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羊肉湯

?周慶近幾年在電視圈非常活躍,拍攝的作品都是收視口碑雙豐收,而且他喜歡啓用新人,無論是科班出身還是沒有任何表演經驗的小白在他的指導下都能大放異彩,很多演員只要接到周慶遞來的本子二話不說別的戲全推。

“周慶這人有點清高,他出身藝術家庭,爺爺奶奶和爸媽都是國內首屈一指的畫家,所以你見到他的時候千萬別在他面前提任何跟錢、權有關的話題,一句話,一個字都不能說,知道了嗎?”就是因為周慶清高的性格她才有把握幫劉可可拿到這個角色。

劉可可連連點頭。

袁茉又加了一句:“不要試圖讨好他跟他聊藝術,他最讨厭半吊子。”然後她繼續說:“你現在的穿着打扮不行,周慶喜歡淡妝,清純一點的,衣服不能太花哨,但也不能太老氣,褲子比裙子好,你有這樣的衣服嗎?”

劉可可搖頭。

“裸妝會嗎?”

劉可可搖頭。

袁茉囧囧地說:“要不……你就放棄周慶?”

劉可可急忙抓住她的手,小臉皺成一團,可憐兮兮地說:“沒有哪個導演比周慶更喜歡用新人了,而且演他的電視劇出名快。”

“唉!你的真實意圖不能擺在明面上。”袁茉抽回手,喝了一口酒,“雖然大家都是這麽想的,存在自己的肚子裏,別讓外人看出來,周慶最讨厭演員借着他出名。”

劉可可嘟着嘴:“這個也讨厭,那個也讨厭,他有喜歡的嗎?好難伺候。”

袁茉笑了笑:“誰叫他是周慶,一堆演員要靠着他出名拿獎,他有拽的資本,你要是想上他的戲,那幾點都要記住了,從換衣服開始吧。”

“你們在聊什麽?”正說着話,唐桑來了,袁茉和劉可可對視一眼,這是怎麽了?唐桑好像哭過的樣子。

“你們看着我幹嘛?”唐桑拿起雞腿大啃了一口,“唔,好吃,穆原又做鹵味了?”

“不是。”袁茉說,“是在外面買的。”

“哪家買的?我也去買點。”唐桑三下五除二啃完一只雞腿,發現袁茉和劉可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被她們倆盯得心裏發毛,縮了縮脖子,“你們倆幹嘛?”

劉可可問:“你怎麽了?你哭過的吧。”

唐桑抿了下嘴,點點頭:“我跟程澤談過了,這個月他奶奶86歲生日過完我們就離婚。”

袁茉和劉可可愣了半秒,然後一齊爆發出響亮的“啊——”,她們倆這一嗓子驚動了在廚房摘菜的張魯澤,探出半個腦袋看她們怎麽了。

袁茉握住唐桑的手,說:“真的?”

唐桑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真的啊,你們倆這麽驚訝幹什麽?第一次見人離婚?”

“不是……就是感覺太快了。”劉可可用手撐着腦袋,“感覺昨天我們還在梳闊勒聽你提起離婚,今天你就說要離了,确定?”

唐桑吐了口氣,說:“确定啊,這種事還有什麽值得拖下去的嗎?我好不容易讓程澤點頭答應離婚。”

唐桑越是平靜,袁茉越是擔心,被砸死的那種痛仿佛又一次席卷而來:“你真的想好了?你跟程澤談什麽了?”

唐桑的目光移向一處,眼眶裏有眼淚在打轉:“他今天休假,我跟他開誠布公地談了兩個小時。他承認跟我在一起就是為了要忘掉他的初戀,跟我結婚也是這個原因。他說一開始他是打算跟我好好地過日子的,但是每天看着文滢,哦,文滢就是他的初戀,每天看着她,他又心動了,再加上文滢也有複合的意思,他就更心動了,他們在一起五年,比我們戀愛結婚的時間都長。”

“他說他夾在家庭道德和初戀之間,他也很痛苦,但是他跟我結婚了,就要對我負責,他會全力挽回婚姻,如果下個月我還沒回心轉意,他就成全我。”

