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芙蕖篇之二
? “大師兄,大師兄,這個送給你。”粉衣少女舉起手中的劍穗,明黃的絲縧燦爛的像那一天的陽光,以及,她的笑的彎彎的眉眼。
“我不用劍穗,它會妨礙我出劍,芙蕖,你練功不用心,總拘泥于這些小玩意作甚。”面前人目光清冷如水,一點一點的澆熄了少女眼中的笑意和期許。
大師兄——
猛地坐起,我茫然四顧,又——做夢了?
我起身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仰頭喝下。冷透的茶水分外苦澀,冰冷的感覺一直流到胃中,倒是讓人漸漸清醒過來。
最近這是怎的了。為什麽會一直夢到過去的事。
明明,已經很多年沒有想起了。
有鐘聲遠遠傳來,在安靜的如同死境的夜裏分外清晰。四更天了,還有半個時辰就該起身早課,索性不睡了。
我随手披了件外袍,走到門外,入夜時下了場雨,此時風中有了些涼意,裹挾着一地殘花的冷香迎面撲來。
不知山下天氣如何,他走的時候,剛剛入夏,一轉眼都快到中元了,過陣子,天就該徹底涼了,他——可有添衣。
我倚着廊前的欄杆,模糊的想着,忽然又笑了,真是瞎操心啊,那個人修為深厚,幾乎寒暑不侵。何況,身邊跟了那許多弟子,總會把他照顧妥帖。幾時又需要我惦念了。
不是不知道的,卻還總是忍不住胡亂的擔憂。忽然想起夢裏的陵越對那個眉目仍帶嬌稚的少女正色說道,你不好好練功,卻總是拘泥于這些小玩意。
他眉頭微蹙,像公正嚴明的大師兄對着任何一個不成器的師弟師妹,目光肅穆,近乎疏離。
我還記得,那一天,我的心,在那樣的目光中,就那麽深深的,沉了下去。
沉入,不見底的深淵。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大師兄對我疏遠。是從屠蘇來以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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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眉細想,卻發現年歲久遠,有些事,終究是模糊了。
好像,并不是某一天突然發生的事,而是很自然的,逐漸的,發生變化。
等我發現的時候,大師兄,已經不再是那個會牽着我的手帶着我玩,溫柔的對我笑,将我抱起舉得高高的大師兄了。
他也并不是對我不好了,他還是對我很好,像對大家一樣好。只是我知道,有些東西變了,我不知道為什麽變,也許是随着成長必然發生的,也或許,是因為他越來越忙。
他開始幫我爹理事,天墉城上上下下諸物繁雜,他已是□□乏術。再加上紫胤真人長期閉關,屠蘇身負煞氣不容于衆弟子,飲食起居,課業修煉,他都得一一過問,親自打理。
他不再是我一人的陵越哥哥,他是天墉城的首席大弟子,所有人的大師兄。
他要顧及的人和事越來越多,越來越重要,屠蘇的煞氣,天墉城的繁雜事務,山下老老小小靠天墉城庇護的百姓。
每一件,都比我的那些小小的旖旎心思更重要,更迫切,我這樣安慰着自己,也就,漸漸習慣了。
思緒回籠,我對自己搖頭,最近心神尤其不定,怎的總在這些前塵舊事裏糾結,這樣,是不對的。
深吸口氣,想定定心思,可突然,我的動作驀的滞住——有妖氣。
怎,怎麽會?
