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賭局
“賭場可不是客棧,裏面的人都狡詐得很。”話語間,許琅已經踏過了最後一步臺階,他回頭勾唇一笑,一到這賭場裏,他舉手投足間就有了勝券在握的得意,“但要是靠我的腦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進入了平天樓之中,方才窺得它真正的全貌。
平天樓內四處都站滿了人,除了供人行走的通道外,其間的陳設除了賭桌還是賭桌。
每一座賭桌旁都有着兩盞一米高的琉璃燈盞,會有人定期來此更換燈燭,使全天都生着明火。
外面已經入了淺夜,裏頭卻燈火通明。
幾乎每座賭桌上都叫了酒,難聞的酒氣彌天。
許琅說得在理,這确實不是什麽好地方。
但謝宣也并非是為了觀光而來。
謝宣跟着許琅在一處較為空落的賭桌坐下,因為所有人都戴着面具,他只能通過身形與聲音分辨年紀。
坐在他們對面的是個身形瘦長的中年男子,身邊有兩個身材姣好的女子簇擁着他,他摟在美人腰上的手的中指處戴着翠玉扳指,從玉的成色來看,此人定然不會是什麽無名小卒。
男子面前的桌面上擺滿了成堆的白銀,應當是剛剛賭贏了一把大數目。
這位男子顯然是平天樓的常客,許琅才剛坐下,他就一下子認出了他便是鼎鼎大名的許半仙,嘴上立馬獻了句殷勤。
許琅将折扇打開,悠然笑道,“既然這麽巧,那便與我賭一把?”
男子的眼窩較常人而言更為凹陷,眼珠子在眼裏的兜轉也更加顯眼。在思忖過後,他附在身邊兩位美人的耳邊說了些什麽,使其中一位美人嬌嗔着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笑得客客氣氣,向許琅提議道,“總是賭錢實在無趣,半仙大人這次不妨與小的玩把大的?”
“哦?”許琅很快起了興趣,“怎麽個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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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面上仍帶着和氣的笑容,目光卻挪向了許琅身邊一句話不曾講過的謝宣身上,繼而沉聲道,“每人三個色子,三個回合,總和起來比大。誰要是輸了,誰身邊的同伴就必須摘下面具。”
“半仙大人,我身邊這兩位可是在風月樓裏贖來的頭牌,這買賣算不上虧本吧?”見許琅正挑眉思索着,男子又趕忙補充一句。
“好啊,樂意至極。”
聞言,許琅爽快應答,他側目看了眼謝宣,俏皮地眨了眨右眼,又很快轉回頭去。
仿若這平天樓內的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我便不客氣地先手了。”
許琅伸手擡起眼前擺放着的骰盅,将其中的三個骰子放在掌心中仔細搓磨了一遍,在确認無誤後,才将它們放回骰盅裏。
在謝宣以為他要開始搖骰時,他卻将那骰盅移到了自己眼前。
謝宣還沒開口,許琅就低聲笑道,“交給你了。”
既然進到了賭場,哪還有不賭一把的道理。何況謝宣這些日子以來都深陷于枯燥的政事之中,如今骰盅移到了眼前,他倒确實起了賭一回合的沖動。
男子的眼色變了變,貪婪的得意似要溢出那雙深陷的眼窩,“半仙大人就不怕這位公子同我賭輸?”
“我與這位小公子情同手足。”許琅的折扇遮擋了他未被面具蓋住的下半張臉,言語裏笑意不減,“不分你我。”
“半仙大人忽然變卦,那小的可要再加個賭注了。”男子的反悔說得輕車熟路又冠冕堂皇,全然看不出半點躊躇,像是已經在這賭場裏做過許多次這樣的事。
謝宣先一步開口問道,“什麽賭注?”
見到謝宣後,男子的視線便一直在他周身兜轉着,先前他可從未對男子起過興趣,面前這位氣質清清冷冷的小公子盡管帶了面具,可就算只看露出來的半張臉,依舊能看出他的相貌極為美豔。
這一開口,男子自是喜悅的不行,連忙應道,“也并非是什麽難事,這位小公子要是賭輸了,自罰三杯桌上的烈酒即可。”
“好啊。”
謝宣不動聲色地在桌下按住許琅因握拳而顯露了青筋的手腕,轉而沖着面目貪婪的男子露出了勝券在握的淺笑。
許琅瞬時翻騰的怒意倒出乎了謝宣的意料之外,看來許半仙這個人若是交友,對朋友确實無微不至,也難怪賈卿言會用那番目光看向他,怕不是覺得自己在半路跳出來搶了他的摯友吧?
