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登記處在一個帳篷裏,四下不透風中間架着大火盆,一進去溫暖如春。麥穗覺得自己身上血液,都開始重新流淌了,雪地冰窩一個多月,終于找到暖和地方。

登記官坐在案後瞟了一眼,倆逃難孩子沒興趣,執筆低頭看冊子:“叫什麽名字?”

“麥子”陳長庚搶先沉聲回答。

登記官沒什麽表情,鄉下孩子,麥子、谷子、二狗、阿牛多了,只是聲音裏多點不耐煩:“姓什麽?”

陳長庚搶過麥穗後,放下心挺直身體:“姓麥,她是我遠房表兄,叫麥子意思是麥家的兒子,也是多打兩石糧食的意思。”

?麥穗滿臉問號,奇怪的瞪大眼睛看陳長庚。不過她知道陳長庚比自己心眼多,很快收回那份不明白,挺胸站得筆直,好像她生來就叫麥子。

“還有姓麥的?”登記官輕嗤一聲,提着筆一時不知怎麽下手。

“有,百家姓第六百二十五。”陳長庚鎮定回答。

“呵~還是讀過書的”登記官擡頭,還是倆髒兮兮破破爛爛逃難孩子,沒興趣低頭記下,繼續問:“籍貫生辰父母”

陳長庚臉色鎮定一一代為回答,麥穗聽得……原來我身世是這樣的,我都不知道。

輪到陳長庚卻并不入兵冊,他年紀小只能作為随軍存在。

登記完結,登記官說了幾條鐵紀揮揮手,黃猛再笑呵呵帶他們去庫房。

這兵營大得很麥穗跟在黃猛後邊,好奇的東張西望:有排成一排身穿盔甲,手持槍戈的士兵來回巡邏;有膘肥體壯的戰馬拴在帳篷外;有柴棚裏火爐冉冉赤着胳膊打鐵的壯漢。

那胳膊映着火光,滾着汗珠子一鼓一鼓,看的麥穗目瞪口呆。陳長庚順着麥穗驚奇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一個只穿裲裆的打鐵漢。

有什麽好看的,陳長庚沉下臉扯扯麥穗袖子往前走。他們跟着黃猛七繞八繞,到一個大帳前胖乎乎司庫收了簽子,給麥穗一套土色新棉衣兩雙棉鞋,麥穗伸出胳膊抱的滿滿當當。

司庫看麥穗抱不下,提一套布甲随手搭棉鞋上“齊了,伍百戶賬下火頭兵麥子,每月初五發六十文饷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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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穗艱難的從棉衣後邊棉鞋後邊伸出腦袋,驚喜到不可置信:“還有錢?”

“有呢”

“那我弟弟呢?”眼睛充滿期待。

“他是随軍只有口糧供給。”

口糧也成,麥穗一點不嫌棄,期待:“那我弟有沒有新衣裳?”

沒有,作為麥穗的拖油瓶,陳長庚每月只有口糧。麥穗怎麽忍心陳長庚還穿那麽破爛,掏出口袋所有錢想給陳長庚買一身——軍隊物資有數,不能亂給但可以報損賣一兩身給随軍。

只是麥穗沒想到,一身棉衣沒有布甲要八百錢!荷包底兒朝天也只有六百九十八文。一直笑呵呵領路的黃猛,幫忙補了一百零二。

“你們是外地的吧一路過來不容易,咱們這邊人好相處,時間長你就知道。”

這麽好的人麥穗笑眯眼,露出白牙齒:“謝謝黃大哥,”随手把跟衣裳一套的兩雙棉鞋塞給他:“反正我弟弟也穿不上,送黃大哥,等我發了月銀就還錢。”

哎呦,這麽大方!黃猛喜歡,投桃報李附在麥穗耳邊八卦:“別理會劉佳蘭,仗着自己妹妹在将軍府上做丫鬟,一向鼻孔看人。”劉佳蘭就是剛才登記官。

陳長庚臉色難看只覺得手癢,他想把那個臭男人從麥穗身邊扯走,說話就說話離那麽近幹啥!

