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回合,魏氏勝出
之尊,卻要你沈嵘吃剩的不成。是給寡人的就是給寡人的,嘴硬非說是自己止嘔吐的,騙小丫頭片子麽。
寡人偏就這般矛盾,自個兒要和沈嵘撇清關系,這會兒卻又覺得逗起他這麽個不茍言笑的人來,怎就那麽叫人心情好呢。
面對寡人的不依不饒,沈嵘皺了皺眉,又淡淡笑了笑:“陛下,适才便是沒有果脯的,陛下被藥苦了口,那也是沒有的。”
“……”不是沒有,只是被谷雨順走了。這話說得寡人好似個窮酸皇帝,連口果脯都吃不起。
當真是湊巧而已。
罷了,寡人心裏知道就是了,何故總是沒頭沒腦去招惹他。眼看着沈嵘大馬金刀闊步離去,心頭空空,一時又想起谷雨的話來。
怕是……當真魔怔了,被沈嵘灌了迷魂湯。改日定要谷雨給個當頭一棒,将寡人敲醒才好。?
☆、情愫
? 心裏頭裝着事情,總歸難受。寡人大大咧咧活了二十載,沒想如今生出了女兒家的心思,當即便要強行掐滅,別別扭扭的決定暫主動見沈嵘了,待緩上幾日,掃了雜念再說。
當年父皇高瞻遠矚,見寡人整日裏鬧騰,也曾愁過,來日若是嫁了蘇淵,保不定不會把人家蘇府鬧得雞飛狗跳。他擔心寡人在男女之事上沒有開竅,只知玩耍,不知何為舉案齊眉。直到蘇淵離世,寡人也确實如父皇所擔心的那般,是個沒長醒的丫頭片子。
故而,如今心思悄然生變,自個兒也未早早察覺。
寡人心裏的話素來是說與谷雨聽的,心裏有東西堵着,便來東偏殿找她說話。白日裏将她禁足,她灑脫地順走一盤甜棗,到眼下她仍是一派安然恬淡。
禁足自然沒什麽好消遣的,她的消遣就是把箱子裏的寶貝們翻出來看個仔細。寡人進門的時候,她正拿着去歲從歲貢裏弄出來的紅玉欣賞。
“喲,不是說不滿意的麽,怎還寶貝兒似的翻出來看。”
谷雨扭頭,笑了笑,又敲了敲案上的冊子:“我這不正對比麽。看看我的君子齋比尋常玉究竟強了多少。”
“……”寡人在她身旁坐下,可不敢随便碰她的東西,便伸着脖子去看,“這冊子上的玉器不過是些圖案,又不是真的,哪能看出強不強的。”
Advertisement
谷雨聽罷,輕輕敲了一下寡人的頭:“說你不懂,你就是不懂。圖案不也可看出匠人對玉雕的設計與布局——你且看這塊白中摻綠的玉,尋常匠人大抵會雕成大白菜,我的君子齋卻硬是雕了個騰雲的青龍出來。你說,可不比尋常玉好太多麽。”
谷雨侃侃而談,但凡是提到玉,她總願意同寡人多說幾句。寡人自然也懂玉,卻不比她那般癡迷,道理上總說不過她。
“往後,你再過生辰,寡人送的玉你是再也瞧不上咯。”
她聽罷,卻又笑了,夾雜這些許奸詐:“我的君子齋還要做生意,玉器再好我也不能全都納入囊中。你大可同這次一般,将我的玉買來送我,不就萬事大吉麽。”
寡人一陣惡寒,心想谷雨這算計又未免太不要臉了點,倒不如直接收錢得了。她固然是不要臉,可寡人的臉皮卻是比她還要出彩一些。
“蘇老板說的什麽話,寡人覺得君子齋的玉委實漂亮,喜歡得很,有意要求每年上貢。既然蘇老板這麽說了,那便兩相抵消,倒免了許多麻煩事。”
谷雨大約是心情好,并不與寡人就這樣一個話題争執下去,當下合上冊子,問:“說吧,我都被禁足了,你又來做什麽。”
寡人卻是一時不知該給個什麽樣的反應,畢竟自己只是覺得心中因沈嵘憋悶了些,若要原原本本說出來卻是不能夠。
