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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數日,春暖花開。
這日小東又興沖沖地跑來找孟花熙,一進門,還沒見這人,就聽見大喊:“花熙!我找着店面了!”
真是瞌睡碰着枕頭,小東這幾日一直忙忙碌碌四處奔波,終于撞着了大運。在城東西街小巷子,剛好有一家三進三出的小宅子賤價出售,價錢跟他們手上的錢,數目剛剛好對上。
孟花熙便跟小東去看房。到了地方,房東已經等候多時,領着他們一邊轉,一邊介紹,道:“不怕姑娘笑話,這房子呢,本來是李員外養外室用的,但李員外家裏有個獅吼,于是這事兒被李員外夫人曉得了後,夫人大發雷霆,李員外吓得連忙将外室送走了,房子也不要了。姑娘您瞧瞧,這房裏只住過女人,所以又幹淨又漂亮,還有這些花花草草,您現在直接接手,連休整的錢都不用花咧!”
“花熙花熙,你快過來看。”小東像只竄天猴一樣到處跑,他興高采烈地跟孟花熙比劃,“這邊還有幾間。這間房呢,可以當主廳,能放個十來張桌子;隔壁房間小,但能當做客房,留宿的客人就住在這兒。你再看看外面的院子,這麽大,天氣好的時候,完全可以把桌子支出去,又能擺個十幾二十桌,後廚我就不帶你過去了,你一進去肯定走不動道。真棒啊!”
房東呵呵笑,問孟花熙道:“孟姑娘,您覺得呢?”
孟花熙問:“請問這間宅子真的只賣一百五十兩白銀嗎?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就這條街隔壁那間房,比這還要小一半,也要兩百五十兩。”
做生意做熟不做生,熟客不敢騙,怕日後再碰見面子上抹不開,可要宰就是宰生客的。而他們是外地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騙子們沒上趕着來騙他們已經不錯了,哪兒還會運氣好到撿漏呢?
房東只能在一旁讪笑。宅子的價格是福伯跟他提前商量好的的,本來要三百八十兩,摸了零頭,算三百兩,李修平貼了一百五十兩,把賬填平了,只按一百五十兩的價錢賣給孟花熙。孟花熙這麽一問,房東怕露餡,連忙看福伯臉色。
福伯撇過眼,不看他。房東心領神會,對孟花熙哈哈一笑,搪塞道:“所以說姑娘有福氣嘛!本來這宅子的确不會賣這麽便宜,但偏偏這個李員外家有一獅吼,若這房子出手出得慢了,回去家裏要雞飛狗跳。而姑娘剛好要買,”房東一拍掌,道:“一拍即合,這不正對上了!”
小東着急了,說:“花熙花熙!你想啥呢?這麽好的買賣,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這幾天我鞋都跑壞了幾雙,終于撞到合适的了。孟花熙,我可告訴你,天生掉大餅的時候你不張嘴接,日後會遭報應的!”
孟花熙不管小東催促,依然冷靜地細細想。這個房間無論從地段、環境還是價錢上看,完全滿足他們各方面的需求,只是這價錢真有點問題。她默默琢磨,心裏大概有了底,點點頭,答應了。
房東笑逐顏開,取來房契,跟孟花熙畫押。孟花熙按照一百五十兩的價格買下這間宅子,其中一百兩白銀由孟花熙出,還有五十兩則由小東出。
買下宅子後,小東歡天喜地,在庭院裏跑來跑去,說:“宅子買好了還只是第一步,後面麻煩事多着呢?我得再招幾個雜役、跑堂、幫廚,再想辦法拉客來。不過這些事你都不用管,到時候你只管當你的老板就成!”
正說着,門外又進了人。
李修平這會兒剛下了早朝,福伯一早便給他說了買宅子的事,他便過來看看辦得怎麽樣了。他兩手背在身後,眯着眼四處一往。宅子不大不小,院子寬敞,湊合湊合也還成,但裏頭擺放的東西俗氣得很,沒一個能入他眼,日後都要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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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孟花熙剛花了押,手上紅彤彤的,見李修平過來,眼睛都亮了,朝他直揮手。
“王……王爺……”房東本就在心裏好奇,這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被王府管家福伯這麽供着。現在再看小王爺李修平竟然親自來了,更是大吃一驚,這才知道原來孟花熙是小王爺的人,自己做的這筆生意不是跟孟花熙做的,而是跟李修平做的。他慌忙将房契遞給孟花熙,識趣地快步退了出去。
李修平随便找了面椅子坐下,無所謂地對孟花熙笑笑,眼睛到處一掃,道:“這宅子滿意嗎?”