劉可可冷笑:“你老公就是吃着碗裏瞧着鍋裏,那個什麽文滢,真對得起她的名字,就是只蒼蠅,繞着人家老公轉。你別下個月離婚的時候發現自己懷孕了啊,這樣的劇情太狗血了。”

唐桑哼笑:“當然不會了,我不會讓我的小孩出生在貌合神離的家庭,那簡直就是悲劇。”

袁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捏了捏唐桑的手以示鼓勵和安慰,唐桑笑着點了點頭,示意她沒事,別擔心。

劉可可是一開口就收不住的性格,她憋不住把自己的遭遇一股腦地全都吐了出來,唐桑很氣憤地拍桌子大罵袁芙仗勢欺人,兩人聊得熱火朝天。

袁茉縮在一旁玩手機,餘光瞥見不遠處有個人影,她望過去,穆原招手示意她過來,袁茉愣了幾秒鐘,指了指自己。

我?

穆原點頭。

袁茉走過去:“有事?”

“嗯,酒調好了,你過來嘗嘗。”

“哦,好。”袁茉跟在他後頭,嘟囔道:“幹嘛不送過來。”

“你們在聊天,我不方便打擾你們。”

袁茉吐吐舌頭,她的聲音都這麽小了還能聽見,什麽耳朵!

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店裏坐了兩桌客人,穆原将酒送到她面前,袁茉抿了一小口,忽然打了個激靈,穆原問怎麽了,袁茉說酸,酸得她牙都快倒了。

穆原拿過喝了一口,眉頭緊地一皺,怎麽會這麽酸?他沒有放多少檸檬,怎麽會?

“不好意思,你喝點水,我再調一杯。”穆原歉意地點頭。

袁茉咕咚咕咚喝掉半杯水才勉強把那股酸味沖下去:“要不……讓我來試試吧。”

“你會調酒?”穆原有些驚訝。

“嗯,學過。”

袁茉的調酒是跟着初戀男朋友學的,那時她剛上大學,在酒吧裏認識了初戀,她當時單純地覺得他長得帥,尤其是喝酒的姿勢非常讓人心動,後來兩人交往後,袁茉才知道那家酒吧是他爸爸的,他家同時擁有Y市中心酒吧街的另外三家酒吧,他很早就走出校門幫着家裏打理生意了。

分手的時候,他對袁茉說:“你和我不是一路人,我進不了你的生活圈子,你也進不了我的。”

沒多久,她聽到消息,他被人捅了三刀,死在自家酒吧門前。

穆原站在一旁看着袁茉按照比例把Gin,檸檬汁,糖,還有冰塊放在調酒杯裏,然後平着拿起調酒杯,有節奏地晃動,動作非常帥氣,眼睛裏卻透着說不清的迷離,她想起了那個教她調酒的人嗎?

冰塊撞擊在調酒杯上發出的清脆聲引得店裏的客人紛紛看着她。袁茉的目光落在一處,心裏在默數着時間。

300,可以了。

調酒杯裏的液體倒在盛有冰塊的玻璃杯裏,然後她倒上白蘭地,攪拌兩下,自先嘗了一口,這才是Gin Fizz。

小小的一杯酒散發着白蘭地和檸檬的香氣,穆原倒了一點喝掉,他露出驚詫的表情,“你的調酒功夫挺好的,學了很久了嗎?”

袁茉一時語塞,如果按照她上輩子的年紀算,她學了九年,但是她又活了一次,這要怎麽算呢……

“嗯,挺長時間。”

有客人問能不能也調一杯,穆原看向她,還沒開口,袁茉點頭笑說:“好啊,請稍等。”

“麻煩你了。”穆原說。

袁茉搖搖頭示意沒關系。她剛剛在調酒的時候突然想到了初戀,那次下大雪,他用大衣裹着她,緊緊地扣着她在懷裏,在她耳邊說:“我這輩子就想做調酒師,讓所有人都喜歡喝我調的酒,最重要的是你喜歡。”

原本以為都忘記了的事,突然又想起來。

“我朋友從內蒙送了些羊肉,我炖了羊肉湯,你喜歡喝羊肉湯嗎?”

袁茉一邊倒酒一邊說:“羊肉湯……好啊,我很久沒喝過羊肉湯了,膻嗎?”

