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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第056章

054

林琅着實有些着急,差了青梅出去打探後,她簡直坐立不安,一直在房中來回徘徊。

“姑娘,奴婢探得消息了。”青梅穩步走了進來,朝着林琅微微一俯身子後,就道,“奴婢有意套了老太太跟前岳嬷嬷的話,聽岳嬷嬷說,此番進宮,老太太是打算帶着二姑娘與宋表姑娘去的,只字沒有提到姑娘您。”

林琅原本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但聽青梅這般說後,簡直失望至極,一屁股就跌坐進圈椅裏。她整個身子都是軟的,只覺得恨,恨府上所有人!

她不及其她三位姑娘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連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都比不上?

林琅眼圈兒立即就紅了,她是最沒有依靠的,林玥雖則也是庶出,可好歹二叔極力疼她,便是她平素再如何蠻橫歹毒,只要有二叔撐腰,誰也奈何不了她。這不,二叔又一次為着她,将二嬸氣回娘家去了。

她林琅不求能有林玥那般好命,她只求在整個侯府能有一點出路,只求能夠生存下去而已,難道就這麽難嗎?

她好恨,真的是好恨啊!

青梅擡眸靜靜望着自家姑娘臉色,但見姑娘表情十分痛苦,她忙又繼續道:“姑娘,您不必傷心,奴婢方才出去的時候,又得了一個消息。”她腰杆挺得筆直,面上帶着一絲得意的笑,顯然是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林琅聞言輕輕轉頭看向青梅,但見她面露喜色,不由又有些期待地問:“什麽消息?”

青梅道:“方才宮裏來人了,說是二姑娘心腸歹毒、品德敗壞,實在擔不起‘京城雙姝’的名號,更不配與周家大姑娘齊名。不但如此,宮中來人還傳了陛下的旨意,從今往後,二姑娘再沒資格參加皇家馬球賽。”

“真有此事?”林琅十指緊緊攥住扶手,激動得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老太太豈不是就可以帶着我進宮去了?”

青梅低了頭來,輕輕搖了搖:“咱們貴安侯府,連今年的參賽資格都被剝奪了。”

“這是為何?”林琅索性坐正身子來,蹙起秀眉看着青梅,嚴肅道,“你也別賣關子了,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都與我說來,這一驚一乍的,我着實受不得。”

“是,姑娘。”青梅應一聲,這才兀自說起來,“奴婢聽府上人說,是因為薛家的緣故,說二老爺将二太太氣得回了娘家,薛家見不得女兒被人欺負,這才一氣之下聯合周國公府、陸國公府,以及文丞相府等,一力打壓咱們侯府。說陛下之所以會特意打發了宮裏頭的人來下了這旨意,就是因為周太君與衆位老太太一道進宮去見了太皇太後,将咱們二姑娘所做的事情都一一與太皇太後說了。幾位老人家素來都是德高望重的,此番竟又都是如此針對一個小輩,太皇太後自然知道誰對誰錯。”

不知道為何,林琅忽然覺得自己心情好了不少,她輕輕呼出一口氣,竟然笑了起來。

“老太太這些年日子過得太順,越發是糊塗了,如今竟然這般得罪薛家。”林琅道,“也是平素二嬸娘太過軟綿好欺了,二叔拿捏得慣了,該是想着,就算他再怎麽偏心,二嬸娘也是不會如何的,卻沒有想到,這一次,二嬸娘直接帶着三妹妹回了薛家,這麽多日子了,都不再回來。”

青梅點頭道:“奴婢後來聽說,那天晚上二老爺與二太太實在吵得兇,鬧騰了一夜。後來二太太氣得去找老太太說哩兒去,老太太也是偏心二姑娘,想來二太太也是氣極。”又道,“如果奴婢猜得沒錯的話,老太太此番怕是醒悟,正想着要二老爺去薛家接人呢。”

林琅輕輕蹙眉,舉步朝窗邊走去,只望着窗外院子中落了一地的花瓣。

“青梅,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次與往日不同,二嬸娘怕是徹底死了心了。”林琅目光沉靜,整個人都顯得安靜了許多,“二嬸娘的脾性我知道,素來軟綿好欺,遇事總是百般忍讓。這般好脾氣的人,一旦真正發起火來,是最可怕的。”

