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這人叫李明勇,家裏有點背景,不學無術,在鎮上橫行霸道慣了。普通良民誰碰到他都要退上幾步,生怕被他沾上了一身髒。李明勇這次是帶着任務來的,沖着的就是這小客棧外頭匾額上的一個“孟”字。他要将孟家客棧的名字弄壞,弄臭,弄得再也做不得一天的生意。

他早已打聽清楚,孟花熙這個孟家的孤女是半個廢人。一名廚師,自己都嘗不到味道,更何談做出一道好菜?但孟花熙開口的這一聲好,聲音郎朗,擲地有聲,竟然讓他心裏不由發虛了,他忍不住地嘀咕——難道,是他的消息出錯了嗎?李明勇眼睛轉了轉,輕了輕嗓子,虛張聲勢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許弄虛作假,說了是你做,就得你做,誰都不許幫忙,我們都去看着。”

孟花熙便說:“但你也要說話算話,如果我做出的東西好吃,你就再也不許來找我們的麻煩。”孟花熙腦子裏只有一根筋,對于自己認定的,不撞南牆不回頭,但這一次,她腦子裏的那根筋轉了個彎兒,偷偷給李明勇挖了個不小的坑。

方才李明勇為了激孟花熙自己做飯,說了不少大話,可他這大話原話是,如果孟花熙菜做得好吃,他便帶着自己的弟兄們走人,可沒說以後也不來找麻煩了。但李明勇壓根沒把跟前這根小蘿北放在眼裏——“呵……”他冷笑了一聲,敷衍道:“好好好,我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不會說話不算話的。”

他說完繼而用手指敲了敲下巴,故意譏諷孟花熙道:“算了,欺負小姑娘沒什麽意思,這樣吧,我看你長得相當不錯,給你網開一面,只要你弄出來的東西能吃,對,只要能吃,我就不找你麻煩,說到做到,哈哈哈!”李明勇此言一出,他那幾個兄弟立刻捧哏似的跟他一起笑得死樣八府起來。

李明勇和他的那幾個喽啰笑得前仰後附,引得其他人也紛紛搖起頭來。何必呢,要在一件注定會失敗而事情上較真,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自己為難自己麽?店裏那幾個夥計也是這麽想的,陳嬸拉着孟花熙的手腕,低聲道:“花熙,行了,咱們不跟他們鬥,那點錢,也不是給不了……”

陳嬸怕的不是別的,而是打心裏擔心花熙這丫頭。這孩子是個悶葫蘆,受了委屈也不會說話,只是憋在心裏生悶氣。她爹是遠近聞名的廚神,她這個後人也對廚藝有着近乎偏執的堅持,過剛則易折,她真的擔心,如果這些沒臉沒皮的人吃了她做的東西後,肆意嚣張地取笑,這個半大的孩子,能不能承受得了。

孟花熙沒被拉住,她已經往腰上系了白色的圍裙。她在心裏默默念着每一個步驟:第一步,燒開水;第二步,下面;第三步,放香料……漸漸的一陣陣面香飄了出來,圍觀群衆漸漸從看熱鬧,變成了流口水,現在可正是飯點啊,這個時候煮面簡直太犯規了。

李明勇牽了條板凳,坐在孟花熙的竈臺前打量。起初,他還兩臂抱在胸.前,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煮面而已,再好吃,能好吃到哪兒去?但漸漸的,他的小腹卻開始叫了起來,一聲長,一聲短,硬是被這面香味兒逗得饑腸辘辘。

李明勇顧及自己的顏面,砸了砸嘴,沖孟花熙頤指氣使,“做好了沒啊?你是不是不會啊?不會就趕緊認,小爺我不會難為你的。”

孟花熙壓根不搭理李明勇,她滿心都撲在面前白汪汪的面條上。面條盛起來後,孟花熙并沒有就這麽将面碗放上桌,而是又用了一只漏勺,竟直接将面條裏的湯水瀝幹了。

“哎呀!”其他人連連搖頭,如果方才他們還因為孟廚□□頭對孟花熙心存幻想,那麽這一刻,這些幻想全部破滅。這一看就是個壓根不會做飯的。湯面,面湯,一碗面的精華可全在這湯裏,就這麽潑幹淨了,這不暴殄天物麽?

李明勇也忍不住大笑起來,手指點着孟花熙的舉動,對身後的那幾個喽啰大聲說:“你說這孟廚神看見自己的女兒這麽煮面,會不會從棺材裏跳出來。”

李明勇的聲音洪亮,每個字都分毫不差地傳進了孟花熙耳朵裏,孟花熙覺得自己的耳廓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她用手背抹了抹鼻尖,煮面的時候,一瞬都不能分神,她将瀝幹了湯水的面盛了起來,分別添上鹽巴、蒜末和香料,然後将濃厚的芝麻醬往上一澆,再撒上一把蔥花,一把蘿蔔幹,雪白的面條淋了深褐色的醬汁,又點着橙黃的蘿蔔幹和翠綠的蔥花,乍得一看,顏色五彩缤紛,煞是好看。

李明勇的臉色漸漸有點挂不住了,他蹙起了眉,對這面前的東西有點發憷。他冒出的第一個問題不是好不好吃,而是——這玩意兒到底能不能吃啊?怎麽沒有湯汁,還淋了麻醬,黑乎乎的一團,又燙又幹。

大家交頭接耳,紛紛議論——“這到底好不好吃啊?”