賈卿言從方才開始就一直立在他們身後,但幸而許琅與謝宣交談更多,所以謝宣也算不上特別不自在。
畢竟他真正在意的,并非是身邊這兩個人。
謝宣握住骰盅,簡簡單單搖了兩三下,又将其揭開,三個骰子朝上的點數分別是四四六。
這三個點數在毫無花招的盲搖下,已經算得上是運氣極好了。
男子也不吝啬誇贊,當即就道,“公子好手氣。”
“到你了。”
謝宣神色不變,對于這盤賭局的輸贏,他心中早有預料。
男子叫退了身邊簇擁着的兩位美人,末了又微挽起袖子,搖骰的架勢擺得極足。
骰盅一開,點數分別是五六六。
望着這三個好看的點數,男子笑呵呵道,“今日手氣真是不錯。”
局勢顯然已經相當明朗,這盤骰局是這個男子早已策劃好的必贏局。
很快意識到對方在暗地裏耍詐的許琅想幫謝宣搖剩下兩盤骰局,卻被男子扮着無辜地推辭掉了,還反過來指責許琅耍無賴。
他說完後,身邊的兩位美人還同他搭了腔,弄得許琅的面色相當不好看。
在更早的時候,謝宣就已預料了現在的局面。
可他仍舊要入此局,則是另有所謀。
又到了謝宣的回合,打開骰盅後,裏面的點數是兩個二與一個五。
等到了男子的回合時,他頗為随意一搖,當骰盅翻開後,卻是清一色的六。
“還要繼續嗎?”
如今的局勢已經徹底無力回天,男子像是極享受這種挑釁對手的快感,分明得了便宜,嘴上卻還不饒人。
“公子現在認輸求饒,也許我還會把自罰三杯改為自罰一杯。看公子的模樣,怕是飲不下烈酒吧?”
“大人不是方才還與許半仙說過。”謝宣再次握住骰盅,似笑非笑道,“賭局一旦開始了,就絕沒有半路停止或換人的道理嗎?”
男子聞言笑得很是開心,稱贊道,“公子好氣魄。”
最後一回合,謝宣的骰盅揭開,點數為三三四。
步步敗退的局勢未得到半點轉機。
謝宣這三輪的點數加起來,甚至比不上男子前兩輪的點數大。
“公子輸了。”
男子将面前的骰盅挪開,他自動放棄了第三輪的回合,這第三個回合,他就算不參與,也贏了謝宣兩個點數。
他手中清脆地打了個響指,身邊的兩個美人便上前提起桌上的酒壺,在三個酒杯上皆斟滿了氣味刺鼻的烈酒。
男子捏着酒杯沿壁伸手推至謝宣眼前,又做了個“請自便”的手勢,甚至不忘提醒道,“願賭服輸,幫喝可不作數哦。”
這話把許琅先前思量好的心思完全看透了。
他心中慌得不行,小皇帝養尊處優的,就算喝酒也是喝的宮中的佳釀,哪裏喝得慣民間裏粗制濫造只顧一時痛快的烈酒。
謝宣低眸掩下眼色裏的異動,此時大家都戴着面具,在看不到上半張臉其他地方的情況下,眼睛便成了最矚目的标志。
他抿起嘴角,白皙的指尖觸碰上酒杯沿壁。
自始至終,他目光所望都并非是眼前的瘦長男子,而是尋向了更遠更深的地方。
等不到兩秒,還不待他用手指将這酒杯握攏,他的手腕便被一雙生了許多劍繭、有些粗糙的手握住,強硬地阻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手的主人完全不曾對他有多少疼惜,麻痛感從皮膚的表層感官傳開,白皙的腕部上瞬時隐隐約約有了紅印。
謝宣自然知道握着他手腕的人是誰。
他此番前來與賭這把賭局,都為的是見到陳元狩。
只有他知道,這盤賭局,他實際是賭贏了。
上元節燈宴距今已一月之久,他與陳元狩又見了第二面。
被握緊手腕後,謝宣的指尖從杯沿上緩緩移開,他轉頭看向身後,正對上一雙露在灰色面具之外的幽深狼眼。
一月多未見,陳元狩已經換上了一身像樣的行頭。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腕部的袖口處還套了皮質護腕,被束緊的腰身旁仍別着那把短刀。
謝宣僅僅用肉眼,都能看出陳元狩在這段時日又長高了些。
高挑的身形将這身衣服襯得極标致,全然沒了那日落魄的窮小子模樣。
不待對面的男子表現出異樣的神色,陳元狩已經奪過謝宣手邊的酒杯,将其一飲而盡。
捧着酒壺的兩位女子也被陳元狩眼裏顯露的戾氣瞪退了幾步。
陳元狩放開謝宣的手腕,變轉了方向,拿着空酒杯向男子所在處走了兩步,向着捧酒壺的女子伸出手,像是要讨要她們手裏的酒壺。
興許是他的眼神太過狠厲,身上又佩了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很快就承受不住這道凝視,将手裏的酒壺顫顫巍巍地遞了過去。
本來在觀察局勢的男子的面色也有些繃不住了,他站起身來,用食指指着謝宣,在這平天樓之中高聲喊道,“這位公子究竟是什麽意思?輸不起賭局還要叫人用武力相逼?”
陳元狩提着酒壺略微傾斜,将空酒杯再次斟滿,他平常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常人沉着嗓子說話的聲音,音色有些沙啞,此刻更是沉到了底。
“願賭服輸。我替他喝一壺,你看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這麽邪門的攻受模式,被英雄救美的永遠是攻,滿足我自己的xp。
想要評論想要評論想要評論,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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