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芙蕖篇之一
? 芙蕖篇
天色微亮,淡淡的泛着青灰。
我似往日起身,梳頭時,一絲銀光撞入眼底,分外突兀。白發嗎?我有些微的怔忪,不自覺的擡眼望去,鏡中人眉目沉靜,似古井無波,端的是方外之人的仙風道骨。
其實,沒怎麽變呢,時光在修行之人的身上,流逝的并不算迅疾。只是不知為何,眼前卻突然有些模糊,鏡中的眉目恍惚間重疊上了另一張臉,依稀仿佛,似與現在并無二致,只是那張臉上,有那麽多生動的情緒,一颦一笑,俱是撲面而來的鮮活靈動。
那是,多久之前。
我微微眯了眼,那一場大戰,已經,十二年了。那個與上古仙靈一同消散的,眉間朱砂一點的沉默的少年,也走了十二年了。
三年之約,他已經失約了四次。
原來,這麽久了——
我忽地一笑,少年啊,只有他,永遠是少年,而我們,都老了。
門外傳來輕悄的腳步,随後是三聲敲門,輕而克制,天墉城的弟子,都是這般的端謹。
像他。
“妙法長老,早課時辰已到,弟子們都在子觀樓等着。”弟子隔着門輕聲道。
我微微一震,已經這個時辰了嗎,不過一縷白發,竟然發了這麽久的呆,差點耽擱了早課,真是,太放縱了。
“知道了,我這就去。”我沉聲答道,迅速的束起道冠,推門而出。動作雖快,卻沒有一絲慌亂,像一個真正的,道法高深的,修行之人。
帶着弟子做完了早課,我習慣性的往天音閣去。
門外弟子見我,俱都躬身行禮。我只一笑,揮手讓他們先下去,便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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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教的寝居自然比之其它長老略大些,陳設卻簡單的一目了然。
一張案幾,一張床,以及滿架的經卷,牆上的劍被他帶走,只餘空落的劍架。
此外,再沒有一絲多餘的東西。
我用手指輕拂桌面,潔淨無塵,想是灑掃弟子上心,雖說已數月無人居住,也并未輕怠。
略微掃了一下案上的文書,不過是些尋常書信,大多無關緊要。也是了,若有要事,弟子自會送到我那,讓我代為決斷或傳書與他定奪。
每天來這,說是整理,其實,不過是習慣罷了。
随手翻閱,發現往來寒暄邀請的信箋裏,還夾着一封蘭生從琴川捎來的家書,這些年他擔起一家重任,成熟穩重許多,只是寫起信來話痨依舊,信箋拿在手上分量十足。
我搖搖頭,有些想笑。蘭生啊,曾以為他是我們中唯一的紅塵自在人,卻也還是掙不脫命運的束縛。所幸,終究也算修得個凡俗卻喜樂的安穩人生,若真算起來,也當得上是那個故事中最圓滿的結局了。
只是不知道,那串金鈴清脆,女孩笑顏如花,從別後,可曾,入夢?
而那段鮮衣怒馬縱情高歌的傳奇,是否也如彼岸浮燈一夢,夢醒便湮滅在俗世繁華人間煙火中,再也無跡可尋。
離開時想想還是把信帶上了,雖然不是什麽重要文書,但我覺得,他收到,會高興的。
午後帶着弟子修習咒術,看看經文,待得天光漸暗,遣散弟子,自回房掩了門,這一日,便算過去了。
難怪人說,山中不知時日過,這日複一日,平靜如流水,就這麽,過去了。
晚膳有弟子送來房中,用過後,将書信用天墉的法術發與他,并沒有勞動阿翔,它已經太老了,飛不了那麽遠那麽長了。
不久便收到回信,他果然心情不錯,難得的與我閑話家常了幾句。問及玉泱近況,又說這次的妖怪很棘手,法力高強戾氣甚重,已經滅了好幾個村子,可能還要一些時日才能回來。
棘手嗎?難怪這次他不但親自下山,天墉城也幾乎精銳盡出,雖然說的輕描淡寫,但我能想象其中的兇險。不免有些擔心。
這種擔心的情緒泛了開來,才突覺有些遙遠的陌生,畢竟他當了掌教以後,已經很少親自下山了。
但,在很久以前,天墉城的掌教陵越真人還只是我的陵越大師兄的時候,他經常會下山,少則十天半月,多則數月半載。而我,生活的常态,便是等待,和擔憂。
不過那時,并不只有我一個人。那個獨自住在後山沉默的少年,會與我一起等。我會時不時跑去找他,和他說說話,纏着他教我大師兄的劍法,他雖然話不多,但都會順着我的話接上一兩句。或者就那麽靜靜坐着,逗逗阿翔,看着日頭從中天到西下。