我鎮定心神,閉上眼細細感知,西南方向,妖氣是從那裏傳來的——
我睜開眼,瞳孔凝聚,那是玄武,居住的大多是初級弟子,法力低微,這只不知道是什麽的妖如果真去了那裏,不堪設想。
來不及多加思慮,手心一攤,一抹绛紫色的劍光在掌上流轉,我握住劍柄,足尖一點,向着妖氣傳來的方向追去。
越往下走妖氣愈盛,空氣中都是濃濃的腥氣,令人窒息。我忍住皺眉的沖動繼續向前走。
玄武居前有一片小小的林子,供初級弟子冥想修煉用。此刻,那片密林上已經籠罩着一層暗綠色的光,像是什麽東西的涎液,詭異又惡心,漆黑的天色下,分外可怖。
是這裏了。
我接着發現,越接近這個地方,周圍越安靜,漸漸的,什麽都聽不到了。現在雖是深夜,總也該聽到些風聲,遠處傳來的打更聲什麽的,何況我修行多年,耳力比一般人來的靈敏,有時一朵花一片葉落在地上都能聽入耳中,然而此刻,卻一片死寂,看來,是被人下了什麽結界,難怪一路追過來,沒有看見一個弟子。
我閉目默念心決,再睜眼時,五感辨識已分外清明。側耳細聽。确有令人牙酸的“沙沙”聲,叢林中響起,微弱,卻在如同凝固的空氣中顯得分外詭異,令人毛骨悚然。
不是風過樹林的聲音,倒像是什麽東西在地面摩挲。
應該——是蛇妖一類的東西。
我心中有了思量,提一口氣,将手中劍抛向空中,雙手結印,拍向前方,輕詫一聲“去。“。
劍氣帶着我的咒印飛快的刺向密林上空的暗綠色結界,刺啦一聲,像是有什麽被燒焦,空氣中升起一陣帶着焦味的腥臭,令人作嘔。
林中傳來一陣巨響,像有什麽巨物在林中翻滾,一時塵煙滾滾,林中的樹倒成一片,有些甚至被連根拔起。看來傷到了那個東西。
我喚回長劍,握在手中,凝神靜氣,等着它出來。
果然,不一會綠光大盛,一只三頭蛇妖從林中緩緩立起,比整片樹林高出三分之二,我仰頭看它,三只醜陋的蛇頭上,六只閃着詭異綠光的眼睛一起盯着我,吐着鮮紅的信子。
我打了個寒顫,真的,很讨厭這些長得這麽醜的東西。不過還好,只是三頭,還未修煉成九頭蛇。
蛇妖似乎對我有些輕慢的跑神不滿,中間的頭沖着我吼了一聲,可惜物種限制,吼不出氣壯山河的氣勢,也就只能發出“嘶嘶“聲。
我輕嘆口氣,大師兄,屠蘇,其實,你們知道嗎?我還是很不喜歡直面這些惡心的妖怪,只是,現在沒有你們擋在我前面了。
腦子裏還在分神想着那些,但手下卻沒有絲毫遲滞,我迸裂指尖,用鮮血劃了一個符,拍入地下,符印蔓延至蛇妖身下頓時轟然炸開,翻起一陣煙塵。它翻滾着想躲,粗長的身體在地上掃過,合抱粗的樹木紛紛而倒。
我早就做好準備,蛇尾掃過的瞬間,執劍躍起,劍氣挽成一朵绛紫色的光華,趁着蛇妖和我的符咒一起造成的那一瞬間的視線昏亂,劍花脫手回旋而出,幹脆利落的絞向蛇妖兩側的頭,兩側頭比起中間,視力反應都遲緩許多,猝不及防間就被我斬落。
一陣腥臭冰涼的血水噴出。蛇妖痛極且憤怒,翻滾甩尾的幅度加大,帶起的風都鋒利的沾上身立即見血。
我顧不得身上被它劃出的傷口,今天必須速戰速決,不然牽連面積太大或者引來其他的妖就麻煩了。這樣想着,我幾乎一上來就下殺手,招招只為取命,毫不容情。
這樣淩厲的招式,其實并非我擅長的。
此刻,我再次提氣躍起,準确的騎到了蛇妖的背上,它感覺到,瘋狂的甩動着,想把我摔下來。蛇的背沒有鱗片,又布滿黏液,沒有任何着力點,我只能雙腿絞緊它的脖子,努力維持平衡。
我在劇烈的搖晃中飛快的思索着,目标終于對準了一點,七寸應該就是這裏,我已經在它背上撐不住了,如果錯了,我估計就會被摔死,只能拼了。
我咬牙,催動全身修為灌注長劍,對準那一點,用盡全力氣刺了下去,那蛇居然發出了刺耳的嘶叫,整個身子直立起來,我終于被甩下來,好在早有準備,離開它身體的一瞬間,淩空翻身,足尖連點,在周圍東倒西歪的樹上卸去了力道後,方才翻身落地。
那條蛇痙攣一陣,終于轟然倒下。
結界破開,這一聲巨響所有弟子都聽到了,驚慌失措的聚攏過來。
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可怕——我全身脫力般靠在樹上,卻還亂七八糟的想着——臉上,身上,蛇妖的血,我的血,灰塵樹葉樹枝,還有那些黏液——我打了個冷戰,太惡心了,我現在沒有心思和他們說話,只想快些回房。
有執事的大弟子趕到,看到這樣的場景,心裏明白了幾分,立刻留下幾個維持秩序,驅散聚攏的初級弟子灑掃仆婦,清掃現場。
其他人随我離開,我拒絕了他們送我回房的意圖,只讓他們立刻去巡視,調查蛇妖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另外加派人手布防。前山後山都要派人駐紮。
