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兒子在房間門口探頭探腦，臉上帶着焦急的神色，說道:“媽媽，你們說完話了嗎？我想看電視！”

蘇母看到外孫，又不由得想起她們娘倆以後的日子，抹着眼淚進了廚房。

蘇沫嘆息一聲，到底是自己親媽，要強了一輩子，見不得自己閨女受一點苦。她自己也對未來的生活拿捏不準，但是現在單過的女人這麽多，她又不會有經濟上的窘迫，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的。

“說完了，聰聰啊，媽媽……”蘇沫看着兒子，咬咬牙，決定趁熱打鐵把話跟兒子說開了，她剛站起身來，打算朝兒子的房間走去，話說到一半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

“我去開門！”陸曉聰的小短腿跑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奔到門前，把門打開了，“爸爸！”

陸曉聰歡歡喜喜地把陸恒陽迎進來，除了他以外，其他人對陸恒陽的到來似乎一點都不歡迎。蘇母在廚房裏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也沒露面，蘇父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便徑直離開了客廳。

蘇沫只好把要跟兒子說的話暫時壓下，“聰聰不是要看電視嗎？”蘇沫打開電視機，“你愛看的動畫片又演上了。”

陸曉聰到底還是年紀小，這些大人之間的事他還不能敏銳地覺察到。聽到蘇沫的話，他高高興興地坐到沙發上，一會兒功夫就專注地投入到電視機裏去了。

人家都說女婿算是半個兒子，陸恒陽跟蘇沫結婚以來享受到的幾乎是親兒子的待遇，蘇家二老都是老實本分的人，他們只有蘇沫這一個女兒，誰對他們的女兒好，二老就對誰好。如今，他跟蘇沫走到如今這步田地，蘇家二老對他的疏離淡漠陸恒陽也能感覺得出來。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便自己走了進來。蘇沫站在原地看着他，突然覺得，現在跟他同處在一個屋檐下都是一種折磨。

“到兒子房間裏來吧。”蘇沫其實已經沒什麽要跟陸恒陽說的了，既然他出現在她面前，關于協議離婚的問題，兩個人倒是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媽呢？”陸恒陽跟着蘇沫進了廚房，他已經看出岳父對他到來的不歡迎了，想到昨晚跟蘇沫鬧得那麽不愉快，他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補救的機會。

“在廚房。”蘇沫回答。

陸恒陽順手關了房門，“昨天晚上，我情緒失控了，對不起。”

“呵——”聽到陸恒陽跟自己道歉的話，蘇沫不由得冷笑出聲，“陸恒陽你還記不記得，上大學那會兒我特別喜歡的一句話？我不喜歡聽別人跟我說對不起，因為這代表他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想，這段時間以來，你跟我說了多少句對不起？我們的日常生活就是由你一句又一句的對不起堆砌成的。”

“我累了，不想再聽你說對不起。我們到此結束吧，好聚好散。”

Advertisement

“我們離婚，盡快在這兩天內把手續辦妥。”

妻子的三言兩語把陸恒陽的心撕裂得破碎不堪，昨天他對妻子做了那樣的事，他知道妻子不會輕易原諒自己。他今天一早就來負荊請罪，就是希望妻子能夠收回昨晚說過的離婚的話。

“我不想離婚。”陸恒陽頹然地坐在蘇沫面前，“蘇沫，我們不能就這樣結束，想到以後沒有你的日子，我心裏就難受得不行。”

“那你覺得我們現在過得日子就讓人好受了嗎？陸恒陽，與其這樣互相折磨，還不如放手，我不管你願不願意，這婚我是一定要離的。”

看着妻子瘦削又冷厲的臉，陸恒陽的心底升起一股無力感，他了解自己的妻子，一旦她做了決定，就很難再改變。可是潛意識裏，他又希冀自己是個意外，畢竟妻子愛他的時候，總是會照顧到他的想法。他跟妻子之間十一年的感情，陸恒陽不相信妻子真的可以放下。

“蘇沫，你再考慮考慮，想想我們的過去，想想聰聰，如果我們離婚，最難過的一定是兒子。”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女人，被外界的壓力，被過去的感情，僅存的回憶，被年幼的孩子困在一段不幸福的婚姻裏，最終不快樂的是她們自己。蘇沫不想成為她們當中的一員，生活是她自己的，當感情已不在，剩下的只有争吵和猜忌，只有冷漠和心累，她為什麽還要用這樣的婚姻捆綁住自己？！

是啊，十一年的感情呢！多麽不容易，多麽令人難忘！可是她只有三十一歲，以後的路還長着呢，現在放過自己，以後說不定可以收獲下一個十一年，甚至兩個，三個十一年的幸福。原地踏步，故步自封只會把自己堵死，她要放下過去，向前走。

“陸恒陽，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嗎？我們的婚姻出現問題了，走不下去了，你拿出兒子來困擾我。我們的婚姻倘若只能靠兒子才能維系下去，那它一開始就是個錯誤。記不記得，兒子這張牌你已經打過一次了，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真正的男人會靠自己把妻子留下，而不是用兒子用其他的捆綁住妻子。妻子說的對，現在的他真是可悲！

