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初露端倪

“咯着牙了罷?”步珩微起身攬了嘶嘶流口水的李綏,“來,我陪你去太醫署看看。”

與其說攬,倒不如說強行拽了去。

陸璟蘊眯眸睃了眼,依舊寡冷,看不出情緒。衆侍禦史卻再次驚愣,這冷淘就一面食,無牙老太都能吃,何況李少卿,這還能咯着牙?

原來所言不虛,中丞與臺主真是有那麽一回事兒的,只是不知現在是恨極還是愛極,作為好友的李綏出言不遜,步中丞立即将其帶走,也不知中丞這是站在了哪一邊。

“與步珩微同科的幾位留下到官室。”陸璟蘊并未關注大家的興致,轉身步上青石階往官室走去。

“為……為什麽?”與步珩微同科的幾位侍禦史抖着雙腿起了身,“咱們只是與步中丞同科,可不與她一夥啊!”

“該不會被臺主盯上了罷?”

“臺主該不會将氣撒在爾等身上罷?”

“笞二十板的話,爾等定要撇清關系啊。”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又是安慰又是打氣,最終目送着幾位侍禦史如同上斷頭臺般進了官室。

步珩微一瘸一拐的回來時,整個庭院裏只剩了榮漢阗在埋頭吃冷淘,“榮中丞,其他人呢?”

“該回的回,該被帶走的被帶走了。”

步珩微以為帶走是被陸璟蘊帶去官室商讨事宜去了,便沒再多問,只是轉了話題笑着問道:“榮中丞的口脂呢?可否拿出來讓我瞧一瞧?”

“什麽口脂?”榮漢阗舔着唇角的醬汁,一臉疑惑。

步珩微更是疑惑,“禦史臺不是一人一份嗎?”

“本官怎麽不知道?”榮漢阗擱下竹筷,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這冷淘味道不錯,步中丞可別浪費了,口脂的事我派郎官去各院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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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拿起官帽邁着方步往前庭署堂走去。

步珩微端起陸璟蘊的那碗冷淘聞了聞,禁不住潸然淚下,如此嗆眼的醋可白白讓李綏給浪費了。空無一人的庭院,她倒難得的享受起了這清淨,自己一人吃着冷淘,打着拍子哼起了小曲。

她剛吃完兩碗打着飽嗝時,幾位侍禦史交頭接耳的出了官室,面色不是很好,步珩微靠在椅背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剔牙問道:“你們是商議哪個案子了?怎麽這副表情?”

那幾位侍禦史略有些尴尬的互看了幾眼,回道:“倒不是商議案子,是……臺主讓我們把鞋子脫了,讓郎官以戒尺丈量腳的尺寸。”

“丈量尺寸?”步珩微砸吧了砸吧嘴,忽而雙眸放起光亮,“難道我們要定制緞靴了?”

從署堂回來的榮漢阗遠遠就聽見了這句話,忍不住插話道:“禦史臺從未定制過緞靴,臺主此舉是有別的意思罷。”

一股涼水将步珩微的光亮澆滅了。

“難不成還想按腳的大小分派案子?”步珩微嗤了聲,極其不屑于猜測陸璟蘊的怪異想法。榮漢阗鼓着腮幫子湊到她面前,壓低了聲音道,“步中丞,你從何處聽到的口信,侍禦史們并未收到什麽口脂,難不成秋日幹燥,禮部那些木頭開竅了?”

“什麽口脂?”幾位侍禦史齊齊湊到了步珩微近前,她只咬着牙簽眯眸啐了聲,幸虧沒塗,也不知陸璟蘊那厮在裏面動了什麽手腳,敢情還是将她一個人視為眼中釘。

幾位侍禦史瞪大眼睛瞧着步珩微口叼牙簽啐聲的動作,有些驚愣,一直聽聞步中丞狂妄,沒想到還真是挺有性格,步珩微假裝起身整官袍,蹙眉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我做夢了?那應該是夢裏聽到的罷……”

這……

榮漢阗也恨不能啐聲,白白讓他心生了期冀。衆人離開往署堂走去時,陸璟蘊卻站在了官室的門口,眸光清遠,直至那緋色的瘦弱背影消失在了游廊之後,他才合上眸子嘆息了聲。

暮鼓敲響後,步珩微也沒見陸璟蘊回署堂,心想着趕緊牽了多金逃回去。榮漢阗卻橫到她案牍前略有些為難地開口道:“步中丞,今晚該你夜值了,但看你身體還未将養好……”

“好了,我好了。”步珩微一聽夜值,來了精神,咧着嘴站直了身體,“我可以去夜值,不用榮中丞替了。”

榮漢阗絞起了粗眉,很是納罕,“步中丞,你這是……你以前不是很讨厭夜值嗎?”

