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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庚從廖成軍帳出來,心裏一陣喜一陣憂,攪的他面色變來變去。原來心心念念一個人是喜歡,原來自己煩躁是吃醋是怕失去。

過往一一在眼前浮現,姚家豆大油燈下他苦讀,她在炕下編草鞋,悉悉索索的細碎聲音溫馨寧靜。山廟裏不知前程在哪兒,她笑顏明媚端着熱氣騰騰大瓷碗“長庚吃飯了”聲音清脆。

百裏越嶺、軍營相伴,原來他早就把她刻入骨血。

帳篷一點點出現在眼裏,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可是陳長庚腳步卻越來越慢。心裏淺淺喜悅隐隐羞澀,看見麥穗說什麽好?

當然羞澀背後更重要的,是找到壞事兒源頭吳興德。陳長庚腳下轉個方向,他決定跟吳叔好好說下選相公的條件:不是又黑又粗的蠻漢子,是文氣漂亮疼媳婦的好男人,像他。

陳長庚找到夥房,大夏、阿滿不知去了哪裏,吳興德一個人在那兒切南瓜。‘咚、咚、咚’手起刀落粗犷的南瓜疙瘩很快壘起一堆。

“吳叔”還沒變聲的童音明澈清涼。

吳興德回頭:“喲呵,這不是陳大庫,見過大人。”還是樂呵呵豪爽樣子。

“吳叔不用客氣,跟以前一樣就好。”陳長庚撿個小板凳坐下。

吳興德為人不拘小節:“成,那你坐着。”轉回頭繼續咚咚咚剁南瓜,“你怎麽有空過來,找小麥?”

陳長庚決定單刀直入:“不是,我聽阿麥說了好些挑男人的标準……”

“哈哈哈”陳長庚還沒說完,吳興德哈哈大笑“你才多大毛沒長齊找什麽媳婦。”

陳長庚面無表情坐在小板凳上,他讨厭‘毛沒長齊’這句話。

“小麥也是,才多大身量還沒長夠,整天問我什麽樣男人讨媳婦歡心。”

陳長庚松口氣,還算聰明沒暴露自己,可這麽積極也讓人不開心:“我覺得吳叔說的不對,又粗又壯不好,脾氣暴躁打媳婦,還是文氣漂亮讀過書的好,會疼媳婦還會掙錢。”

“像你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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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陳長庚特別隐秘不引人注意的挺起胸脯,神情略帶矜持。男人他這樣的最好。

“噗哈哈哈哈”吳興德笑的仰起脖子,刀離開案板不小心撞下來一疙瘩南瓜,咕嚕咕嚕滾好遠。

有什麽好笑的?我這樣不好嗎,陳長庚垮下臉抿起嘴唇。吳興德笑夠了正要說什麽,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吳叔什麽事這麽好笑?”

麥穗提着一條草魚興奮進來:“看,我抓到的咱們清蒸。”一尺多長的草魚被提到半空,身子扭來扭去看着就健壯新鮮。

“什麽你抓到的,明明是我和大夏挖的渠”胖阿滿跟着在後邊,再往後是憨大夏。

阿滿不小心瞟見陳長庚連忙行禮:“小的見過陳大人。”大夏愣了一下忙不疊跟着。

麥穗回頭這才發現小板凳上坐着的人,笑:“還是長庚有口福。”

袖子和褲腿挽到半截,緊致光滑的麥色肌膚濺着點點泥漿,眉眼舒展笑容明媚看起來健康又可愛。問題是後邊兩個糙野漢子,也是一身泥點子,跟在麥穗身後蠢笑的讨人厭!

什麽淺淺喜悅隐隐羞澀,都被幾大缸陳醋沖沒了。

“走,跟我回去。”陳長庚抓着麥穗手腕往外就走,麥穗縮着身子不幹:“你不想吃魚?”

不想,半點也不想!陳長庚用力拉,只是很可悲,就算他用力麥穗也是紋絲不動。還沒長成的陳長庚只能在原地憋悶。

“喲,長庚不打聽娶媳婦的事了?”吳興德眼神慈祥寬和,跟着湊熱鬧。

“長庚你想娶媳婦?”

