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彼此

不同于以往, 今天的石場一場安靜,甚至連一聲鳥叫都沒有, 只有狗鏈子拖在地上的聲音。

走去曬樹枝的地方,路旁已經被雪蓋住, 江珮彎腰從雪裏抽出一根樹枝。

“叮鈴鈴”,一串自行車的鈴铛響。

江珮看去下坡的路上,一個人推着自行車,站在雪未溶盡的路上,周圍一片素然, 那人也是一身樸素顏色,但是一張臉出奇的奪目,他面上帶笑。

“過來!”董志兆喊了一聲。

扔下手中的樹枝,江珮跑過去,“你沒回家, 怎麽直接來了這邊?”

“就是覺得在這裏能看見你,所以就來了。”董志兆從厚厚的手套裏抽出手, 攥上江珮的, “你我心意相通。”

“又胡說!”江珮的手被溫暖包裹, 低頭看着車把, 上面挂着網兜。

“不用看了,都是給你買的。”董志兆拉着江珮往前走,“不是不讓你自己亂走嗎?老是不聽。”

“爹和五爹在小屋裏安爐子,我過來拿點兒柴。”江珮兩手拉住董志兆的手,“這麽近, 能有什麽事兒?”

“不聽話!”董志兆懲罰似得把那細嫩的小手放到唇邊,作勢張嘴。

“你又想咬我!”江珮大驚,一雙彎彎的月牙眼變得圓圓的,使勁往回抽手。

用力又把人拽了回來,董志兆攬上江珮的腰肢,笑了笑,眼中盛滿寵愛,“那以後換你咬我。”

“哼!惡趣味!”江珮瞪了一眼董志兆,嘴巴嘟起,“說要咬你?”

“新屋的活兒幹完了,你想不想去看看?”董志兆問,那是他為她準備的房子,他希望她喜歡,“年前不打算買家具了,到時候宅基地那邊幹活,再磕了碰了的。”

“嗯。”江珮點頭,與董志兆并肩往前走。和他在一起,什麽事兒都不用她操心,她只需要等着他回來,然後他會哄她開心,給她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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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小屋旁邊,江珮抽回了手,裝作一副如無其事。

“媳婦兒,暖完了手就不要我了?過河拆橋!”董志兆嘆氣。

正好碰到董卓出來,江珮連忙尴尬的進屋,去找了一個小盆,裝作給狗喝水。

爐子已經安好了,三個男人在屋裏說話,大多都是在談闫麻子的事兒。又說起自來水的事兒,兩個老人便去了水窪,說是看看行不行的通?

“我先回家一趟,推點兒煤過來,以後這邊也生爐子。”董志兆重新穿好大衣,推着自行車沿着大路回了北山村。

江珮去了水窪,遠遠地看着兩個老人指畫着。

經過昨夜的一場大雪,水窪卻還沒有結冰,依舊清澈見底。那條埋自來水管的土溝,已經被胡慶挖了近二十米了。想不到瘦瘦的身板,幹活倒是不含糊。

“我覺得這是個下坡,應該可以。”董五爹說着。

“這溝是不是有點兒淺?萬一上凍,再把管子凍住了!”董卓卻有些不同意見,說是再挖深一點兒好。

江珮覺得董卓的脾氣可能又上來了,總是意見和別人相左,卻又想別人來贊成他的意見。果然,一個人的脾氣是很難改掉的。

天色暗了,兩個老人便先回去了,臨走前,董卓在小屋裏找了東西,喂了黑狗。這只狗他養了快十年了,以前上山都是帶着的。

兩個老人走了之後,江珮把茶碗刷幹淨。

天邊的最後一絲陽光隐去了山後,只餘下一片冷冷的霞光。山林寂靜,嗖嗖的風穿過樹梢,殘留的雪掉落,大地開始上凍。

董志兆推着一車鬥煤到屋前,小車往前一翻,車鬥裏的煤盡數倒在地上。

“我和點兒煤,咱試試爐子。”董志兆道,從牆上拿起鐵鍁,鏟了兩鍁煤。

“天快黑了,咱們回去吧?”江珮看看天色,現在村裏都因為闫麻子的事兒人心惶惶,董志兆怎麽還這麽大膽?

