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明珠美玉集

大蟲最終查出了什麽,衛瑜不得而知,只知靖嘉帝将那虎皮賜給了王轶之,聊以慰藉。

五日後,狩獵隊伍返京。王轶之和東陵殊因有傷在身坐上了馬車,不少公子哥也擠過去找他們說話陪同,并不無聊。

回京後,衛珩所在的禮部簡直忙翻了天,一邊是晉國太子崇即将來訪,一邊是靖嘉帝的壽誕籌備已步入正軌。連同衛瑜也被兄長盯了起來,據說孟尚書已批準衛瑜的提議,雖挂在了衛珩名下,但許多場景還需衛瑜親自查看設計。

為方便起見,她最近總是打扮成小厮模樣跟在衛珩身後,很不起眼的模樣。起先朝容長公主還很是反對,但耐不住衛瑜的點子着實好,離了她就無法實施,使得衛珩也替她求情,一再的保證方才勉強同意。

是以衛瑜也過上了“上職”日子,白日去盛河邊踩點,晚上回到房間還要畫圖布置,累的都瘦了一圈。有時候她在外還能遇到帶隊打馬而過的東陵殊,見他停下與大哥交談之時,她總是躲在人群中,幾次感到他的視線掃來,也不知有沒有被發現。

就在這繁忙之際,卻偏偏出了亂子。

一日,衛瑢回府時,怒氣沖沖的,手中還握着個卷軸。他将卷軸攤開在桌上,畫中之人赫然是衛瑜和東陵殊。

男子勁裝挺拔,女子側顏柔美精致,兩人離的很近,正微微附身看着桌案上紙中的字跡。當真是郎才女貌,看的人賞心悅目。

“這…這是德雅文會初考核時,世子爺來一同判書法時的情形…”衛瑜驚訝,不知為何會被畫出來,還讓衛瑢拿到了。

衛瑢哼了一聲道:“當時司倥可在?”

“好像是。”衛瑜想起來了,那時司倥突然冒出來,還把她吓了一跳。

“那家夥!從建城回來時将幾幅畫稿給丢失了!”衛瑢咬牙切齒的模樣,“其中就有這一幅!”

衛瑜心裏也覺得不妥,就算最終被司倥收入了百福圖,與流失在外的意義也不同。如此叫別人看見了,難免會有碎語。

“還好被找回來了,應該也無礙了吧?”

“什麽找回來了,司倥的真跡還不知落到了哪裏,我手中這幅是贗品!”衛瑢抖了抖卷軸,“更過分的時,似乎這種贗品賣的極好,有不少無良畫師以此為藍版,自己又編出了許多小妹與世子爺在一起的場景,還給這一系列起了個名字叫什麽《明珠美玉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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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話,全家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其他人是擔憂此事對衛瑜的名節會有何影響,而衛瑜自己是有些心虛。

“二弟,這些衍生的贗品內容可有不雅之處?司倥畫師現又在何處?”衛珩問到。

“那倒沒有,贗品也多以賞詞作畫為主。司倥現在安平公府,已将畫作丢失之事上報給陛下了。”衛瑢道,“容廷哥哥邀小妹明日在塘栌一敘,司倥也會在。”

衛瑜妹想到他會這麽光明正大地約自己,不由看向父母。

鎮國公衛丞的表情還算鎮靜,聞言點了點頭,答應的很利落:“明日你陪着你妹妹一同去,看看安平公府對此是什麽對策。”

“是。”衛瑢應下,“若叫我知道是誰想錢想瘋了,必要他好看!”

第二日,衛瑜低調裝扮,戴上帷帽,在百合銀杏的陪同下坐上了馬車。她一直很好奇塘栌究竟是什麽地方,那些公子哥們愛去飲酒,想必是人聲鼎沸的模樣吧?

馬車順着盛河一路行駛,拐進了路邊的一處小巷子,七拐八拐不知繞了幾次,才終于停了下來。

衛瑜走下馬車,環顧四周後大為驚奇。只見兩側皆是青石牆磚,正對着的一處人家門面不大,并無小二侯在門口,也無明顯招牌,只在屋檐一側挂着一串兩個紅燈籠,上面寫着“塘栌”兩字。

聞着從裏面飄出的濃厚酒香,衛瑜感嘆道:“二哥,你們是怎麽發現這裏的?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嘿嘿,這也是熟人開的。”衛瑢拉着衛瑜推門走了進去,熟門熟路地拐到後院。

一進去,就看見武子守在那裏,引着二人來到最裏面的屋門口,通報後掀開門簾讓二人進去。

“客人來了。”

說話者的聲音有些陌生,衛瑜擡眼一看,發現竟是餘平侯府的四公子崔拓。他跟東陵殊一人一邊坐着,面前各放着一個酒壇,空氣中彌漫着酒香。

“你們竟然都喝上了!也不等等我們!”衛瑢嚷道。

崔拓不理他,站起身微笑着沖衛瑜一揖:“衛姑娘,之前在府上多有得罪。拓在這裏給姑娘賠不是了,還望勿要見怪。”

衛瑜回禮道:“本不是公子之錯,無需如此多禮。”

“五年的桃花酒頭沒了,今日請姑娘嘗嘗兩年的,看看滋味如何!”

