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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花熙從李修平懷裏擡起頭來,疑惑地看着李修平,“我爹?怎麽會?我爹是生病去世的。”她竟反過來替李修平辯解,“我爹在京城做事的時候生病去世的。你才比我大多少,那時候也是個奶娃娃,怎麽可能跟你有關系呢?”

李修平胸口酸澀,他覺得自己真不是什麽好人,一瞬間裏,他甚至生出了将這件事瞞孟花熙一輩子的打算。只要他願意,沒人敢說,孟花熙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但最後他還是不忍心。他怕自己這麽做了,孟大方那老頭兒的在天之靈會恨死他,然後冥冥中作亂,不給他安寧。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反扶上孟花熙的肩膀,道:“你父親不是病死的。他為人正直,在宮中做事,一直勤勤懇懇,但不幸牽扯進後宮亂鬥中,他發現了毒害皇後的真兇,所以被人害死。你母親的死,以及你為什麽沒有味覺,都和這些紛争有關。所以,”他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細碎地吻着她的手背,說:“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孟花熙聽完,眼裏依然充滿疑惑,明亮的眼眶一點點蓄滿淚水。

其實,她也不是一直這麽乖巧懂事的。

她也有不聽話的時候。小時候,她就在心裏偷偷埋怨過爹爹。為什麽她沒有娘,為什麽她沒有味覺,為什麽爹爹總不在家?這些幼稚的怨恨早就随着時間漸漸消失了。她學會随遇而安,學會常想一二,學會接受生命裏不圓滿的饋贈。但是極其極其偶爾的時刻,她還是會抱怨,為什麽呢?為什麽呢?

現在李修平告訴了她真正的答案。

孟花熙這個樣子,讓李修平更心碎。他以為最壞也就無外乎兩個結果。要麽是原諒了他,撲進他懷裏痛哭流涕,這會讓他很難過,但他發誓後面保護她一輩子。第二個結果則是她恨他,恨他奪走了她的父母、她的天賦,然後狠狠地将他推開,這無疑是要他的命,但只要能讓她出氣,他都甘之若饴。

孟花熙都沒有。她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他面前哭,讓他心如刀割。

“花……花熙……”李修平心疼地喚了孟花熙一聲。

孟花熙回過神,看向他,用手背揉臉頰上的淚珠。

李修平連忙伸手幫她擦掉淚珠,寬厚的掌心輕輕擦着那細嫩的臉頰。

“這不,不怪你。”孟花熙抽抽搭搭,“宮裏的紛争你又有什麽辦法?這不是你幹的,不能怪你。”

他的心幾乎要化成水,臉頰上已經沒有淚珠了,但他仍然舍不得的摩擦着。

“那麽,”他像是怕驚擾了人,輕輕地說:“你願意跟我去京城嗎?”

孟花熙沉默着咬住下唇,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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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李修平覺得應該結束了。

孟花熙再喜歡他,也不會接受他的身份。但沒關系,他并無所謂。來日方長,她現在不願意,慢慢來,總有一天就願意了。在這之前,大不了他就留在這兒陪她。他也快到受封地的年齡,到時候他便跟老頭兒直接開口,他就要這塊地了……

然而,就在這時,李修平聽見孟花熙小貓似的輕輕說:“願意。”

“什麽?”

孟花熙又不吭聲了。

說出來……已經夠難為情了。

“再說一遍,乖,”李修平哄道,“我剛剛真的沒有聽清楚。”

“願,願意……”孟花熙被蒙騙,真的又說了一次。

這回李修平聽清了,這不是他的幻覺。他心頭一顫,情不自禁地将人圈進懷裏,前額相抵,沉聲道:“上次親你,喜不喜歡?”

孟花熙臉更紅了,縮過脖子,想躲。

寬厚的手掌卻托住了她的脖頸,李修平鼻尖在她臉頰上蹭了蹭,道:“我很喜歡,再來一次,好不好?”

孟花熙幾乎要成一只被逼急了的兔子,這到底是個什麽人啊?幹嘛非要閉着她說這麽些羞人的話?

就不能,就不能像上次一樣直接親嗎?

李修平當然不知道她會這麽想,以為再逼問下去,今晚真要把人弄惱了。他一笑,便終于退步道:“今天算了,不欺負你了……”

沒想到李修平松了手,“宵小”還黏在自己胸口不肯擡頭。

“怎麽……”李修平愣了愣,垂眸看孟花熙的發旋,半晌,他終于回過味兒來。原來……原來只是害羞啊……他心裏軟成一片,早就舍不得下狠手。輕輕托上小巧的下颚,在花瓣似的嘴唇上來回溫柔地來回碾磨。

他躁動而不安的心一點點完好無損地墜回胸膛。他突然想感謝自己的母親,因為冥冥之中,兜兜轉轉,她用某種方式将她作為最珍貴的禮物送到了他的身邊……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陳嬸旁敲側擊地問孟花熙心裏什麽主意。她神色不定,突然拍了一把孟花熙的手背,說:“筷子握這麽高,你是想到嫁到多遠的地方去?”

這話孟花熙一聽當然心虛了,讪讪地将手回縮,說:“陳嬸,您,您說什麽呢?”

陳嬸還是沒有一個好臉色,敲打完孟花熙,又抓着小東出氣,“就知道吃,以後花熙出嫁了,我看你再上哪兒吃去?”