時間,也并不難捱。
只是後來,他也走了,不止是他,晴雪,紅玉,紫胤真人,連那個總是吵吵嚷嚷找麻煩的陵端都走了,偌大的天墉城裏,漸漸的,只剩下我,和他。
變得,好安靜。
就寝前梳洗的時候,又想起那根白發,想拔去卻半晌沒找到。
在鏡前呆坐了一會,突然失笑,罷了,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白發生了便是生了,拔了又如何呢,這點執着都看不破,枉為修道之人。
明明,已經那麽努力了呢。我搖了搖頭,果然,沒有什麽慧根天賦,走到今天這一步,無非是跟着一個人的背影,亦步亦趨。
有些入門久的弟子,對當年的故事多少知曉一二,這些年來,他們眼中的唏噓甚至是悲憫,我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不知道怎麽說與他們聽,連我自己都不相信,其實這些年,我過的并不苦,更未覺得勉強過。
從年少起就追尋着那個身影,早就成為本能,可能也曾懵懂的期盼過,奢求過。心裏卻始終是明白的。因此當年知曉他的決定,未曾有半分驚疑。
他原本,就是那樣一個人啊,會做那樣的選擇,就像春天花開冬天雪落一般順理成章。早就知道他的選擇,也早就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我所求的,無非,是終其一生,陪伴着他。
陪伴,而不是等待。我未曾等待過什麽,自然不必糾結于等不等的到,有沒有結果的問題。
所以現在的生活,于我也算是求仁得仁,又怎可能心生怨怼。
如果說有難,不過是因為陪伴那樣一個人,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是那麽強大,要站在他的身邊,談何容易。
紫胤真人走了,父親也走了,整個天墉城落在他的肩上,他再無人可以依靠。
他的身邊環繞着那麽些人,看似熱鬧,其實哪一個,不是仰仗着他的照拂等待着他的保護。又有誰,真的想過,他,會不會累。
他們仰視着他,像仰視一個真正的神明。
神明怎麽會累呢。
可他,卻并不是神,他只是一個擔負着神的責任,被祭獻上神壇的,人。
他是太多人的支柱。所以我,想當他的支柱,哪怕為他分擔一絲一毫也好。如果都做不到,至少,是同伴。能夠并肩作戰的同伴。
而非另一個需要承蒙他照拂回護的,累贅。
所以前任妙法長老卸任後,我一改散漫的練功态度,以所有人都驚詫的速度進步着。
終于,在他擔任掌教的第一個三年,我成為天墉城第十二代妙法長老。
他的,妙法長老。
我追逐着他的腳步,拼命努力,只是為了,站在那個離他最近的位置,陪着他。
一晃,也就過了那麽多年。
“師尊,該歇息了。”門外閃過一個小小的身影,七八歲的年紀,卻端着十足的架勢,似模似樣的對我躬身行禮。
我卻笑了,揮手招呼她近前。
這是玉真,我的第一個入門弟子。
去年他下山,回來時,帶了個孩子。粉雕玉琢的女娃,縮在他身後,怯怯的看着我,眼底的驚惶讓人不由得心生柔軟。
他說這孩子是途徑山下的村莊撞見的,父母雙亡兄嫂虐待,他救下她後,看着很有幾分靈性便帶上了山。
從山下撿孩子,倒是我們一門的傳統,我記得我當時這樣說道。
他一愣,接着笑了,輕輕淺淺,像平靜的湖面泛起的漣漪,一閃而過,我卻清楚的記得每一個線條的變化,從出現,到消失。
大師兄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多年前的少女托着腮這樣說着,眼裏滿是迷戀,像個癡子。
可他是真的,很好看。笑起來尤其是,笑意從眼底蔓延,像初雪消融,英俊冷冽的線條随着笑意變得柔軟,眼中的光華像聚集了這天下清氣所鐘之地的所有鐘靈毓秀。
讓人,一眼沉迷。
這些年他臉上真心的笑越來越少,于是愈發覺得珍貴,每次看到,都讓我恨不得拿把刀在心底刻成畫,永不消失才好。
我二話不說便與他要了這個孩子,按輩分取名玉真。
我将她收入門下,甚至沒有經過入門弟子的必經試煉,一半,為着他的那個笑,另一半是因為,寂寞嗎?也許吧,畢竟這山中歲月,實在是□□靜,也太冷清,太需要這樣溫熱柔軟的生命,帶來的慰藉。