若要當真點明了是因為沈嵘,又是過猶不及,太把對沈嵘的特殊情義當回事了。再則,谷雨必要好生埋汰寡人的。
“倒也沒什麽,只是來同你說說事情的進展。”
“哦?宮正那邊可查出來什麽了。”
這倒不曾有,只是各就各位,各行其是,應當過不了多久便能把事情扯到魏氏身上。寡人想着,聳了聳肩,偏頭嘆道:“既然敢動手,豈會容我們查到。論起手段來,你我必是短了那些個老前輩些的。”
“那你是來告訴我進展的咯。“谷雨說着,終于想起來給寡人倒杯茶水。
“眼下劉氏已經尋了個由頭,将魏氏騙去了亦德宮。魏氏走時,尚不知宮正司已經着手查她慧壽宮了。至于其他,沈嵘另行安排。”
他要怎麽安排,寡人并不知曉,卻是放心。
現下說多了話,有些渴,正好谷雨倒了茶水,便端來飲了。反胃是少不了的,好在沒有嘔出來。待咽下半盞茶,寡人随手摸出袖中揣着的酸梅,取了一個放進口中,壓一壓那股不舒服的感覺。
“你這是何處來的酸梅?”
“宮中……”剛說了兩個字,寡人才反應過來,宮裏的酸梅何曾用過普通紙包包裹。能用這種紙包的,那必是宮外小販們那裏用的。
谷雨是慣常出宮的,準蒙不過她。只見她嘴角壞壞一勾,眸中帶笑,又把那眉毛一挑:“沈嵘送你的果脯就特別到這地步,叫你走到何處都随身揣着?”
寡人啞然,卻是對谷雨的話不敢茍同。
“酥酥又想多了,誰叫你沒的順走了甜棗,害寡人被藥苦了口,正巧沈嵘那裏有酸梅,寡人便拿來吃了。”
“他一個大男人,沒事帶什麽酸梅進宮?”
“他只是食了生冷,胃不舒服,拿這個壓壓不适的。”
谷雨聽罷,倒也不再争執,卻換了一副了然的樣子。以她的聰慧,豈會單純到相信這些借口。只是不知她究竟是和寡人一樣,覺得這是沈嵘找的借口,還是她覺得這是寡人自個兒替沈嵘找的借口。
前者是沈嵘對寡人有意,而寡人心意不明;後者卻是寡人和沈嵘已互通了心思,只瞞了她一人。
罷了,越描越黑,她怎麽想的寡人也無力去掰正了。原是想與她說說話,将這些小心思抛開去,卻不想又陷進去了些。
這酸梅拿在手裏,丢開不是,收回去也不是,索性置放在案上叫谷雨一起吃完。她卻傲慢起來,只說甜棗吃多了,酸梅是一口也不想沾了。
寡人自讨沒趣,又同她說了幾句劉氏那邊的動靜,便離開東偏殿回去歇息了。
這晚必然是睡不安穩的,自從有了肚子裏這小家夥,加之煩心事多,原本倒頭就睡的自己也出現了徹夜難免的情況。
好在這晚睡着了,還做了個說奇怪也不奇怪,說不奇怪又有幾分奇怪的夢。這夢并不十分離奇,卻是接着某一晚的夢做了下去。
那夢寡人記得分外清楚。寡人在夢裏問父皇和皇兄,當了外公和舅舅可還高興?父皇流下激動的眼淚,直說完了,未婚先孕怕是難再嫁出去了,皇兄卻是拿着馬鞭追了寡人三道宮門,而後又不知從那兒揪出“奸夫”,正欲暴揍一頓那夢便止住了。
今晚的夢“奸夫”終于露了臉,正是人前肝膽義氣,頗有些忠厚老實樣,人後卻敢胡亂動手的沈嵘。
皇兄氣得青筋暴起,拿着馬鞭噼裏啪啦猛抽沈嵘,直将他輕甲也抽壞了,爛了衣裳破了皮。寡人從旁看着,自己對這沈嵘莫名來氣,心道皇兄抽得好。然而,卻又感覺仿佛那每一鞭都抽在自己身上,竟不争氣地大哭起來。
皇兄倒也不管寡人,打爛了馬鞭終于歇了下來,指着沈嵘大罵:“狼心狗肺的東西,敢動我們妤兒,本宮叫你不得好死!”