“榮中丞記錯了罷,我可是很喜歡夜值的。”步珩微嫌棄般的啧了聲,繼而又似糖糕般黏了上去,“榮中丞這個月的夜值,我替了你罷,順帶下個月的我也替了你。”

“這……”榮漢阗瞥着她那烏亮的眼珠,似是有些疑慮,但最終卻鄭重又欣慰地點了點頭,“有勞步中丞了,還是年輕人有前途啊。”

步珩微喜滋滋的收了案卷,與其在家提心吊膽的睡覺,倒不如在官署裏掌燈安心的打個盹兒。官署的後苑專為夜值的官員鋪設,步珩微吩咐了郎官去照看多金,自己便去後苑休整儀容,進了內室,便見床上鋪了青缣白绫被,挂了帷帳,擺設可比尋常官員家的要清雅大氣許多。

暮色漸臨,女侍史掌燈,進苑內執香爐燒薰,又進內室為步珩微鋪好床,薰上了香。湯官供上了餌餅,五熟果食,步珩微想着文書也不着急寫,清涼夜色下溫酒煮茶也不錯,她便命女侍史取了兩壺清酒,以及裝封的上好茶尖。

女侍史退散下去後,步珩微卧在青絨團上,将茶尖一一倒進了青銅壺裏,火舌包裹着壺底,茶香即刻從翻滾的熱氣中沁了出來,步珩微忍不住閉眼低頭聞去,暖意襲遍四肢百骸,甚是舒暢。

“紅泥小火爐,自己煮茶喝。”步珩微翹着唇間張開了眼睛,“嚯!有鬼!”

只一個瞬間,她便變了臉色,抄着熱茶就朝身後潑了去,那在石桌上漸漸拉長的黑影卻一下避閃了開來,站在了她的身前。

“臺……臺主。”步珩微手執銅壺,表情僵在了臉上,好心情也一落千丈滾進了黑暗裏,再無蹤跡。

陸璟蘊瞥了眼呲呲的爐火,自顧自坐在了另一青絨團上,“好好的茶尖讓你浪費了。”

“不知陸臺主留官署是為何?批案卷難道不應該去署堂嗎?”步珩微置好銅壺,一臉吃糜糕被噎了的表情,這厮也真夠陰魂不散的。

“本官來夜值。”陸璟蘊淡淡地回道。

步珩微張嘴立起了半身,“今日不是……”

“本官想什麽時候來便什麽時候來。”

不要臉的混蛋玩意兒!步珩微翹着舌尖暗自啐了聲,陸璟蘊也沒注意她的細微動作,只是打量了周遭,意有所指的問道:“珩微大人為何不留女侍史?是怕傳出謠言還是怕被發現什麽?”

“下官倒是怕與臺主傳出什麽謠言。”步珩微讪讪地笑了笑,面上卻甚是誠懇,“今晚下官夜值就可以了,臺主還是回府歇息罷。”

“本官倒不怕與珩微大人傳出什麽謠言。”陸璟蘊兀自倒了杯茶,話語緩慢的異于尋常,熱氣氤氲下的眸子也是晦暗的緊,步珩微側轉頭偷偷翻了個白眼,卻又聽對側緩緩道,“除非珩微大人真的介意這些謠言。”

廢話!她能不介意嗎?謠言滿天飛!什麽龍陽之癖倒還算好,完全是言及她步珩微棄了步家清譽,倒貼陸臺主以求仕途舒暢……

步珩微咬了唇,不再搭話,陸璟蘊倒不受她影響,悠閑自得地品着茶。一個時辰,如坐針氈,步珩微最終忍不住,尋着話題問道:“陸臺主,下官一直想問一句,我們步家欠下的人命,暫且不說我父親有沒有誤判,陸臺主作為禦史臺之首,難道就不能翻案嗎?”