何況,我真心喜歡這個孩子。她的眼睛澄澈而柔和,像某種無害的小動物。
稀奇的是對于我的徇私,一向公正無匹的他竟什麽都沒說,便由着我們去了。
我曾經有些好奇,畢竟即便是玉泱,他都足足考驗了他一年才收入門中。
想問為什麽,但終究沒問出口,得了便宜就不要再賣乖了,何況,他實在太忙,能與他閑話的時光,太少。
久了,便也就忘了再問。
有時心下暗忖,他大抵是覺得我也教不出什麽能成大器的徒弟,便不必太過苛刻了罷。
這樣想着,不覺笑出了聲,玉真疑惑的看着我,我摸摸她的腦袋,指尖滑過柔軟的發絲,起身領着她的手送她回房。
雖說是師徒輩分嚴謹,但比起一個入室大弟子,我更希望她能好好做一個孩子,不要活的那麽累,像,他們那樣。
安頓好玉真,已是夜靜更深,不知怎的,走出房門,總覺得有一絲異樣的氣息在身邊流動。
有什麽東西闖入?
我閉目凝神,催動修為,卻沒有感覺到絲毫妖氣。再細細感知,那縷氣息似乎又消失了。
是我多心嗎?
我的修為雖不及他,但今時今日,有什麽東西想闖入天墉城,卻讓我感受不到任何氣息,那也幾乎是天方夜譚。
若真的有,就太可怕了。
但願是我多心。
回房後,雖然心中仍有疑慮,卻不知為何困倦不已。沉沉睡去前,最後想的一件事,是明天讓弟子加強巡視布防,以免生變。
他不在,我必須幫他守護好這個地方,不能有任何差池。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朦朦胧胧中,看到午後的天音閣,陽光澄澈,漫上窗臺,卻被碧色的窗紗濾出清冷的意味。
我像是漂浮在上空,俯視着夢裏的情景。
屋內的景象頗為怪異,一個小小的人兒蜷縮成一團,躲在寬大的書桌下面,怎麽都不願意出來。卻也不哭不鬧,只是固執的縮在角落裏。
然後,我看到了我的父親,涵素真人。
他負手而立,背對着我,臉色鐵青。
門外的弟子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偌大的房間裏,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麽以奇異的姿态對峙着。直到,紫胤真人領着一個小男孩,走了進來。
他徑自走到桌子前蹲下,那張歷經歲月滄桑卻容顏不改的面上,難得的帶着笑意,讓人無端想起戲文裏說的神仙化人。
他對桌下的娃兒柔聲道:“芙蕖,你出來,我給你介紹一個新朋友好不好?”說罷回頭招呼道:“陵越,過來。”
另一個小小的身子擠到桌子前,小小的少年對着桌子底下的女娃伸出手,“芙蕖妹妹嗎?我叫陵越。”午後的陽光打在少年的臉上,他的笑,卻比陽光更暖。
小女娃擡眼看着他,終于怯怯的伸出手,放在少年攤開的掌心上。
小小的手拉住另一只更小的手,牢牢,握緊。
陵越哥哥。
我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是熟悉的床帳。
坐起身子,只覺得頭腦滞澀混沌。我盤腿坐好,調息吐納,半晌,重新睜開眼,靈臺終于漸漸清明。
怎會,做這樣的夢。
那是,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久到連記憶都快要不複存在,怎會在夢裏,以這麽奇異的視角,這麽清晰的看到,纖毫畢現。
我的記憶開始的很早,被送上山的那年,只有三歲,年紀太小,對于發生過的事無甚概念,只是後來斷斷續續的記憶加上聽說,拼拼湊湊,也大概得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其實,是很俗套的故事,無非是年輕俠客下山行俠仗義,救下富家千金,郎君溫雅佳人荏弱,一見鐘情生死相許,便結了親。
可是,年輕俠客不是普通江湖義士,是天下第一修仙門派天墉城的大弟子,他為了她,棄了仙途。卻躲不開,肩上所擔的責任。
他們在一起兩年後,傳來消息,天墉城第十代掌教得道升仙,離開前卻叮囑,要找到他接掌門派。
得到門派傳書的那晚,他在窗前坐了一夜,而她,默默的陪了他一夜。誰也不知道,那一晚,他們究竟想了什麽,又說了什麽。
天亮後,她主動要求與他解除婚約,放他離去。