青梅若有所思,總覺得自家姑娘這是話中有話,她不由擡眸看向林琅。

四位姑娘中,大姑娘是最不得寵,性子也最軟綿的。

平素不入幾位長輩的眼也就罷了,連一些得勢的丫頭婆子有事沒事都會刺她幾句,她也早就習慣了。

可一旦哪日反抗起來,怕不是誰都能招架得住的,大姑娘其實是在說她自己。

~~~

林老太太原是将算盤打得好好的,可誰知道,陛下竟然下了旨意,剝奪了貴安侯府之女參加皇家馬球賽的資格。

旨意頒發到侯府的時候,老太太腦袋嗡一下就炸了,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做了一件多麽愚蠢的事情。

可是她不明白,平素老二媳婦那般軟弱好拿捏,怎生這次就真跟老二杠上了呢?

正是因為往日薛氏實在太過軟弱,老太太才敢那般偏幫着林玥的,她想着,老二都偏心這麽些年了,不也是沒事麽,那薛瑛,說是将門之女,卻是平素在家被父兄寵壞了。別人家姑娘得寵,到了婆家是各種嚣張跋扈,薛氏卻恰恰相反,因着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實在被保護得太好,所以到了婆家,她是連一點反抗都不會。

這種性子的人,實在是好拿捏,老太太有自信,這才沒将薛氏的哭鬧放在眼裏。

卻哪裏知道,竟然闖下如斯彌天大禍。

慌亂之餘,到底還保留一絲理智,她即刻喚了林成寅來,要他趕緊去薛家接人。

林成寅也沒有料到,妻子這次竟然這般與他較勁兒,原早就想着要去接人的,可到底畏懼薛老将軍,這才一擱再擱。

直到此刻,事情發展到如斯地步,他才不得不去。

心中卻也明白,這一次,怕是自己去,妻子也不一定會原諒自己。

不知為何,林成寅忽然有些害怕起來,一半是為着前程,另外一半,倒是也怕妻子往後再不回來。

打了馬兒到了将軍府門口,看着那赤金色的牌匾,林成寅狠狠咽了口唾沫。

下了馬去敲門,不一會兒,便有守門的小厮開了門。

那小厮瞧見林成寅的時候,先是微微一愣,待得林成寅直接擡腿想要進門的時候,那小厮立即攔住,打着哈哈抱歉道:“姑爺,實在是不好意思,老将軍吩咐了,說是從此往後,咱忠勇将軍府,姑爺您……”他微微一頓,又改口道,“不,是林二老爺,往後咱忠勇将軍府,再不歡迎林二老爺。”

林成寅已經做好被老丈人鞭抽的準備,也已經做好被妻子哭罵的準備,卻沒想象,一個守門的人也給這般不待見自己,他當即黑了臉來。

“你既然知道我是林家二老爺,就速速去通報,少在這裏說廢話!”

那守門的小厮嘿嘿笑着道:“林老二爺,不是小的不幫您跑這一趟,只是,老将軍交代過了,旁人誰都可以進來,就林家老太太跟您林二老爺不能進來。”

說罷,也不給林成寅再說話的機會,直接關了那扇朱漆大門。

林成寅氣得還欲擡手去敲門,忽然又想到那天晚上妻子哭得梨花帶雨的面孔,以及那絕望哀傷的眼神,他忽然喉結滾動一下,又輕輕放下手來。

~~~

薛氏聽說林成寅來了,只輕輕眨了下眼睛,然後繼續忙着手中事情,根本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

周太君見女兒這般反應,不由開心起來,湊近了去,問道:“瑛娘,琬琬與如兒在校場上騎馬呢,你要不也去瞧瞧?別總呆在屋子裏做這些東西,就算是琬琬的嫁妝,也不必你親自動手啊,京城裏好的繡娘多的是。”

薛瑛卻是搖頭說:“娘,琬琬的嫁妝,我要自己繡才行,我喜歡做這些事情。”

周太君搖頭嘆息道:“不是為娘說你,想當初,你若不是執意要嫁去林家,此番日子過得可比現在好多了。”又歪頭想了想,忽而笑将起來,“不過,那樣的話,怕是琬琬就不是琬琬了,也罷,只要你如今醒悟過來,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我就不信了,咱們忠勇将軍府嬌滴滴的掌上明珠,想嫁個好夫婿,還能嫁不着?”