麥穗笑眯眯回黃猛一個彼此明白的眼神:懂,朝廷有人呗。

礙眼、胸悶,陳長庚冷臉抱着衣裳往前走。

黃猛連忙叫住他:“哎,軍營裏不能亂走”一邊追一邊把麥穗送到他們軍帳。

“你們火頭叫吳興德,換好衣裳拿着簽子去找就行”

麥穗滿臉熱情送黃猛出帳,回來解下包袱和陳長庚背對背換衣裳。一層層脫下死沉梆硬的衣裳,換上新棉衣棉褲,全身通泰。笑眯眯伸個懶腰然後轉身,麥穗彎腰幫陳長庚把袖子挽起來。

北地人比較魁梧,就算最小號的軍服,陳長庚穿上也和袍子似得。

麥穗邊替陳長庚挽袖子邊開口:“等姐姐……”

“什麽?”陳長庚沉聲,聲音隐隐不高興。

麥穗只當陳長庚生氣自己露餡,連忙起來道歉:“知道了知道了,哥哥嘛。”

看着麥穗笑嘻嘻沒心沒肺的樣子,陳長庚胸悶:“什麽哥哥,以後我叫你阿麥。”

“行行行”這點小事麥穗根本不在乎,蹲下給陳長庚挽褲腳“這幾天先想辦法給你納一雙棉鞋出來”

絮絮叨叨“再給你縫一身棉衣換着穿。”

陳長庚低頭看着圍繞自己忙碌的麥穗,才覺得心裏好過些,忍不住提醒她:“你……”

麥穗停下手裏活,仰起頭一雙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睛“?”

對上麥穗清澈、信任、疑惑的眼神,陳長庚吸口氣:“你畢竟和他們不一樣,還是離遠些好。”

哦~原來是這個啊,麥穗松口氣不以為意,起身給陳長庚前後拍拉整齊:“怕什麽,反正也沒人知道。”

氣悶,陳長庚轉身從床鋪上拿起裲裆布甲,給麥穗套上,拿腰帶給她紮緊!

“哎呦,這還有鐵片兒呢。”麥穗笑嘻嘻敲敲自己胸前圓鐵片。

“那叫護心鏡,你是火頭軍所以穿這種布甲,如果是步兵騎兵,另有藤甲鐵甲。”

“哇~長庚你知道的好多。”麥穗笑眯眯,果然帶崽崽當兵是對的,看他多喜歡。

兩個人出了帳往西走,麥穗瞄瞄四周比較空曠,好奇側身低頭:“你幹嘛給人說我叫麥子,張麥穗不好嗎?”

陳長庚也側身靠近麥穗,微微仰頭到她耳邊:“說真名将來有人知道你混過軍營,誰還娶你。”

切~麥穗直起身子不以為意:“這兒離青合幾千裏,誰沒事跑那麽遠。”

好心沒好報!陳長庚生氣加快步伐超過麥穗。

又生氣,麥穗無奈還是個小氣包,不過誰讓自己是姐姐呢?小跑幾步,麥穗扯扯陳長庚衣袖哄他:“好了,姐……我知道~”拉長聲音甜蜜蜜“長庚是好心,嗯?”眼睛小心觀察。

哼!陳長庚鼻子輕哼一聲,嘴角卻抑不住向往上彎,腳步放慢拉起麥穗手往前走。

根據黃猛說法,出軍帳往南一百丈就是伍百戶火頭軍所在,結果還沒到麥穗就找到了。确切說是聞到了,濃郁的飯香還有一絲肉香味。

“吳叔,吳叔!”麥穗拉起陳長庚就跑,沖着一個腰裏挂酒葫蘆,紅臉酒糟鼻的大漢喊。

黃猛說了吳火頭很好認,三十出頭大高個,酒糟鼻子棗紅臉,腰裏挂酒葫蘆的一準兒是他。

吳興德正在棚下收拾鍋竈,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擡頭一看樂了:“呦呵,哪兒來的兩個黑皮小豆芽?”

