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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修平果然不在了,想到昨天夜裏李修平站在月光下的模樣,這回孟花熙多了個心眼,問過小東知道,李修平房費按日早就結了,但屋裏的東西都還在,動也沒動。
孟花熙便定下心來,好好做她的小本生意。
客棧的生意和以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每天數不清的客人進來吃飯,幾乎塌壞了房門檻。
大家來,全都抱着同一個目的,沖着同一個人。
“我們要吃花熙做的芝麻醬拌面!”
“我們要吃花熙做的羊雜湯!”
“我們要吃花熙做的烙大餅!”
小東數錢數到口吐白沫,“都有都有別着急!”
過了飯店,後廚終于安靜了點。一片鍋碗瓢盆的狼藉之中,孟花熙繼續搗鼓好吃的。她掰着手指頭數日子,一天、兩天、三天,今天就是第三天,李修平應該回來了。
李修平無肉不歡。于是孟花熙根據他的偏好,将五花肉切成肥瘦相間的小丁,下鍋炸出油,再與香菇爆香,混合進香軟彈牙的糯米裏做成燒麥上蒸籠。
肉香傳百裏,癱瘓在賬房數錢的小東聞着味便爬出來,圍着蒸籠敲碗。
“在煮什麽呢?”
“香菇肉丁燒麥。”孟花熙頭也不擡地回答道。
小東忍着口水,說:“應該熟,熟了吧,煮熟了給我吃點吧。”
“不行。”孟花熙斷然拒絕。
“為什麽啊!”小東不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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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眼睛一亮,猜到:“你又是給十七哥哥留着的!”
小東想吃燒麥,孟花熙偏不給他,氣得他口不擇言,道:“誰知道他今天還會不會來啊!他都走三天了,說不定已經回京城了,京城那麽好,一回去還怎麽舍得回來?他肯定不回來了!你別等了,給我吃吧。”
小東這麽一說,孟花熙也生氣了,說:“他肯定會回來的,他說了三天就會回來。”
“你怎麽知道?”小東反問道,“你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你又沒跟着他去!”
孟花熙生氣道:“他答應我的!”
“嗷嗚。”這時小東突然猛哼一聲,捂着後腦勺道:“說話就說話,動什麽手?”
“我沒動手。”孟花熙奇怪道。
“我動的手。”爽快的男聲從屋外傳來進來。
李修平從門外進來,他披了一身暗紫色披風,頭頂玉冠,足上是黑色鹿皮靴,一路風塵仆仆,但依然神采奕奕,進屋後随意地将披風解了,露出裏面金絲錦袍。
“十七!”孟花熙欣喜道。對小東說:“我告訴你啦,十七肯定會回來的。”
小東低着頭摸後腦勺。
李修平微微一笑。
本能再早一些的,但路上的确耽誤了些功夫。
貴妃的人十分警惕,似乎已經察覺了他的動作,幾個對着東宮之位虎視眈眈的皇子,也不斷從中作梗,更不用說朝中那些實力範圍盤根錯節的老頭子們了。
但這些李修平都不在乎。這些年,他不斷地收集着證據,這血紅花是最後一塊拼圖,将他所有的線索全部串聯起來。現在,這些東西已經完完整整地放在了那皇帝老頭兒桌子上,由他定奪。
所以,現在他的任務已經全部完成了,現在要将最後一件事解決掉。
他一把搶過桌上剩好小燒麥的托盤,霸道地說:“這是花熙給我的,別指望了。”
“我錯了,我錯了成嗎?”小東可憐巴巴道:“可以分我一個嗎?”
“不成,”李修平一臉非常好說話的樣子。
小東淚流滿面。
這時,孟花熙卻從第二層由取出一份,道:“分給你,你,”她聲音低了下去,小心翼翼道:“你別去跟陳嬸說。”
小東感激涕零,連連點頭。
聽了這話,李修平眉眼一彎,心又軟了。
原來“宵小”也沒他想的那麽傻,也是有機靈的一面。難怪這些天陳嬸一次都沒找過他麻煩,敢情是孟花熙已經替他上下都打點好了。
雖然“宵小”的打點省掉了他許多麻煩,但讓人閉嘴這種事,還是他做起來更得心應手些。
他細嚼慢咽地吃完小食,擱下長筷,問:“陳嬸現在在哪兒?”
