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古怪懸賞

? 月華傾瀉,給石子路面鋪上一層銀錦,樹影斑駁陸離,有風将樹葉吹落,綠被夜色染為漆黑,空氣裏浮動着夏夜特有的清新,有淡淡的草香萦繞。

一道紅衣身影在夜色之中緩緩行來,步履輕緩,從容不迫,幽深的眸似天上星辰,流光璀璨,唇角挑一個彎彎弧度,又似想到什麽一般,竟在無人處輕笑出了聲,清脆明麗,抱着木箱的手緊了緊,加快了腳步,紅衣也越發搖曳起來。

沈遇棠繞過水榭亭臺,走過林叢小路,行過爬了花骨朵的院門,湊近欲開不放的花間嗅了嗅,面容就在月光之中朦胧微醉,狹長的眸往院裏一處幽暗的房間看去,半眯,渲出三分笑意。

紅衣一飄一蕩間,步履一步步往前,直至在禁閉的大門前停下,輕輕拿腳尖撞了撞門,算是敲響,聲音不鹹不淡卻帶了獨有的冷清,喚一聲,“季小北。”

屋內一片寂靜,無人應答,沈遇棠垂眸微笑,提高音量,隐了笑意 “敢把本公子關在門外,就不怕本公子罰你。”

依舊一片寂靜,回應他的只有安安靜靜灑滿他喜服的月光,沈遇棠微皺了眉,再提高音量,“季小北,開門。”

還是沒有人回答,沈遇棠扣住木箱的指緊了緊,節骨泛了白,伸出一只手推了門,一用力,門輕而易舉的開,任由月光跑進去。

沈遇棠邁開腿,踱步入了房裏,房裏無燭伸手不見五指,窗戶關得密不透風,沈遇棠眉擰得更緊,憑借記憶走到桌旁,放下木箱,找了火折子點燃燭,燭光搖曳後屋裏漸漸亮堂起來,房裏空無一人,有淡淡的燭焦彌漫。

身影在燭光裏拉長,影子投到了空蕩蕩的床上,沈遇棠的臉被暈黃的燭光照亮,櫻紅的唇緊緊的抿着,面上不帶一絲情緒,連溫和的燭光都不能将他渾身的冷冽散去一分。

空蕩蕩的房裏,寂寥得清冷,細細聽,似乎還能聽見燭淚低落的哭泣聲,燭光裏,紅衣身影挺直,目光環顧一圈,放在了梳妝臺上紅翠的玉簪,眼裏的晦暗一下子深如暗沉的夜,一眼便将人席卷。

沈遇棠勾起一抹笑,似笑而非笑,揚手紅袖生風,燃着的燭一下子滅去,有餘煙缭繞,被黑暗吞噬。

她不見了,搜盡沈府每一個角落,甚至連嚴苒的喜房也沒有遺落,可是,沒有找到那個身影。

季小北不見了,她逃了,逃離他的身邊了,像她來時幹幹淨淨一般,走了也幹淨得似乎從未來過。

在他做了那麽多,她還是沒有一點點念想的就離開了他,可什麽時候離開都好,為什麽偏偏是今晚,偏偏是在他想要完完全全待她好的時候選擇離開?

在她心裏,他究竟被放在了哪裏,在季小北的心裏,究竟有沒有一個沈遇棠,若有的話,又怎麽會舍得離開呢?

季小北,你怎麽舍得,怎麽舍得?

大廳之上,密密麻麻跪滿了人,有的甚至未穿戴整齊,披頭散發,皆垂着頭瑟瑟發抖,等待沈遇棠的發話。

沈遇棠慵懶的靠在正椅上,換了一身白衣,白衣不染一絲纖塵,在一片大紅的廳中格格不入,他笑得妖冶,像染了血的罂粟,毒而妖豔卻讓人望而卻步,明明是笑,卻比冷着臉更讓人懼怕。

徐旭站在他的身邊,面色如土灰,看着跪着一言不發的下人,問,“可認真搜查過了?”

為首的管家戰戰兢兢的擡頭,結結巴巴道,“回總領,都仔細查過了,确實沒有季小北的蹤跡。”

沈遇棠擡眸,漫不經心将目光放在管家身上,微張口,“你再說一次。”

管家一吓,差點癱倒,話語間顫抖得不成音,“回公子,奴才說的都是實話。”

“杖殺。”沈遇棠輕飄飄吐出兩個字,眼底的血腥鋪天蓋地的迸發出來。

“公子,公子。”管家哭天喊地的叫了起來,已經有人上來将他往下拖,他的叫聲便越發凄厲。

徐旭望着沈遇棠笑得燦爛的側臉,嘆了一口氣,小聲詢問,“公子,要不要屬下立刻帶人?”