他走了。回到他的正途。
而他不知道,她已有身孕,自知不容于世,在他離開後,也悄悄離家。流浪江湖,隐姓埋名,生下一個女娃。
取名,芙蕖。
灼若芙蕖出綠波。這個名字裏,是母親對我的期許,她該是希望,我能有一個燦爛而明媚的人生,在陽光下,盛放的人生,不必像她一般,永遠活在陰影中,慘淡而清冷。
我對娘的記憶全然模糊,但我相信,她很愛我,如同,她很愛我的父親。
娘去的很早。憂思過重加上窮困操勞,本是身嬌肉貴的千金小姐,很快一病不起,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為了我能有一個正常的人生,終于帶着我回了娘家。
一進家門,她就倒下了,再也沒有起來。
母親本是家裏最受嬌寵的女兒,卻是這樣的結局。外祖父母無法面對我的存在,母親故去後,便一刻都不停的差人将我送上了天墉城。
我甚至沒有趕上母親的殡禮。
而天墉城上,仙風道骨的涵素真人,猝不及防的,多了一個女兒。
不難想象衆人的嘩然失色,非議紛紛。
小孩子的敏感其實比之成年人更甚,那時我便知道,自己不受歡迎。無論是在外祖父母家,還是天墉城,我都是一個提醒着他們不堪過去的,恥辱的存在。
天性的敏感讓我知道,我的存在是錯誤的,但是年紀的局限讓當年的我還無法理解,究竟,我錯在了哪?
這種感覺讓我很無助,害怕卻哭不出來,只想把自己盡可能的縮起來,我覺得自己一直在發抖,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直到,他拉住了我的手。
他的笑容那麽溫暖,輕易的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再後來,一連串的歲月裏,我跟着他,黏着他,像個小尾巴。他對我很好,手把手教我念書習字;牽着我的手,帶我去後山,把我舉得高高的讓我摘野果子;在我做噩夢哭醒的時候,抱起我,安慰我,為我說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故事。
那一年,我三歲,他八歲。他是我的陵越哥哥。
兩年後,我正式拜入天墉城,成為城中第一個女弟子。
天墉城作為天下修仙第一派,武學一道,分為劍宗和法宗。執劍長老一派,以修習禦劍之術為主,屬劍宗。我父親,妙法長老一派,修習法宗。另外還有凝丹,戒律兩位長老,負責丹藥與弟子賞罰。
我很想入執劍長老門下,做他真正的師妹,但知道不可能,我于劍道實在天賦平平,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有,于是乖乖的聽從安排,入了父親的門下。
從此後,他成了我的陵越大師兄。
就這樣,又過了兩年,終于,宿命的□□開始運轉。那幾條名喚命運的軌跡,漸漸,有了交彙。
那一天,紫胤真人于山下,帶回了那個眉間朱砂如血的孩子,取名,百裏屠蘇。
開始時,我對這個跟我同歲的孩子是有敵意的,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分去他太多的注意與關愛。他說,他很像他失去的那個弟弟。
我很失落,我知道他弟弟在他心中不可取代的地位。那個位置,是我渴望卻自知永遠不可能擁有的,而這個剛上山的孩子,輕易的辦到了。就像,他輕而易舉的入了衆多弟子渴盼不已的執劍長老門下,成為他的師弟,真正的師弟,唯一的師弟。
我應該,讨厭他的。
但同時,我對那個孩子又有天然的好奇心。
我不知道他的故事,只是無意間聽到過幾個詞,什麽煞氣,什麽妖怪的,我不懂得那些詞背後的意思,但那些說話人的表情卻讓我隐約覺得,他也是個莫名的被定了罪,成為錯誤的存在,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的人。
像,當初的我。
這樣想來,我又免不了對他生出幾分惺惺相惜。
這麽多矛盾的情緒下,經過一番天人交戰,我最終決定對那個孩子冷淡以對,采取不聞不問的态度。于是每次遇見,我都偏過頭只當沒看見,他似乎對于冷遇很是習慣,從沒表現出詫異或不滿,一徑沉默着。
我更加好奇了。