穆原笑了笑,聲音很溫和:“很鮮。”

到了晚上,穆原正要關店門的時候,穆松掐着點到,一進店,拿過穆原手上的酒杯猛地喝掉半杯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你的調酒技術有進步啊,以前調的Gin Fizz不是酸就是甜,要多難喝有多難喝,我……”

話沒說完,穆原把酒杯奪過去,似笑非笑地說:“既然我手藝不好,以後你自己做飯。”說完,走向廚房。

穆松跟在後頭哀嚎:“我自己做飯?你知道我不會做飯,穆原!原兒——”

穆原和穆松端着大鍋羊肉湯進後院的時候,馮達正和唐桑讨論婚姻心得,袁茉還在為劉可可拿下周慶出謀劃策,張魯澤坐在角落裏畫畫。穆松調侃這後院就是一副衆生相。

“羊肉湯來了。”劉可可大喊一聲,所有人停下來,目光一下集中在穆原端着的大鍋上。

羊肉是從內蒙寄來的,剛從羊身上割下來就寄給了穆原,一點膻味也沒有,湯汁炖得滾燙雪白,香氣四溢,羊肉肥美細嫩,盛在黑陶碗裏,撒上一點碧綠的蔥花,一點胡椒粉,輕輕地啄上一口,熱湯順着食道往下滑,一直滑到心裏,全身都暖和了。

穆原坐到袁茉身旁,問她為什麽他調的Gin Fizz會酸,袁茉聽過他的步驟後,說:“可能是你搖酒的方法不對,要平着放,你數三百下,應該就可以了。”

穆原想了一下,笑着搖頭:“這麽小一個步驟,做出來完全不同。”

袁茉說:“當然了,木桶原理嘛。”

“你們在說什麽?”劉可可突然湊過來,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袁茉。

“調酒。”袁茉說。

劉可可翻了個白眼:“還在說酒,你們都不嫌煩的,過來過來,穆松在講故事,你們不要脫離群衆開小會。”

穆松講的是蘇東坡被貶惠州在當地吃羊肉的故事,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但從穆松口中講出來就顯得那麽繪聲繪色,袁茉不禁入了迷。

穆松的五官非常精致但卻淩厲,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這一點相對來說,穆原比他大哥柔和許多,不過穆原不太愛笑,看起來比穆松更嚴肅。

劉可可伏在袁茉耳邊小聲說:“他們一家子什麽基因,兄弟倆都長得這麽帥,我要移情別戀了。”

袁茉無語地瞥她一眼:“你敢再博愛一點嗎?”劉可可吐吐舌頭,笑得很可愛。

“……所以,後來他就發明了羊蠍子的吃法,但這是據說,我沒考證過,我不知道真僞,大家就當故事聽吧。對了,你們都經歷過什麽最浪漫的事?”

這個聲音好熟悉…….啊,電臺,那個叫什麽夜的電臺!

劉可可吐槽:“啊——,你轉移話題轉移得好快。”

穆松溫柔地笑:“要不就從你開始?”

劉可可沉溺在他的笑容裏就像吃了吐真劑一樣,噼裏啪啦說個不停,袁茉一邊喝着羊肉湯一邊聽着劉可可的故事,時不時大家一起大笑。

“你呢?”劉可可說完,穆松看向袁茉。

袁茉愣了一下,放下湯碗,仔細想了想:“最浪漫的事……我上大一的時候,有次胃炎住院,我那個時候的男朋友在外出差,知道我住院連夜趕回來,親自煲好湯送到醫院,他根本不會做飯的,為了煮那鍋雞湯,十根手指頭都受傷了,手上還有一大片燙傷。說實話,那鍋雞湯是我喝過最難喝的雞湯,沒味道就算了,還有點腥,我本來都快出院了,後來又住了幾天,我懷疑就是因為那鍋湯——”衆人笑起來,袁茉繼續說,“但是我現在都忘不了那個味道。”

唐桑問:“然後呢?”

袁茉的笑意收住:“然後……我們分手了。”

“啊,分手了,好可惜。”劉可可感嘆道。

袁茉笑了笑,一點也不可惜,他在她的記憶裏保存得很完好。袁茉始終記得,袁芙帶人找她麻煩的時候,他站出來對她們說:“我從來不打女人,但是你們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我打得你們爹媽都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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