“沒有,我沒有!”陳長庚連忙轉過來解釋,話出口又覺得不對,焦急“不是,我有”我要娶你。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麥穗拉着陳長庚坐下,一臉興奮湊到陳長庚面前“看中那家姑娘了,有四小姐那麽漂亮沒?”

陳長庚看着眼前麥穗亮晶晶八卦的眼神,只覺得心裏冰涼冰涼的。

“說呀!”麥穗催促,然後高興“我就說你是小麥地的大麥,早熟。”得意,果然自己也聰明。

吳興德在後邊笑着點火:“小麥,你家表弟要跟你比,他覺得自己那樣最好。”

麥穗站起來與有榮焉:“我弟弟當然好,小時候讀書先生誇長大一點就當官,漂亮又文氣那個女孩子不喜歡?”

心被甜甜蜜糖泡到酥軟,陳長庚嘴角怎麽也壓不下去,姐姐眼光還是很好的。

麥穗悄悄在心裏吐舌頭,把‘嬌氣愛鬧小脾氣’團吧團吧藏起來,自己弟弟當然得誇到天上。

“我家長庚将來多的是姑娘想嫁!”

陳長庚矜持站起來對吳興德拱手,十分客套:“打擾吳叔,我和阿麥有事先走了。”

“你不想吃魚?”麥穗奇怪,陳長庚挺喜歡清蒸魚的。

魚?陳長庚冷冷瞟一眼那條還在掙紮的罪惡之魚:“我想吃南瓜面籽”誰要吃野男人弄來的魚。

剛從地上撿起南瓜疙瘩,在圍裙上擦的吳興德,感覺抓南瓜的手有些發燒。麥穗也覺得有點尴尬,小心觑着陳長庚表情:“咱們庫房也有,我去領一點?”

陳長庚覺得心裏有點堵,麥穗幹嘛要對自己小心呢?想了想又想不出哪裏不對,只能……笑笑?好傻;面無表情?麥穗會不會誤會自己生氣;面色平靜?麥穗會不會覺得自己太冷?

找不到表情,陳長庚更加郁卒。看着陳長庚神情郁郁,麥穗越發小心:“是不是餓了?”

……陳長庚覺得心好堵,拉着麥穗轉身就走。吳興德看着兩兄弟,在後邊搖頭笑:“現在的孩子一個個古裏古怪的,哪像我們當年老實。”

不老實的孩子晚上花樣更多,陳長庚躺在自己床上閑聊一樣慢條斯理套話:“你覺得我這樣最好?”說是,我就說喜歡你,然後咱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嘴角矜持克制,卻還是悄悄翹起來。

麥穗隔着夜色揣摩陳長庚心情,試探:“你想聽真話假話?”

一桶雪水,陳長庚那些隐隐密密的歡喜全都涼透:“不想聽了!”轉身睡覺。

麥穗急了,連忙解釋:“別啊,我不是說你不好,可是你又細又白又漂亮,哪個姑娘站你面前都得比成大老粗,誰敢嫁你?”

是誰!陳長庚簡直悲憤,是誰當年第一次見面就對我又親又抱?後來更是逮着機會就親來親去,果然女人都善變不是好東西!

“長庚你怎麽不說話?”麥穗小心瞄着陳長庚背影,安慰他“其實也有漂亮姑娘能配你,比如四姑娘。”

憑什麽你想親就親,不想親就把我甩給別的女人?陳長庚憤憤下床,抱着枕頭爬上麥穗床。

麥穗驚

訝半起身往後靠:“你幹嘛?”

“天冷”陳長庚面無表情,讓你整天想野男人,天天睡一起看你怎麽嫁人。

“才九月冷什麽”麥穗奇怪,不過陳長庚本來就愛莫名其妙鬧脾氣,麥穗還是很寬容的“要不我再給你拿床被子?”

“不要,一個人睡做噩夢。”冷冰冰的臉沒點熱氣。

“哦”好吧,麥穗嘆息誰讓她把崽崽慣壞了。躺下拉好被子,麥穗想等長大娶媳婦就好了。想到娶媳婦麥穗忽然來了精神,翻過身看着陳長庚眼睛亮晶晶八卦。

“長庚你下午說有喜歡的姑娘了,誰呀?”