沈嵘滿頭大汗,鐵牙緊咬,聽得這聲怒罵,卻是平靜地笑了笑:“臣在外領兵,早将‘為國捐軀’四字镌刻腦中。皇帝陛下便是臣的國,臣将己身獻予陛下乃是不忘初心!”
好個“為國捐軀”,寡人聽罷,當即抱着皇兄,兩人被這“沈大不要臉”氣得嚎啕大哭……
沒成想,這一嚎卻将自己嚎醒了。睜開眼,外頭已是大亮,臉上繃得緊,應是淚痕。
江懷見寡人許久不曾醒,已傳話至凝輝殿知會各位大人今日暫且罷朝。逐雲伺候着起身梳洗,她沒敢直視龍顏,也就未曾發覺寡人昨夜睡得并不痛快。
“陛下鼻音略重,難不成找了風寒。奴婢覺得,還是請禦醫來瞧瞧吧。”
寡人看着鏡中的自己,只覺瘦了些,離自認的“牡丹花骨朵兒”又遠了些距離。不知是否因為懷了孩子,皮膚倒是好了許多。
“也該請脈了,傳禦醫來吧。”
寡人說着,輕輕撫上小腹,感覺自己的肚子微微隆起,還只像是吃多了美味撐起來的。這才兩個多月,聽說再過一個月便開始顯懷了。
到了那個時候,就真如谷雨所說,大肚婆穿什麽都不好看了。
“逐雲,你覺得寡人好不好看。”
逐雲正給寡人梳頭,小臉兒挂笑,手上動作很是麻利:“這樣的問題陛下老愛問,奴婢每次的回答也是不會變的。陛下就是牡丹真絕色,任誰也比不了。”
寡人笑了笑:“那比之舞陽長公主呢?”
若說舞陽那般的樣貌比寡人差,便是睜眼說瞎話,逐雲雖不夠膽大卻有幾分小聰明。她咧嘴,甜甜笑起來:“妄議主子的罪名奴婢可擔不起,不過陛下既然問了,奴婢自然要答。舞陽長公主确乃是貌美如花,奴婢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美人。只是奴婢總覺得,美則美矣,卻少了幾分味道,像一尊漂亮的花瓶,耐看卻又只是耐看。”
這回答寡人很滿意,輕松笑了,拍了拍她的手:“小嘴兒真是甜,這一日的好心情都叫你說出來了。”?
☆、查辦
? 谷雨被禁足的第三日,待寡人下朝木氏便來禀報調查的結果了。
她經驗頗足,繞過禦膳局,直接拿的是送食材的宮人,又順藤摸瓜摸出來了個采辦食材的小吏。接着便是沈嵘親自拿人,将那小吏縛住手腳,堵了他欲咬舌自盡的嘴。
再後來,看押之中,不知怎的那小吏口中的絹布落了地,一個不查竟被他逮到機會咬舌自盡,就此斷了線索。木氏分外懊惱,只從那小吏身上搜出點東西,便匆匆來回禀了。
其實,那小吏看着嘴硬,若是上了大刑伺候興許能招出什麽來。只可惜為時已晚,還未用大刑,他已斷了氣。
木氏禀報完後,又特意強調了一番,懷疑宮正司也混入了同夥,行了棄車保帥的手段,趁人不備結果了疑犯的性命。
寡人卻不能告訴她,其實這不過是沈嵘動的手腳,弄出個死無對證。倘若當真叫她查出跟魏氏有關,魏氏的太後之位怕是保不住了,将來又談何與吳黨抗衡。
寡人要的不過是将此事變得晦暗不明,矛頭直指魏氏卻又毫無證據是她所為,叫後宮前朝好歹明确下站位。若是誰人依舊站在魏氏身後,寡人必定要除。
從那人身上搜出來的證據只是個很小的荷包,樣式卻是宮裏頭的。
“說吧,這荷包又為何稱得上證據。”
木氏看起來很謹慎,這案子她沒辦好,寡人饒得了她,以她的心性她卻饒不了自己,當下忙道:“回陛下,尚衣局那邊對于布料發放都有記錄。奴婢查過了,這種布料只發了幾個太妃那裏。且看繡線,這種緋紅色的線又只發給需要的太妃。其中有明德太後和慧德太後以及一位穆姓太妃。奴婢覺得,那疑犯乃是宮外小官,卻有出自宮中的荷包委實奇怪。故而奴婢推斷,他必與哪一位娘娘或娘娘手下的人有過接觸。”
這荷包正是沈嵘竊取來塞到那疑犯身上的,今日下朝之後他曾通過江懷給寡人知會過。
寡人點了點頭:“這裏頭的東西,你可曾打開看過?”
