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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宮裏果然亮着燈,李修平推門進去,看見孟花熙正抱着一只小算盤,在那兒吧啦吧啦算着賬。心思深沉如李修平,只這一眼就想明白孟花熙愁什麽了。剛出發的時候,小東就立下豪言壯志,要在京城開一家更大、更厲害的酒樓。可京城天子腳下,寸土寸金,怎麽會是容易事?他不動神色,轉身掩上房門。
“十七!”見李修平回來,孟花熙推開算盤,眼中星光閃動。李修平走近了些,一身绛色金絲暗紋大袍,襯得人郎朗如明月入懷,潇潇如松風下樹。孟花熙聞着李修平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兒,吸了吸鼻尖,笑眯眯道:“你喝酒了呀!”
“唔。”李修平無所謂地在孟花熙身邊坐下,猿臂一伸,随意地搭在孟花熙的椅背上,看起來好似将人環在了懷中,“忙什麽呢?這麽晚還沒睡。”
“沒什麽,”孟花熙見到李修平高興,“我瞎算算,算着玩兒。”
李修平從孟花熙手中抽出冊子,瞟了一眼便怔住了。當年趙縣令若是請孟花熙做的賬,那他現在還真不能拿他怎麽樣了。只見冊子上用蠅頭小楷規規整整寫着開店用的賬目,房租、成本、毛利……一項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原以為孟花熙平時呆呆的,應該不怎麽會算賬,沒想到她真只是脾氣溫吞了些,腦袋瓜子好使得很。“這都是你算的?”李修平問道。
“嗯。”孟花熙點點頭。她貓下腰,不知從哪兒摸出只食盒。還是像在邊塞一般,偷偷給李修平藏了吃食。小小食盒裏盛着香噴噴的甜湯。甜湯用香瓜、杏仁、山楂、紅棗熬就,甜滋滋的,但不膩人,非常适合晚上消食。
李修平哈哈大笑起來,拾起調羹攪拌了一下,說:“以後不必費心,我回來得晚,你別候着。”
孟花熙搖搖頭,說:“不行,就因為晚上回來得晚,所以更要備好了,不然夜裏會肚子餓。”
她接着拾起算盤,道:“我以前一直以為,王爺們每天只用玩呢,沒想到這麽辛苦。”
“就是!”李修平被說到苦處,義憤填膺,道:“哎,這幾天公文堆得比我腦袋還高,下面那幫酒囊飯桶,光拿錢,不辦事兒,盡給我寫狗屁不通的臭折子,我光看着就心裏煩,還要一個一個罵回去,可不辛苦?”
李修平吐完苦水,突然一頓,想到了什麽——“宵小”什麽時候知道了……“你……”他看着孟花熙安靜的側臉,欲言又止道:“你,你什麽時候知道我身份的?”
孟花熙偏頭沖李修平笑了一下,說:“今天下午。”她手指在算盤上撥來撥去,說:“剛開始我還不知道呢,後來福伯帶着我在府裏一轉,我擡頭看見府上門匾,就知道啦。”
她本是想岔了,但到了用膳的時候,那份自己給“小王爺帶回來的壞女人”炖的燒雞到了自己桌上,她就什麽都明白了。
李修平玩味了一會兒孟花熙話裏意思。他本有些擔心孟花熙知道自己身份後會生氣他隐瞞,又或者會礙于身份之殊,鬧着回家去。但現在聽起來,孟花熙似乎既沒生他氣,也沒多欣喜。自己未來的男人是威風凜凜的小王爺,這再怎麽也是件神氣的事,怎麽着也得給點反應才有面子。李修平在心裏琢磨了一會,問:“你怎麽想?”
孟花熙終于從算盤裏擡起頭來,紅彤彤的嘴唇抿了抿,黑亮的眼睛撲扇着,有些低落,小聲說:“我聽人說,生在皇家很多事會身不由己,比如皇子的婚事都要由皇上定奪,十七,到時候,皇上也會給你指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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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平一怔,他本以為今天下午孟花熙不過是在為她的小店發愁,原來還在發愁這個,心裏不由泛起一股酸澀。他凝下眼,豎起一根手指,不輕不重地戳了戳孟花熙的小腦袋,柔聲道:“你說的那是一般王爺,我可不是一般王爺,只要我不願意,沒人能逼我做我不高興的事,明白了嗎?”
孟花熙眼睛瞪大了,愣愣地望着李修平,似乎是……聽進去了。
李修平繼續用手指掃孟花熙小巧的下巴,說:“我都做到這份兒上了,你竟然這麽不放心我,真讓我心寒!”
“我沒有!”孟花熙小聲辯解。
“還沒有,”李修平反客為主,倒先委屈上了。他不依不饒地捏着孟花熙的小臉,逼問道:“怎麽,我若不是今天多留了個心眼盤問你,你還真不打算跟我說心裏話了?現在你跟我說說看,你方才是怎麽打算的?我若是被指婚了,你是不是立馬抱着你的小金庫跑回老家去,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孟花熙鼓了股腮幫子,垂着眼睛不說話。李修平一瞧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正要将人抱抱,說點玩笑話,讓她徹底将心放下來。沒想卻聽孟花熙突然悶悶地說:“我不走。”
“嗯?”