天墉城是天下清氣所鐘,清氣與妖魔的濁氣相克,因此,妖邪之物即便虎視眈眈卻向來對天墉退避三舍,如今,竟然有這麽強大的妖怪直接進入天墉城內,實在是匪夷所思。
我隐約覺得,事情不是那麽簡單的。
回房沐浴更衣後,卻仍覺得那蛇妖的腥氣在身上揮之不去,令人作嘔。
我閉了閉眼,真是的,才殺了一個妖怪,就這麽受不了,還說要為那個人分擔,這原本,就是他的生活,面對這些惡心的,強大的怪物,保護身後的人,是他當成使命般,要用一生去做的事。
我自嘲的笑了笑,這麽多年,以為自己進步了,足夠強大可以站在他身後了。可無論是小師妹還是妙法長老,骨子裏,都是還是那個軟弱不争氣的芙蕖,從來,沒有改變。
我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長劍上,宵河,是的,我的劍,也叫宵河。
宵河劍是紫胤真人百年前從山下機緣得到的,原本就是雌雄雙劍,紫胤真人愛劍成癡,收藏的都是天下神兵利器,宵河更是個中翹楚,天墉城弟子雖多,卻無一人讓他覺得配得上這把劍,便在劍閣中,空置了近百年。
直到陵越上山,十五歲那年,紫胤真人将宵河雄劍贈予他,可看出紫胤真人對陵越的認可和期許。
而雌劍,卻是我央了父親,與紫胤真人求來的。
那似乎是我記憶裏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女兒的姿态與父親提出訴求,一直以來,我對父親,都是恭謹而疏離的。
并非故意,而是我們的關系,從一開始就始于段不容于世難以啓齒的往事。因此,我始終不知道如何坦坦蕩蕩的用一個女兒的身份與他相處。
可是我,真的很想得到那把劍。和他,一對兒的劍。那種隐秘的幸福感和滿足感讓我不能抗拒。
于是平生第一次,我與天墉城掌教真人,我的生身父親,開口央求。
記得說出請求之後,他只是一直負手背對着我,什麽也沒說。那樣站了許久,也沒有等到他開口。我亦自知要求荒謬,便理所當然的相信被拒絕了,我輕聲告退,打算斷了這個念想。
可是就在幾天以後,紫胤真人讓陵越将我喚到臨天閣。臨天閣是掌教與衆長老議事的場所,有什麽事情,要在這麽嚴肅的地方說。
陵越只是笑笑,什麽都不說,我只好疑惑的跟着他,邁進了臨天閣。
只見父親,紫胤真人,幾位長老居然都在,案上,放着一個古樸的劍匣,即使我功力尚淺,都能感覺到劍氣逼人。
紫胤真人看我進來,走到桌前,打開劍匣,愛重的凝視匣子裏靜靜躺着的長劍,半晌,關上劍匣,鄭重的遞予了我,只對說了一句:“既如此,望芙蕖莫辜負了此劍。“
我連忙點頭,雙手接過,抱在懷中。一時不知是何心情。
我下意識的看向父親,他依舊不言不語,好像并沒看我,我沖他一笑,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好像第一次,看見父親,笑了。
我得到了,與他成對的劍,卻不知道,能不能做那個與他比肩的人。
宵河啊,我随手拿起絲帕,珍惜的擦拭着,其實,我配不上你呢,那個人,才配用這樣的神兵利器,同樣的劍,看過在他手中散發的威力,你會不會,心有不甘呢。
可是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握着這把劍,我心裏就會安穩,我就會覺得,他們還在我的身邊,從未離開。
大師兄,還有——父親。
父親走的那天,我們依舊如初見般,相對無言。似乎記憶裏,我們為數不多的單獨相處的場景,都是這樣的。他負手而立,背對着我,我靜靜站着,看不到他的表情。
終于,他轉過身走進我,手指一動,微微擡起,卻又放下。似乎掙紮着什麽,最終,輕輕落在了我的頭上。
平生第一次,他輕撫過我的頭頂,像是一個普通的父親對女兒做的那樣。他對着我,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後,只說了一句:“芙蕖,對不起。陵越他——“
“爹,你不用說了,“我飛快的打斷,對他微笑道:”我明白的,你們都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明白的。“
父親輕嘆,仰起頭閉上了眼,像是為了阻隔什麽。
過了一會,他睜開眼,突然對我說道:“你很像她。“他第一次用那樣的眼神,專注的看着我,目光卻像穿過我,落到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看到了,哪個遙遠又模糊的影子。
