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趙南簫怔了一下,突然間想了起來,自己之前某次為了阻止母親一再地麻煩徐恕“關照”自己,詞窮之時,好像确實編過這樣一個理由。當時覺得只有這樣的理由才能制止母親單方面想當然的舉動,加上是對自己媽媽私下說的,有女朋友了而已,對他也沒什麽影響,所以也沒多想,過後很快丢在腦後。

沒想到媽媽竟然會在他面前提這個,現在她忘了,他卻知道了。

她一時說不出話。

“趙南簫,我和你實話說了吧。我聽我爸說,下個月你姥爺壽日,我爸叫我表示下心意。我本來打算到時候請個假回去的,看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沒想到今天你突然又不回了,我更沒想到,我一直在這邊老老實實地等着你回複,你卻早早就替我安排得這麽周到了。我挺感謝你,不過有點擔心,萬一下次碰到你媽,她問我徐恕你女朋友呢,帶過來讓阿姨看看,我上哪兒找女的去?”

“說吧,這事怎麽解決?”

趙南簫很尴尬:“那個……實在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真的很抱歉,當時确實是我考慮不周,我不該在我媽跟前這麽說話。”

他微微挑眉:“我這邊是沒事,你想怎麽誣賴都行,但沈阿姨那裏不能開玩笑。我現在還沒女朋友,說不定哪天她覺得哪家女孩子合适我,想給我介紹呢?現在好了,你這樣說我,沈阿姨因為我有了,還怎麽可能想到給我介紹女朋友?我不是連個機會都沒了?”

他說着,從兜裏掏出手機,遞到她面前。

趙南簫茫然地看着他:“幹什麽?”

“打電話啊!說我有女朋友的人是你,現在也得你替我澄清。你打電話給你媽,解釋一下。”

趙南簫不想打,遲疑着:“要麽過兩天?過兩天我肯定……”

“就現在!你得現在就幫我澄清。我不知道就算,現在知道了,你不替我正名,今晚上我就沒法睡覺。”

趙南簫感覺他有點得寸進尺,甚至小題大做。但誰叫自己理虧在先。

“徐恕,晚上我真不想打給我媽。要不明天吧,明天我幫你解釋,你看可以嗎?”她好聲好氣地和他商量。

他望了她片刻,點頭:“那也好,先放着也行……”

趙南簫松了口氣,卻聽見他仿佛閑聊似的又繼續說:“不過趙南簫,最近我沒事的時候,老在想,之前我向你表白的時候,以你的鐵石心腸,你為什麽沒有當場斷然拒絕我。我想來想去,覺得只有一個理由,說明你不忍心讓我難過。為什麽不忍心?那是因為你也喜歡我,對我也是有感覺的。要不然你怎麽不給那位過年的相親對象半點機會,是不是?今天你要就這麽走了,你扪心自問,真的對我沒有半點不舍?現在你不走,不是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老感覺,你媽一半,我也有一半的原因。老天爺都給了我這樣的機會,我要再不抓,我還是男人嗎,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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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南簫吓了一跳,第一反應不是生氣或者類似羞赧的感覺,而是慌忙看了下邊上的幾間屋。

住在他隔壁的監理站任工的屋裏沒亮燈,再過去,另一個監理站工程師柳工的屋裏正傳出放電視的嘈雜聲,混着說笑之聲,應該是任工在他同事那裏喝小酒看電視。那屋的聲音挺大的,兩人應該不會留意這邊的動靜。

趙南簫稍稍松了口氣。

“徐恕你胡說八道什麽!趕緊回你自己屋去!”

她水也不打了,後退一步就要關門,門卻又被他擡手給擋了下。

“你還要幹嘛?”她看着他。

“趙南簫,我好像發燒了。頭有點痛,喉嚨也痛。昨晚回得晚,洗澡水實在太冰了。”

他還是像一開始那樣,人靠在門邊側臉望她,不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完全沒了剛才得理不饒人的樣,輕聲輕氣,嗓音低沉,聽起來确實有氣沒力似的。

“白天送你們去機場還沒什麽大感覺,晚上又陪梁總去了趟西岸工地,過峽谷吹了冷風,頭就痛了起來。上次在雪山別墅,你們臨走前那個晚上,我喝了酒去找你,當時你以為我發燒,還說拿藥給我吃,其實那天晚上我沒病。現在我是真的人難受,騙你我是小狗。”

他的腦袋朝她靠了些過來,讓她摸自己。

這麽近的距離,趙南簫終于感到他确實有點不對勁,呼吸沉重。

她立刻想起昨晚他回來時頭發潮濕的樣子,擡手摸他的額頭。

他低頭就着她,一動不動地讓她為自己試體溫,等她拿開手,又低低地說:“洗個冷水,本來也沒事兒,我平常還冬泳的。昨晚是我沒睡好,心塞了一夜,今天就病了。”語氣帶着一絲委屈。

趙南簫再也沒法拒之門外,開了門,拿出藥給他遞過去:“照說明書吃了,早點睡覺,明天還不舒服就去縣城醫院看一下。”

他接了過來,卻站在原地看着她。

“看我幹什麽?還不回你屋吃藥睡覺去?”

