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花眠一覺醒來,自己躺在霍珩的行軍床上,身上蓋着霍珩的毛毯被,短暫地詫異之後,她朝外看去,虎皮椅上空空無人,只有花眠的那條毯子,被疊放得整齊如豆腐塊。

她松了口氣,昨晚睡得早,對某個別扭的少年嘴裏說着嫌棄,身體卻實誠地将她送回了床上沒有察覺,她歪着腦袋,抓着被子微微笑了下。

霍珩親自督軍出操,晨練之後,士兵隊伍們三三兩兩地挨着草垛子休憩。

蕭承志端了點兒瓜果來,霍珩拒辭不受:“我沒怎麽動,将瓜分給他們。”

蕭承志領命,東西分下去了,這麽點也不夠吃,便又讓人去切一些來。

知道霍将軍常年駐紮此地,擊退西厥敵兵,才有這張掖背後可供休養生息的千裏沃壤,附近的村民們沒少給軍中送過瓜果蔬菜,霍珩本不肯領受,但老人家們心意難拂,便将軍饷分出部分來交換。

他的皇帝舅舅人有些迂,多少人給多少糧草,從不含糊,軍饷裏能分出來的部分實在少之又少,于是霍珩将母親每月送來的零錢也也一并拿去換了。

邊塞之地,集市甚少,他的錢也沒處花出去,如此也不算浪費。

不知道那妖婦醒了沒有,霍珩一想自己莫名其妙動了恻隐之心,将床讓給了她,大清早還鬼使神差留了幾片蜜瓜,頓時後悔起來。

蕭承志走了回來,“将軍,咱們什麽時候回馬場?”

張掖南有一天然畜牧帶,上有雍州牧建造的馬場,豢養馬匹上千,均為良駒,戰時可供朝廷軍隊驅馳。

不過當初霍珩來時,當今陛下登基,傅君集才除,天下甫定,沒人想到這幫娃娃兵能幹成什麽大事,不少人因為傅君集已除,半道上便脫離軍中回去了。朝廷便也沒有下旨,讓雍州牧為霍珩提供戰馬。

霍珩如今軍中的不少漢血馬,都是從雍州牧手裏借來的,一用兩年有借無還。他将返回長安,能歸還的馬匹應當歸還,若不能還,自己出錢也要頂上。只不知,那時知曉被他騙去上百匹兩句氣得臉紅筋暴,差點兒回朝告禦狀去也的向大人,還肯不肯接受他遲來的忏悔之意。

“過幾日吧,打了一場硬仗,也該讓将士們休整休整,再者,”霍珩揉了揉肩,“等班昌烨回來再說。”

蕭承志眼尖,“将軍昨夜裏睡姿不對。”

霍珩臉色微微僵住。自然,睡姿是不可能好的,那張虎皮椅雖是大椅,卻也只夠花眠這種身材嬌小的女人窩在裏頭睡,他手長腳長,躺下來只能歪着身子将腳擱在地上,實在不行便側着身蜷起腿,最後壓得右肩又酸又麻。

昨夜裏醒來,身上出了一層汗,蘿蔔又翹起了頭。

他伸手一摸,鼻子還是熱的,血糊了一手。

霍珩腦中開始嗡鳴。他懵了片刻,又羞又急,将毛毯将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神不知鬼不覺地飛快在被子底下摁蘿蔔。

他這年紀的男人,有欲求不奇怪,便是說給蕭承志他們聽也沒甚麽,老兵油子說葷話是一套又一套,這種事平素裏也不是沒交流過。只是從花眠來了之後,他近來反應頻發,沒法說,更沒法問,只能往肚裏咽回去。他是真的出來太久了,他想,以至于見到女人身體便起了變化。

“将軍?”

蕭承志無論如何也猜不到将軍的思緒轉到何處去了,納悶地問了一聲。

霍珩捂唇道:“等等吧,我走了。”

他回了營帳,女人不在,霍珩溜達了一遭,出門去,将杵在丈許遠外的守衛招手喚過來,蹙額道:“人呢?”

守衛道:“夫人方才起來,打水去了。”

說罷又納悶地問道:“将軍,不如小的去把夫人叫回來?”

“叫什麽不許去叫!”霍珩叱道,臉色登時紅如西天煙霞,惱羞成怒一腳朝守衛踹了過去。守衛被這此地無銀三百兩地一踹,也知道将軍是礙于面子不肯讓夫人知道他心裏的記挂了,于是老老實實挨了,給嘴拉上了封條退到了一旁去。

霍珩心緒不寧,大步朝自己的帳篷走去。

積壓數日的公文,昨夜裏只批注了一封,霍珩拎起一張軍報,都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

唯獨最底下那封,是馬場的探子來報,說是半年前,馬場入手了一批胡姬,昨夜裏突然死了一個,死因不明,接着便又有兩人連夜亡逸,被抓了回來。

本也只是小事,霍珩微微一愣,從頭至尾讀完,細嚼慢咽式斟字酌句。胡姬?半年前?