麥穗笑眯眯拉着陳長庚跑過來,停下:“吳叔,我叫麥子新來的火頭兵,這是我弟弟。”

一邊說一邊把簽子遞給吳興德,辯白:“我弟弟可不是黑皮豆芽,他可白了,捂捂你就知道。”

“呦,是個白豆芽兒啊”吳興德樂呵呵接過簽子比對,然後揣進懷裏。擡頭,新來的麥子一雙眼睛全溜到鍋裏去了,那表情恨不能鑽進去,小的冷冰冰沒啥表情。

“麥子這是餓了?”吳興德樂呵呵拿起飯勺。

“嗯嗯”麥穗興奮點頭“我都快兩月沒吃過人飯了,吳叔這飯能給我吃不?”

“能”吳興德很豪邁,另一手抓過一個大瓷碗“餓誰也餓不到咱火頭兵。”

大半碗小米幹飯,半勺子炒豆芽,吳興德遞過來悄聲笑:“這豆芽兒是将軍們的,頭一天吳叔給你點油水接風。”

麥穗雙手捧住粗瓷碗笑的見牙不見眼:“謝謝吳叔,”看着陳長庚也打一份,麥穗才和陳長庚圍着廚房小桌子坐下。

陳長庚豆芽有點少,麥穗從自己碗裏挑一筷子過去,陳長庚在豆芽裏看到一條肉絲兒,給麥穗挑過去。

兩姐弟相視一笑,都是牙齒白白。吳興德拔開酒塞子抿一口,看着兩小孩兒樂呵:這兩崽子真親,比他家那幾個打不完的兔崽子好多了。

麥穗端起碗把頭埋進去就是刨,陳長庚溫聲制止:“吃慢點,傷腸胃。”

“哈哈”吳興德又喝一口酒塞上塞子挂到腰裏,開始收拾廚具“咱們吃兵糧的只怕慢不怕快,打起仗來恨不能直接灌肚裏去。”

鍋裏剩飯舀出來,碟碗鐵勺放進去加水挽袖子:“長庚別是那家少爺出身吧?在咱們軍營不興那套慢條斯理,糙爺們才是真男人。”

麥穗樂:“聽到沒,糙爺們才是真男人。”怼了陳長庚一句,轉頭對吳興德笑嘻嘻,“吳叔碗碟你放着我來洗,我以前在廚房幹過活,摘菜、洗碗、劈柴、提水能幹的很。”

這話沒人不愛聽,吳興德一個大男人自然不喜歡洗碗,抹布扔鍋裏樂呵:“行啊,麥子是不?吳叔以後管你叫小麥。”

“嗯……這名字好,聽着不發愁。”吳興德咂摸。

“呵呵”麥穗眯起眼睛笑笑,繼續端起碗刨,不過速度慢許多。她是餓壞了,其實娘教過很多次吃飯要慢,姚家程大娘也教過她。

陳長庚看着桌上飯碗想了一會兒,他是想當将軍的人,難道戰鼓擂起他還要慢條斯理吃飯?

端起碗就是刨!

吳叔慢悠悠解下葫蘆,看着兩個小崽子頭埋在碗裏笑呵呵:肯吃好啊,肯吃才肯長。

得,吳大叔純拿兩孩子當豬崽養呢。

不過這兩個被吳叔當豬崽養的小孩兒,幹活才讓吳叔眼前一亮。大的手腳麻利洗刷刷一會兒洗幹淨一堆,小的整齊細致,碗碟抹幹擺整齊。

火頭軍嘛除了做飯也沒什麽活,吳叔看兩個崽子頂事,叮囑幾句自己去軍帳裏躺一會兒展展腰。

麥穗和陳長庚收拾完廚具,拎桶到河邊提水。說是河叫溪也行,就是他們沿着走過的渭水支流。

陳長庚提根棍走在後邊。

麥穗勸他:“我一個人提水還快,跟你擡反倒慢。”

陳長庚有點懊惱,麥穗八歲就能提水了,他十二還提不動。

“你手有凍瘡,太過用力會裂開”面無表情,看不出一絲懊惱。

一點凍瘡算什麽,麥穗簡直想仰天長嘆,崽崽真麻煩。陳長庚觀察麥穗臉上的不耐煩,找話題:“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要騙廖成将軍?”