她道:“奴婢看過了,是一張很小的方巾,用細小的針線繡了一行情詩在上頭,落款處只有一個‘蓮’字。”
在這幾個宮裏頭,名字裏帶了‘蓮’的,就只有魏氏的貼身宮女,婳蓮。沈嵘這個扒手當得委實漂亮,竟扒到了婳蓮身上,竊取了她的貼身之物。
“除了婳蓮,怕是沒有別人了。”
她應和點頭。
但即便木氏被沈嵘引着查到這裏,卻不能給婳蓮定罪。區區一個荷包只能說明兩人可能存在關聯,卻不能說明婳蓮授意疑犯将枸杞粉調換成紅花粉。
線索斷了,木氏懊惱的正是這個。她急着來給寡人回話,想來是希望求道旨意,提審婳蓮。
“罷了。你将案卷與荷包送到魏氏宮中,拿了婳蓮去宮正司好好審。她若不肯招,你放了她就是。”
寡人這是又在和稀泥了,查了三日查得莫名其妙。不管誰是幕後主使,怕是都跟着暈了頭。但從魏氏在劉氏那兒的反應來看,寡人确定就是她幹的,故而才敢放心牽扯到魏氏身上。倘若結果是丞相構陷魏氏,寡人非要把魏氏弄出來當替死鬼,豈不打草驚蛇讓丞相察覺出什麽。
木氏聽了吩咐,欲言又止。從她的角度來看,她應是覺得寡人惹不起魏氏,故而寧願吃下啞巴虧也不敢動魏氏的人。
她好容易求到了拿人的口谕,卻不盡如人意。
于是寡人看看她,又補充道:“寡人自有打算,你不必自擾。你掌管宮正司時日尚淺,根基未穩,現如今便得罪太後于你無益。”
她聽了,先是拜謝,再又說了些對此案的打算便退下去了。
木氏走後,寡人取出周老先生的書看了些時候,認真做了批注。而後小小打了個盹兒,才命人将奏折般到霁室殿,自己批閱起來。
沒了丞相先閱,奏折批起來甚是傷腦。好在奏章并不多,到太陽落山時分,終于全都看完了。近來,寡人處理起政務越發得心應手。等再熬個一年,待生下孩子少了後顧之憂,應當就是徹底收權之時。
又過了一晚,到第二日,木氏來禀報,說婳蓮一口咬定那荷包不是她的,她一直呆在宮中又豈會和宮外的小小官吏扯上關系。另一方面,魏氏又在暗中施壓,木氏便只好将婳蓮放了。
雖是放了,婳蓮被卷入毒害龍胎之事卻是被傳得沸沸揚揚,連帶着魏氏的聲譽也受了些影響。
其實這件事魏氏的手段還算高明,至少彎了許多彎才把紅花弄到寡人的吃食裏。卻不想寡人生拉硬扯,給她弄了個莫須有的罪名。
事情查到這裏,至少可以還谷雨一個清白了。木氏離去後,她便被解除禁足,出了東偏殿。
此事總算告一段落,但谷雨卻着手對禦膳局并采買官署進行了相當嚴厲的問責與打擊。她這下就像是被放出籠子的老虎,走哪兒咬哪兒。
翌日朝堂之上倒是沒有人提起此事,連丞相也未說什麽。他如今自認有了親近吳黨的劉氏坐鎮後宮,朝堂上也就不必和太尉正面沖突了。況且奏折都不給他看了,他元氣大傷,便安靜不少。
倒是提了周老先生生病,耽擱了學業及兩位伴讀之事來。然而,寡人敷衍幾句,偏偏由此扯到了另一個人的病來。
“李愛卿的愛子,如今可大好了?”
