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莫名的吻
?“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想他會……你臉還疼不疼?”
從汽鍋雞店出來,袁茉跟在穆原身邊,皺着臉看着他。
就在剛剛,袁文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給了穆原一拳頭,穆原跌撞到桌子上,桌子搖搖晃晃,放在上面的紫砂鍋哐地砸落在地上,熱湯汁噴濺在薛珺和袁茉身上,兩個女孩子痛地尖叫,店裏其他客人紛紛看着他們,薛珺大叫:“你怎麽打人呢!”
老板和夥計從裏屋沖出來,一看是袁文和,原本氣勢洶洶的他們一下子懵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袁文和。
場面亂成一團。
袁文和又拎起穆原的衣領,袁茉吼道:“別鬧了!他不是我男朋友!”說着,她上前掰開袁文和的手,不知的是氣的還是羞的,袁茉滿臉通紅:“你有什麽資格管我的事情,你有資格打人家?穆原,報警!”
穆原的嘴角被打出血,半張臉都是麻的,沒想到袁文和一把年紀手上功夫卻不輕,他舔了舔嘴角,說:“報警?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他打了人就該報警。”
“對,報警!我來打電話。”薛珺附和道。
店主一臉惆悵地看着袁文和,後者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周圍聚集了一大群看熱鬧的群衆。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穆原皺了下眉,掏出兩百塊錢放在桌上,然後拉起袁茉的手往外走。
“你幹什麽?”袁茉整個人往後縮。
擠到門口,穆原回頭看了一眼薛珺:“我先走了,改天再請你吃飯。”又看着袁茉,“陪我去買藥。袁先生,您女兒我帶走了。”
于是,衆目睽睽之下,穆原“挾持”了袁茉。
“好了,可以放手了吧。”他們已經走出了淮山路,袁茉試着掙紮了一下,穆原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松開手。
“你要回家還是要去哪兒?”袁茉問。
穆原的臉總算有點知覺了,麻麻地疼,“不回家,找家藥店買點藥,我去店裏處理一下再回去,這個樣子讓我哥看見,又要聽他唠叨一晚上。”
說這話的時候,穆原像一個不堪被父母絮叨的孩子,袁茉撲哧笑出聲,緊張感一下子消失了,穆原也跟着笑,“哎喲,疼。”
袁茉拉了拉他的袖子,說:“走吧,你不是讓我陪你買藥嗎?那邊有家藥店。”
買完藥,袁茉跟着他回到店裏,她煮了一枚雞蛋給他散瘀。
“喏,水,把藥吃了。”袁茉把水杯和一板藥遞到穆原眼前,扭頭看向外面,這會兒雪已經停了,路燈月白色的燈光打在濕漉漉的石板路上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好似天上的星鋪了一地。
“你跟你父親為什麽會鬧到這個地步?”穆原突然問。
袁茉回頭愣了一下,臉立馬緊繃,右手捏着藥板,用藥板的角戳着桌面,隔了幾分鐘,她才開口,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我恨他們。”
他們?
穆原心想應該是她的父親和繼母。
“袁文和和我媽離婚的時候做得特別絕,他為了讓我媽同意離婚,居然讓喬卉枝帶着袁芙上門找我們的麻煩,鬧得整個小區都知道了,你知道我當時是怎麽做的嗎?我當時拿了一把剁骨刀把喬卉枝和袁芙從家裏趕出去,一直趕到小區門口,現在想起來,真他媽爽。”
穆原第一次看見袁茉出現這種表情,盡管她板着臉但還是露出一種奇異的扭曲。
“袁茉……”穆原喊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袁茉看着他笑得十分諷刺:“你問我為什麽會和自己的父親鬧成這樣,這就是原因,我恨他們,恨袁文和,恨喬卉枝,也恨我媽。作為父母,就應該成為在子女還沒擁有自己的力量之前成為他們的依靠,但是他們從來都不是我的依靠。”
“他們離婚之後,我媽就總指着我罵‘你要是個兒子就好了,有兒子他就不會走了’。她是離了袁文和就活不下去的人,他們是青梅竹馬,袁文和從小到大都照顧她,照顧到她連煤氣怎麽開,水怎麽燒,衣服怎麽洗都不知道的程度。我就跟她說‘就你這個鬼樣子,你生一打兒子他也會走’,她惱羞成怒,給了我一巴掌,我不在乎,她比我更慘,她連面對自己懦弱的勇氣都沒有,只能怪在我身上。”
“這些年我很少見袁文和,談不上什麽父女情,無非是血緣關系而已,我媽去世了,我對他也沒有什麽恨,就只是陌生人。”
穆原伸出手,猶豫了一下,然後握着她的手,袁茉下意識地往回收,他卻不準她收回。
“你幹什麽?”袁茉挑眉看他,“聽了我這麽慘的故事可憐我了?不用,我不需要可憐。”
“我不可憐你。”穆原說,“只是作為朋友,有點心疼。”
袁茉眨眨眼,嗤地笑出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心疼,你不怕我多想嗎?”