“對啊!為什麽?”麥穗興奮彎腰圍住陳長庚,眼睛亮閃閃好奇。

亮閃閃的眼睛讓陳長庚心裏泛甜,嘴角微微彎起雙眼帶笑:“先生名頭極大,在北地也很有聲望,我如果借用先生名頭當然待遇會不一樣。”

“雖然古有甘羅十二拜相”陳長庚臉色沉靜下來“可打起仗來誰肯用一個十二歲孩子,我怕被人利用過河拆橋。”

那樣的話就不知道等他的是什麽,反正不會是好事。

“所以我只能等,等到再大一些說話有人重視。再說良禽擇木而栖,誰知道這裏主将是什麽樣的人。”

“什麽梁琴?”

“就是你以前說的,一樣種子出苗也得找塊好地。”

“哦……”麥穗明白點頭“那就是咱先裝傻呗,等你長大,等你找到好地?”

“嗯”

不知不覺中麥穗和陳長庚擡着水來回幾趟。麥穗不知道,陳長庚卻明白自己在戰場上到底有多重要:強大的方向感,對水文地質用心研習——永不會迷失方向。

吳興德合了一會兒眼,渾身肌肉松泛帶着另外兩個火頭兵大夏、阿滿來棚子。棚子裏碗碟整齊水缸滿滿,竈下柴火一摞。

“喲,倆兔崽子不錯!”吳興德拍拍麥穗肩膀,勤快有眼色,滿意。

麥穗彎起眼睛:“沒找到菜在哪兒,要不我和長庚都提前準備好,吳叔光來做就行。”

“那是用完了,咱們軍營一天兩天領一回米糧,吳叔帶你們去庫房開開眼。”

大夏、阿滿很乖覺,去案板下拉出背筐,麥穗連忙搶上去要幹活。吳興德攔住她:“他們比你大,讓他們背。”

“大夏”吳興德拍拍一個魁梧憨厚粗眉毛的年輕人。

“夏哥好”眉眼彎彎三分讨喜。

大夏憨憨笑笑“吳叔說你叫小麥,名字真好聽。”

陳長庚不咋高興,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麥穗對別人笑他就不高興,女孩子咋不矜持些。

“這個叫阿滿”吳興德拍拍比大夏矮半頭年輕胖子。

“阿滿哥好”拱手彎腰依舊眉眼彎彎三分讨喜。

阿滿性子開朗愛開玩笑:“哎,小麥兄弟……”一把把麥穗攬到懷裏。

陳長庚沖上去死命推開他拉回麥穗,臉色難看的要死:“我表兄小時候不好養,算命的說她不能和生人挨太近!”

阿滿還要伸胳膊攬麥穗:“哎,算命都是騙人的。”

陳長庚把麥穗藏到身後,後退一步陰森森:“可從那兒以後我表哥再也不得病了。”

好吧,阿滿收回胳膊拍拍手:“小麥兄弟,你叫大夏夏哥,叫我阿滿哥不公平,來聲滿哥聽聽。”

“滿哥”幹脆利落笑眯眯。

陳長庚冷冷瞥一眼油膩膩死胖子,把麥穗藏在身後,防賊似的防着他。

吳興德領着幾個手下,搖搖晃晃到庫房前吆喝:“陳書記領糧。”

一個二十來歲穿着裲裆铠甲,耳朵上夾着毛筆的瘦臉男子忙忙碌碌迎出來:“吳火頭等一會兒,李火頭來得早先給他稱。”

