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行動
這兩下掌一鼓, 周圍的氛圍更是變得極為安靜詭異。
等到園中的微風漸停,搖曳的嬌嫩白花抖落了兩三片花瓣飄落石壇泥濘,謝知州向着此時舉着手放也不是擡也不是的謝宣緩緩開了口。
“皇上剛剛是在發呆嗎?”
謝宣急忙垂下手, 微斂着眸情真意切道:“朕方才只是看入迷了。”
謝知州又問, “那皇上能否說出,在靶上的兩支箭分別是誰射的?”
謝宣聽得眉頭一跳,目光求助似的望向了謝知州身後的謝谌堯。
幸而對方恰好也向他投向了視線,謝宣與他一言不發的對視了一會兒,終于瞧見對方伸出一根手指,在謝知州身後虛指了兩下。
很快, 謝谌堯又舉起兩根手指, 指了指旁側的白枝雪。
謝宣頓時了然于心,就勢笑道:“朕看見襄王贏了。”
謝知州也跟着笑了笑, “皇上猜錯了。”
謝宣瞪了瞪眼,顯得頗為無措茫然。
他再向原處望去, 看見了謝谌堯連連搖頭的模樣,再轉眸時,謝宣錯愕地瞧見謝知州的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 分明是将他剛剛的所作所為一秒不落的看在了眼裏。
謝知州又笑道:“皇上沒猜錯。”
被眼前人徹頭徹尾擺了一道的謝宣簡直想就地挖個地洞鑽進去。
無論謝宣有多尴尬, 這比試終歸才進行了第一個回合。
方才與他打手勢的謝谌堯被謝知州叫去調整木靶位置, 謝宣定了定神,把目光全神貫注的投向了比試射弓是二人身上。
謝知州一拽弓弦, 射出弦上的羽箭, 箭穩穩地紮進了第二塊木靶的靶心上。這一箭拉得利落果斷,力道又極大, 甚至将草草雕刻成形的木靶都震得晃蕩了兩下。
還來不及為前者的實力多驚嘆幾秒, 白枝雪斂緊眸光環顧過四周, 目光還未全然落定在某處,他的手已經搭在弓弦處。
下一秒,白枝雪放低了長弓,扯弦射箭,羽箭卻未如周側之人心中預料的那般直接紮入木靶靶心。
鋒利的箭尖狠厲地劃破了抵在靶心處的羽箭的翎羽,然而這支羽箭的勢頭仍未耗盡,它向着偏移的方向沖去,不偏不倚刺入了最後一座木靶的靶心。
骨骼明晰的長指放松了力道,白枝雪脫下穿戴在手用以護指的手套,舉着弓微微低頭拱手作揖,面露歉意,“許久未提弓,讓襄王殿下見笑了。”
與往常不同,白枝雪的謙遜用在方才的比試後,像極了挑釁。
果然,謝知州走至石桌邊,揚起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白小将軍果真好武藝。”
緊接着,謝知州把長弓放到謝宣手裏,低聲道:“送你了。”
謝宣神情不解地将這話又念了一遍,“送我?”
這架黑色長弓上鑲嵌着騰雲的金龍,弓身是鐵制的,握着有些沉重。盡管做工細致,可卻也能看出有些年份了。
盡管不知緣由,但謝宣還是依照禮數應道:“那就多謝襄王了。”
“要謝就謝棺材去吧。”謝知州嗤笑一聲,“從狗皇帝墓裏順出來的。”
這下謝宣明白了,謝谌堯那日說的狗皇帝一詞,絕對是跟着他爹有樣學樣的。
早在不少人口中打探過謝知州的謝宣懶得與此人繼續計較禮數,他随口再謝了一句老皇帝,當即握着長弓站起身。
這長弓對他來說是不要白不要,而如今的氛圍是不走白不走。
當謝宣行出花園外,竟是白枝雪獨自一人率先跟了上來。
謝宣頭也不回地問道:“愛卿有何事?”