“多想什麽?”
“多想你喜歡我啊。”
“我們不是朋友嗎?”
袁茉瞥他一眼,試着抽了抽手:“這跟朋友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了。”穆原扯了一下她的手,“難道朋友就不能有心疼嗎?”
“當然可以了,那是同性之間,我們是異性。”
“所以呢?”
“異性朋友沒有真正的友誼,只有奸。情和還沒發現的奸。情。”
穆原意味深長地“哦”一聲,調侃道:“那你我之間?”
“你我之間什麽都沒有。”袁茉斬釘截鐵地說,“你放手。”她用力抽回手,白敷敷的手紅了一片,她瞪了一眼穆原,“時間不早了,我回家了。”她起身往外走,忽然,身後一只手拉住她,“我不能讓你走,你現在這樣我不放心。”
“你放手!有病啊你。”袁茉甩開他的手,拉開門,被穆原一把攔住,他擋在門口,說:“你現在情緒太激動了,我不放心你出去,走,去後院,什麽時候情緒平複了什麽時候才準走。”
“我很冷靜。”
“你要幹什麽!”
“穆原,臭流氓,你放手!”
“放手!”
穆原拉着袁茉走向後院,路過廚房時還關掉了煮雞蛋的火。
“你想幹什麽?”兩人來到後院,袁茉警惕地看着他。
穆原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麽的,我就是不放心你這樣出去,要不要喝酒?波爾多的紅酒,喝點酒,我們聊聊天?”
“聊什麽,有什麽好聊的。”袁茉這樣說着,雙腳卻不自覺地走到臘梅樹下,坐下。
“呀,梅花開了。”
穆原拿着紅酒出來,順着她的目光看上去,細細的樹枝上零星地挂着幾朵小小的,黃黃的花朵,還需要用力吸才能聞到那股若有若無的梅花香。
“喝酒。”穆原先倒了杯酒遞給袁茉。
袁茉晃了幾下,再嗅了嗅,小小地喝上一口:“恩!好酒。”
“怎麽個好法?”
袁茉想了想,咂了兩口:“跟八二年的可樂差不多。”
穆原哈哈大笑。
“別笑了。”袁茉踢踢他的腿,“我都說了自己的慘事兒,比慘大會總不能只讓我一個人說,你也說說你的。”
穆原說:“我?我沒什麽好說的,上次不都跟你說過了嘛,我的生活很簡單,念書,工作,回國,旅行,開餐廳,沒了,乏善可陳。”
“那戀愛呢?對了,跟你一起去吃飯的女孩子是誰?她是不是在追求你?”
穆原嘆了口氣,說:“那是我大學學妹,她是不是在追我……我想應該是的。”
“你想?有沒有在追你,你都不清楚?”
穆原問:“如果你喜歡上一個男人,會主動追求他嗎?”
袁茉搖頭:“不會。”
“為什麽?”
袁茉說:“喜歡只是一時的,要建立一段感情可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我今天喜歡他,或許明天我就喜歡別人了,我就喜歡一下,難道就要和他在一起嗎?這跟濫情無關,你想想你自己,是不是能同時喜歡上很多東西,今天喜歡吃魚香茄子,也沒妨礙你喜歡西紅柿炒蛋,對嗎?”
穆原想了想,說:“有點道理,但是人和菜還是不同的,如果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想和他在一起嗎?”