李疏今日上朝來了,整個人看起來瘦了一大圈兒。聽禦醫說,李淦确實病得兇險,醒來時都快不認人了。
“多謝陛下關懷。倒也不是什麽大病,只是來得急了。托陛下洪福,犬子昨日已能下地行走。”
“如此便好。”
寡人說着話,稍稍留意了下大司農的反應。李淦是他女婿,自己的彪悍女兒險些弄死夫君,他略顯得汗顏。
反觀作為月老的丞相,卻是半點歉意也無,倒還暗暗瞪了李疏一眼。也對,倘若大司農的女兒是個知書達禮的,他還不一定願意簽這條紅線。
只盼着哪一日,算不得身體強健的李淦被自己夫人折磨得英年早逝才好。
這般用心險惡,李疏這會兒怕是真切感受到了。高處不勝寒,只有共同的利益,哪有至死的朋友。不過是懷疑龍胎是李家的,丞相便極力打壓李家,往後李家還怎麽混?
看到他們之間不痛快,寡人方能痛快。
時光如流水,一眨眼便到了寡人的生辰——千秋節。雖說只辦家宴,但哪個朝臣敢不當回事兒呢,便都親自送了禮進宮,皆由禮官登記在冊。
寡人是個不貪心的,從前總是散了銀錢給貼心的宮人們,自個兒只留了些許應付心大的谷雨即可。如今咋見這麽多貴重玩意兒,竟似山豬不會吃細糠,倒滲得慌。
這得到什麽時候才能花完吶?夠尋常百姓花幾輩子啊?
寡人瞅着吳瑨送的巨型瑪瑙,頗感到無力。這樣的俗物委實不像吳瑨送得出來的,定是丞相心急自家不解風情的小侄孫落後于魏長松,替他送來争臉面的。
那吳瑨自嘲沒有官職在身,怕是壓根兒就沒有準備生辰禮。
至于魏長松,中規中矩送了一對玉如意,這次倒是沒再擠破腦袋争臉面。
寡人看得眼花缭亂,拿着玉如意問谷雨:“酥酥你看,這如意雕工與材質俱佳,可還能入你的眼?”
此時正在忙活着安排家宴的谷雨根本沒那閑心理會,只略略瞟了一眼,不耐地丢了四個字出來:“什麽玩意兒?”