薛瑛放下手中繡品,認真道:“娘不嫌棄我,我已經很滿足了。何況,女兒只想好好守着琬琬,旁的事情,女兒不想再去多想。”

“好好好,不說這事。”周太君道,“林成寅這狗崽子竟然還知道來,方才真該叫他進來,打斷他一條狗腿才是。”又道,“好了,瑛娘,你若真是不願再跟這林老二過下去,咱們快刀斬亂麻,也別耗着了,和離吧。”

薛瑛有些猶豫起來:“娘,我是擔心琬琬跟晁哥兒,我已經想好了,等琬琬跟晁哥兒各自成了家,那時候我再和離不遲。”又蹙眉道,“娘,以前是女兒瞎了眼睛,豬油蒙了心,愛錯了人。如今女兒已然醒悟過來,女兒已經不将林老二當一回事了,再與他磨個幾年又如何?總之,往後到底是誰的日子不會好過,還真的不一定呢。”

她輕輕笑将起來,這顆心算是徹底死了,往後林成寅不但拿捏不住她,她還得要攪得林家上下不得安寧!

“我的父親是忠勇将軍,我的兩位哥哥手握兵權,以前是我薛瑛瞧得起他,這才任他們一家人揉扁搓圓。如今既然女兒心已冷,何故還在乎什麽情分?就這般幹幹脆脆和離,之後再叫他尋一門新婦來欺負我的兒女?倒不如女兒跟他一直杠下去。”

“琬琬說得對,若是真叫他繼得爵位,往後這侯府怕也不會是晁哥兒的。雖則我的晁哥兒根本不在乎這些,不過,也不能便宜了旁人。”薛瑛攥了攥拳頭,“依女兒如今看來,整個貴安侯府,只老侯爺與大爺還算好的,娘,若是真要幫襯,倒是可以幫襯林家大爺。”

055

林成寅沒有将人給帶回家,林老太太氣得當場就病倒了,然後打發了人來将軍府,說是要薛氏即刻回去侍疾。

周太君沒有理會,只是命人來,将那林家派來傳話的人狠狠抽打了一頓。

沒有擱在家中打,而是将人拖去了将軍府大門口,叫人剝了衣裳狠狠打。暴打的理由便是,這小厮膽敢假冒貴安侯府中人,詛咒侯府老太太身患絕症,實在該打。

林老太太得知消息,知道自己這次實在闖下了彌天大禍,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派人去軍營中請老侯爺回來共同商議此事。誰知道,老侯爺人是回來了,不過卻不是指責薛氏不孝,而是先将次子林成寅暴打一頓,然後脫光他的上衣,在他身上挂滿荊條,一路押着他來将軍府負荊請罪。

對于林老侯爺,周太君倒是給幾分顏面的,只喚了老侯爺進府,卻是留着林成寅一直跪在将軍府大門外。

見了周老太君,老侯爺立即放下身段來。

“是我林某管教無方,這才害得老二媳婦跟琬琬受了累,親家母,我将犬子帶了來,要殺要剮,任由親家母您處置。”

老侯爺長得五大三粗,此刻卻是低着腦袋朝一位婦人認錯,那面上的表情卻是真誠。

周太君倒也不跟他客氣,只道:“老侯爺,今兒你既來了,我便将話與你說清楚。你的兒子你自個兒教訓,我若是在将軍府門口動手了,叫京城裏的人怎麽看?”微微一頓,又兀自說,“這是其一,其二,貴安侯府如今世子之位一直懸而未定,不知老侯爺心中屬意之人是誰?”她笑了笑,“當然,貴府的家事,我一個老太婆自是不好插手的。不過,若是侯爺心中屬意之人是林二老爺,怕是……”