“等等,先把爐子上的黃泥烤幹了。”董志兆道,“媳婦兒,我餓了,你現在做飯吃好不好?”

“你中午不是在下村吃的?沒吃飽?”江珮問,這小屋裏沒什麽東西吃了,昨天剩的餅子,現在都硬的跟石頭似得。

“你知道,除了你做的飯,別的我吃不下。”董志兆走來江珮身邊,拍拍自己的肚子,“我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你不知道,志聞和曾表哥做的飯有多難吃?”

被董志兆委屈的樣子逗笑了,江珮看着他弓着腰的樣子,“怎麽個難吃法兒?”

“哎,我的胃口絕對是被你給養叼了。”董志兆的雙手搭上江珮的雙肩,“所以。你要對我的胃負責一輩子。”

江珮去拍董志兆的手,“那你說,吃什麽?這裏什麽都沒有!”

“誰說沒有?”董志兆來了精神,走去小間,提着回來時帶的網兜,往江珮面前一送,“你看看,都有什麽?”

江珮狐疑的接過網兜,一樣樣的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上面是一包糖,這個不用猜,自然是董志兆買給她的;糖的下面是一包蛋糕,這個也是給她的;再下面是桔子,這好像也是給她的……

在網兜最下面,江珮終于拿出一個布包,她打開來。

“新屋那邊不幹活兒了,我就把吃的收拾了下,拿回來了。”董志兆蹲在地上掰着細樹枝,這是一會兒用來生爐子的。“明天我想上工,人家定的活兒可不能等,一會兒我燒燒鑽子,有些已經鈍了。”

“這都……”看着眼前的一堆,江珮實在無話可說,“不是過兩天,泥瓦匠要在那邊吃飯嗎?你帶回來做什麽?”

“是志聞給我收拾上的。”董志兆道,“他說放在那邊就凍了。”

這人說話能信嗎?剛才還說自己拿的,現在又推鍋給自己的兄弟。反正現在也有了東西,人也餓了,就看看做一頓晚飯,在這邊吃得了。

捎回來的東西裏有一點兒玉米面,江珮用水和稀,在盆裏用筷子攪拌均勻。鍋裏倒油,竈裏細火。

鍋熱了以後,倒一些玉米面糊,用鍋鏟輕輕鋪開,薄薄的一層,然後慢慢加熱,熟了就是薄玉米餅。

竈臺上剩下一塊白菜頭,收拾了一下下鍋炒了。

網兜裏還有一罐午餐肉,正好可以和剩的幾片蘑菇做湯。很簡單,鍋裏加少許油,蔥花炒香,倒水,加鹽,放蘑菇,最後用調羹挖着一塊塊的午餐肉進湯裏。

湯很容易熟,沒多久,一桌晚飯就做好了。董志兆的鑽子也打好了。

“媳婦兒真是聰明能幹。”董志兆收拾了竈前,又把飯菜端去了小間裏。

晚飯的時候,兩人習慣對彼此說白天裏自己做了什麽。江珮說了老奶奶過壽的事;董志兆說着新屋以後怎麽添擺設。

以後的日子幸福簡單而又美好,除卻籠罩在北山村的那片恐懼。

吃過晚飯,将這邊收拾幹淨。董志兆把剩下的菜湯泡了餅子,倒進黑狗的盆裏。

夜晚很冷,白天裏化了凍,現在大地已經被凍得結實。市場周圍全是黑漆漆的,只有小屋的一盞燈光,帶着溫暖的煙火氣。

“回家吧!”董志兆給江珮披好衣裳,“我還要去爹那裏,讓他查個日子,宅基地那邊好動工。”

夜空中沒有一絲光亮,好像點點星辰也已經被冰封了起來。

江珮縮着脖子,看看四下,這麽安靜,讓人覺得詭異。闫麻子始終是個禍端,不知道何時才能抓住。

“過來。”董志兆把自己的圍巾纏去江珮的脖子上,大掌捧着她的臉蛋兒,“我們回去。”

身後的小屋越來越遠,漸漸地淹沒在漆漆夜色裏,只有狗鏈子還帶着輕微的嘩啦聲。

一路走着,江珮不明白。明明闫麻子就藏在山上,村裏的人都躲着,為什麽董志兆還敢走夜路,還拿着手電筒四下的照?

