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有事相托
? “徐旭。”徐旭話還沒有說完,沈遇棠就睜開了眼睛,真真是幽深得有些陰森,冷冷看了徐旭一眼,徐旭就閉口不再說話。
季小北本來就在擔心沈遇棠的傷勢,徐旭的話她也沒注意聽,徐旭不再說她也沒理會,看他利索給自己包紮,看來是做慣了這種事的。
然後就帶着兩個随從很快的收拾房間,将那死不瞑目的姑娘拉了下去,季小北看得惡心,幹脆不再去看,徐旭他們收拾好就下去處理後事,出去時,還關上了門。
客房裏飄雜着血腥味,只剩下沈遇棠和季小北,季小北覺得這血腥味嗆得她想幹嘔,又難免想起林府那一夜,現下自己卻在擔心沈遇棠,究竟算什麽事?
想着,又欲将自己的手抽出來,沈遇棠卻攥得更緊,季小北到底不敢掙紮過頭再傷了沈遇棠,聲音弱弱的問了一聲,“那天,你說的是真的?”
沈遇棠說此行是送死,那他明顯知道會有今晚這一遭,只是,為什麽,他要怎麽做呢,他真的不怕死?季小北潛意識還是覺得人都是要求生的,怎麽可能面對生死這麽淡然呢?
可沈遇棠明顯不一樣,他似乎,早已經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沈遇棠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竟然瞪了季小北一眼,也不知道是因為受傷的沈遇棠整個人氣場都弱了還是怎麽的,季小北竟然覺得,沈遇棠這一瞪,有些撒嬌的味道在裏頭。
想着,忍不住笑出來,夾雜着眼裏還沒有流幹淨的淚,這下可真的是又哭又笑了。
“醜死了。”沈遇棠嫌棄的啧了一聲,艱難的往床裏頭移了移,似乎扯動了傷口,眉擰得更緊了。
季小北臉上一紅,呆呆的看着他,沈遇棠不耐煩,拉了拉她,“上來。”
季小北想現在實在要依了沈遇棠的意,要不然指不定他傷好了之後怎麽折磨她,于是手腳并用小心翼翼爬上了床,躺在沈遇棠身邊,心跳快得有些不可思議。
“睡過來些。”沈遇棠又不滿了,再拉了拉季小北的手。
季小北撇撇嘴,占人便宜還這麽理直氣壯的她還是頭一回見到,但還是順着他的意往他身上靠了靠,似乎不小心碰到他傷口,于是換來他咬牙切齒的季小北三個字,吓得季小北一個哆嗦。
俗話說,病虎還有三分威武呢,況且沈遇棠比虎還可怕,季小北實在怕他,乖乖躺着就不動,沈遇棠終于才是滿意,不多時,季小北就聽見他輕輕的呼吸聲。
受了這麽重的傷,該是很痛的,沈遇棠怎麽還睡得着,他以前,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季小北心裏酸酸的有些難受,閉上了眼睛,暗自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因為沈遇棠一次的受傷就對他心軟,她還是要殺了他為林府的人報仇的,想着想着安心下來,才敢放心的睡去。
沈遇棠這一傷很重,但只在客棧休息了三日,又急急趕路,季小北知道他們往回路走了,這一趟,真真只是來送死的。
可管他送死不送死,總歸他還活着,只是三天修養的時間實在不夠,馬車上,沈遇棠一路擰着眉,連平日最喜歡的責罰她的樂趣也沒有了,更沒有把她拉到懷裏,季小北竟然有些眷戀沈遇棠那微涼的懷抱。
馬車一颠簸,沈遇棠的眉擰得更緊,季小北想不通為什麽要這麽拼了命了往回趕,終于開口問,“公子的傷還沒有好,為什麽不放慢速度呢?”
沈遇棠那厮睜開那雙好看的挑花眼,眼神清明,恢複了點血色的張了張,聲音很輕,“快下雪了。”
季小北想了許久才明白他說了什麽,然後又是疑惑,下雪和趕路有什麽關聯,又問,“下雪就不能回府了嗎?”
沈遇棠啧了一聲,責怪了一句,“多嘴。”
季小北撇撇嘴,她就不過問了兩句,怎麽就多嘴了,見沈遇棠示意她過去,季小北就坐過去一些,在沈遇棠的腳下坐着,沈遇棠微微欠身一拉,季小北就坐在了他身邊。
這樣的待遇,只有在冒充他侍妾的時候才有,能坐軟榻,季小北當然開心,正想對沈遇棠笑笑,他輕描淡寫來了一句,“傷口裂開了。”
季小北吓得五魂不見七魄,急急就去扯他衣服,果然見他胸口處的白沁處了點點血花,在車上這兩天,這種情況時有發生,季小北可以應對,連忙找了急救箱拿出藥粉,要給沈遇棠止血。
利索的扒了沈遇棠的上衣,季小北看着大大小小的傷痕沒來由有些心疼,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給他上藥。
“都不會疼的嗎?”為什麽每次他都可以不吭一聲,沈遇棠是鐵打的嗎?
沈遇棠沒有應她類似自言自語的呢喃,等她上好藥把藥粉放起來,沈遇棠一邊給自己穿衣,一邊還是用那種輕飄飄的口氣說道,“你擔心我?”
季小北最讨厭他這種仿佛什麽事都盡在他掌握中的口氣,手上的動作一頓,被人說中心事很是不開心,況且他可是自己的仇人,真的是不能擔心的,于是堵道,“你死了我就不能殺了你了?”
