟着一名身穿深藍道袍,腳踏太極鞋的清瘦少年。
這是呂之梁的關門弟子,叫肖飛羽,今年剛剛十七,年紀不大,天賦卻很高,盡得他師父真傳。
“誰傷了?”他急匆匆趕來,俊秀的面龐跑出一抹淡紅。
我與墨焱讓到一邊,給他看床上的小白龍。
“龍?”他看了眼,同我之前的反應差不多,瞪眼抽氣,十分震驚。
“你看看還有救嗎?”我跟他說了下墨焱撿到小白龍的經過,“他剛剛睜眼了。”
少年在床邊坐下,打開随身的醫箱,掀開小白龍身上被子一看,秀氣的眉立時蹙了起來。
“傷得好重啊。”
他開始娴熟地清理創口,為小白龍剔去燒焦的皮肉,那鮮血淋漓的傷口暴露在眼前時,我下意識去遮墨焱雙眼。
“爹你幹嘛呀?”她扒着我的手亂叫,“吓我一跳!”
我捂着她臉将她推到門口:“去,和元寶去玩吧,我在這看着就好,等他醒了我叫你。”
“元寶有什麽好玩的?”
“你都不和他玩你怎麽知道不好玩?”
元寶在一旁聞言抖了抖,欲言又止,看着我的雙眼裏盛滿了“拒絕”,仿佛不是要陪墨焱去玩,而是要去送死。
我将她推到外面:“這裏血乎拉乎的有什麽好看的?乖,別看了。”
之後也不管她,直接關了門。
Advertisement
回到床邊時,肖飛羽正着手處理小白龍頭上的傷。他一動,小白龍明明在昏迷中卻也跟着掙紮起來,似乎疼得厲害。
“當心……”話音出口,我自己都愣了愣。
肖飛羽頓了動作看過來,滿眼疑惑。
我清了清嗓子道:“龍族的角很敏感的,他現在一定很疼,有沒有什麽……止疼的東西?”
少年想了想,搖頭道:“有是有,但都是人用的,龍的話師父不在我不敢亂用。要不你抱住他的腦袋讓他不要亂動,我來上藥?”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上一動不動的小白龍,心裏有些為難。
他真的太像靈澤了,我不該靠他這樣近,萬一觸發心魔很麻煩。
還是叫劉叔來吧,他力氣也大。
“我……”
小白龍這時忽然動了動腦袋,嘴裏發出一聲長而微弱的,仿佛幼獸一般的鳴叫,成功止住了我的腳步。
我一咬牙,撩了衣擺往床上一坐,将小白龍的腦袋抱進懷裏。
“來吧,快些弄。”
肖飛羽點點頭,再下手時,動作比之方才果然輕快不少。
然而再輕再快,小白龍卻還是疼得直哆嗦,四只爪子無意識地掙動,将身上那些傷口掙得又都出了血。
我一手固定他的腦袋,另一手去抓他的兩只前爪。龍爪鋒利,掙紮時不可避免在我手上劃下口子,刺痛混着滿屋的血腥味,叫人煩躁不已。
我蹙着眉,幹脆閉上眼睛默念清心咒。
等我第十遍重複清心咒時,肖飛羽的動作停了下來。
“好了。”
我睜開眼,小白龍頭上的傷已經被處理好了,此時呼吸平緩,雙目微閉,該是暫無大礙。
肖飛羽将雙手浸在水盆裏:“他的龍角是不是掉下來時撞斷的?你們有找過那個坑嗎?龍角可是寶物,找到了磨成粉給他服下也可促傷口愈合的。”
“沒有,我等會兒去看看。”我小心将小白龍放回床上,替他掖了掖被子。
肖飛羽甩了甩手,坐到桌邊提筆開了方子。
我将他送到大門口,他單手豎在身前,拇指與中指相捏,彎腰沖我行禮告別。
“那我就先走了,白龍若是傷勢有什麽變化,可叫元寶再去觀裏找我。”他腳步調轉方向,轉到一半忽又停下,“對了,我師父近來可能要回來了,就在這一兩個月裏。”
我點點頭,目送他背影緩緩離去。
等再看不到他了,我收回視線,轉身并不進屋,而是往山間飛身行去。
沿着墨焱所說的方向行了一炷香的功夫,果真便聞到隐隐焦糊味,再往前,焦痕遍地,眼前出現一個碩大無比的深坑。
躍進坑中,我四下掃了圈,在一堆灰燼中找到了一枚斷角。
龍角表面生着短短絨毛,觸感還很柔軟,不如成龍那般堅硬。
找到了角,我又在周圍探看了下,确定沒有另一條龍的蹤跡,便揮手将大坑填平,又在上面施了障眼法才走。
回到家,我将那支龍角丢給春嬸,讓她切成片,同藥一起煎了給小白龍喝。
春嬸盯着那白色的龍角,臉上有一瞬顯出蛤蟆精的妖相。他們這些小妖就是這樣,有時候根本控制不住本能對強大力量的貪求,也不知該說是勇敢還是愚蠢好。
“只能給你們一片。”
春嬸猛地回神,一雙全黑的眼睛看向我時,整個人都抖了抖,膝蓋一軟便跪到了地上。
“對,對不起主人……是我錯了,別吃我們……求您別吃我們!”