沒待周太君說完,老侯爺立即道:“這崽子行事急躁不說,還不分輕重,他何德何能,如何能夠繼得爵位?老夫心中早已有屬意人選,這也是為何,老夫走到哪裏,便一直将晁哥兒帶在身邊的緣故。如今晁哥兒年紀尚小,請封世子,怕是……”

“親家公,你能有這番心思,老身還是欣慰的。”周太君笑了笑,道,“不過,晁哥兒脾性暴躁,性子不若貴府大爺冷靜沉穩,将世子之位傳給晁哥兒,不是最好的選擇。”

林侯爺倏地睜圓眼睛,似是有些不信地望着周太君。

周太君道:“貴府大爺我素來是知道的,謙謙君子,品性端莊,若是他繼得爵位,将來必然能夠光耀門楣!”

老侯爺激動得整個身子都抖動起來,那張紫棠臉上,滿是驚訝的笑意。

“真沒想到,老太君竟能如此替我林家考慮,我林某人真是感激不盡!”林老侯爺激動得一雙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他是粗人,并不怎麽會說話,此刻空有一腔感激之情,卻不知道如何表達,只能渾身顫抖。

其實他心中屬意的繼承人也是林昇,不過是礙着薛家,這才一直遲遲未有請封的。

如今既然連薛家人都放棄了次子,而與他一樣,支持嫡長孫繼承爵位,老侯爺自當是十分開心的。

雖則如今貴安侯府不成氣候,可他也不願意看着自己打拼出來的家業就這樣毀于一旦,而只有選對了繼承人,再假以時日,侯府才能不敗。

兩位老人一番商議之後,林老侯爺也用不着薛家人出手,直接當着全京城人的面,在将軍府門口,握着荊條狠狠打了兒子一頓。打得林成寅後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卻還不敢吭聲,只能默默承受着。