小東紅燒肉塞了個滿口,振振有詞,道:“怎麽了?怎麽了?這不是八字還沒一撇麽?再說了,天天就知道圍着竈臺轉悠,誰敢娶她啊?”

孟花熙氣急敗壞,敲小東腦袋,“你再說,再說不給你吃了!”說着坐式要将他面前的紅燒肉收走。

“別別......花熙,你冷靜點,”小東立刻改可道:“怎麽會沒人娶?你做的飯真麽好吃,想娶你的人,從城東一直排到城西去啦!比如,比如十七!十七就喜歡你做的飯。”

小東這麽說,讓孟花熙很開心,自動在心裏去掉了後面“做的飯”三個字。

“說起來十七哥哥到底是什麽人?”小東奇怪道,“一看就是纨绔子弟,但人又沒有纨绔子弟的壞脾氣。”

小東這麽一說,孟花熙也開始感到疑惑了。她從見到李修平的第一眼就毫無保留的信任他,以至于從來沒有好奇過這個人的身世。昨天夜裏,他跟她說了不少,但大多也是關于自己的身世,關于他自己的,知之甚少,只是從只言片語裏提到什麽“宮裏”,于是自然而然地以為李修平跟她爹差不多,是在宮中辛苦做事的俏侍衛。

“他才不是纨绔子弟,”孟花熙認真道:“你見過哪個纨绔子弟會做飯的嗎?”

小東竟然一時無法反駁。

正說着,客棧外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大家午膳用得差不多了,聞聲出來看,只見外頭停了好幾輛馬車,每一輛都蒙了一層紅布。孟花熙眼睛都瞪圓了,然後看見最前頭那輛馬車垂簾間伸出了一只蒼白的手,一道俊逸非凡的身影出現在簾幕後,李修平從車廂裏躍了下來。這次他換了一身立領官袍,衣襟上繡制繁瑣缭亂,極其隆重。他本就相貌極其俊逸,又被這麽一番精雕細琢的打扮,實在是好看到令人不敢直視。

“這些是什麽東西?”孟花熙好奇道。在李修平面前,她變得越來越不好意思了,幾句話說的,臉已經紅成一片。

李修平眯起眼,眼前全是那紅彤彤的臉蛋兒,跟桃兒似的,真想咬上一口嘗嘗滋味。他高出太多,足足高出了一個頭。于是他故意俯下身,嘴唇貼近孟花熙的耳廓,吹了口氣,道:“送你的?”

“送我的?”孟花熙眼睛驚訝得等更圓了。李修平溫熱的噴進她耳膜,讓她覺得好癢。她難受地捂上耳朵,疑惑道:“為什麽要送我這麽多東西。”

“因為是聘禮。”李修平像是說悄悄話一樣輕聲含笑,一副氣定神閑,好像自己說的不過是今天天氣不錯,中午吃了三碗大白米飯......

孟花熙終于如夢初醒,臉紅了個透。她像只走投無路的困獸一樣在原地轉了一圈,然後害羞地跑回屋裏躲着。

李修平覺得好玩極了,眉眼上全是笑意。

他沒逼的太緊,畢竟面前這些人個個都是把孟花熙當心尖上的寶貝,再得寸進尺,這些人肯定不舍得将人交給他了。他收起方才的吊兒郎當,恭恭敬敬地對陳嬸行禮,道:“說是聘禮,不過是逗她玩說的玩笑話,我娶親當然不會只有這麽點排場。這些都是我派人根據寶地風俗置辦的禮物,送給花熙一邊心意,具體如何下聘,如何過門,等回京城,再一一準備。”

聽了這話,陳嬸真的在心裏咋舌了。她不過是粗粗看了一眼,便瞧見專門一輛馬車裏裝了上好的錦緞,還有一輛馬車裏,裝的是上好的瓷器,單單這一樣拿出來,就夠普通人吃穿用度一輩子,而這些,他還說只是走個過場,不真算什麽......這等到了京城,得奢侈成什麽樣子?

“天啦天啦天啦,”小東可沒有陳嬸這麽能沉得住氣。他已經快瘋了,圍着裝滿金銀珠寶經絡綢緞的馬車上蹿下跳,“十七哥哥,你家裏到底做什麽營生的?這也太有錢了吧?這些都是給花熙的嗎?花熙她也太好命了吧!為什麽我不是女人,為什麽?!”

胖師傅不忍直視,無語道:“你瞎喊什麽呢?就算你是女的,別人也不一定看得上你啊......”

小東轉念一想,倒也覺得胖師傅的話有幾分道理,終于打消了下輩子一定也要做女人的念頭。他雖然和孟花熙有男女之別,但他們自幼一起長大,看過對方穿開裆褲,吃過對方的鼻涕蟲,兩人又性格南轅北轍,以至于這麽多年過去,孟花熙已經張成任何成年男人眼中秀美嬌俏的小姑娘,他依然對着她生不出男女之情,畢竟,這可是他拜過碼頭的親兄弟......

“十七,”小東為了自己的“兄弟”,不畏強權,不被富貴誘惑,鄭重道:“你真喜歡我們花熙嗎?真要娶我們花熙嗎?”

李修平微微一笑,喜歡似乎已經不能形容他現在的心情,所以他回答道:“是的,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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