陸璟蘊長睫微滞,眸子只盯着杯中舒展開的茶尖,緩停了半刻後才沉聲回道:“若是時機不對,便是永世不得翻案。”

步珩微有些愣怔,永世不得翻案?可她林家又何嘗不是?十四年沒人敢翻的案子,若她再不有所行動,那便真是永世無人翻案了。

步珩微走了神兒,陸璟蘊低沉的聲線又将她拉回了現實。

“珩微大人既已問,那不如這樣,你我互相交換,你答我一問,我答你一問,規則是據實相告,如何?”

陸璟蘊難得的不是寡淡的面容,幾分商榷的語氣更是讓步珩微有些不習慣,她也未作思考便點頭應道:“也好,只是入夜寒涼,下官腿腳不便,可否麻煩臺主去內室取件大氅?”

唬弄誰呢!誰又知你說的是真是假?陸璟蘊起身走後,步珩微打眼望着四周無人,便探身快速将清酒倒進了陸璟蘊的茶杯裏,清酒本味淺,熱茶中和了小半杯倒也沒覺出異常,步珩微再三确定無差池後,才将清酒收了起來。

酒後吐真言,步珩微一直記得陸璟蘊說過的他不能飲酒的話語,也不知飲多少他會醉,步珩微想了想,又将剩下的清酒盡數倒進了煮茶的銅壺裏。

待她卧回自己的青絨團上擡頭賞月時,陸璟蘊已手執大氅出了內室,步珩微剛想起身接,他卻微彎身将大氅覆在了她的肩頭,“說會兒話便進去罷,以免着涼了。”

光影裏的那張俊顏有絲溫柔,步珩微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忙轉首垂眸,接着原來的話頭輕聲道:“多謝臺主關心,那下官就先問了,敢問陸臺主,那一百二十八條人命案子的受害人與臺主是何關系?””

陸璟蘊直視着那半露的小臉,好似早料到了她會如此問般,飲盡了杯中茶後才緩聲回道:“我未婚妻一家。”

未婚妻?步珩微雖驚異,可心下卻已了然,那應該不是她林家的案子了,既然都是步青主審,又都是一百二十八條人命,那應該只是巧合罷。

小臉依舊半窩在大氅裏,火光映襯下愈發白皙,陸璟蘊眯眸瞧着,只覺嗓子幹澀,又忍不住倒了杯熱茶,“敢問珩微大人,鴦刀是何時所得?”

“六歲。”步珩微答得很幹脆,陸璟蘊卻驀地擱下茶杯,面上湧現着詫異的神色,待她挺身擡頭時,他的面色已恢複如常。

“該下官發問了,不知臺主未婚妻一家的姓氏是?”

步珩微只等着酒勁發作,等着陸璟蘊乖乖答話。可那廂陸璟蘊接連喝了三杯茶,仍無慣常的酒醉跡象。陸璟蘊似是上瘾般,飲盡第四杯茶後才沉聲回道:“這個我不會據實相告,所以也便不會答了。”

聲線慵懶嘶啞,好聽至極,步珩微心一驚,這厮平時發聲說話是故意假裝高寡冰冷嗎?

“陸臺主這是要違背游戲規則嗎?”步珩微正憤憤間,對側那視線忽從茶水切換到了她的臉上,狹長眼眸裏泛着光線的星星點點,眸線清明又晦暗,自她的眉眼至下巴無一放過的來回游移。

“我臉上有東西嗎?”步珩微順着他的視線,來回摸自己的臉頰。

陸璟蘊也不搭話,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又将之翻轉過來晃了晃,之後蹙眉撇嘴,擡手将茶杯擲在了身後。

步珩微下意識地盯着他的薄唇,有些不可置信,“臺主,你這是……醉了?”

“嗯……”拖長的尾音自喉間發出,那腦袋如孩童般重重地點了點,唇角也勾着一個大大的笑容,眸線愈發熾烈熱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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