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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十一的臉色有些難看。

被楚弈一掌擊暈的男子倒在地上,腰間的血将衣服濡濕,陽光從長廊外落下來,正好落到他的臉上。

那是一張蒼白瘦弱的臉龐,而這張臉,蘇十一太熟悉了。

“蘇将軍認識此人?”楚弈淡淡暼了眼蘇十一,唇角若有若無地勾起嘲諷的弧度,手上卻不緊不慢的摸出狼徽把玩。

蘇十一抿唇不語,大步走到楚弈身邊蹲下,毫不客氣地拉開地上男子的衣服。男子的左肩上,赫然有一塊楓葉般的紅色胎記。

這個人……

蘇十一靜靜看了會兒,擡臉看向楚弈:“既然刺客自己撞上來了,接下來便由卑職審訊吧。不過刺客流血過多,攝政王能否派人救治?”

對于蘇十一無視自己的問題,楚弈顯得不怎麽在意:“只要能問出消息,随蘇将軍。”

看楚弈這副随便怎麽折騰都無所謂的模樣,蘇十一卻樂不起來。

蘇家,可真是被牽連進來了。

再次醒來時不知是什麽時候了,眼前一片昏暗,隐隐有光焰跳動。朦胧的光,像極了曾經很多個夜□□親為自己縫衣時,房間中透出的光。

他不想睜開眼,不想看到任何人,他……只是想留住那些已經逝去的曾經,僅此而已。

睜開眼的一瞬間男子卻是一愣。沒有被綁住,甚至手腳都是自由的,這出乎他的意料。

唯一在意料之中的,就是眼前幽暗的地牢,冰冷的欄栅。

鐵牢前負手站立着一人,似乎是聽到了聲響,回過頭來,姣好的容顏在明滅不定的火焰中顯得冰冷沉默。

“你醒了。”蘇十一淡淡開口,“真是想不到,刺客居然是你。”

男子不語。

蘇十一貼近牢門,仔細盯着男子的面容,笑了笑:“這世間居然有這般相像之人,若不是江子盛和我一起長大,我知道他的胎記是在右肩,可能真就中計了。”

她自顧自說着,男子的臉色卻是一變。

“江子盛和我說過,當年江夫人也是我父親手下一名虎将,巾帼不讓須眉。”

蘇十一嘆了口氣,眼神有些悲憫,“江子盛出生那時戰事吃緊,敵軍來襲,江夫人早産,在戰場邊分娩,生了一對雙胞胎,可敵軍追至,迫不得已,江副将和江夫人将哭得最響亮的弟弟交給了路過的農戶家,本想等與大軍會和後就去将孩子帶回來,沒想到三天後,那農戶家裏已經沒有人了。”

男子的臉色已經從漠然變成了冰冷,“你想說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蘇十一避開他的問題,盯着他的眼睛。

沒有得到回答,幹柴在火盆裏“啪”的炸響,卻顯得孤零零的。

“唉。”蘇十一嘆着氣推開牢門走進去,一屁股坐到男子身邊,“別這麽不配合嘛,我的任務是從你這兒套點有用消息,否則我老蘇家沒好果子吃。”

而且,最重要的是,被關進這個地牢的還有蘇十一。

楚弈在地牢口安排着人,筆墨紙硯都備着,就等着蘇十一問出什麽有用消息寫了送去給他,他若是滿意,蘇十一和蘇家自然沒事,若是不滿,蘇十一就是第一個被開刀的。

心裏暗罵了兩聲晦氣,蘇十一盯着眼前的悶葫蘆哀愁起來。

這人受着傷,打不得,罵也沒用,那要如何?

蘇十一只好哀愁地繼續曉之以情:“江子盛常常和我說對不起弟弟,而江夫人也早在愧疚中病逝了,如今你幫他人陷害蘇家,你父親和大哥身為蘇家軍,也會被牽連,你……”

“我沒有什麽大哥和父親。”男子突然打斷蘇十一的話,“要殺要剮随意,但是蘇拾,你別想從我這兒套出什麽話。”

“從你這兒得不出消息也無妨,大不了我請正牌的江子盛來趟宮裏,你二人對峙一番,如何?”