他真的是很特殊的存在,這是我對他第二個印象。因為他,很多事情好像悄悄改變了。
自他上山,已得道成仙的紫胤真人不知怎的受了重傷,開始長期閉關。他入門後,也并未如其它弟子一樣住在玄武,而是單獨在後山修行,更從不與我們一同上課。
除了用膳時間,他幾乎不會出現在我們面前。
可是即便如此,門中弟子看着他的眼神中,卻總是帶着畏懼和憎惡,尤其以比我先一年入門的二師兄陵端為甚,幾乎對他深惡痛絕。
為什麽呢?他并沒有得罪任何人啊。
我開始想找他聊聊,但是,無論是紫胤真人還是大師兄,他們都有意無意的将他與我們隔開。在他們嚴絲合縫的保護下,其它人根本不能接近他。
直到那一天,紫胤真人閉關未出,大師兄第一次下山收妖。
機會來了,我找了個理由從早課上溜了,跑到後山,想把我那些好奇去問個清楚。來到後山,卻發現,等這個機會的人,顯然不止我一個。
陵端帶着幾個修習弟子,把他圍在中央,推搡着。
他的身量比同齡男孩來的瘦小,幾乎同我一般單薄。臉上的神色,卻是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冷淡。
那種冷淡,不是倨傲,而是…經歷過千百遍掙紮後的寂滅,那種神色,不知為何,竟讓我心一抽。
他的眼中毫無畏懼,卻也不辯解反抗,就那樣蒼白着臉,一語不發,任由陵端等人肆虐。
他第五次被推到的時候,我的身體終于快于思考,沖了過去,擋在他身前。
“芙蕖?”陵端顯然未料到我的出現,“你怎麽在這?”
我仰起頭,指着比我高了一個頭的陵端道:“這麽多人欺負他一個,你羞不羞?”
“你少管閑事,他是個怪物,我們是替天行道。”陵端嚷道,伸手想把我拉開。
“什麽怪物,我怎麽沒看出來他是怪物,你們欺負人還不認,丢人。”我推開他,堅持的擋在他們中間。
陵端有些惱羞成怒,“芙蕖,你別以為你是掌教的女兒我就不敢對你動手。”
我叉起腰,毫不退縮的喊回去,“動啊,怕你不成,等大師兄回來了,看你們一個兩個有沒有好果子吃。”
提到大師兄,他們終于有些畏縮,僵持半晌,陵端一跺腳,“走。”說罷指着我們,“你和大師兄,都護着這個怪物,總有一天,會被他害死。”
我的回答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終于走了。
我回過身,歪着頭看向仍坐在地上的人,“屠蘇?”他叫這個名字,對吧?
他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似乎不明白一向無視他的我為什麽會突然沖出來幫他。
我卻不知怎的,突然想笑,然後我想我真的笑了,在他睜圓的眼中,清晰看到自己的笑的彎彎的眼睛。
“我叫芙蕖。”我學着記憶裏大師兄的樣子,向他伸出了手。
他怔了怔,還是伸手拉住,借我的力站了起來。
“謝謝。”他對我笑了笑,低下了頭,蒼白的臉上第一次閃過一絲紅暈,近乎羞赧。
我不禁笑出聲,這個孩子,其實,還挺可愛的。
“不客氣,我可是你師姐。”我對他揚揚下巴。
“師姐。”他呆呆的重複了一句,眼睛睜得圓圓的,像極了我曾經在外祖父家看過的,一個漂亮的姐姐房裏養的貓兒,好看的不像話。
我突然理解了大師兄對他的保護和偏愛,就這麽一個眼神,連我都忍不住想要保護他了。
我豪氣的拍拍他,“以後,師兄不在,師姐罩着你,別怕。”
“嗯。”他小心翼翼的擡眼,與我相對而笑。
真是,最好的時光。
現在想起,都忍不住唇邊泛起笑意。
屠蘇,是個好孩子呢。看似孤僻冷傲,但其實最是心地純善。也,很好欺負。每次纏着他讓他幫我做些什麽,他即便為難,只要我撅起嘴,鼓起臉,他都會照辦。對他耍性子發脾氣,他也從不回嘴,最多低低的說一句,“師兄說的。”封住了我的口,有幾次堵得我臉紅脖子粗,直接對他動手,但當然,我打不過他,即使他讓着我。
只是後來想起,我常常懷疑,他那時端着個無辜無害的表情,說那些話,其實,是故意的。
可惜當時,忘了問他。
後來,再也沒有機會,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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