白枝雪靜默片刻,沉聲道:“皇上近日有空嗎?”
謝宣停下腳步,一言不發等待着對方的下文。
白枝雪道:“賈二送給皇上的兩把木劍,還能再讓臣看看嗎?”
謝宣思索了一會兒,終于記起他拿賈卿言當過幌子的事,“你一個大将軍,看兩把木頭劍做什麽?”
白枝雪還未來得及應半個字,謝宣就又開了口。
謝宣凝聲道:“那兩把劍,朕早就扔掉了。”
白枝雪怔愣了須臾時間,“扔了?”
“朕當時是心血來潮想練劍,才從賈府裏拿了兩把木劍。”不知為何,在白枝雪面前,謝宣總能把瞎話說得不帶半點卡殼,“如今愛卿已經不教我習劍了,那麽留在寝殿裏也是多餘。”
不出謝宣所料,一旦把話題轉移到與白枝雪自己有關的舊事上,對方必然會變得語塞與窘迫起來。
“愛卿若是有心還想教朕習劍。”謝宣先一步出口道,重新邁動了腳下的步履,“就另擇他日吧。”
比試一事過了約摸兩日,謝宣下早朝後,在宮牆邊見到了搖扇的許琅。
許琅逃了燕雀閣的早課,在市面上租了個馬夫駕車,帶着謝宣行了不少時間,來到了皇城角落一座偏僻的府邸。
府邸的大門前,倚靠着一名身形高挑、身着束袖黑袍的俊朗少年,腰間佩着劍,身邊是一匹通體深棕的高大駿馬。
謝宣看得神色怔愣,他沒料到陳元狩也會在此。
一旁,許琅用氣音低聲道:“我在平天樓貼了幾張尋人有賞的告示,這位陳公子在當天就把所有告示都揭了,然後……”
謝宣搖了搖頭阻斷了許琅接下來的話,這個解釋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就沒有了把這件事再繼續聽下去的興致。
他的确也求過陳元狩去幫他尋韓迦南的下落,再加上陳元狩知道他與平天樓的許半仙相識,能夠猜出這告示是為自己所貼也不過就是随意動個腦子的事。
又因許琅要盡快回到燕雀閣中聽課,觀着年份陳舊的破府邸門前,瞬時僅留了謝宣和陳元狩兩人。
陳元狩在謝宣的注目裏沉默着推開了府邸的大門。
這座府邸觀着十分破敗,雜草叢生的院落裏築着石桌與石凳,桌上與地上淩亂地堆滿了空酒壇。這兩日下過春雨,桌凳上都是潮濕一片。
府邸中的房間不多,僅僅推了兩扇門就尋到了寝房,內裏比想象中要空曠許多。房內的陳設很少,布局又很亂,塵土彌漫在屋中,此處一點不像是長期用來居住的地方。
屋內放着一張床,一張案臺,案臺下墊了一塌被褥用以跪坐,上方的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卻都已蒙了一層厚灰。在這房間的牆角,靠着一張用粗木潦草打制成的書架。
謝宣問道:“這就是陳公子認識的那名乞丐的住處?”
“不是。”陳元狩搖了搖頭,“但聽人說,那個行蹤不定的乞丐,每隔兩天就要來此處一趟。”
屋內積壓的灰塵味過于濃重,謝宣只得跑到了院落處等候,陳元狩一路都跟在他身後,與他保持了一段間距。
他們在院中站着等了許久都不見半個人影至此,謝宣站得無聊又酸痛,試探着向着身旁神色如常的陳元狩喚道:“陳公子。”
陳元狩側過眸,與謝宣目光相接。
“陳公子能和我說兩句話嗎?”謝宣輕聲道。
“說什麽?”
謝宣應道:“說什麽都行。”
陳元狩默了半晌,剛想開口,就聽見謝宣又補充了一句,“說喜歡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我短小了,但我真的現在就好困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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