“特滿意!”小東搶在孟花熙前面說道。他跟李修平行了禮。雖然這店子才剛剛開始,但他已經拿出了小老板的排面,道:“小王爺,以後我們‘孟氏酒樓’就開在這兒了,您可是咱們熟客,到時候還仰仗小王爺多多照顧咱們花熙的生意。”
李修平哈哈一笑,說:“你們的生意哪兒輪得着我照顧?有花熙在就相當于請了尊財神。”他見孟花熙臉頰一點點紅了起來,到最後水蜜桃似的紅彤彤,好看得很,頓時起來玩心,故意使壞道:“哎,就是怕到時候你們生意太好了,反而是我這個堂堂小王爺排不上隊,叫不來號,一口都吃不上呢!是不是啊,花熙?”
孟花熙臉皮哪兒有李修平那麽厚,幾句撩撥就受不了了。若是在家裏還能把頭藏進李修平懷裏生氣,現在在外面,連動也不敢動,臉更紅了。“你,你……又欺負人。”
“我怎麽欺負你了?我說得不是實話嗎?我還說錯了不成?”李修平嗤笑一聲,道:“氣什麽呢?今天不是喜事麽?難得這次回來得早,我接你回去吃飯。”
“我就不去了!”也沒人請,小東自顧自地先回絕了。他從懷裏摸了塊碎銀子,樂呵呵道:“今天是喜事,我要去醉仙樓吃頓好的了。回見咯!”
李修平接孟花熙坐轎子回去。這轎子上再沒人看,也沒處躲,李修平便又不饒人地說了好些話,最後硬是逼孟花熙紅着臉保證,日後只要他在,愛的號碼牌一定最先給他。
一下馬車回府,孟花熙便像兔子一樣蹿進屋裏換身便衣。但也由此一去不回,半晌也沒見人出來。李修平在大堂左等等等不來,右等等不來,嘆了聲,心道現在的小丫頭越來越難伺候了,吃個飯竟然還要他三請四顧的。
他親自去寝宮逮人,沒想到進到屋裏,只見孟花熙又抱着小算盤,在那兒嘚吧嘚吧算賬。
李修平幾乎被氣笑了,這到底是怎麽了?他扪心自問,自诩絕沒有在吃穿用度上對孟花熙有所克扣,什麽最好用什麽,所以怎麽就一下變成了掉錢眼裏去的小財迷?
李修平大步走過去,道:“宅子不是已經買了麽?怎麽還在算。”
他目光一掃,落在孟花熙寫好的冊子上,又愣住了。
孟花熙擱下筆,對着寫好的宣紙吹了口氣,道:“十七,我沒你那麽聰明,但我也不笨的。我知道小東看中的那件宅子不只這些錢,你貼錢了。”
李修平猛地掐了掐眉心,這又是個什麽事兒?他自以為自己做得已經夠漂亮,瞞天過海,一個字也沒讓她知道,沒想到這丫頭心思這麽細,還是給看出來了。
“我不稀罕你的小金庫。”他實話實說:“這點錢對我來說真不算什麽,我不缺這錢,用不着你還,你若非要還,是跟我生分,我可生氣了。”
孟花熙卻定定地看着李修平,小聲道:“我,我沒打算還。”
李修平:“?”
這劇情怎麽跟他預想的不一樣?這時候孟花熙不應該好清純好不做作的不要他的錢,最後再寫個借條,說什麽,不管他提什麽要求,要把她這樣那樣,她都會滿足自己才對嗎?
“你不打算還,還在這兒算個什麽勁兒呢?”李修平。
孟花熙說:“我不打算還是因為我現在還還不起。我算過了,按照現在錢莊規矩,一百五十兩銀子,一個月要三分利,也就是兩百兩,而我們客棧就算翻盤一日三次,也還不上利息,所以……”
“打住打住……”李修平越聽越不自在,“你把我當什麽了?我長得就這麽像開地下錢莊的地痞流氓?”
孟花熙默默将寫好的冊子推給李修平,說:“所以我還不了錢。你除了一百五十兩白銀,所以這個房契你也有一半。”
李修平定睛一看,那紙上孟花熙白紙黑字地寫着,孟氏酒樓一半歸屬于他,三分之二歸屬于孟花熙,還有三分之一歸屬于小東。李修平心軟得一塌糊塗,真恨自己方才的惡言惡語。
他無可奈何,伸過手臂,把人摟進懷裏,細細碎碎地親吻着孟花熙的帶着花香的發旋,低聲道:“真是要磨死人了。何必呢?我,我李修平是差你這一點房契不成?”
“我知道你不差。”孟花熙悶聲悶氣道,“可我想跟你。”
李修平不再說話,哄着人先把午膳用了,然後去床上歇息。
他将那張契書收好,孟花熙心思在缜密,也算不過他這只千年的老狐貍。這契書他會收着,讓孟花熙安心,但他不會在上面畫押,所以這張契書和一張白紙沒有任何區別。這間客棧依然完完整整屬于孟花熙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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