“不。”沈遇棠站起身,将笑容斂起,狹長的眸望着底下黑壓壓的一片人群,聲音陰冷直将氣溫冷凝下來,“她想離開,本公子讓她離開,只是,她會乖乖回來的。”

徐旭的像打了霜一樣,看着沈遇棠微微怔了怔,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這一次,事情恐怕不是季小北說幾句好話,服服軟就能夠解決的了。

月牙悄悄隐進了雲層裏,只有淡淡的月光漏了出來,照在一處破廟的屋頂,又瞬間隐去。

季小北馬不停蹄走了一天,依照計劃明天一早就可以到達城門,只要出了城門,沈遇棠就難以找到她,她也可以安心趕路,天地之大,總有容她之處。

在破廟的稻草堆上躺下來,季小北卻輾轉反側睡不着,是了,睡慣了床,現在竟然覺得睡在稻草堆上萬分不适,季小北想,将近一年的時間,竟然也讓沈遇棠養成嬌生慣養的姑娘小姐了。

沈遇棠現在在做什麽,會不會知道她不見了,她真是傻,今晚可是沈遇棠的洞房花燭夜,溫香軟玉在懷,又怎麽會想到她呢?

季小北一想到沈遇棠,心裏就是一陣發酸,不想哭眼淚卻不受控制淌濕了一張臉,順着臉龐落在幹燥的稻草上。

哭得累了,自然也就睡去了,可她竟然夢見了沈遇棠,新婚燕爾,與嚴苒夫妻和睦,二人在水榭上一個磨墨,一個作畫,笑容豔豔,季小北想靠近一步,可卻越離越遠,直至再也看不見。

醒來的時候,季小北心中的念頭就是盡快趕路,只有離得遠了,才不會妄想着再見沈遇棠一面,況且,沈遇棠可能也不想再見她了。

草草咬了幾口幹糧,季小北整理好亂了的發,出了破廟,陽光灑在她的面容,刺得她不得不微微閉了眼。

離城門越來越近,季小北的心卻越來越亂,總覺得會突生變故,好在市集看起來很正常,沒有一點點異象,季小北才漸漸安下心來,加快了腳步。

夏日炎炎,陽光炙熱,沒走多久,季小北就全身是汗,不得不找個陰涼的地方休息,在樹蔭坐下,深深吐了一口氣,頓覺舒爽。

往遠處看去,見貼懸賞榜的地方人頭攢動,季小北本來也是好閑事的人,但今時不同往日,她自顧不暇,也沒有心情去管其他閑事了,也就安安分分坐着乘涼。

有兩個男子搖着鬥笠走來,在離季小北不過幾步的地方坐下,嘴裏念念有詞,季小北想到底不是她故意偷聽,也就沒有避嫌,一字不漏将兩個男子的談話聽入了耳裏。

先是兩個人對自家娘們的咒罵,不堪入耳,再是對自己苦力工作的不滿,滔滔不絕,繼而又是天香樓哪位姑娘本事最好,猥瑣難言...

季小北聽得面紅耳赤,想着休息夠了還是快點離開,卻冷不防在兩個男子耳裏聽見了他的名字,沈遇棠,像三聲鼓一樣敲在她的心上,讓她躬起來的身子又恢複坐姿,更是細細偷聽二人的對話。

“唉,你說,那沈遇棠真的會将跟了他十多年的奴才殺了嗎?”問話的男子似乎更熱了,搖着鬥笠的手速度越來越快。

“誰說得準,這些公子哥向來不把人命當回事,跟了十多年怎麽了,在他們眼裏也不過一條狗。”男人吐了一口痰,嘻嘻一笑,“不過那沈遇棠家夥比娘們還漂亮,不知道滋味怎麽樣,殺起人來會不會手軟。”

“男人你也要,那天香樓的姑娘沒讓你快活,不過。”男子舔了舔唇,猥瑣一笑,似口水都要流出來一般,出口的話就更是不堪,“像他那種小白臉,若是讓爺養着倒也合适。”

聽見他們震耳欲聾的笑聲,季小北渾身血液都往了腦裏沖,恨不得起身将二人砸一個頭破血流。

那可是沈遇棠啊,怎麽容許他們這樣玷污,可生氣歸生氣,季小北還是在其中提取了一些消息。

沈遇棠要殺了更随他十多年的下人?季小北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徐旭,可沈遇棠有什麽理由殺了徐旭呢?