他走了。

趙南簫關門再坐下來,就情不自禁特別留意起了隔壁的動靜。

先是一陣倒水到杯子裏的聲音,應該是他在吃藥,再是一陣走動的腳步聲,椅腳跟着拖了下,他仿佛坐了下去,接着又是機械鍵盤發出的輕微連擊之聲。

都發燒了,還不早點去休息。

趙南簫想給他發條消息,拿來手機打好了字,猶豫了下,又删了。

他或許有要緊的工作,等做完了,大概也就休息了。

快半個小時過去,十點鐘了,還是沒聽到他起身離開電腦的動靜。

趙南簫再次拿來手機,決定催他一下,正低頭打着字,聽到隔壁傳來椅子被挪了下的聲音。

他似乎站了起來,在房間裏走了幾步。

趙南簫以為不用自己催了,就又删着剛打出來的字,還沒删完,隔壁傳來一道沉悶的爆裂之聲,似乎暖瓶炸了,再然後,安靜了下來,再沒半點響動。

趙南簫立刻給他發了條新編輯的消息:“怎麽了?沒事吧?”

他沒有回。

過了三分鐘,還是沒回複。

趙南簫終于忍不住了,出來到他門前,敲了敲:“徐恕。”

裏頭還是沒聲音。

她有點慌了。想起剛才感覺他體溫很燙,今天又來回開了一天的車,會不會是太虛弱了,起來倒水的時候暈了,所以暖瓶才倒地爆裂?

她試了試,發現門沒反鎖,急忙推開,探頭進去張望了下。

工作桌邊的地上果然炸了一個倒下的暖瓶,內膽碎片四濺,水也漫了一地。

屋裏卻不見他人。

“徐恕?”

趙南簫走進去,這時,門後的角落方向傳來輕微的“咔噠”一聲。

棚頂的照明燈倏然滅了,眼前變成漆黑。

“徐……”

趙南簫話音未落,在她的身後,一只帶着灼熱體溫的手伸了過來,準确無誤地捉住了她的手,接着和她五指交握,輕輕地拉了一下她。

她不由地轉了個身,被身後那個剛藏在門後的人給帶到了角落裏。

燈滅得突然,趙南簫的眼睛還沒适應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剛開始她什麽都看不見,但卻清楚地聞到了徐恕的氣息。

他沒說話,也沒什麽動作,就這樣在黑暗裏和她交握着手指,來自他呼吸的微風,一陣陣地拂過她的額。

她的心跳加快,愣神片刻才反應了過來,想抽手,但才動了一下,另只手也被捉住了,來自他掌心的灼熱體溫像一團火,傳到了她的手上。

“徐恕你想幹什麽……”

趙南簫聽到自己喉嚨裏發出的抗議聲低低的,帶了幾分艱難。

他低頭,唇湊到她耳邊,低低地噓了一聲,她就乖乖地停了下來,感到自己沒有半點力氣,人像是虛脫了似的,一直往後仰,後背終于找着了那堵冰冷的隔牆,像是找到了救星,急忙靠了上去。

她在夜色裏極力睜大眼睛,看到了面前那個模糊的人影輪廓。

他沒再說話,只牽着她的右手,慢慢地放到了鐵皮牆上,然後屈起她的一根手指,輕輕地叩了一下牆,頓了一頓,再一下。

身後的那堵牆,在她的指節叩擊之下,發出兩道輕微而清脆的聲音。

“我的小南姐,現在開始,你就是徐恕的女朋友了。”

下一秒,趙南簫聽到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自己耳畔響了起來。

這聲音溫柔,但趙南簫卻無力反駁,也說不出任何抗拒的話。

她的腦子只被一個震驚的問號給占滿了。

他剛才叫她什麽?

小南姐?

她是不是幻聽了。他不是最抗拒這個稱呼嗎?記得初中時剛認識的時候,她為了和他拉近距離,不止一次地讓他叫自己小南姐,但他從來都是不屑一顧。後來在大學裏,因為她在他面前又無心地提了下類似這樣的稱呼,他甚至對她爆過粗,當時那一幕,她至今不忘。

認識他這麽多年,她真的第一次聽到他用這樣的稱呼叫自己。

這種感覺……像是有陣輕微的電流在她的身體裏瘋狂地流竄,瞬間就将她跳動着的心髒擊得麻痹,停止了工作。

趙南簫只感到自己仿佛也被他傳染,生了病,整個人又冷又熱,軟弱無力,終于從停擺裏恢複過來的心髒,跳得就要撞破胸口躍出來了。

“小南姐,你的男朋友現在想親你了,請問他可以嗎……”

溫熱的呼吸,沙啞的低低嗓音,再次輕輕地拂過她的耳。

趙南簫耳後的一片肌膚迅速地冒出了一層雞皮疙瘩,人卻傻了似的一動不動,任憑溫熱的唇找了過來,貼到了她的肌膚上。

夜色裏,徐恕低下頭,溫柔地親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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