“我不走,”孟花熙悶聲悶氣地說:“我還留在這兒……但,但……”她一咬唇,嚴肅道:“但我不讓你進我店裏吃飯……”
李修平聽完,心裏說不出來的感覺,又軟又漲。這是有多喜歡他?即便被指婚,也舍不得走,只想遠遠看着。但她又有自己的傲氣,不肯委曲求全,寧折不屈,不給他好臉色,不給他飯吃。他不禁想,自己到底是造了什麽罪,怎麽這丫頭的每句話都踩在自己的心尖上去了。他眼神暗了下去,沖着孟花熙白潤的耳垂咬了一口,語氣裏帶了點狠勁兒,道:“想也別想,沒可能。”
李修平咬得不重,更像是親了親。耳際粗短的硬發擦來擦去,弄得她又麻又癢。
孟花熙捂着耳朵,不好意思地将自己腦袋埋進賬本裏,手指打顫地撥動算珠,“我,我還要算賬呢!”
“別算了,先睡覺。”李修平道。
孟花熙不依,被李修平逼着說了這麽多話,她實在太害羞了,只盼着李修平趕緊回去,于是悶着頭繼續算賬,不再看李修平。
孟花熙算賬算得帶勁兒,李修平被晾在了一邊,有些不爽。
他覺得,孟花熙來京城後,沒有那麽地愛偷偷看他了,比如現在,他人都坐在跟前了,還寧願算賬,也不肯看他。他不僅懷疑,難道是因為他腹肌沒有以前大了?沒被當做豬喂的時候,他可是有八塊的,現在似乎只剩下七塊半了……李修平磨了磨牙,再次在心中發出已經發了八百次的毒誓——再也不晚上吃燒肉甜酒黑米露……
“別算了,”李修平不依不饒。趁着孟花熙全神貫注撥弄算盤,他的掌心溫柔地向下滑,不知不覺便從肩上移了腰際,再四兩撥千斤地往懷裏一攬,将人直接從椅子上抱坐自己腿上,手臂環抱在腰間,越過肩膀,看孟花熙手中賬本。
孟花熙整個人不知不覺坐進李修平懷裏去了,溫熱的吐氣直吹在她的後頸上,像是一片羽毛在那裏撓來撓去。都這樣了,賬哪兒還算得清,她盯着眼前的數目,只覺腦袋都迷糊了。她終于堅持不住了,轉過頭,用腦袋撞李修平的胸口,道:“算不清楚了,算不清楚了!”
李修平抱着孟花熙哈哈大笑。他就知道,自己寶刀未老,即便只剩七塊半腹肌,依然是個難纏的小妖精。他見目的達到了,立馬換上一副嘴臉,開始裝好人了,故意溫柔地輕拍孟花熙後背,将整個人抱起來,柔聲道:“行了,算不清楚就不算了,天大地事兒也明天再說,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時辰?睡覺!”他抱着人走到床邊,俯身放下,擡手将燈火滅了。
從孟花熙房裏出來後,李修平又灌了大半杯涼茶,這次倒不是醒酒,而是滅火,他怎麽也是個血氣方剛的正常男人。天知道像這樣哄孩子的日子,他還能忍住多久。
壓下火氣後,李修平又将福伯喚進書房。
“王爺有何吩咐?”福伯問道。
李修平取了紙筆,在紙上寫下一個數目。這數目正是方才孟花熙寫在賬本上,自己能承擔的房錢。
他将這個數目給福伯看了,說:“這些天勞福伯費點心,在京城裏四處看看,找個地段好,環境好的大宅院子,然後以這個價,賣給孟姑娘。”
福伯默默記下數,疊聲答應。孟花熙算的這個數目并不算小,要一般人一口氣拿出來,也不容易。福伯體恤孟花熙寄人籬下,怕她早早花光了錢日後沒有着落,忍不住出聲道:“王爺,您看要不要在這個價上,再說少一些?以王爺俸祿,這自然是個小數目,但對普通人家來說,這可是小半輩子的急需了。”
這道理李修平怎麽會不知道?他淡聲道:“本王這麽做自由考量。”
他将紙折了,從燭火上點了火苗,道:“福伯可別小瞧了她,這是孟姑娘自己算出來的數目,既然她算出這個結果,自然是算到了自己可以接受。其次,”說道這裏,李修平微微一頓,凝望的眼神溫柔似跳動的燭光,“我護得了她一時,怕護不了她一世。京城安居不易,個中苦楚,我不忍她嘗怕她日後要更要吃大苦頭,所以我現在扶着她走,但不能替她走,該有的難處,她得自己想辦法。”
福伯聽了這話,明白李修平用心良苦。此時京城已風雲四起,就連平民百姓都知道皇帝老頭兒年老體衰,有心立儲,宮中皇子正鬥得厲害。這節骨眼上,李修平從邊塞回來,是做了萬全打算,可人算不如天算,怕就怕天意不盡如人意……李修平這麽做,就是為了自己若是沒了退路,孟姑娘還能有。
福伯不再多言,行禮退下。立刻吩咐人四處物色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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