半年前皇帝舅舅大筆一揮,給他拉了二十個清白的妓子過來,宣紙的太監笑眯眯請他接旨,霍珩環視周遭,摩拳擦掌者有之,喜出望外者有之,獨那些即将被充作營妓的少女們如驚弓之鳥般惶惶。

霍珩當時勃然大怒,亮出銀槍讓太監放人,那太監也是奉了皇帝的命令,豈是霍珩說放便放?盡管吓得發抖,卻說什麽也要堅持把人留下來。

霍珩于是教訓了他一頓,打得人不敢說不放,耿六等人都求情,道聖意不可違,不如留下人來日後徐徐圖之,将軍接了聖旨,人便是将軍的,怎麽發落還不是将軍一句話的事兒?

但霍将軍不肯聽。他不喜與女子打交道,留在軍中也是麻煩,況會擾亂軍心,他俯身下去,一把将太監的衣裳扯住,将人從地上拽起來,将軍臂力驚人,太監兩股戰戰,汗不敢出,“霍将軍,你這是要讓奴難辦啊,這說到底畢竟也是皇上……”

“事我一人兜着,我軍中不可有營妓,你怎麽将人帶來的,便怎麽将人帶回去!陛下要罰,罰我霍珩,天地鬼神今日在這悉為我證。”

霍珩都已說到這份兒上了,太監還怎敢違逆,于是取了聖旨收好,将人領回去了。

霍珩非是怕事之輩,皇帝若有責難,盡管沖着他來。可推算腳程,那太監應早已回長安複命去了,照舅舅的脾氣,怎麽也該打他二十大板才是,但張掖卻風平浪靜,再無聖旨傳達過來。

之前有個犯了事的校尉因為私自到城中去買花酒吃,被霍珩罰到馬場去看管草料了,那人名朱樂,被霍珩逮住之後磕頭忏悔無用,走時說是願意幫着霍珩監督馬場動靜。雍州最大的馬場,不止西厥惦記,西域人也在惦記,霍珩無可無不可地點頭了,這一去多日,馬場毫無風浪,他找不着機會朝霍珩獻寶,每日裏送些吃喝拉撒的瑣事情報過來,霍珩漸漸懶得看了,一見密函上的朱樂二字,便慣性地将公文壓到了最底下。

馬場,偏巧半年前竟多了一批胡姬?

霍珩的手指在紅木髹漆案上敲了幾記,咚咚數聲,慢慢地,他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他長身而起,飛快地走了出來,将木架上的披風解了穿戴于身,極快地朝外走去。

天值晌午,悶熱無比。

霍将軍卻如一陣疾風般掠過,守衛險被沖倒在地。

霍珩從馬廄裏解了缰繩,牽出了馬匹,“陸規河,點二十人随我去一趟!蕭承志,看着軍營幾日。”

他揚聲道,陸規河聞訊,立時将身邊随便不多不少地叫了二十人,到馬廄去同與将軍牽馬。

霍珩翻身上馬,執缰勾镫,走出幾步,陸規河跟了上來,“小霍,怎麽了?”

聽霍珩口吻有些急,陸規河大為詫異。

霍珩冷冷道:“有人欺君罔上,對我也陽奉陰違。”

那太監只是個三流宦官,霍珩如今到宮裏去抓也認不出了,他當初痛哭流涕,發誓将那批營妓押送回長安,讓陛下來處置抗旨不從的霍珩,事實上,他極有可能對陛下隐瞞不報,而暗地裏卻将人送給了馬場。

陸規河聽罷,詫異道:“這要是真的,那這老閹豎真是膽大包天,回頭事情捅出去,你抗旨的罪過還在,且欺君半年,陛下要是追究,怕是太後和長公主也攔不住這頓罰。”

霍珩正想着早知如此,當日便該寫一份罪己書給陛下,竟是他忙于公務,太信任那閹豎,疏忽所致。

“那老閹宦是要背後捅你一刀,還是單純收了看管馬場的參軍的好處?”

霍珩策馬疾步奔出幾步,道:“無論前者後者,這一刀我也勢必要挨了,少說廢話,跟我去馬場拿人。”

他躍馬奔出,至轅門外,忽見一雙玉臂阻住自己去路,風沙揚起,幾乎要撲到她俏生生的白膩頰面。

霍珩凝目望去,頓時大怒,“你瘋了?”

花眠朝他走了過來,伸手給他,水潤的明眸寫滿了固執和堅持,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這雙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水,可因為太深太深,竟然無法望到底,霍珩略一遲疑,鬼使神差地,右手抓住了花眠遞來的細腕,一把将輕盈的女人扯到了身後。

“坐穩了,摔了我可不會救你。”

花眠微笑,雙臂将他的窄腰一把環住了。霍珩僵硬了身體,一咬牙躍馬奔出,冷不防,那女人得寸進尺,渾然沒有感激他捎帶之情,竟隔着薄薄的一層裳服在他腹肌上捏了一把,霍珩嘶地抽了口氣,真想痛罵她不知羞恥。

但陸規河等人已經跟了上來,霍珩說不出。

那女人,還在捏,還在!

他咬牙切齒地威脅道:“你再手腳不幹淨,我立馬将你扔下去。”

“好好,我不動了,”花眠聳肩,确實不再捏了,卻将臉頰靠在了他的背上,霍珩又抽了口氣咬在嘴裏,感到一陣牙酸,身後傳來女人促狹的笑語,“我去馬場,确實有事。多謝霍郎捎帶。”

她支起身,用力地攀住霍珩因為疾馳微微俯低的雙肩,朝他嬌嗔了聲:“霍郎,你肉真緊,我好喜歡呢。”

作者有話要說:  花眠:霍郎,你不會想知道是什麽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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