然後便走了。
寡人嘆了口氣,便知道她看不上,也就把它們塞給了逐雲:“去歲你的生辰倒是給你忘了,這對玉如意就給你吧。”
逐雲比不得谷雨眼界兒高,哪還計較是不是谷雨要剩下的,當下歡天喜地收起來,笑得合不攏嘴。另有那丞相弄來的巨型瑪瑙,寡人将它賜給了江懷裝點宅子。
其餘的皆收入庫中,獨獨取了李疏送來的珊瑚一對放進霁室殿擺放着。因求個清靜,內外命婦及後宮衆人的拜會皆免了,直到晚間家宴之時,寡人才終于露面。
頭一次後宮諸人好好聚一聚,故而這家宴顯得頗為隆重。雖只請到三四位太妃,但兩宮太後與舞陽長公主是必然出席的。至于南坪郡王,當真自請去了南蠻,沒再回來。
有道是三個女人一臺戲,更何況八個女人。寡人邁進殿門前深深吸了口氣,預感到今日必是個難忘的生辰。
果然,前腳剛邁進去便聽到舞陽銀鈴般的笑聲從裏頭傳來。
“同樣的衣裳,還是母後穿着好看呢。呵呵,母後看着年芳二八,那是随便什麽人都能比的麽。”
☆、家宴
? “同樣的衣裳,還是母後穿着好看呢。呵呵,母後雍容華貴,風姿卓絕,那是随便什麽人都能比的麽。”
舞陽一句話蹭亮了兵器,吓得寡人鼓起好大的勇氣才敢邁進殿內。
入眼便是已經端坐上位的兩位太後,一左一右,兩尊菩薩似的。她二人竟巧的很,穿了差不多花色與樣式的衣裳,都是金鳳暗紋的檀色廣袖,連頭面也選得非常相似。
俗話說美人都是比出來的,劉氏其實不差,但魏氏那樣的姿色比劉氏确實算得上天上地下,舞陽也沒說錯。但她錯就錯在嘴巴太老實,腦子又跟不上嘴巴,就這麽當面捅穿了。
劉氏的臉色頓時不好了,礙于寡人恰好踩着在這個時候來,只好咽下這口氣,維持着表面的大度,一句回嗆都不曾有。
“太後先到,倒是寡人遲來了,還望太後不要見怪。”寡人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臉上挂着得體的笑,信步而去。
“見什麽怪,皇兒有孕在身,倦懶一些也無可厚非的——怎不叫人通報一聲。”倒是劉氏率先迎上來,滿臉堆笑,當下挽着寡人的手,将寡人領上位置一同坐好。
“今日家宴,兒臣還講什麽排場。”
這般親密,外人看起來,竟是一副母子情深的樣子。
其實,寡人尊她為太後的第二日她便來霁室殿一趟了,關起門來磕頭,表示願為寡人鞍前馬後,以給魏氏添堵為己任,只求饒過她和劉家性命。
那天起,她就成了寡人手裏的又一把刀。
看劉氏這麽熱情,魏氏心裏不堵才怪。寡人對着劉氏叫太後,倒将她晾在了一邊,她略顯尴尬。
于是她悻悻然在寡人身旁落座,又給舞陽使了個眼色,要舞陽這個心直口快的安分點。舞陽卻是慣來不喜寡人,吃了一頓蔫兒反倒狠狠瞪了一眼過來。
寡人心中卻是一樂,眯了眯眼睛,“皇妹莫不是眼疾又犯了,可是望月砂吃盡了?”
原以為舞陽會就此閉嘴,哪知她把頭一揚,理直氣壯道:“我哪裏來的眼疾,分明是皇姐故意整我的。”
她剛說完,魏氏便撐住腦袋撇開頭,懶得看她,無奈得很。
喲,還挺有自知之明。寡人笑了:“不過是開了玩笑,皇妹竟當真信了,還吃了望月砂下肚,倒叫寡人慚愧。皇妹就是太實誠了,那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關起門來都是自家人,做姐姐的,怎會叫妹妹□□呢。”
“……”舞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皇姐,君無戲言。”
“如此說來,倒是寡人的不是了。”
又你來我往了幾句,魏氏終于受不了舞陽給的刺激,清了清嗓子,說道:“時候不早了,還是開宴吧。”
劉氏接着道:“是啊,皇兒餓了吧。”
“倒是有些,那便開宴吧。”寡人說着飲了口茶,這會兒并不覺得太過泛惡心。其實來這兒前便硬塞了點東西進肚,免得一會兒吐得昏天暗地。