季小北秀氣的眉緊緊擰着,強壓着對兩個男子的不喜,笑嘻嘻的湊到他們面前,佯裝好奇的問,“兩位大哥說的可是那陛下身邊的紅人沈遇棠,難不成發生什麽事了?”

兩個男子一見季小北,就笑起來,有些不懷好意的,一個道,“小娘子想知道些什麽,讓大爺我告訴你。”

季小北對這兩個人很是厭惡,但畢竟還要問話,不得不獻上笑臉,“兩位大哥剛剛說沈遇棠要殺了誰?”

男人将鬥笠搖得很快,汗水淋漓之中一股酸臭味飄出了,他狠狠吐了一口唾沫,露出一口大黃牙,破鑼嗓子道,“我也是看懸賞榜才知道,好像說是長久跟在沈遇棠身邊的奴才徐旭,私自放走了沈府的罪人,什麽東南西北的,忘記名字了。”

季小北脫口而出,聲音微微顫抖,“季小北?”

另一個男子拍了大腿,憤憤的接話,“對,就是季小北,連張畫像都沒有,還他媽的貼什麽懸賞,不是存心戲弄人嗎?”

季小北猶如五雷轟頂一般定住了,原來沈遇棠知道她不見了,他知道了。

說不出什麽感覺,驚慌無措中還夾雜了一絲欣喜,沈遇棠在那樣的日子竟然還能想到她麽?

回過神來,季小北對兩個男子滔滔不絕的男人不管不顧,直直往貼懸賞榜處跑去,擠進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汗水的酸味醺得季小北差點嘔出來。

可好不容易擠到前頭了,季小北才是想起,自己根本也不識字,只能在一張嶄新的皇榜上認出了沈遇棠以及季小北六個字,焦急之下,像一旁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伯問道,“老伯,你能告訴我懸賞榜上寫的是什麽嗎?”

老伯呆了一會才看向季小北緩緩點頭,盡管口齒有些不清晰,季小北還是在他口裏聽完了懸賞榜的全部內容。

“八月一日,沈府新婚夜,跟随沈遇棠公子十多年之屬下徐旭趁無人注意,私自放離沈府戴罪之奴季小北,定明日于沈府杖殺。現今以五百兩懸賞沈府罪人季小北,若有緝拿季小北歸府之人,可即刻領賞賞金。”

老伯念完再看向季小北,發現她臉色蒼白,緊緊抿着唇一動不動,擔心的詢問,“姑娘你沒事吧?”

炎熱的天季小北渾身卻冰冷着,甚至不能聽見老伯的聲音,只在腦海裏重複着杖殺兩個字。

沈遇棠要殺了徐旭,不可能,徐旭跟了沈遇棠那麽多年,沈遇棠不可能殺他的,她的離開與徐旭根本沒有一點點關系。

季小北突然醒悟,沈遇棠根本不可能讓她離開,他說過的,只是她一直逃避罷了。

季小北安慰自己不去想,只要盡快出城就沒事了,于是拔腿就往城門的方向跑去,似瘋了一般,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可快後又漸漸慢了下來,直到停在了原地一步也邁不開。

沒有人寫懸賞榜會将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交代清楚,沒有人會将要受罰的奴才的名字寫上去,沒有人懸賞卻不附帶罪人的畫像。

那可是沈遇棠啊,季小北見過他的狠心的,他說要殺了徐旭,或許不會,但他都這麽說了,徐旭可能受不了一頓罰。

沈遇棠這樣的意圖,分明只是想要逼她回去,若她不回,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季小北算是明白了,沈遇棠沒有派人來抓她,只是想要她自己回到他身邊。

明明知道會痛徹心扉,為什麽依舊還要苦苦相逼不放手呢?

季小北顫抖的回過身,微微發抖,眸裏漸漸有水霧升騰,一咬牙,往前奔去,溫熱的風一下一下打在她面上,将淚水蒸騰。

她不能讓徐旭出事,不能,還是,季小北又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心底一陣抽搐。

還是她私心根本就舍不得離開,舍不得離開沈遇棠?

只是沈遇棠,若你知道,我也是你一心想殺了的仇人,你會不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我,像那晚漫天的血光,你嗜着薄笑執刀向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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