男子冷笑不語。看他這副表情,蘇十一的心沉到谷底:“江子盛呢?”

被抓了?還是……被殺了?

無論是被抓了還是被殺了,情況都不怎麽美好啊。

可是面前這個男子是唯一的線索。

蘇十一緊捏雙拳,忍下嚴刑逼供的沖動。不急,不急,被關進來時,楚弈說了,給她三天時間。

三天,她不信還撬不開這悶葫蘆的嘴!

“今晚咱先湊合湊合做個鄰居吧。”蘇十一恢複笑臉,轉身走出牢房,神情自若地摸出牢門鑰匙打開旁邊的牢房走進去。

雖然是皇宮的秘密地牢,可地牢還是地牢,濕暗的環境,地上只有稻草,仔細一瞅稻草,蘇十一樂了,還有幾只老鼠做伴。

樂觀地整理了一下稻草,蘇十一想了想,還是客氣的将鄰居老鼠全部釘死在一旁。畢竟心态再怎麽好也禁不住睡覺時被老鼠啃醒。

第一次睡牢房,蘇十一遺憾不能拍照留念。轉頭笑眯眯地對隔壁的男子道了句晚安,蘇十一倒頭就睡。

雖然不知外頭是什麽時辰了,但昨晚熬了一宿,蘇十一也困極了。

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蘇十一安之若素地樣子,半晌低頭看看腰間的紗布,這也是這位蘇将軍弄的?

他有些好氣又覺得有些好笑,這個蘇拾,真是個莫名其妙的人。

男子靠在牆上發呆,不知在想什麽。正當魂游天外時,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唔,這丫頭睡相越來越差了。”這聲音仿佛帶着笑意與贊賞,磁性悅耳。

他一驚,擡起頭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牢門旁站了個白衣蒙面的青年。見他望過來,青年露出的雙眼裏含了淡淡笑意:“陸安?或者叫你江陸安?”

“你!”江陸安瞪大眼睛。

“噓,聲音小點,別吵到她。”青年伸出食指豎在唇邊,目光裏帶了點寵溺,看向致力于将自己弄得更亂七八糟的睡相的蘇十一。

江陸安不是蠢人,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的青年:“這麽說,你才是……”

青年搖頭示意他別說出來,歪頭想了想,“你是想用自己的命換那對老夫婦和江子盛的命?”

“我只是為了救爹和娘。”江陸安冷冷道。

“可是江子盛是因為你才被抓的啊。”青年好脾氣的笑笑,“那個笨蛋,聽到有弟弟的消息,就想也不想直愣愣地沖進別人的圈套。”

“關我何事。”江陸安面無表情,身側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握了起來。

“江陸安。”青年突然聲音一沉,話語間的調笑與慵懶瞬息散盡,帶了些狠厲的味道,“你要如何我是懶得管的,就算你刺殺皇上,那也不關我的事。但是你等竟敢拖蘇家下水,哼。信不信我蘇拾也是拖得起你幕後的人一起血濺天郾的!”

江陸安一震。

“你爹娘和江子盛我已經暗中救出來了,接下來要如何看你的。”

青年聲音放徐,頓了頓,緩步走進蘇十一睡覺的牢房,看着蘇十一的眼神溫和無比,聲音卻冰冷無情。

“我這妹子自小是我寵大的,這地牢暗無天日的,她缺心眼沒感覺,我看着她呆在這兒卻難受。你若不說些什麽,你爹娘可能也會有些難受。”

江陸安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我會将我知道的全部說出來。我爹娘,麻煩閣下了。”

青年滿意點頭:“別和這丫頭說我來過。”再次看了眼蘇十一,他笑了笑,毫無留戀地離開地牢。

江陸安複雜地看了眼蘇十一,突然笑了笑,蒼白的臉龐如同微綻的蓮花:“果真是兄妹。”

又嘆了口氣:“傻人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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