我有喜歡的姑娘,你用的着這麽高興?陳長庚沒好氣翻過身背對麥穗:“一個傻瓜。”

興沖沖被兜頭澆了一瓢涼水,就算麥穗是個傻瓜也是有脾氣的,天天哄誰耐煩,生氣就生氣誰不會!

翻身睡覺!

倆人鬧別扭背對背誰也不理誰,當然真生氣的是麥穗,陳長庚喜歡都來不及那裏會真生氣。不一會兒身後傳來清淺悠長呼吸,陳長庚小心翻過身。

麥穗已經睡着了,仰面向上睡容舒展看不出半點惱怒憂愁。沒心沒肺,笨蛋,我喜歡的那個傻瓜就是你。陳長庚眼神癡迷一寸寸拂過麥穗眉眼鼻子,笨蛋,整個軍營除了你哪還有女的,除了你能是誰。

夜色輕薄麥穗舒展的睡容微微泛光,陳長庚受了誘惑一樣,擡起身慢慢靠近。

小時候你總是親我,現在我親回來好不好?

溫柔的鼻息淺淺輕拂,交融在一起纏綿醉人。左臉頰、右臉頰,目光在微張的唇上流連片刻,陳長庚向前一點輕輕吻在麥穗額頭。

這次就放過你等咱們圓房,馨香溫暖包裹着他,圓房……公狗腰……一幅幅畫面在腦海閃過。陳長庚跳下床,三兩步跳到自己床上迅速裹緊被子,幾乎是狼狽逃竄。

心跳如雷渾身血液燥熱,陳長庚他,他……他熱血集中在那一處,翹起來了。

麥穗被驚醒迷迷糊糊問:“你怎麽又走了?”

“沒事,你先睡”聲音在夜色裏克制着,心髒卻在胸膛有如擂鼓撞的骨頭疼。

“哦……”麥穗翻個身,話音未落就陷入夢鄉。

陳長庚渾身燃燒一樣熱血在血管鼓噪,腦海裏卻止不住浮現他将麥穗輕輕攬進懷裏親吻。

麥穗長大了呀,陳長庚想起那一年泰安湯池門口。四月陽光清澈明媚風微微吹過夏衣,薄薄衣料微微起伏。陳長庚想起毛茸茸乳鴿藏在窩裏,嫩嫩鳥喙溫軟身體羞澀又可愛。

陳長庚把被子拉過頭緊緊蒙住,身上血液如同萬馬奔騰,他幾乎能聽到血管血液鼓動撞擊的聲音。一團火焰在身體裏燃燒,也或許是被子太熱,陳長庚被烘烤的口幹舌燥。

呼!拉開被子大口呼吸浸涼秋氣,陳長庚滿臉燥紅轉頭看麥穗。對面床上的女孩兒背對自己安然甜眠,細看還能發現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這是一個同往常一樣安靜祥和的夜晚,可是陳長庚心緒全變了,寧靜熟睡的麥穗不能讓他安穩舒适,反倒讓他氣血上湧。

陳長庚揭掉被子,整個人身穿薄薄裏衣讓自己沉浸在如水秋夜。秋蟲不知在哪個拐角‘唧唧’鳴叫,長長短短不知想俘獲哪只雌蟲芳心。

沉靜半天陳長庚起身走到麥穗床邊躺下。

床鋪咯吱微動,身邊淺淺涼意襲來,麥穗迷迷糊糊轉過頭,陳長庚眼睛明亮看着她:“你怎麽又來了?”懶洋洋沒有一點戒心,只是單純疑問。

陳長庚笑融融輕哄:“沒事,睡吧”順便給麥穗把被角壓實。

“哦”麥穗迷迷瞪瞪轉過來,閉上眼睛再次入眠。

陳長庚嘴角含笑,溫柔看着自己娘子:睡吧,換我陪着你守護你。

當馨香襲來,陳長庚腰稍微往後移了些。什麽也不能阻止我靠近你,哪怕身在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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