衛瑜笑道:“衛瑜不勝酒力,崔公子可莫要讓我出醜了。”

“是啊,要讓父親知道了我帶小妹出來喝酒,他不得打斷我的腿!”衛瑢也急忙拒絕道,但那眼神一直瞟啊瞟的看向桌上的酒壇,顯然嘴饞的很。

“既如此,那就略嘗一些普通的桃花釀吧,那是度數極低的花酒,不會醉人的。”崔拓将二人引到座位上坐好,親自去後面搬出兩壇來,打開塞子,酒香頓時溢了出來。

“哎哎…我也要喝這普通果酒啊?”衛瑢皺着臉道,“也給我你們一樣的酒頭嘛…”

“哈哈哈你這小子,誰喝酒頭了?衛姑娘既不願品嘗,我們豈有獨享之理?”崔拓大笑,将自己的酒壇遞過去,衛瑢一聞發現他們喝的也是那普通的桃花釀,這才發覺自己被他們倆給戲耍了。

“好啊容廷哥哥,你們兩個一起在诳我!”

一直慵懶坐在一邊的東陵殊這才悠悠道:“自己嘴饞還怪別人,這是什麽道理。”

衛瑜忍不住笑了起來,只覺得自家二哥在嘴皮子上根本不是那兩人的對手。

崔拓拿起桌子上的一沓紙張,抖了抖戲谑道:“不得不說,這幫畫師的想象力真是豐富,我已将市面上能買到的畫都搜羅來了,喏,有這麽厚。”

衛瑜不禁咋舌,接過來随意翻了翻,各種場景應有盡有,就跟故事書一樣豐富。

“司倥畫的還是不錯的,白叫這些人糟蹋了。”

崔拓好笑地看去:“容廷啊容廷,要叫司倥聽到你這句話,也不會到現在都不敢露面了!”

“…來了來了!誰叫我來着?”正說着,司倥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推門而進,像是偷聽了許久一樣,“容廷啊,你說這話就是客氣了!你若喜歡,改明兒我專門給你和郡主畫一套,不滿意不做數!”

東陵殊似笑非笑,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桌面:“你想的太遠了,我們還是先好好解釋一下如今是何情況吧。”

司倥立馬洩了氣,蹭到一邊坐下後,不時地用可憐的眼神向衛瑜求救,卻發現她的神情跟東陵殊簡直如出一轍,看的人發毛。

“呃…其實,就是我在返京的路上,行囊丢了一個…”司倥嗫嚅道,“那裏面正好裝着我随身攜帶的幾幅畫,其中就有文會上的那一幅…”

“除了這一張,可還丢了別的我小妹的畫像?”衛瑢問到。

“沒有了沒有了!其他幾幅都是畫的當地年節,絕對沒有郡主的了!”說完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看着東陵殊道,“容廷啊,我有罪…我認罰…但我真不是故意的!誰知道是哪個手長的,竟然摸到了我這裏,這真是…”

崔拓攤了攤手,有點幸災樂禍道:“容廷,你說現在可怎麽辦吧?”

東陵殊也不着急,喝了口酒,将武子喚了進來:“把暗衛這幾天查的情況說一下。”

武子道:“這些畫作多流傳于書坊茶座,屬下問了許多家出賣畫作的書坊,都說來送畫的非固定人員,屬下已派人暗中監視着書坊,等待送畫人再次上門。”

東陵殊點了點頭:“市井上對這些畫有何評價?”

“這些贗品筆道粗劣,還能将其買下的定非什麽文士之輩,圖個樂子罷了。”崔拓此時冷笑一聲,接口道,“這些人口中能吐出些什麽,可想而知。”

武子尴尬地摸了摸後腦勺:“大部分是仰慕爺跟郡主之人買下收藏的,但也有一些粗鄙的富商附庸風雅,确實有些穢語。”

“拿爺當茶餘飯後的談資?真是夠大膽…”

“怎麽,這回我們的世子爺真的動了怒?”崔拓灌了口酒道。

東陵殊擡眼,奇怪又認真道:“被人如此提在嘴邊,還能維持好脾氣的,你當我是阿瑜?”

衛瑜剛小口嘗了一口桃花釀,就險些噴了出來,眼睛瞪的滾圓。

崔拓、衛瑢、司倥都低頭忍笑忍着辛苦,肩膀一抖一抖的。

東陵殊嘴角一彎,又轉瞬恢複正經,對武子吩咐道:“多派人盯着,凡再聽到嘴裏不幹淨的,都給我捉起來丢進司監。”

“呦,世子爺好氣魄!”崔拓鼓掌,“對付這些小角色就是這麽爽利。”

“誤了爺的大事,豈能輕易饒了他。”東陵殊眼眸微眯,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酒壇,淡淡道。

“是!”武子領命,又忍不住問了句,“爺,若那嘴裏不幹淨的,不是尋常小角色呢?”

“噗……”這回輪到衛瑜忍不住笑出了聲,狠狠沖武子比了個大拇指。

東陵殊斜睨了她一眼,老神在在地端起酒壇又喝了口。明明沒看向武子,武子卻感到渾身都被冷刺穿成了刺猬。

“也抓。”東陵殊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算在老爺子頭上。”

武子腳下一踉跄,再也不敢多嘴,高呼一聲:“爺英明!”就趕緊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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