“今天我來石場,等你說的那兩個石匠。”董志兆攥着江珮的手,“可是來了五個人,說是也想過來這邊上工。”

“也是從老兩石場來的?”江珮問,鴿子溝的石場接連出事,最近又不可能上工,肯定有不少人想走。

“是,我全都答應了。”董志兆道,他的步子大,但是為了照顧江珮,他特意慢了些。“最近石場的活兒有些緊,多些人也好。”

“我總覺得過來的人太多,老兩那邊會不樂意。”江珮說着,眼睛時不時的看着周圍,神經警惕。

“管他樂不樂意,是石匠們自己願意過來的,又不是咱過去搶的。”董志兆毫不在乎,“再說,他現在敢在鴿子溝露面嗎?”

這樣想想的确是,闫麻子在逃,他和老兩有過節,自然是不會現在出現的。

回了北山村,董志兆直接去了董家,商量明天老奶奶過壽的事兒,再就是算個日子。

到了老屋,已經是十點了,董志兆和江珮洗了洗就睡下了。

第二日,天依舊冷得可怕,慘淡的日頭隐在薄薄的雲彩後面。

吃了早飯,董志兆帶着董志聞去了石場。昨晚,董卓說了,要董志聞去給石場小屋挖自來水溝。

收拾了老屋這邊,江珮想去前屋,問問今天要不要去董五爹那邊幫忙?

剛走出門口就碰到董卓往村後走,身上披了一件舊襖,腰上挂了兩根繩子,腋下夾着一把鐮刀。

“爹,您要出去?”江珮問。

董卓嗯了聲,從衣兜裏掏出煙盒,咳了兩聲,繼續往前走。

江珮也沒在意,今天老奶奶過壽,估計董卓就是去地裏看看,不會走遠。

前屋,董母正在院子裏晾衣裳,搭上沒多久,衣裳就已經被凍硬了。

“娘,我也去五爹家嗎?”江珮問,幫着把地上的盆給收了起來。

“你不用過去了,今天那邊人多,我過去就行了。”董母擦幹淨手,“昨天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沒什麽事兒。你還是去石場幫着做飯吧!”

今天董淑蓮要去董五爹家幫忙,所以石場那邊的午飯,就要由江珮來熱。

家裏這邊沒什麽事兒,江珮就去了石場。

市場的積雪清理了一些,石匠們正在鑿着石頭,其中多了幾張生面孔。

遠處水窪的地方,是董志聞單薄的身影,正在鏟着土。現在大地已經開始上凍,挖溝要比以往費力些。

這裏的每個人都在忙活着。中午,董家兩兄弟要去董五爹家,男人們是要喝酒的,至于女人,晚上會過去。

差不多十點的時候,董五爹的兒子大偉來了石場,說是來請董卓過去喝茶,其餘的長輩都到齊了。

董志兆一愣,“我爹不在這裏啊!”

一旁幹活兒的石匠聽了,“我看見二叔拿着鐮刀往東邊山上去了。”

一聽這話,江珮一驚,想起了昨日說起闫麻子,董卓一臉不服氣,說自己敢上山,難道真的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真是震驚,看盜文的居然跑到原版謾罵,無語,吐槽下我的舊文那邊。

有小天使追過《他奪了錯嫁的新娘》嗎?嗯嗯,也要出版了呢。好高興,有兩本出版繁體了。

感謝小仙女灌溉營養液:芒果棒棒糖啊,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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