Advertisement

“應該不好吃吧,看起來黑乎乎的,但是……”那人猛烈地吸了一口氣,道:“但是真他.媽的香啊!”

“好不好吃我不知道,”另外一人也吸了一口口水,幽幽道:“反正我要被饞死了……”

小東給李明勇遞了雙筷子,李明勇話都放出去了,這時候不能不接,他只得将信将疑地用筷子挑起一根,放入口中。

這一口下去,他立刻炸了。

到底是誰說孟家的丫頭是個廢物的?真廢物能做出這麽好吃的面條嗎?

面條的口感是富有彈性的,當辣蘿蔔丁,量鹵水汁等調味料和面條充分融合,使得堿水面的口感更加豐富。李明勇默默将面吃完,面上神情陰晴不定。面好不好吃呢?面是很好吃的;可是這話他能說麽?方才他是那麽的嚣張,對着孟家那丫頭一陣戲谑,現在反過來舔着臉誇耀別人,這事兒他真做不出來。

李明勇正在那兒一個勁兒的琢磨着怎麽給自己找回點臉面,陳嬸、小東和胖廚子可就慌張了,這……做得難吃事小,可別出人命啊。

李明勇将面吃了個精光,他默默咽下了最後一口,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吃飽喝足之後,他變得頭腦更為清晰,他立刻生出一條“妙計”,那就是耍無賴。是,你這面條味道是不錯,但只有我一個人吃過,我說不好吃了,又有誰知道呢?于是李明勇迅速地換了一副嘴臉,皺着鼻子和眉頭道:“做的個什麽玩意兒!”

孟花熙沒想到李明勇明明将面吃了個精光,卻還這麽說,驚訝道:“可是,可是難吃你怎麽吃完了?”

李明勇有點尴尬,他忙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麻醬,一本正經道:“那是因為,那是因為我舍不得浪費糧食。難吃,真難吃,太難吃了,還不如喂豬!”

“是麽?”

這話他可不愛聽了,一直躺在屋頂上曬太陽的李修平終于懶洋洋地爬了起來,将手裏的熱茶擱在了一片青瓦上。

一大早的戲看得可過瘾,他自小便愛看戲,不愛看西廂記,偏偏愛看着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現在看到那小流氓螃蟹似的欺詐良民倒也只覺可笑,準備多看上一會兒再出手,但現在那人竟然一直污蔑到那碗小面的頭上了,這他可坐不住,一定要下來收了這妖怪。

李修平翻身下了屋頂,腳尖清點地,翩翩然落坐在小流氓地對面,撩起被陽光照得發熱的眼皮,慵懶地斜了李明勇一眼,不鹹不淡,甚至算得上溫和地說:“再考慮一下你的回答,你确定不好吃?”

“嗯?”李明勇一愣,他壓根沒瞧見眼前這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這人一身似雪白袍不染纖塵,膚白勝雪,一雙桃花眼扇形的眼尾微微上挑,明明玉似的一仙人,說起話來似笑非笑,雙目含水,卻偶然瞳孔收緊沒能藏住周身那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肅殺之氣,令周圍的人不寒而栗。

李明勇一時被震住了,他在這兒霸王了這麽久,可沒見過這麽號人……

李明勇摸了摸下巴,外強中幹地嘴硬道:“不好吃就不好吃!一個沒味覺的廚子,能指望她做出什麽好東西。”

李修平微微一笑,道:“你一個人說了可不算,大家都長了嘴,都有舌頭,要也要讓大家都嘗嘗看,看到底是誰在這兒信口雌黃。”他沖孟花熙挑了挑眼皮,道:“給他們一人盛一碗。”

“別別別……”客棧中的夥計們幾乎要昏厥了。陳嬸他們也沒嘗過那面條的滋味,先入為主地認定孟花熙廚藝奇差,做出的面條也一點非常難吃,那小流氓李明勇說的話必然是真的。他們覺得,眼前這個昨晚不知從哪兒來的人,要麽是瘋子,要麽是傻子,要麽跟孟花熙一樣壓根嘗不到味道,不然怎麽會明明吃過了孟花熙做得面,還敢将那玩意兒給別人吃?

“好。”孟花熙只聽李修平的,立刻用同樣的手法做了好幾碗,給看熱鬧的食客們送了上去。

“這……”看熱鬧的人有些猶豫,不知要不要将碗接過去。他們沖着面發憷,這面條看上去雖然色美,聞起來雖然香醇,但到底是個新奇玩意兒,猜不出味道的沖擊力會有多強,當真能吃?

但那吃了整整一碗的李明勇現在依然坐在一旁身體健康,氣勢如虹,還時不時意猶未盡的砸吧嘴,想來應該吃不死人。于是最後大家秉持着不要錢的東西不能不吃,白來的便宜不能不占的想法,還是接了,紛紛動了筷,大快朵頤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