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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容溪到了辦公室,先給江韻打了個電話,讓她下午接了孩子就折回醫院來等她一起去飯店,然後換上了白大褂,揣着小筆記本就去了岳華的診室。

岳華也才剛到,病人都還沒來,她正在吃着一個面包,跟診的學生小林把茶杯蓋上蓋子放在了她旁邊。

小林聽見推門聲,擡起頭來看見是她,笑着喊了她一聲,“小溪姐早上好。”

“小溪來啦,吃早飯了麽?”岳華一邊問,一邊遞了個素菜包子給她。

容溪笑嘻嘻的接了,咬了一口,然後聽見她問自己,“怎麽樣,來了一天還适應罷?”

“還行,就是……”她抿唇笑了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有點閑。”

岳華了然的笑笑,“跟你在神內比當然清閑不少了,不過等你自己上門診了就會發現,一天看四五十個病人是常态,其實也不算閑了。”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看見外頭有個人拿着挂號單走過,岳華連忙刷新了一下電腦,看見有人挂上號了,又趕緊收拾了下桌面,準備開始叫號。

心理睡眠專科的病人大多數都是睡眠問題和抑郁焦慮來的,還有的是婚姻家庭和工作人際關系的問題,很嚴重的精神分裂之類的倒很少見。

“畢竟這樣的,都會選擇去專科醫院,而不是來我們這裏。”趁病人還沒上來之前,岳華笑着給容溪解釋道。

省醫的心理睡眠專科只有門診,每天的工作就只有會診聯絡和日常門診,處理的患者大多是軀體疾病伴發的精神障礙、以軀體症狀就診的焦慮障礙、抑郁障礙及軀體形式障礙等等,工作人員一般是包括精神科和接受過精神科訓練的內科醫生等,治療理念是全身心整體觀念,主要通過藥物和心理治療手段工作,日常工作沒有重性精神疾病的收治。

因此工作相對來講比內外婦兒都要輕松一些,當然,相對而言,掙得也就不多了。

但是故事多啊,容溪看着年前衣着打扮都十分入時的女人,才三十二歲,可是面色卻十分的不好,蠟黃蠟黃的,眉頭皺成了個“川”字,神色十分焦慮。

“醫生,您可要幫幫我,真的。”她一坐下就急忙開口道,眼裏充滿了焦慮和期待。

岳華笑了笑,溫聲安撫着她的情緒,“別着急,來,慢點告訴我,你哪裏不舒服了?”

女人抿着唇嘆了口氣,肩膀都塌了下去,“我睡不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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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了?”岳華又問道。

“大概有兩個多月了。”女人想了想,道,“半年多以前就開始了,那個時候工作壓力特別大,我以為過了這段時間就會沒事了的,結果現在卻越來越嚴重,我每天都要很久很久才能睡得着……”

容溪今日接替了小林原來的工作,開始幫岳華操作電腦,她一面聽着女人的自述,一面在主訴那一欄敲進一排字,“入睡困難半年餘。”

在門診遇到的病人大多都是這樣的,睡不着、難入睡、易驚醒和睡不醒,是很多現代人都會有的問題,除了給藥之外,還可以輔助以行為認知療法治療。

岳華對患者進行有關失眠的心理教育,告訴她是因為工作壓力誘發失眠後,由于對失眠的不合理認知、失眠後果的緊張害怕和補償行為等因素導致了她的焦慮,進而又加重失眠,從而造成惡性循環,随着時間的推進,逐漸發展為自己的睡眠習慣,即慢性失眠。

此時岳華要做的,是給患者布置一項為期一周的家庭作業,即每天記錄睡眠日記,包括睡眠潛伏期和入睡後覺醒時間、床時間和總睡眠時間兩組數據,以便為日後的治療做準備。

治療結束前,應患者的要求,岳華開了幾片安眠藥,但叮囑道:“如果不是實在睡不着,這一周能不吃就不吃。”

女人似乎還有些擔憂,“醫生,安眠藥會不會有依賴性啊?我聽說如果吃了,過一段時間一片不行得兩片,會越吃越多,是不是真的?”

“不用怕,只是作為短期治療藥物使用,不會産生依賴性的。”岳華笑着把處方遞了過去。

患者半是松口氣半是忐忑的離開了,岳華趁機喝了口水,扭頭對容溪道:“其他的我不必多說你也懂,總之就是按着臨床指南來做,從病例中摸索出屬于自己的治療心得就可以了。”

容溪連忙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籲了口氣,又繼續看着電腦,揚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笑來,看着下一個進來的患者。

岳華的病人算不少的了,一天下來也看了四十多近五十個病號,除了午休之外,基本沒有休息的機會。

不過好在下班還算早,剛到傍晚六點最後一個病人就離開了,岳華連忙讓容溪關電腦,“走走走,趕緊下班。”

容溪笑了起來,“都沒有病人了。”

“萬一來一個碰運氣的,見到醫生還在,肯定會說醫生你先給我看一會兒我就去把號補上。”岳華解開白大褂的扣子,搖着頭苦笑道。

小林一邊笑,一邊機靈的先去将診室門給關了,“這樣不就沒事了?”

容溪的電話響了起來,見是沈硯書打來的,連忙就接了起來,喂了一聲,聽見他帶着笑意問:“元元,你下班了沒有?”

“正準備下呢。”她應着聲,然後甩着白大褂的袖子把它脫了,然後沖岳華示意自己要走了。

岳華沖她揮了揮手,“快走罷。”

容溪出了岳華的診室,去換回了自己的外套,然後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現在就去找我同事,你和李老師約好了?”

“嗯,我們先去飯店。”沈硯書應了聲,然後又例行囑咐道,“元元,你開車慢點啊?”