早兩年我身上魔氣很重,這些小妖看到我就跟見了爹一樣,動不動要跪。近些年我收斂魔氣初有成效,做人也溫和許多,他們這才逐漸放松下來。
但看來,餘威尚在。
慕強又畏強,妖的通病。
“起來。”我皺眉下令。
春嬸顫顫巍巍站起來,抽泣着不敢看我。
吃什麽吃,吃錯東西這種事一次就夠了,誰還成天想着吃他們這些癞蛤蟆了?
“去煎藥。只要你們一家乖乖聽話,我是不會随便吃你們的。”
春嬸忙不疊點頭:“我們乖,我們一定聽話!”
她抹着眼淚,轉身往廚房去。
小白龍整整睡了三天三夜。
墨焱從一天到晚都守在屋子裏,到幾個時辰來看一看,再到就吃飯時問我一句“醒了嗎”,也只用了三天。
肖飛羽的藥很好,三天小白龍身上的傷口便都結痂了,也沒有化膿的跡象。
到第四天晚上,我例行性地去看了他一眼,春嬸之前可能剛給他換好藥,身上被子蓋得歪歪扭扭不說,尾巴也掉到了地上。
我嘆口氣,進屋裏給他把被子蓋好,再把尾巴塞進被子。
“啪”,我剛要走,那尾巴輕輕彈到我腳上,竟又掉出來了。
我只好彎腰拎起他尾巴再塞了一回,只是沒多久就故态複萌,塞得我頗為惱火。
再又又又一次那條尾巴垂到地上後,我深吸一口氣,轉身除了屋子,決定不去管他。
進到靜室寫了幾張符,心頭越寫越燥,怎麽都靜不下來,躺着也沒有困意。
掙紮到半夜,幹脆披了衣服又去客房看了眼那條小白龍。
稍稍推開門,一看地上沒尾巴,我甚覺欣慰,可看到他把腦袋也縮被子裏,我嘴角便止不住抽搐。
“不悶嗎?”怕他把自己悶壞了,我只得無奈地走近床邊,伸手掀他被子。
沒想到這一掀之下,出現在被子下的卻不是小白龍。
少年微微蜷縮着身子,長發散亂,全身赤裸,原本白皙的肌膚上布滿可怕的傷口和青紫,頭上白色幼角斷了一支,腫起的淤青一直蔓延到眉骨上方。
他生得好看,這樣便好似美玉生了瑕,叫人見了不自覺心生痛惜。
惜是別人的,痛是我的。
我手一顫,被子掉回去重新蒙住了對方的頭。
這張臉,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幻境裏見過,夢魇裏有過,是靈澤第一次龍蛻前的少年之姿。
我以為小白龍是敖宴,想不到是他爹??
被子動了動,似乎是嫌我受的刺激不夠,緩緩蠕動着探出一顆腦袋。
靈澤睜着那雙毫無雜質的藍眸,一錯不錯地看着我。
我退後一步,不知要如何面對他。
不如現在就逃吧,反正他也追不上……
我再退一步,作勢要跑。
他一點點蹙眉,眉心都擰成了疙瘩,擰到一定程度,興許牽動額上的傷感到疼痛,又只能被迫舒展眉心。可他就像是不長記性的,很快又會蹙起。
如此往複,終于他受不了這折磨,看着我的眼裏生出濕意,下一瞬竟如泉湧般大顆大顆落下淚來。
“疼……”他聲音發顫,滿滿委屈。
我腦子一懵,仿佛也被雷劈中。
他什麽意思,幹嘛突然就哭起來了?身體變小了,忍痛力難道也變低了嗎?放以前,他就算疼到在床上打滾可都不會流一滴淚的。
我小心觀察他,見他表情無辜,哭得傷心,大着膽子問道:“你……還認識我嗎?”