麥穗掂着腳從人縫往門裏看,驚的睜大眼睛:我的娘啊~堆山堆谷的糧食菜蔬肉幹!扯扯陳長庚袖子,陳長庚知機側過耳朵。麥穗低聲“崽崽這裏好美,要是守着庫房我能天天笑醒。”

陳長庚仰起頭,在麥穗耳邊低聲:“将來我給你蓋一個這樣的房子。”

“那可太好了”麥穗笑的見牙不見眼,仿佛已經擁有這樣一個大房子。

麥穗笑,陳長庚跟着無意識微笑:不知怎麽腦海裏浮現一句話:你笑了花開了。

怪酸的

軍營一天兩頓飯麥穗挽起袖子摘菜,陳長庚在竈下燒火。吳興德樂這兩孩子真不錯,值得人心疼。

飯點士兵們拿着頭盔來領飯,這就沒麥穗陳長庚什麽事。兩個小的縮在角落,一邊吃飯一邊議論。

“頭盔當飯碗,真省事啊~”麥穗感嘆。

“嗯”陳長庚一邊回答,一邊把碗裏肉粒撿給麥穗——當兵的十天一次肉粥,他們恰好趕上。

“急行軍時來不及埋鍋造飯,可以用那個沖面茶,打仗沖散以後還可以用那個做飯。”

“長庚你知道的真多!”

領完飯剩下的事情都是兩個孩子的,也沒什麽就是洗洗刷刷收歸原位。

一陣忙碌後陳長庚拉着麥穗到竈下坐好,他決定跟麥穗好好談談:“你不能老對他們笑,太不計較以後你丈夫知道怎麽辦?”苦口婆心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你不是說沒人知道就不怕,咱兩還抱着睡呢。”

陳長庚氣個倒仰,別人能和咱們比嗎?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齒縫擠出來:“你屬狗?”

“你才屬狗!我明明屬馬……”麥穗炸起,發現陳長庚被氣的臉色鐵青,麥穗連忙軟下話頭哄“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你屬雞。”

陳長庚鐵青臉色不說話,麥穗只能認命繼續哄:“我知道我會離他們遠點~”小心觀察陳長庚臉色,繼續“我可是生人碰了就會生病的,嗯?”尾音甜膩上揚,明顯讨好。

哼,陳長庚別別扭扭算是和解了

麥穗松口氣嘟囔:“還說我狗咬呂洞賓,你也不想想晚上咱們都在一個軍帳呢,我不把自己當男的,咋辦?”

一陣旋風掃着落葉過去,太想進兵營,陳、長、庚、把這茬忘了!

拉着麥穗跑到軍帳,果然床鋪上一個挨着一個睡了八、九個人,陳長庚臉唰的白了。

吳興德看見他們回來,從充作枕頭的棉衣下取出一油紙包膏藥:“凍瘡膏,吳叔跟軍醫要的,你們洗幹淨手腳擦上。”

“謝謝吳叔”麥穗笑眯眯接了。

“你們兩來得晚,靠帳子邊那個位置是你們的,雖然冷點但這是規矩。”吳興德說完躺下合上眼睛,軍營除了将帥帳篷有火燭別的帳篷都沒有。

陳長庚渾身發顫站在帳篷門口,麥穗拉拉他袖子出來背過人:“長庚我要上茅廁。”發愁。

陳長庚愣了一會兒:“跟我來”

到地方先進去看看裏邊沒人,陳長庚守在門口麥穗急忙溜進去。外邊陳長庚擡頭,北地的夜空特別高遠,天鵝絨般的黑幕上無數鑽石般星辰閃耀。浸涼的寒冷讓陳長庚冷靜下來,是他想當兵是他連累了麥穗。

他是男人得保護麥穗

兩個人手拉手回到營帳,其他人都躺下了,甚至扯起鼾聲。陳長庚整理好床鋪:“你睡裏邊我擋着你。”

‘“嗯”

