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愛情,你的話是我的食糧,你的氣息是我的醇酒。 ——歌德

Garcia木然地用毛巾擦着手。an摟着她的肩,用她最喜歡的、低沉而性感的聲音安慰她,她卻破天荒地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手上滿是鮮血,Reid比她還恐怖一點,好像他們倆剛才不是救人,而是宰了頭豬。

這是Garcia第一次直面死亡。以往作為技術支持,她很少前往現場,以至于如今,即使屏幕上放映的照片太過血腥,她都會尖叫。

an心急如焚,但Garcia就是一言不發。

另一邊,Reid和Garcia一樣在擦手。血跡不是那麽容易擦幹淨的,Reid努力良久,只能把鮮紅的手變成淺紅。他一邊擦一邊出神,飙升的腎上腺素回歸正常水平,巨大的空虛和無力感捕獲了他。Reid甚至覺得兩條腿都是軟的,根本支撐不住上身,随便晃一晃就會散架。

“Reid!”

Griffith一路飛奔,終于氣喘籲籲地搭上Reid的肩。Reid微微側身便看見他泛紅的臉。

Griffith斷斷續續地說:“你……Nathan他……”

“Nathan沒事。”Reid說完低頭看着雙手,好像很認真在擦拭。

“你救了他。”Griffith說。

“……其實,我不知道,我做的到底對不對。”

“……Reid?”

“我救了他,”Reid看向救護車,“我拿多少人的性命在冒險?”

Griffith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Gideon在救護車旁,Harris夫人泣不成聲,Gideon低聲安慰了Harris夫人幾句,貢獻出自己的手帕。接着,他注意到Reid和Griffith,便給了一個肯定的眼神。

“救他沒有錯。”Griffith說,“他還是個孩子,未來很長,他不一定會成為殺人兇手,或許他可以當警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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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id小聲辯解道:“那基本不可能……”

Griffith笑了。他接過Reid手中的毛巾,代替這個心不在焉的主人料理他的雙手。

Reid瞬間僵成一根冰棍棒。

Griffith用柔軟的毛巾包裹住Reid的手指,仔細地擦去他指縫間的血污。Reid的手比Griffith的大,除了掌心,其它部分沒有幾兩肉,摸上去硬硬的。

Reid已經沒心思去思考Nathan了,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雙手。毛巾浸過冷水,Reid握了這麽長時間,指尖早已冰涼,Griffith的手偶爾碰到,Reid感覺像被熱水燙了一下,不疼,反而有種妥帖的暖意從指尖一路滾到心底。

十指連心,其實是有道理的。

Griffith低着頭,Reid向下看也只能看見他柔順的黑發和一小截後頸。他盯着Griffith淩亂的發梢發呆,忽然聽見他說:“可能問不可能:‘你住在什麽地方?’不可能回答說:‘在那無能為力的夢境。’”

“泰戈爾。”Reid下意識地說。

“是嗎?我不知道。”Griffith将毛巾換了個面繼續擦,“我也不知道這句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我是這麽理解的——”

“不可能是不存在的,只不過我們還沒有做到。或許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實現,可是不是不可能,只是可能性很小。這麽想,人會樂觀一些,不是嗎?”

Reid沒有回話。

Griffith擦幹淨他最後一根手指,将毛巾交給路過的醫護人員。他自己也不可避免地沾上少許未幹的血跡,可他沒有在意,而是關心Reid的衣袖。

救人時情況危急,Reid根本沒考慮把袖子挽起來。大片的血留在白色的布料上,呈現出獨一無二的深褐色。

Griffith知道這肯定洗不出來了,遺憾地說:“可惜你這件襯衫了,還挺帥的。”說完他等着Reid的反應,結果Reid依舊沒吭聲,他才疑惑地擡起頭。

“Reid?你還好嗎?”

Reid的眼神躲躲閃閃:“什麽?”

“你……臉好紅。”

Reid重重地咳了一聲:“是嗎?可能有點熱……我……我去看看Garcia。”

一陣寒風吹過,Griffith呆在原地看着Reid的背影,遲疑地想:“Reid他……是害羞了?”

第二天早上,an的咖啡還沒咽下去,Hotch就站在二樓拍了拍手:“BAU的各位,會議室集合。”

Griffith昏昏欲睡地打了個哈欠:“怎麽又有案子?”