回了府後,老侯爺不但命人将林玥打發到了莊子上去,還将林老太太狠狠訓斥一頓。訓到最後,甚至連休妻的話都說出口來。

之後又沐浴更衣,然後進京面聖,請聖人準封林昇為世子。

~~~

林昇才将從衙門回府,就得知了這個消息,倒是有些意外。不過一切也還是如往常一樣,并沒有得意忘形,甚至還有些擔心,畢竟,他得封了世子,擋了兩位叔叔的道兒,怕是兩位叔叔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以前沒有受封的時候,只兩位叔叔暗中較勁兒,他倒是樂得輕松。

如今他一下子成了旁人眼中釘、肉中刺,這往後,怕是除了應付官場上的事情,回家也不得半刻清閑了。

想到此處,林昇沒來由就覺得頭疼起來,只不過,那份疲憊之意倒是沒有表現在臉上。

平氏倒是開心得不得了,拉着兒子一起跪在佛祖跟前,念了好一陣阿彌陀佛。

大房得如此喜訊,整個院子都是歡天喜地的,一反往日的清冷寂靜,如今整個大房都熱鬧起來,甚至平氏如今對周姨娘跟林琅的态度都不一樣了。

“太太,大爺得封世子,妾身真的為大爺高興呢。”周姨娘看着平氏臉色,小心翼翼地說着奉承話,當然,她心中也是真的開心。

平氏點頭道:“昇哥兒只琅姐兒一個親妹妹,往後兄妹倆定要好生扶持才是。”

林琅聞言,立即在平氏跟前跪了下來,匍匐着道:“母親放心,往後若是母親與兄長有用得着女兒的地方,女兒一定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琅姐兒這話說得實在不吉利。”平氏蹙眉,“今兒是開心的日子,怎能說這些話?”又笑了起來,上下打量起林琅,“因着你父親,母親着實傷心好一陣子,以至于你們兄妹倆的親事都耽擱了。如今瞧着,原來琅姐兒都這般大了,出落得也是越過嬌豔動人。”

她上下打量林琅,只因開心,眼中看到的人自然也是好的。

平氏跟前的婆子最有眼力勁兒,立即湊上來道:“太太您說得對,奴婢瞧着,大姑娘長得實在好看,可比二姑娘好看。”

牆倒衆人推啊,林玥往日行事素來嚣張,自當得罪過不少人。

如今再難成氣候,少不得要有人落井下石。

平氏只歪着嘴巴輕哼,眼裏有些不屑之意,朝那婆子剜了一眼,沒再說話。

在她心中,其實林琅與林玥一樣,不過是妾生女罷了,怎能與嫡出的相提并論?她平氏若是自個兒生出閨女的話,肯定就沒林琅什麽事了,只可惜,她與丈夫近二十年得夫妻,卻只得一子。

“吩咐下去,好生做幾個菜,今兒是大喜的日子,怎麽也得慶祝慶祝才是。”

林昇卻覺得不妥,連忙阻止道:“母親,孩兒此番已經得罪了兩位叔叔,若是再這般高調行事,怕是會招風。咱們樂也樂過了,不若就此揭過去吧,往後該如何還是如何,也不必覺得自此就高了旁人一等。”

這話是說給那些個婆子聽的,說話的時候,林昇擡眸掃了方才多嘴的婆子一眼。

平氏笑道:“好好好,娘什麽都聽你的,昇哥兒說的,自當是有道理的。”低頭想了想,将一衆閑雜人等都打發了出去,這才又道,“不過,為娘倒是覺得奇怪,你祖父去了一趟忠勇将軍府後,不但打了你二叔一頓,還嚴懲了你祖母,可為何又進京請封你為世子?”

林昇不是糊塗人,只聽了幾句,便明白了。

“兒子何德何能,竟得忠勇将軍府兩位前輩厚愛。”又說,“娘,祖父怕是一早便有請封兒子為世子之意,只是怕薛家不滿,這才一直絕口不提此事。如今薛家怕是恨透了二叔,又怕二叔繼承爵位後會将世子之位傳給林晖,這才建議祖父請封兒子為世子的。”

平氏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心中一時不知是何滋味,只輕聲道:“那晁哥兒将來可是什麽都沒有的,薛家怎能同意?”

林昇道:“兒子有兩個猜測,一是薛家根本不稀罕晁哥兒繼承這侯府爵位,二來,是薛家覺得晁哥兒年歲尚小,而又不希望是二叔繼承,便先扶持兒子,到時候,希望兒子再将爵位傳給晁哥兒。”

“這怎麽成!”平氏當即臉色就不好起來,蹙眉道,“你自當有你的兒子,再說了,這爵位怎好堂兄傳給堂弟?豈不是瞎胡鬧!”

剛吃到嘴的肥肉,無端又要變成旁人的?平氏接受不了。

林昇卻是坦蕩:“不論如何,兒子都受得。”

056

林琅從平氏院子回去之後,兀自開心一番,甚至還開了箱底,賞了院子裏頭丫鬟婆子們一些銀錢。

青梅作為大丫頭,自然得賞最多。

将銀錢收了起來,青梅扶着自個兒主子往一邊坐下,有些得意地笑着道:“若論起來,二姑娘又哪裏比得上大姑娘您?不過是二姑娘得二老爺寵愛罷了,這才能在侯府橫着走那麽些年。可如今又如何?”她滿臉堆着笑意,“毀了容貌不說,被老侯爺打發去莊子上也不說,竟然連陛下都親下了旨意,她這一輩子,都只将會被姑娘您踩在腳下。”

林琅也着實覺得出了口惡氣,她一雙小手攥緊了幾分,面上閃過一絲陰狠得意。