頓了頓,他似乎還是不放心,“算了,我去接你罷?”

“不用不用,你跑這趟冤枉路做什麽。”容溪無奈的嘆了口氣,“沈老師,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在開車這件事上,很難做到。”沈硯書半晌才應道。

容溪嘁了聲,走進了電梯,用力摁下十七樓。

上了樓,在辦公室裏和同事們閑了兩句,盤桓了片刻等江韻處理好一個病人的突發情況,然後才跟母女倆一道離開了。

在去飯店的路上,容溪問江韻的女兒學了多久琴,小名叫豆豆的女孩兒乖巧的應道:“從四五歲就開始學了。”

“那得有十來年了。”容溪望着前方的路況搭了句話,又問道,“怎麽想考本市的學校,外地的不試試麽?”

豆豆點點頭,“嗯,主要是離家近,我能多陪陪我媽。”

江韻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容溪看了眼後視鏡,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也是這樣疼愛自己,明明身體不好不能勞動,每次她回去,也還要撐着身子給她做一頓飯。

“要是沒有你,恐怕你媽堅持不了這麽久。”父親容明德有次喝多了酒,對她講過這樣的話。

天慢慢暗了下來,城市的晚高峰進入最擁堵的時段,在去音樂學院的這段路上,容溪的車子夾雜在車流裏走走停停。

沈硯書的電話又打過來兩次,都是問她到了哪裏的,容溪很無奈,又有些煩躁,“不知道,反正還沒到你學校,我有什麽辦法喔,堵住了嘛。”

“好好好,你別着急,給點耐心慢慢過來。”沈硯書連忙安撫道,知道她安全,他心裏就安穩了。

李博韬喝了口飯店免費贈送的沒什麽味道的茶水,笑着調侃他道:“你要是真不放心,就該親自去接。”

“你當我不想麽。”沈硯書嘴角往下拉了拉,“她不同意我有什麽辦法,等下去了說不定她還不高興。”

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況且容溪本身就不喜歡他違逆她的意願行事,畢竟不是與選擇有關的問題,他退一步倒省了争執。

李博韬卻不同意他的看法,“你呀,真是榆木腦袋,女孩子都是這樣口是心非的好不好。”

“那是別人,不是元元。”沈硯書很堅持,他覺得自己是世上最了解容溪的人,甚于她的父母。

這邊廂,容溪堵車堵了許久,終于在七點過一刻的時候到了約好的飯店門口。

找了車位停好車,她帶着江韻母女倆輕車熟路的走了進去,找到沈硯書說的那個包廂,然後推門進去,“……沈老師?”

沈硯書聽見她俏皮的聲音,連忙放下菜單擡頭看了眼,見是她後又站起身迎過來,“元元來了,這是江醫生和令嫒罷?”

“沈老師好,我是江韻,是小溪的同事。”江韻笑了下,又拍拍豆豆的肩膀,“這是我女兒,豆豆。”

沈硯書笑着朝她們點了下頭,又指了下站起來了的李博韬道:“那位是我們學校鋼琴演奏專業的李博韬副教授,師從鋼琴名家邬麗伊老師,別看他年紀輕輕,已經是很有名的青年鋼琴演奏家了。”

江韻連忙去同李博韬握手,李博韬笑着喊大家坐下來,又對容溪道:“小容醫生,我們倒是有幾個月不見了。”

容溪笑着瞥他一眼,“您不是出國演出去了麽,哪有空見我。”

“你家沈老師也出去演出啊,怎麽就有空見?”李博韬一面笑,一面把菜單遞過去給她。

容溪抿了下嘴,嘟囔道:“……你們怎麽能一樣。”

聲音小小的,也不知已經開始詢問豆豆學琴多少年和業餘考到幾級了的李博韬聽不聽得見,反而是一旁的沈硯書聽清了,笑着摸了摸她的頭。

又給她倒了杯茶水,見她要端,還溫聲勸了句,“燙,小心些。”

桌上其實都不是外人,至少對容溪而言是如此,于是整頓飯她都吃得十分舒心,中途還問李博韬,“李老師,你看我們豆豆,上的機會有多大?”

“文化課成績繼續保持,專業上還得再練練,不過還是要等周末去琴房讓我看看琴彈得怎麽樣。”李博韬也不見外,直接就說了自己的看法。

江韻連忙點頭道,“那是當然的,要是李老師覺得她沒什麽繼續成長的空間了,我得讓她再抓進功課了,其實也不一定就要讀音樂的。”

“條條大路通羅馬。”李博韬笑着應了句。

沈硯書一直很安靜,除了給容溪夾她愛吃的菜之外,似乎就只剩下低頭吃菜了。

一直到吃完飯送江韻母女上了出租車,李博韬才轉頭對他道:“你搬新家我們都沒給你暖房,周末怎麽樣?”

沈硯書點了下頭道好,等應完了才發現容溪噘着嘴,好似有些沮喪。

“怎麽了?”他拍了拍她的頭,“誰又惹我們家元元不高興了?”

“我原本想跟你說周末去春游的。”容溪垂着眼,有些垂頭喪氣起來。

他笑了起來,“暖房只用一天,第二天我們再去春游。”

“本來是想去過夜,泡溫泉!”容溪鼓着臉白了他一眼,“真是個木頭腦袋。”

沈硯書這才知道她不高興什麽,連忙安撫道:“那就這周去踏春,下周去泡溫泉,好不好?”

容溪這才高興了起來,伸出小指要和他拉鈎,“你說的,不許說話不算數。”

他眼睛一彎,笑着伸出手指勾上了她的,然後應了聲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遲來的更新,外出在車上真是一點一面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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