他想過跟妻子一路走下去，直到死亡将兩人分離。妻子曾經向他描繪過的白頭偕老的畫面是他想要的，可是現在，他親手毀了這一切，一步錯步步錯。因為太在乎妻子了，所以昨晚他才會借酒發揮，他生怕妻子離開自己，更怕妻子的背叛。

仿佛他跟蘇沫的關系就是在她一念之差後走入了一個惡性死循環，他也找不到出路在哪裏。

“我想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如果你還是不肯同意協議離婚，我只能找律師來跟你談了。”

是的，妻子的話說得很明白，她是鐵定了心要跟他散夥，他想假裝一句話都聽不懂，偏偏妻子對他們的婚姻已經沒有任何留戀。

他是個商人，更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在什麽時候進，什麽時候退，很少去做無用功。他已經從妻子的态度裏看出了他們的關系無法挽回，可是，他還是想要試一試。再精明的商人在感情面前也會變得愚笨不堪，不撞南牆不死心。

“好，我同意離婚。”

“謝謝。”

陸恒陽心裏的滋味不知道該用什麽來形容，當年他向蘇沫求婚時，蘇沫回答“我願意”；而今蘇沫向他提出離婚，她對他說“謝謝”。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也不過如此吧，當年他牽着妻子的手走過紅毯，走過那麽多人的祝福，是真的想過此生只愛這一個女人的。

一個所謂的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摧毀了他的婚姻。

在蘇沫走出去之前，陸恒陽說道:“能不能再等一個星期？一星期之後就是你的三十一歲生日了，就讓我再陪你過完這個生日。我答應帶聰聰去迪斯尼玩的，這一個星期我們一家人去一趟香港吧？”

蘇沫本來想幹脆利落地拒絕，但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到底是個女人，心再狠也有柔軟的時候。不過就是一個星期，就當是好好地跟這段婚姻告別，哪怕陸恒陽是存心拖延時間，她也不怕。因為這一次，她是下定決心要離的。

“好，”蘇沫點頭，“不要試圖通過兒子挽回什麽了，這樣對聰聰不公平。”

兒子本該無憂無慮地成長，憑什麽讓他一個小小的孩子做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潤滑劑？蘇沫說出那句話是徹底斷了陸恒陽的念想，倘若他還是個男人，就不會再通過兒子向她認錯，祈求她的原諒。

“我知道，我什麽都不會說的，你……你也等一個星期之後再告訴他我們分開的事情吧，讓他再高高興興地玩一玩，以後……”以後會怎樣，陸恒陽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這時候蘇沫已經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他有什麽資格在蘇沫面前讨論兒子的問題？不照顧兒子感受的人是他，出了問題打兒子牌的人也是他，蘇沫不會讓兒子難過，她從來都舍不得兒子難過。

能讓兒子高興一天是一天，蘇沫走到沙發前，在兒子身邊坐下，“不要一直盯着電視機看，這樣對眼睛不好。”

兒子點點頭，眼睛還是對着電視畫面使勁，媽媽的話他根本就沒聽進去。

無憂無慮的童年，多好。可惜，她注定不是個萬能的好媽媽，終究會讓兒子傷心一段時間了。

伴随着暑假的到來，蘇沫的假期也開始了，所以接下來她會有一兩個月的閑暇時間，等到兒子學校放假就可以帶着他四處去看看。

陸恒陽給兒子請了假，他一聽爸爸媽媽要帶自己去迪斯尼，高興得手舞足蹈，很是興奮。蘇沫雖然沒什麽心情，但是看到兒子這麽開心也就跟着高興起來。

迪斯尼之旅最幸福的自然是陸曉聰，盡管陸恒陽極力想通過這次家庭游玩修複兩個人的關系，甚至請其他游客幫忙拍了好多全家福的照片，但是蘇沫心裏的想法一點都沒有改變。

表面的一時的歡愉不是生活的本質，她想要的幸福不是極力僞裝出來的。

陸恒陽的心也因着蘇沫堅決的态度漸漸涼了下去，兒子一個人去玩的時候，蘇沫向他提了離婚協議的事。

“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我的律師來拟定吧，公司的股份，房産，車子，我一樣都不會虧待了你。”

在財産分配上，蘇沫倒是真的信得過陸恒陽，他現在的公司正處于上升期，他不會在乎金錢。

“我想要兒子的撫養權。”蘇沫看着遠處笑着沖他們揮動小手的兒子，平靜地說道。

“好，”陸恒陽沉默良久，最後回答，“兒子跟着你我放心，你把兒子教得這麽好。”

“謝謝。”

這是蘇沫第二次在他們離婚的問題上向他道謝了，陸恒陽看了她一眼，心裏不是滋味，一句話也沒說。

他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這也未必吧。就算把他全部身家都給她，就算她要走了兒子的撫養權，以後的路還長着呢。走得再遠，蘇沫也是他的女人，陸曉聰也是他的兒子。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重新回到他的身邊，陸恒陽有信心，所以現在什麽都依着蘇沫。既然是長久戰，就不能着急。

再說了，在她三十一歲生日那一天，他準備了驚喜的，女人是感性生物，等到她氣消了再感動一下，說不定這婚姻還能繼續維持下去。

離婚手續還沒辦，他們就仍舊是夫妻，她要什麽，他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