袁茉笑說:“那個……我……喜歡過你哥。”
“啊?”穆原驚詫道,“你喜歡我哥。”
袁茉笑得臉紅:“這麽驚訝幹什麽?你下巴掉地上了,你哥很不錯好不好,我喜歡他怎麽了?我這是舉例,你不要打岔。我喜歡過你哥,這是事實,但是也只是喜歡過而已,我并沒有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沖動,也沒有到看不見他就撓心撓肺半夜睡不着覺的程度,大概,只是有好感吧,換一個跟你哥一樣優秀或者比他更優秀,我或許也喜歡。”
穆原松了口氣:“看來不是愛咯。”
“當然不是了,你怎麽一副終于放心的樣子?怎麽,你暗戀我?”
穆原一臉黑線地看着她:“是啊,我暗戀你。你沒愛上我哥太好了,他是花花公子,鐵打的穆松,流水的女朋友,女朋友多到我經常叫錯人家的名字。”
“原來你哥這麽花心!”袁茉嘿嘿地笑,“看不出來呀。”
穆原喝了一口酒,冰涼的紅酒順着食道往下滑,冰得心髒打顫,“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我記得是在他大學畢業的時候,醫生診斷出他得了腦瘤,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就撒了歡地到處玩,結果這件事是烏龍,他健康得不得了,身體素質比我都好,但是他已經收不回來了,說體會過自由自在的快樂,再也不想束縛在一段關系裏。”
袁茉用左手撐着腦袋,眼神四處飄,忽然和穆原的目光對上,她笑了笑:“我很理解你哥的想法,我也是這樣,我喜歡自由自在,不受束縛,沒有什麽男人能夠讓我放棄自由。而且,我不能否認家庭因素給我帶來的影響,我不相信愛情和婚姻,我只相信我自己。”
穆原下結論:“你的想法很悲觀。”
“對啊,可是這又怎麽樣?”袁茉聳聳肩,“來,幹杯。”
…..
兩人一直喝到第五瓶紅酒才停下來,袁茉靠在椅背上,用冰涼的手背探了探臉頰,嘟囔道:“好燙。”
穆原拍拍她的手,眯着眼笑:“我們……喝醉了。”
“沒有!”袁茉硬聲道。
“喝醉的都說自己沒醉。不喝了,我送你回家。走,我送你。”穆原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袁茉整個人軟趴趴地挂在他的胳膊上。
“不行,走不動。”
“那我背你。”
“啊,不可以。”
穆原捏了一下她的臉,袁茉呼痛,打掉他的手,撐着他的胳膊努力站直,然而下一秒——“啊,腿軟了!”她栽到穆原身上,雙手緊緊地掐着穆原的胳膊,穆原大喊:“痛!”
袁茉的頭抵在穆原的腹部,聲音悶悶地說:“醉了,真的醉了。”
穆原正想說點什麽,袁茉突然又直起來,皺眉鼓着腮幫子問:“我沒有那麽容易醉的,說,你是不是在酒裏下藥了?”
穆原哭笑不得:“是啊,我下藥了,你要是再不走,你就永遠走不掉了,小妞。”
袁茉被他的話逗笑了,笑得整個人都抖起來,穆原架着她的胳膊,防止她摔倒。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袁茉臉頰紅紅的,雙眼迷醉,一堆散發被風覆到她臉頰上,穆原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替她撥開頭發,冰涼的指尖觸到她發燙的臉頰,像是觸電一般,迅速縮回手。
袁茉摸了摸被他碰到的臉頰,眨了眨眼,穆原有些緊張,不知道她要做什麽,突然,袁茉一只手糊到他臉上,發出“啪”地一聲響,含糊不清地說:“你摸了我的臉,我也要摸回來。”
穆原一下樂了:“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我是吃虧太多。”
這一句話讓穆原心裏酸酸的,她一個女孩子身後沒有助力,在大城市打拼,肯定不容易。
不知不覺地,他的聲音軟下來:“那以後再也別吃虧了。”
袁茉嘻嘻地笑:“幹嘛?你心疼我啊?不用,自個兒心疼自個兒,誰活着都不容易。”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是彎彎的,很好看,是紅酒的緣故嗎?她的嘴唇像是被染過的一樣紅。
“袁茉。”
“嗯?”
“如果我說我想吻你,可以嗎?”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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