這個家宴略微寒碜,想當年父皇在時,每逢家宴都是熱熱鬧鬧的。如今竟就幾個女人在這兒瞎折騰,也是我大邺國的悲哀。
開宴後幾位太妃都敬了酒,兩位太後也說了些祝詞,待吃到一半,劉氏率先提起了賀禮的事。
“瞧這吃得,都忘了給皇兒的壽禮了——來人,快快把哀家的壽禮呈上。”
劉氏送了一雙親手縫的虎頭鞋,看着可愛得緊,應是做了個把月才做出來的,比尚衣局的還要精致幾分。
寡人瞧着十分喜歡。
“小皇孫金鎖銀鎖必是不缺的,唯有心意最重。哀家自诩針線活頗好,便做了一雙給小皇孫備下……瞧哀家這壽禮送的,送到了小皇孫身上,倒沒給到皇兒。”她說着,便自嘲笑起來。
寡人自打懷孕,便尤為喜歡這些小娃娃的東西,劉氏算是投了寡人喜好。就連谷雨,她今早送的禮就是她親手繡的小肚兜。她向來不喜歡用針線,繡出來的東西東倒西歪,但她既然號稱心意最重要,寡人也就不跟她計較了。
“太後說的什麽話,寡人滿心滿眼都是肚裏這個寶貝疙瘩!知女莫若母,送給它反倒更令人開心呢。”
劉氏聽罷,敞開了笑,又招呼魏氏道:“魏妹妹的呢,何不拿出來。”
魏氏哪能落後,緊接着就着人呈上。
她送的是頂小帽子,也她親手繡的,繡工精湛,絲毫不比劉氏差。唯獨舞陽省事兒,當真送了個銀鎖,準備以後給小皇子挂在脖子上驅邪呢。
寡人吧唧吧唧嘴,突然轉了話題:“再過小半年皇妹便要及笄了,太後可曾留意過世家子弟,給皇妹選個如意郎君?”
說到這裏,舞陽一張小臉兒唰地紅了,扭扭捏捏低下頭,嘴裏咬着一塊魚肉,沒成想紮了舌頭,一時又痛得眼中噙淚。
魏氏笑了笑,拿方絹擦拭了下嘴角,才道:“還不曾看過。先帝新喪,若是此時提起卻不合适。哀家想着,等到明年再看看吧。即便把婚事定下了,怎麽地也得守完三年孝。”
其實皇家守孝向來不必守滿三年,魏氏這麽說,大約是覺得新帝登基,朝中風向未定,一時挑不出個滿意的,便先拖一拖也好。
寡人明白的,點點頭回應幾句便不再提起。
整個家宴,寡人不過吃了幾口菜,呆了些時候覺得無趣便嘔了嘔,借故害喜不适便先遁走了。剩下劉氏和魏氏大眼瞪小眼,再鬥幾個回合。
事态如何,寡人心裏明白的。
先前劉氏勢弱,被舞陽白着眼睛說衣着難看也沒哪個太妃幫腔。寡人适才擺明了與劉氏更親厚,想來這後半場鬥嘴應當有人站隊,替劉氏說話了才對。
寡人剛打着呵欠回到霁室殿,原想拿劉氏和魏氏的針線好好批評一下谷雨的女紅,沒想到還來不及讓人去叫她來,卻是沈嵘趕巧求見。
這大晚上的,他來送禮?
沈嵘搞亂了寡人一顆心,寡人原本是不想見他的。可一想起今日的禮單上沒有他的禮,心中不忿,便又腦子一熱将他召進殿來。
他今日沒有穿戴盔甲,只着了一身朱紅色的晉服,頭戴鎏金頭冠,腰間配着那把淨世寶劍,又墜了一塊小小的黑玉樣的墜子,行走如風頗為惹眼。
寡人哪敢正眼瞧,不過晃眼一瞅便覺鼻頭一熱,險些噴出鼻血,恍惚覺得他定是在撩撥寡人。
“沈将軍莫不是專程來給寡人送壽禮的?”他先前送給谷雨君子齋,又答應了寡人必不會送比那差勁的生辰禮,故而寡人懊惱之餘又有些期待。
“臣答應過的事,怎會忘記。”沈嵘點頭,微微笑起來。因去了盔甲,他這麽一笑,少了固有的剛毅,較之以往多了些許和煦暖意。
此時殿中沒有多餘的人,只留了兩個聽話的小宮女伺候。寡人素來不喜歡人跟着,既然又關乎沈嵘恭賀的壽禮,私心不願讓旁人知道,便又将她們遣了出去。
“寡人倒要看看沈将軍能給什麽樣的生辰禮,這裏既然只有你我二人便不必拘禮了——坐吧。”
沈嵘也不推脫,徑直在對面坐下,而後從衣襟之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淡笑着雙手呈上:“請陛下笑納。”
這麽小個玩意兒會是什麽?寡人伸手接過來,表情平平,心底卻早已把可能的東西猜了個遍。不似谷雨那便癡迷玉器,寡人并沒有什麽特別喜好,他又怎知送的東西寡人一定會喜歡,一定會是比君子齋還要好的禮呢?