“我原本,是想離開前将你送下山的,你的性子,不該在天墉城的。“父親第一次對我說這麽多的話,甚至提起他對我的看法和安排。”我原本希望,你能過另一種生活。“
“不用了,爹,我會留下來的,這樣的生活很好,天墉城,是我的家。“雖然你終究也要走了。最後一句話,我沒有說出來。
父親沉默半山,又嘆了口氣,點點頭,便轉身出去了,沒有回頭。
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他。
但是我知道,他終于卸下了這大半生的重擔,終于,可以去追尋被壓在心底最深處的,那個遙遠的影子。
天墉城歷代掌教,無不修仙,除非,心中執念未消,無法脫離這紅塵萬丈。
父親,你最終的選擇,我明白的。我也知道,你明白我的選擇。
因為我是你的女兒,我們,是一樣的人。
事情愈發的不對了。
近來天墉城周圍,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妖物,雖說沒再出現如那晚一般修為高深的,但那些小妖精怪敢在天墉城出沒,本身就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細想起來,更為可怖。
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站在臨天閣前的展劍臺上,舉目四望,浮雲缭繞,本是聚集了天地清氣的地方,卻不知何時起,總有一絲一縷的類似妖異之氣浮現,更可怕的是,無形無跡,轉瞬即逝,連追蹤都不知從何下手。
“師父,師尊還是沒有消息嗎?“玉泱前些日子遵照陵越的意思修煉辟谷,剛剛才出來,卻發現城中出了這些怪事,也跟着憂心忡忡。
雖拜在陵越門下,他卻始終認定是我将他帶上山的,堅持叫我師父而非師叔。
我搖搖頭,近日已經接連向他發出了好幾封書信,告知城中有異,望他速歸。卻如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音。
雪上加霜的,城中弟子也連連出事,卻不是被妖邪之物所傷,天墉城上下修法,一般妖邪之物即便侵入,也未構成足夠的威脅。
但這幾天,城中一些修為較淺的弟子性情大變,一點小事大吵大鬧甚至大打出手,自相殘殺,半夜巡視的弟子也說,經常見到一些弟子半夜游蕩,眼神詭異,念念有詞。像是被什麽附了身。
可是,他們身上并無妖氣,也無其它被附身的跡象。
我懷疑,是什麽魔物,混了進來。
“魔?“玉泱驚異的看着我,”傳說中無形無跡,沒有實體的魔?“
我緩緩點頭,魔為三界傳聞中虛無飄渺之物,無形無體,附于人心,善于鼓動人心惡念,亦怨氣為食。不死不滅,力竭而退。
心中默念這一段記載,手心不知何時泛起冷汗,但願我猜錯了,否則,天墉城大劫将至。
你,快點回來好不好。
是夜深沉,我好像,又做夢了。
這一次,是在後山,那個,熟悉的山崖邊。
那天的風格外凜冽,吹的人心都有些發冷。
“芙蕖……“面前人眼中,第一次浮上近乎痛楚的神色。
“不要說對不起。”少女眼中閃着淚光,卻努力的向上揚起嘴角,“芙蕖恭喜大師兄繼任掌門。”
終于……到了這裏嗎?
夢裏的我将劍穗纏到他的腰間,終于忍不住,第一次,抱住了他。
我把臉貼在他的胸前,聽到了他的心跳,沉穩有力——像一記絕響。
我閉上眼,終于有淚滑下。
我的淚落在他的衣襟上,瞬間被山風吹去,消散無形。
我在夢裏,看着那兩個人,突然想哭,原來,還是有些事情,是我當時不知道的。
我漂浮在半空,從局外人的角度,第一次看到了陵越的表情,和那只微微擡起,卻沒有落下的手。
他——也曾想要抱住我的嗎?雖然,那只手,最終的最終,只是用力的攥成拳,垂在了在身邊。
我看到了,他的眼中,有淚。
原來……是這樣嗎?
我不知道人在夢中會不會落淚,但是卻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頰邊的濕意。
可是,這樣的夢境,未免太詭異了。我怎麽會,夢見我沒有見到過的東西。
不對!
這不是我的夢,這是幻境。
“你終于發現了。”耳邊響起誰的聲音,似遠還近,竟像是從我身體裏發出來的。
“誰?”這是什麽夢,我該醒過來了,我要醒過來。
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試圖掙紮,可是動不了也睜不開眼,眼前一花,後山,相擁的人影都不見了,眼前只餘一片灰茫茫的混沌。
這是那裏?