青梅瞧着主子臉色,又道:“如今爵位是大房的,往後姑娘您與三姑娘、四姑娘都是一樣的人。方才連太太都說了,要姑娘您往後與大爺相互扶持呢,太太能這樣說,定是将姑娘您放在了心上的,往後姑娘的親事,太太一定會好好挑一挑的。”

林琅心情實在大好,她忽然就想去林玥跟前炫耀一番,被她踩了那麽些年,如今真想對她好一番奚落。

“二妹妹明兒就要離開這裏了,青梅,咱們去瞧瞧二妹妹。”

青梅眸光一閃,連忙笑着應道:“是,奴婢這就扶着姑娘您去。”

林玥披散着頭發,以此來遮住那張可怖的面孔,她一個人呆呆坐在屋子正中央,聞得腳步聲,唇角挑起一絲笑意來。

“大姐姐,你終于來了?妹妹我等你好半天了。”林玥輕飄飄說了幾句,卻是依舊低着腦袋,那頭青絲因着門被打開的緣故被風吹了起來,露出那張滿是傷痕的臉來。

林琅只覺得這裏陰森森的,真是一點人氣都沒有,再加上乍一瞧見林玥那張臉,不由吓得雙腿哆嗦一下。

“二妹妹,你說什麽糊塗話呢,你怎生知道我會來看你?”林琅站穩腳跟,由青梅扶着,舉步朝林玥走近了去。

但也不敢靠得太近,隔了些距離,也不看她那張臉。

林玥道:“大姐姐如今身份不一樣了,而妹妹我卻一落千丈,往後別說是再爬上高處了,甚至連再進京的機會都沒有。妹妹以往多有嚣張,憑着才學跟美貌壓了姐姐一頭,如今姐姐得勢,而妹妹失勢,姐姐自當是來看妹妹笑話的。”

“你……”林琅沒想到自己心思被她猜得準确,一時間竟無言以對,但随即又調整好心态道,“便是這樣又如何?”她面上笑容恰到好處,掙脫了青梅的手,朝林玥走近幾步,慢悠悠蹲在她跟前,看着她那張慘不忍睹的臉,啧啧嘆道,“這般模樣,妹妹往後梳妝的時候,還敢照鏡子麽?”

她微微擡起下巴,十分得意。

林玥卻是笑道:“原來大姐姐心中一直這般恨玥兒,可大姐姐的确恨錯了人,你我原都是一樣的人,該是同仇敵忾才對,大姐姐何故對玥兒這般?”她終是幽幽轉過臉來,靜靜看着林琅,“大姐姐,妹妹能有曾經的輝煌,那都是靠着自己雙手争取來的。可如今又怎樣?你我都是一樣的人,咱們沒有母親疼愛,沒有外祖家的勢力倚仗,待得成了一顆廢子,就都是一樣的下場。妹妹的今日,便是姐姐的明日,姐姐該是惶恐才是,怎生還落井下石起來。”

林琅一屁股跌坐下來,眼神有些渙散,明顯心中隐約覺得林玥說的是對的。

不過,她不承認,也不相信。

“你是你,我是我,你有今日,完全是你自己作的。我可與你不同,我沒有你那麽心狠手辣,只要我乖巧聽話,自當不會有你這樣的下場。”林琅強作鎮定,似是說給林玥聽的,又似是說給自己聽的。

林玥哼笑道:“你如今在侯府的存在,連宋思妍都不如,竟還這般不知道籌謀。大姐姐,你将來的下場,怕是連我都不如。”

“你胡說!”林琅覺得自尊受到了極盡侮辱,擡手一巴掌就狠狠朝林玥臉上甩去,紅着眼圈兒咬牙切齒道,“她不過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怎麽能夠跟我相提并論?便是老太太娘家人又如何,那也改變不了她是個低賤之輩的事實!”

林玥并不覺得疼,只是還在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勸說林琅,就算她走了,也不能叫府上其她三位姑娘就這樣和平相處下去。

她日子不好過,旁人也別想好過,總攪得天翻地覆才好。

“她如今是不如你,可若将來成了世子夫人呢?”林玥道,“大爺好端端在衙門裏頭呆着,老太太明明可以打發旁人去接宋氏兄妹的,卻偏偏命人叫了大爺回來,不就是想給兩人制造機會麽?有一就有二,到時候,萬一宋思妍成了世子夫人,可不就踩你頭上了?”

見林琅似是動搖,呆呆愣着,竟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林玥又道:“大姐姐,你我才是一樣的人,雖則你如今得勢,可也得為将來打算。大太太就算替你擇親事,那也是會擇一門能夠幫着大爺的親事,本朝數十年來,又不是沒有那世家千金嫁給半百老漢的先例,誰知道大姐姐會是什麽樣的親事?”

林琅愣神片刻,回頭望着林玥道:“你想說什麽?”

林玥卻是嚴肅道:“我最在乎的,就是自己這張臉,如今卻為人所毀。沒了美麗的容貌,我寸步難行,大姐姐,你如今地位不一樣,你的親兄長乃是世子爺,你的身份地位自當是跟着一起水漲船高。你若是想法子幫幫小妹,小妹将來定當謝你。”

林琅望着林玥這張臉,心中陣陣嘔心,再不願多看一眼,只別開目光去。

她心中一番思忖較量,卻還是笑着道:“我如何幫得了你?林玥,你如今都落得這般田地了,竟然還想駕馭我?呵,你真以為我傻嗎?”

說罷,也不再看林玥一眼,只由青梅扶着手,大大方方往外面去。

待得林琅走後,林玥這才卸下僞裝的鎮定,氣得擡手就又打了好幾件器具。

難道她林玥這一輩子就真的毀了嗎?自此老死在外頭,過着豬狗不如的日子,甚至還會被那些粗鄙的下人使喚淩辱,不,這不是她想要過的生活!