他淩晨兩點才到家,六點半就要爬起來趕地鐵。睡眠不足令他整個人萎靡不振,隐隐的頭痛從他喝光一杯咖啡開始變得頭疼欲裂。

此時此刻,他只想回家睡一覺。

當然,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想法。

JJ神采奕奕地走進會議室,被同事們低落的情緒吓了一跳。她昨晚沒接到電話,所以睡了個好覺,是BAU今天唯一一個正常上班的人。

JJ一邊分發文件一邊說:“都振作一點,我知道你們昨天都沒睡好,等會兒在飛機上可以補覺。”

角落的Garcia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她不能上飛機,沒覺可以補。

Gideon是最後到的。同樣沒睡好,Gideon看起來比組員們都精神。

Hotch站在顯示屏旁邊:“好了,JJ。”

JJ訓練有素地打開顯示器:“好了,拉斯維加斯警方求助,前天發現一具男屍。”

Garcia輕輕地“咦”了一聲。

照片裏的男屍衣着整齊,面容安詳,搭在小腹的手攥了一枝萎蔫的紅玫瑰。他靜靜躺在柔軟的落葉上,如果不是青紫的臉色,他似乎只是睡着了。

“死者名字是Allen Finch,失蹤一個星期後在樹林被發現。這是警方發現的第三具屍體。”

an皺眉:“太幹淨了。”

Reid讀着資料:“衣物是失蹤時受害人穿的,好像被清洗過。”

Griffith翻開屍檢報告:“死因是鎮定劑過量,有注射針孔的痕跡。”

Gideon淡淡地說:“沒有痛苦的死亡。”

Emily問:“他最後一次出現是什麽地方?”

JJ回答:“一個叫‘真愛’的酒吧,所有受害者都是在那裏失蹤的。”

Reid翻資料的手一頓,他擡頭看着JJ:“‘真愛’?我記得那是一家同性戀酒吧。”

“沒錯,這起案件被一家小紙媒報道後引起了當地同性戀權益協會的不滿,再加上死者Allen Finch是法官Paul Finch的兒子,警方頂不住壓力,最後來求助的。”

“死者穿戴整齊,說明犯人對死者有愧疚的心理,不是反同人士。”an說。

JJ聳聳肩:“總之,半小時之後的飛機。”

Hotch敲了敲桌子:“好了,都準備一下,上飛機後各自休息一會兒。到拉斯維加斯後進行初步的測寫,明白?”

“是,長官。”

Emily合上寫滿筆記的本子,拿着屬于自己的一部分資料打算出去。Griffith跟在她身後,沒留神撞了她一下。

Emily轉過頭:“抱歉……Griffith?”

她驚訝地發現Griffith在發抖,這麽一撞,他手裏的東西再也拿不住了,稀裏嘩啦地散落一地。

“Griffith!”

Griffith閉上眼睛。熟悉的恐懼爬上心頭,但它不是主角。詭異的愉悅蓋過恐懼的風頭,像是……一場被迫的熱戀。

“怎麽了?”Reid回頭看了一眼。Emily手足無措地扶着Griffith,慌慌張張地喊:“我不知道,他突然就……他有癫痫嗎?”

“沒有,有癫痫當不了探員。”Reid快步過來,抓住Griffith的手臂,“Griffith?Griffith,你聽不聽得到我說話?”

Griffith茫然地看着他。那雙黑色的眼睛沒有焦距,像灘不曾流動的死水。

Reid感覺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

Emily扶着Griffith坐下。Griffith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Reid身上,良久,對他緩慢地笑了。

至此,Griffith才清醒過來一樣,手腕輕輕一轉,掙脫了Emily的手。他頂着兩人驚疑不定的目光,彎腰拾起一支水性筆:“抱歉,吓到你們了……這次不明人物可能和受害人是戀人關系。我覺得……這或許是不明人物的幻想。”

Reid追問:“你沒事?”

Griffith搖搖頭。

Emily驚奇地說:“你怎麽知道?”

Griffith不說話。

見他不想透露,Emily識趣地閉嘴,彎腰幫他收拾東西。Griffith見狀要站起來:“不用麻煩,我自己來……”

未果,他被Reid按了回去——天知道他為什麽那麽大力氣。

Emily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頭也不擡:“沒事,我來就行。你是不是低血糖?”

Griffith幹笑:“可能吧,謝謝你。”

“收拾好我們就走。”Reid在他耳邊輕聲說,“我會告訴Gideon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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