季小北這句很有骨氣的話,換來了沈遇棠一句輕輕的跪着,季小北現在就想殺了他,都受傷了還不忘折磨她。
恨得牙癢癢也還是在他腳邊跪下,馬車颠簸得厲害了季小北就去抱沈遇棠的腿,死死的抱着,恨不得要把他的腿勒斷一般。
馬車這樣拼了命的趕路,季小北整個人都蔫蔫的,沈遇棠的傷勢似乎也有惡化之意,甚至還在一天晚上發了熱,急得季小北差一點就以為他要死了,可到底還是熬過來,又在第二天繼續趕路,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來時比去時整整少了兩日的路程,季小北雙腿踏進沈府的那一刻還是有些恍恍惚惚的。
沈遇棠那厮一下馬車立刻一改路途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整個人精神抖擻的啊,季小北要不是知道他真的受了重傷,哪裏會覺得他是帶傷的人。
季小北實在不明白這樣千趕萬趕然後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有什麽意義,但天氣真是冷得許多,早些到府裏也是好的。
趕了這麽些天的路,季小北早就身心疲憊,也幸好沈遇棠那厮還算有良心,讓她回自己的房裏休息,這陣子都不用去侍候他了。
開心之餘,季小北卻帶了淡淡的失落,她已經整整五天沒有見過沈遇棠了,也不知道他的傷怎麽樣了,沈遇棠的傷自己很清楚,換了人照顧他會不會不習慣?
想着想着,季小北才是發現自己居然想要沈遇棠好好的,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默念了幾句殺了他殺了他,摒棄亂七八糟的想法,才在自己簡陋的床倒下去。
這半個月都是在沈遇棠身邊睡覺的,現在離了他,季小北這幾天睡得不習慣,再加上自己的床實在比不上沈遇棠的馬車上的軟榻舒服,季小北輾轉反側就是睡不着,幹脆坐起身去開窗。
寒風呼嘯,季小北冷得打了一個噴嚏,眼睛在瞄到窗外的時候嗖的亮起來,下雪了,今年的第一次雪,飄飄絮絮的在夜裏閃閃發光一般,季小北咧開嘴笑了笑,趕緊加了衣服,急急往門外去。
出了門,外頭更是天寒地凍的,季小北冷得直打哆嗦,連連打了幾個噴嚏,雪固然好看,季小北還是受不了這樣的冷,呆了一小會就往屋裏跑,關上門,吐着熱氣哈被凍得通紅的手。
腦裏閃過沈遇棠的臉,他說要下雪了,還真是,回了府裏五天就開始飄雪,不知道該說他料事如神還是巧合。
沈遇棠很喜歡下雪嗎?季小北撇撇嘴,那混蛋,怎麽會喜歡雪這種純白的東西呢,他喜歡血那種東西才差不多。
季小北亂七八糟想着,無論從哪裏想起,到最後都還是想到沈遇棠那裏去,正巧房門被人敲響,季小北拉回思緒,想不明白這麽晚了怎麽還會有人來找她。
打開門,是徐旭,季小北倒沒有什麽意外,在林府,除了沈遇棠,就徐旭和自己還算得上熟識了。
“小北。”徐旭進了門,順手将門給帶上,面色嚴肅得看不出平時一點點的嬉皮笑臉來,“我有話和你說。”
季小北疑惑,如果她沒有記錯,徐旭每次都是丫頭丫頭的叫她,今夜叫了她的名字,沒有什麽大事發生也應該有事發生的。
“旭叔。”季小北和徐旭在桌子旁坐下,然後季小北就睜大了很是好奇的眼睛盯着徐旭。
“小北,我現下有躺門要出,今夜想公子就交托給你照顧了。”徐旭二話不說直奔主題,只是這個主題讓季小北一下子有些發愣。
那麽多人,怎麽就是她去照顧呢,正想開口,徐旭卻又先她一步搶了話頭,面色陰冷,把季小北吓了一跳,然後就聽見徐旭那半是恐吓半是威脅的聲音,“等一下看到的,若你敢對外說出半個字,公子絕對不會饒恕了你。”
季小北覺得徐旭不是開玩笑,但這若真是這樣,她情願那不要看到徐旭所說的,她還是很想要自己這一條命的,于是趕緊推脫,“旭叔,我不行,你找別人吧。”
“別人我信不過。”徐旭嘆了一口氣,季小北竟然在裏頭聽出來一絲無奈,“小北,你就當幫幫我,幫幫公子,算旭叔求你的。”
季小北曾幾何時聽過別人這麽信任她,眼眶一紅,實在受不了徐旭這樣子,在林府,徐旭對她算是很好的,又是照顧她,又是不看輕她的。
當下,季小北揚起一種願為君赴湯蹈火的義氣感,拍拍胸脯,應,“旭叔我幫你,你別說了,我和你走。”
徐旭面上一喜,老大的人了竟然也紅了眼眶,站起身,季小北也趕緊站起來,随着徐旭出了門,狠狠打了個哆嗦,然後在靜的似乎就要聽見雪花落地的夜裏聽見徐旭哽咽的聲音。
“小北,今後我和公子都會感激你的。”
季小北眼睛一酸,眼淚就毫無預兆的砸了下來,然後就聽見自己心裏不願想起卻最是真實的聲音,她不要沈遇棠感激,只要沈遇棠好好的,她也就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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