~~~

這些日子,林琬一直跟着母親薛氏呆在外祖家,專心與表兄薛平、表姐周華如一道練習騎射之術。

眼瞧着就要到了馬球賽的日子,她必須要得将騎馬射箭之術練習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才行。

身穿紅色騎馬裝,一頭墨黑的發絲梳成一束,高高簪在發頂,竟然男兒妝扮。

身下跨騎一匹紅棕色烈馬,一手緊緊攥着缰繩,另外一只手則握緊了馬鞭,馬鞭高高揚起,有節奏地一下一下甩打在馬兒屁股上,那馬兒跑得又快又穩。

馬兒疾馳到薛平與周華如跟前的時候,林琬及時勒缰控馬,馬兒長鳴一聲,兩只前蹄高高擡起,随即後腿盤在地上,打了個璇兒,穩穩停了下來。

林琬翻身下馬,驕傲地站在薛平與周華如跟前,擡着下巴道:“怎麽樣?”

別說是周華如了,便是薛平,也是露出驚訝欽佩的神色來。

“琬表妹,你的騎射之術是跟誰學的?”

這樣的騎術,薛平實在覺得眼熟,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這樣的控馬術,是趙邕慣用的。思及此,他越發奇怪起來,別說琬琬根本沒有見過趙邕,便是見過,趙邕也不可能會教琬琬騎術,那麽琬琬的騎術是跟誰學的?

“平表哥,你在想什麽?”林琬接過周華如遞過來的帕子,擦了臉上的汗珠,又将馬兒遞給馬童,這才笑望着薛平。

周華如一身紫色騎馬裝,也是男妝半饷,她頗為暧昧地瞅了薛平一眼,兀自笑将起來。

“他定然是在想,琬妹妹突然這麽好的騎術,到底是與誰學來的啊?”說罷,伸出手來,使勁捏着林琬白裏透紅的粉嫩小臉,又說,“一半是驚訝,多半是暗自吃味呢,心想着,我平素教琬表妹騎馬的時候,也不見她騎術長進得這麽快,到底是誰,膽敢比我教得還要好,且将他叫出來,一道比試一番才是。”

林琬倒是順勢歪倒在了周華如懷裏,蹭着她道:“周姐姐取笑我呢。”

心裏卻想,當初趙邕教她的時候,可是手把手親自指導的。兩人是夫妻,有的時候,一處騎馬也是可以調情的,濃情蜜意,有了感情,學起來自然就不一樣。有些時候興奮起來,在馬上體驗一番夫妻之樂,也是有的。

想到這裏,林琬臉越發紅了,像是煮熟了的蝦子一般。

薛平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将她一颦一簇看在眼裏,但見她忽而羞澀笑将起來,他沒來由一陣緊張。

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就算沒有陸淵,他也娶不到琬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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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

六零俏媳婦

六零俏媳婦

前世遭人戀人算計,含冤入獄二十載,弄的家破人亡,一朝重生回遭遇變故的那一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第一次偶然相遇,她狼狽的趴在他的腳下
第二次偶然相遇,審訊室內,她與人對質
……
N次相遇後,“我娶你,寵你一輩子。”
呃……嫁與不嫁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