他雖然眼淚掉得勤,但其實除了那聲“疼”外并不發出別的聲音,但這樣默默流淚的樣子,反倒顯得他更可憐了。
被淚水洗過的眼眸清澈透亮,他滿臉懵懂天真,盯着我再次開口:“……好疼。”
他也不回答我的話,只是執拗地向我傳達他的身體感受,好似他這樣說了,我就有辦法幫他擺脫現在的困境。
“靈澤?陛下?”我繼續試探他,“……公主在我這兒,我養得挺好,您要見見嗎?”
他動了動,從被子裏擡起一只手。五指修長,骨節分明,只手背上有塊地方被蹭掉了皮,露出粉色的肉。因為也不算太嚴重的傷,肖飛羽便沒有包紮,只是簡單給塗了點藥。
他久久盯着那傷口,似乎覺得藥塗得不太舒服,伸舌頭就去舔。傷藥哪有味道好的,他舔了嘗到苦澀滋味,整張臉都皺起來,不停甩頭。
一甩頭,似乎又進入到先前的循環,因觸動到頭上的傷痛到直掉眼淚。
我看他再不攔着就要伸手去摸頭上斷角的地方了,實在忍不住,幾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必定是撞傻了,不傻不足以解釋他現在的行為。
他掙了掙,沒掙開,對着我的目光顯出警覺。
“不能碰。”我收緊力道,将他的手重新塞回被子。
他忽地對我發出猶如威脅般的低吼,同時手上掙紮的力氣更大了。
我心煩意亂,語氣也不好:“你別動,再動我來硬的了!”
他的回答是幹脆地一口咬上了我的手背。我痛嘶一聲,忍着沒有甩開他。
有些尖銳的獠牙刺進皮肉,傷口滲出血來,很快彙成血珠滴到被子上。
他嘗到鮮血的味道,眼裏透出兇性,仿佛一只食人的野獸,與方才可憐兮兮的傻樣大相徑庭。
我蹙眉,擡起另一只手按上他的後頸。掌心紅光微閃,他全身在一瞬間失了力氣委頓下來,被我托着後頸送回床上。
他似有不甘,努力撐着眼皮不想睡去,一直一直看着我。
我拿起右手看了眼虎口上方被他咬出來的血牙印,氣不打一處來,偏偏又不能和個傻子計較。
捧着自己傷手,我與他在寂靜中四目相對,就像在無聲較勁。
最終他不敵我,緩緩閉合雙眼,再次昏睡過去。
我又看他片刻,這才收回視線轉身離去。
翌日清晨,我頂着一夜沒睡好的糟糕臉色,叫劉叔連着鋪蓋一起将靈澤挪到板車上,丢出莊外。
劉叔身為蛤蟆精,有副健碩的大身板,搬動靈澤毫不費力,卷成個春卷樣往車上一放,就要出門。
“爹,你幹嘛呀?”墨焱聽到動靜,踩着鞋散着頭發就出來了。
她跑到車邊,看了眼昏昏沉沉的靈澤,臉上又驚又喜:“呀,他化形了!”
這姑娘實在是被我養的有些缺心眼,靈澤這樣一副面孔放在她面前,她任是沒覺得眼熟,也沒生出疑惑。
“那天的景象你也看到了,他不知與誰撕鬥才成了現在的模樣。咱們本來就在躲避仇家,他要是招來什麽麻煩,對大家都不好。”我将她拉到身邊,“他現在醒了,應該沒什麽大礙了。他本是真龍,也沒那麽容易死的。送他走,他的家人才好快快找到他。”
我使了個眼色,劉叔會意,推着車緩緩向前。
墨焱上前一步,視線随着那板車一路出了門,不放心道:“可是……爹你不是說外面壞人很多嗎?萬一他在被家裏人找到前先遇到壞人了怎麽辦?”
我無聲注視着她的側臉,見她憂心忡忡,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只是沒幾天,她便對靈澤生出了留戀不舍,到底是對同類的好奇,還是出于父女天性?
我這樣生奪別人骨肉,不知死後會不會下十八層地獄。
“那也是他的命。”真被他仇家找上門了,我們這一屋老小的命搭上都不夠。
墨焱驚詫地回頭看我,在确定我是認真得後,露出祈求神情:“不要啊爹,這是我撿回來的,你讓我養吧?我把自己吃的分他一半,不會很多的,你別趕他走。”
我緊了緊五指,昨日被咬的地方凝着血痂,雖已不再流血,但用力時仍會泛起刺痛。
“別胡鬧。”我少有的沖她板起了臉。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