小東鼓着腮幫子咀嚼,說:“她正在大廳算賬呢。”
李修平點了點頭,道:“好,我正有事要找她。”
李修平攤牌的時候,陳嬸還有些意外。她以為,像李修平這種人,應該在這兒玩些時日,就一聲不響回去,然後讓孟花熙一個人難過,她已經做打好了如何安慰孟花熙的腹稿,無外乎是那些老話——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沒想到現在這人不僅沒有,還言之鑿鑿地說什麽,要把人帶走。
李修平氣定神閑,徐徐品茶,道:“我呢,是一定會把孟花熙帶走的。但是花熙她可能舍不得這家店,也舍不得你們。所以我才來征求一下陳嬸地意見,如果你們願意,還有這家店,我們可以一起走。”
“你,你……花熙為什麽要跟你走?我們明明在這兒好好的。”陳嬸氣結:“我知道你什麽身份,總不是我們能惹的人,但我們也不貪圖你的大富貴,我們只想好好過小日子,如果你真對花熙有些喜歡,就別這麽為難我們。”
“如果只有一些喜歡,我也不會這麽做,但是現在……”說道這裏,他頓了頓,發出一聲低沉的輕笑。現在太喜歡了,已經喜歡到不能忍受将這個人從自己的生命裏割舍開,他辦不到了。
“也罷,”李修平擡起頭,臉上帶着謙和的笑意,“我現在說什麽,在陳嬸聽來,也都是玩笑話,沒關系,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自然會有辦法讓您信我。您也知道,以我的身份,執意帶她走,沒有人能阻止我,但您是花熙最敬重的長輩,若您不能去陪着她,她應該會難過。我不想讓她有一丁點兒難過,所以希望陳嬸不要為難。”
陳嬸一時無話可說,李修平将話說得明白,他這就是在逼她答應。她并不信李修平的話,可能現在這話是真的,但幾年後,幾十年後呢?論心機算計,誰能比得過李修平?孟花熙跟着他,是會被他吃得死死的。但現在又能怎麽辦?他是要定了花熙,而她什麽也做不了。
李修平沒再繼續施壓,淡淡一笑,又道:“我想說的話說完了,陳嬸再考慮一下吧。”
陳嬸頓了頓,說:“花熙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母,我是看着她長大的。她什麽脾氣,你應該也清楚,太單純,又只有一根筋,我實在放心不下她。我現在跟你說的話,也不是提什麽要求,因為就算你現在答應了,人心易變,過段時間,也不過是一句空話了。我只想問,若她跟你回京城,你還會讓她和現在一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嗎?”
李修平微笑,道:“若她喜歡,想怎麽做都行。”
陳嬸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跟陳嬸攤牌後,李修平卸下一身疲憊回到房間。沒想在門口,又看見那小小的鬼鬼祟祟的身影。
孟花熙正探頭探腦地在門外等他。他跟陳嬸說的話,她當然不知道,見他回來,滾圓的眼睛一亮,蹿了過來,仰着臉,說:“你剛剛跟陳嬸說什麽了?”
“沒什麽,”他微微一笑,糊弄過去。
屋外天涼,他二話不說,抓上孟花熙的手,手軟乎乎的,有點涼,揣在懷裏很舒服。李修平牽着人走進房間,點上宮燈和檀香,眼神灼灼地注視着孟花熙,冰涼纖長的手指親昵地刮了刮那節纖細的鼻梁,道:“上次我走的時候問你的事,你該給我答複了吧?”
說老實話,李修平走後,這事兒孟花熙真的沒有好好想過。因為她覺得太難想了。她真的很喜歡李修平,越來越喜歡,一天比一天喜歡,尤其是他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愛意在自己胸口膨脹、成長,因為看不見這個人,想念這個人。可是,她也不想離開這裏,這裏是她的家,她生在這裏,長在這裏,突然離開了,她可能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我,我……”孟花熙讷讷,不知該怎麽告訴李修平自己的想法。
她想李修平比自己聰明,她沒主意,他應該能幫她想出來。“我沒去過京城,”孟花熙老老實實道:“我爹一直說要接我們去京城玩兒,可是一直沒有實現。我也不知道京城是什麽樣子的。但是我很喜歡這裏,這裏是我家……”
李修平靜靜聽着,他當然能懂她的舉棋不定。
事實上,這種糾結和徘徊已經說明了她非常的喜歡自己,這讓他非常受用。
他輕輕捏了一把孟花熙的臉蛋兒,說:“不是跟你說了嗎?如果你舍不得,我會把你們一起帶走,陳嬸、胖師傅、小東,他們可以跟我們一起去京城,這不是問題。而且,”李修平微微一頓。
他覺得是時候給孟花熙下點猛藥了,不然這小妮子還混混沌沌,真以為他是好伺候的主了。他微微眯眼,壓低聲音道:“再說了,以後你總是要嫁人了,嫁人後難道不住到夫家去?還住在這兒嗎?”
“我我……”孟花熙滿臉通紅,擡頭對着李修平看熱鬧不嫌事達的笑臉,口笨嘴拙,不知如何反駁,幹脆一頭栽進李修平懷裏不肯擡頭。
“這都是遲早的事,又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李修平開懷地輕輕拍着孟花熙纖薄的後背,手指上繞着的是一根根細軟的長發。這種感覺實在太好了,太幹淨,除了這滿懷香玉之外,什麽都不重要了。他迫切地需要她,只有這樣,那冰冷而血腥的京城才能有一方淨土。
其實陳嬸說的沒錯,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就是在害她,硬要将她從幹幹淨淨的雲朵上拉下來,和自己一同沉淪在這一地污濁裏。可他就是一個這麽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人。他貪戀,他想要,所以他會用任何方式蠱惑她,帶她走。
李修平溫和地微笑,勾着孟花熙的耳朵,柔聲道:“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你父親的死,和我有關系,你會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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