沈嵘這人,好似什麽都知道。
滿懷期待打開,卻見一只翡翠耳垂孤零零躺在裏面。若是一對還勉強算的上一份兒禮,可這一只……打發下人都顯寒碜,哪裏又配稱得上比君子齋還要貴重的壽禮。
寡人臉上頓時僵住了,卻是知道沈嵘不會故意戲耍寡人的,便生生按下脾氣,和顏悅色道:“沈将軍真是會開玩笑,又或者這翡翠耳垂有何故事不成?”
說着,将盒子輕輕放下。
他眸中清澈,隐隐約約透露出些許……溫情……不,興許是寡人自己心緒不寧,看錯了。總之,他的眼神與平素似乎不大一樣,若要說清楚是什麽味道,一時半會兒竟想不出個合适的詞。
“陛下記不起來了?”
“記起來?”他這麽一問,這耳墜……好像是有那麽點眼熟。不過翡翠耳墜左右不過是綠色的,都差不多,于是又感覺是錯覺而已。
“兩年前,在西市,陛下落下的。”
他這一提醒,寡人茅塞頓開,腦中猶如金石相擊忽然想起來:這不是當年出宮一趟便不見了的耳墜麽?
區區一個翡翠耳墜,對寡人來說本就不是什麽稀罕物,丢了就丢了,也沒有想過找尋。沒想到他在沈嵘手裏,如今又回到寡人這兒。
且看那耳墜,邊緣處有一塊很不起眼的裂痕,用發絲般細的金絲固定住才沒有裂成兩半。這裂痕應當便是它落下地去時磕碰出來的,而能讓好好穿在耳朵上的它落到地上去,那必是經歷了寡人的什麽激烈的大動作。
也就只有那次,寡人情急之下匆忙拔劍,傷了沈嵘右手。那時動作大了些,回宮後發現少了只耳墜,因被父皇關了禁閉,又擔心自己是不是傷人太重,便懶得計較它。
寡人頓覺慚愧,不自在地清起嗓子來。沈嵘倒是坦然,明知不是真咳嗽,卻倒了一碗茶放到寡人面前。
他什麽都沒說,劍眉微蹙,低垂着眼,好整以暇地等寡人開口。寡人局促起來,端着茶碗飲了一大口,卻沒想到被嗆了,這下當真咳嗽了起來。
“咳咳……”
他沒有說話,只從袖中取出一張方絹遞到眼前。寡人接過來輕輕擦拭了下嘴角,少頃咳得沒有先前厲害了。
“……沈将軍,也會學女兒家放塊方絹在身上?“
他搖頭:“常出汗,故而備了。”
味道清香,這上頭分明沒有汗味,于是寡人心頭一暖,又問:“那酸梅呢,今日可帶了?”
“腸胃已大好,無需再吃酸梅。倒是答應了鄰府貪嘴的小娃娃,給他買了一些。陛下想吃便拿去,臣回頭再買。”
寡人心頭高興得想要跳起來,沖到谷雨跟前抱着她一陣猛搖,直把心底的幸福全告訴她。方絹、酸梅,寡人不信沈嵘不是給寡人準備的。
☆、芳心
? 沈嵘送了寡人落下的耳墜,這是何意?随身帶着寡人需要的東西,這又是何意?寡人一時高興過頭,清楚明白,非常确定自己珍藏了二十年的一顆芳心算是栽在沈嵘手裏了。
“那麽,沈将軍送寡人這個耳墜,頂多算是歸還,談何大禮呢?”事情回到禮物本身來,這耳墜确實略顯寒碜。
他笑了笑,目光如炬:“陛下難道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