麥穗再怎麽沒心沒肺也是個姑娘,怎麽好意思在男人堆裏寬衣解帶。不過冬天也沒啥好脫的,就在被窩裏脫掉外邊布甲塞到頭底下。

陳長庚也沒脫直接鑽進被窩側着身子,他想用自己豎起一堵牆擋住外邊。

深夜整個營帳只剩下此起彼伏鼾聲,陳長庚在夜裏靜靜睜着眼睛,門簾窗簾放下來隔冷也阻隔了夜光。不過在夜裏看的久了,他已經可以看清輪廓。

側過臉目光一寸寸從麥穗額頭、臉頰鼻子掃過。這麽久終于安穩了,他想知道麥穗到底瘦了多少。

鵝蛋臉也沒了,只有雙頰下陷的瓜子臉。明亮活潑的眼睛乖巧閉着,陳長庚伸手把麥穗緊緊攬在懷裏,以前一胳膊抱不住的厚實,現在纖纖細細不盈一懷。

陳長庚眼睛濕潤,四十來天麥穗竟然瘦成這樣。

從小到大胖胖圓圓的麥穗,笑容燦爛從眼前閃過。陳長庚眨眨眼把酸澀眨下去,從懷裏摸出凍瘡膏。小心擡起麥穗手,一點點仔細塗抹:

我會把你重新喂胖,我會給你找個可靠相公,讓他永遠不敢欺負你。

伍百戶的營地裏,很快都知道吳火頭收了一個愛笑的黑小子,還有怪毛病:生人不能碰要不會生病。

這算是稀奇事,在閑的蛋疼的軍營很流傳了一陣。日子過得波瀾不驚,麥穗甚至還跟着操練過一段時間,越發爽朗愛笑。

轉年正月北邊渾漠汗擾邊,軍令下來讓他們支援銀狼軍側翼打擊。銀狼軍歸屬三公子齊澤,麥穗他們在金虎營歸大公子齊建業。

大營開拔騎兵步兵先行,麥穗他們跟着牛車辎重随後。

這次跋涉又是向北千裏,可麥穗覺得一點也不辛苦。不用擔心受怕,守着整車整車的糧食,不就是走路嘛這有什麽。

就是睡覺慘了,為了趕時間不能安營搭帳篷,都是一卷鋪蓋睡在野地裏。麥穗覺得這也沒什麽,她以前和崽崽雪窩都睡過。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冷飯吃壞肚子,麥穗最近總有些隐隐約約腹痛。不算很厲害,麥穗也沒管。

他們千裏急行趕到漠北,漠北更冷鵝毛雪花棉絮似的撲撲索索漫天漫地,站着不動一會兒就成了雪人。麥穗曾讓陳長庚閉上眼睛站着不動,看雪花挂在他睫毛上。

“哈哈哈”麥穗覺得好玩。

渾漠汗是大漠雄鷹,有最好的馬匹最彪悍的戰士,擅長奇襲游擊。為了蹲守他金虎軍趴在雪地,整整潛伏兩天一夜。

餓了嚼随身炒面,渴了一把雪塞到嘴裏。火頭軍雖然不用打仗,但也必須一樣潛伏隐藏行蹤。有一晚麥穗覺得肚子疼的不行針紮一樣,陳長庚就在旁邊看見她臉色不好,面容焦急眼含關心:怎麽了?

麥穗輕輕搖頭,他們咬着口枷不能說話。麥穗沒發現青色裏褲有一點,顏色看起來就不詳的烏黑血跡。

這一仗打的痛快極了,渾漠汗沒偵查到伏兵,被齊建業齊澤雙面夾擊,賠了大片草場牛羊。

打勝仗歡天喜地,将軍有賞全軍敞開肚子吃頓飽肉。麥穗開心極了拉着陳長庚在雪地裏轉圈圈:“長庚~能吃飽肉真好。”

“嗯”陳長庚眉眼含笑陪着麥穗瘋,他懷裏還藏着一塊牛肉,留給麥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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