“你的心裏。”耳邊的聲音很輕,像是戲谑的語氣,卻讓人從心底泛起寒意。
“你究竟是誰?”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仿佛在很空曠的地方響起,又像從天外傳來。
“我是誰?你猜啊?”聲音笑了起來,“這麽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心志倒挺強大的,居然還沒吓瘋。”
“我是天墉城妙法長老,不是什麽小姑娘,這麽點伎倆想吓住我,做夢。”我反而漸漸鎮定下來,可以肯定,這是什麽妖物創造的幻境,此刻若是稍有軟弱,便會被妖邪侵入內心,為它所控。
我默念門派的清心訣,強令自己心境清明。
“有意思,我有點喜歡你了。”聲音好像近了一點,幾乎像在耳邊低語。
我寒毛都要豎了起來,卻強自挺直了脊柱,不肯後退半步。
“說起來,你真是我見過最有意思的人之一。”聲音仿佛帶着什麽唏噓似的,“雖然,我已經睡了好久好久了。對人類,也已經很陌生了。“
“不過,真的挺奇怪的,雖然不知道現在過了幾百還是幾千年,可是人類不是應該都是那個樣子嗎?自私,懦弱,自以為是,斤斤計較,你看,不過引來幾只鏡罔,你們那些弟子,不就亂成一團了。”
它絮絮叨叨的說着,“這裏的人啊,雖說是什麽修行之人,心裏的惡念都不大,但稍加引誘,也是很好的食物呢。”
鏡罔?原來,是這種魔物,我曾聽紫胤真人說過,鏡罔以人心惡念為食,善于激發人心怨氣,難怪這幾日弟子們那般反常。
“可是你,”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我真的有點不明白了,這些日子我夜夜入你的夢,你的一生,也算是頗為坎坷了。”聲音似乎玩味的笑着,“渴望親情,可是從小就被抛棄,上了山見到父親,也沒享受過一天天倫之樂,至于那個誰,陵越是吧,你這麽多跟在他身後,他可曾回頭看你一眼?”聲音說到這,停頓了下來。
我無心回答它的問題,全身肌肉繃緊,警惕着,可是我不知道在環境中,跟這個無形無體的魔物,該怎樣對抗。
它卻似乎沒有攻擊我的意思,又開始說話了,“你居然真的可以毫無怨怼,你的心裏,對于這些過往,居然沒有絲毫的憤怒或是不甘。我實在不明白。”它的語氣幾乎在跟我閑話家常,我只覺得荒謬,并不搭話。
它好像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着,“你就不覺得生氣嗎?他們,那些朋友?誰在乎過你,誰把你放在心上過,他們的故事轟轟烈烈,而你,只是個局外人。你的父親從你未出世就抛下你,你來了天墉城他還是抛下你。你愛着那個人,為他奉獻上自己的一生,可是他,心裏記挂的,是他再也不會回來的師弟,不曾将你放在心上半分。”
“夠了,”我終于打斷了它,“這不關你的事,我的人生,我的朋友,我愛的人,每一件,都跟你無關,我不需要跟你這個妖魔解釋。”
我深吸口氣,“還有,不要再玩蠱惑人心的把戲,即便是初級弟子修為尚淺,你也沒權利控制他們。“
“我沒有控制他們,控制他們的,是他們心裏的惡念。“聲音漫不經心。
“善惡本相依,每個人都不可能是純粹的善或者惡,只要他們的善念壓過惡念,他們就不是一個惡人,是你們,通過這些妖邪之物,将他們心中的惡念無限放大。”
我對着虛空,默念口訣,指間符咒若隐若現,“無論你是什麽東西,都沒有資格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我警告你,你最好快快退散,否則,天墉城上上下下,都将不吝一戰。 ”
我将符咒向着印象中聲音傳來的方向拍了過去。“你是妖也好魔也好,即便非你對手,也休想我們任你魚肉。”
符咒仿佛被吸向虛空,轟然一聲,夢境中的一切像融化了一般,扭曲,消散,眼前是颠倒破碎的景象。
我覺得我掉入什麽深淵,不斷下墜,快速的下墜,我張開口,覺得無法呼吸,心髒快要被擠壓出胸腔般,劇烈的疼痛着。
耳邊卻還是那個如同附骨之疽的聲音,大聲笑着:“你真的很有意思,好,我讓你回去,我倒看看,你怎麽與我一戰,如果你想好了怎麽對付我,就到後山禁地的神木崖找我吧。”
它頓了一下,又道:“對了,忘了告訴你,你沒有幾天了,女娲的封印已經松動,再過八天,就是八月十五,一年中陰氣最盛的一天,這昆侖山的清氣被壓制,到時候,這個世間,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困住我。”
聲音越來越遠,最後只聽瘋狂的笑着,“神隐的時代來臨,魔,終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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