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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被貶為廢妃, 流放在行宮中,此事對趙王的打擊特別大。但如今皇上在氣頭上, 而且那件事情的确有魏王摻和其中, 他抵賴不掉, 且也拿不出證據來說是太子暗中籌謀的,所以,他只能暫時按兵不動。
但心裏卻是十分着急的,外頭的時候,他需要遮掩情緒,或許還會放得從容一些,但一旦關起門來, 那張臉真的是黑得不能看。趙王妃知道他心中苦悶,想去寬慰他幾句的,可趙王壓根不買她的賬。
從前趙王就不待見這個趙王妃, 氣憤于她的身份。當初娶她的時候就壓根不是心甘情願的, 何況如今他們母子已與太子母子徹底撕破了臉。
他覺得他沒有虐待于她,便是對她最大的仁慈了。
趙王心中不待見趙王妃, 可趙王妃卻是十分喜歡趙王的。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 不配為親王妃,也知道自己父親乃是孟國舅的部下,趙王忌諱這個。可,可她打從新婚夜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她就喜歡上他了。
他又高又暖,那雙眼睛又黑又亮, 麥色的皮膚彰顯着他的活力與健康。她最喜歡的,就是他笑起來的時候唇角兩邊的酒窩。
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男人!她怎麽會有運氣嫁給這樣身份尊貴又有本事的男人。雖然他從一開始就厭惡自己,但她就是忍不住要去親近他,哪怕每回都碰釘子,哪怕被他罵。
只要能為他做點事情,不管任何事,她都願意,哪怕是傷害自己的身子。
就像去年秋狩的時候,他讓自己吃烤肉和冰水,她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生一場小病又算什麽,只要他能陪着自己,她就很高興了。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日,他為了陪伴在生了病的自己身邊,特意沒有跟着皇上和別的皇子們一起去打獵。那一日,他就那樣手裏捧着本兵書坐在她的床邊,他看着書,她就躺在床上看着他,彼此都十分入神。
雖然知道他那天對自己的那份好、那份在意是假的,可每每回想起來,她總會甜蜜得不自覺笑起來。她會去美化這份相處,她會把這份相處想象成他是真心待她的,然後一個人沉浸在這份自己編織出來的美夢中繼續做夢。
她想要的其實也很簡單,她就想可以天天都能見到他。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挨罵了,但她總不在意這些的。所以,即便挨了罵,但只要見到他了,她也高興。
“天色晚了,王爺該早些歇息了才是。”她低着腦袋說。
趙王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只吩咐自己的貼身內侍官道:“把王妃帶下去,看押起來。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允許她出門半步。”
趙王府裏個個都是捧高踩低的主兒,見王妃不得王爺待見,平時伺候的奴仆們,自也頗多慢待和微詞。面對趙王的冷待,趙王妃雖心中難過,但她卻不敢不聽他的話。
“王爺好好照顧自己,妾身走了。”離開前,王妃又舍不得多看了他幾眼。
趙王卻似懶得搭理她,直接一甩衣擺,轉身就大步跨進了書房內。不一會兒,就有趙王早前安插在東宮的線人前來禀告。
近侍官帶着線人進了趙王書房後,趙王率先問的是:“此番出來,可安全穩妥?”
線人是東宮的一個宮婢,從前淑妃沒被廢黜的時候,她有什麽消息都是直接傳去給淑妃的。同在宮裏,倒是方便。可如今淑妃不在宮中了,她又實在有重要的消息,郭承徽壓根不得寵,指望不上她做什麽,所以,就只能她自己尋機會跑出宮來親自彙報與趙王知道了。
宮婢彎腿曲腰道:“回主公的話,奴婢是稱家中老母病重,太子妃娘娘仁德,體恤奴婢,這才恩赦奴婢回家省親一日的。”
趙王聽到“太子妃仁德”幾個字,不由冷哼一聲,有些不屑的意思。
若不是這個女人從中攪和,太子和皇後母子二人,也不會有今日的局面。而他母親淑妃,此刻也不可能呆在京郊行宮中。
“有什麽事直說吧。”趙王冷漠。
宮婢道:“奴婢得知,有位叫莫諱深的神醫如今就留在東宮內。他給太子殿下號了脈,說殿下身中奇毒,難有子嗣。”
“此話當真?”趙王突然身子緊繃,不由得站了起來。
宮婢模樣認真:“奴婢是親耳聽到太子妃身邊的秋意姑姑說的,不會有假。”
趙王沒再說話,只沉默着于屋內踱來踱去。東宮若無子嗣,他朱佑廷又憑什麽繼續做太子。
而此刻東宮內,太子正陪着太子妃一起用茶,秋意疾步從外面走了進來。走得近了,曲腿行了一安後,才說:“銀霜回來了。”銀霜就是那個東宮故意放出去的趙王府的奸細。
唐細沖秋意點點頭,秋意就退了下去。
“銀霜把事情透露了過去,趙王會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把殿下的事揭穿出來嗎?”唐細其實是有些心疼這個男人的,子嗣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是何等的重要。普通男人尚且接受不了自己的無能,何況貴為天胄的一朝儲君了。
這種事情拿出來說,太子得需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啊。有身為儲君的壓力,也有身為男人的壓力。
可依她瞧,太子似乎并不十分在意這些。
她倒是好奇。
“趙王不會這麽傻。”太子輕聲啓口,倒沒看出他心情有多沉重的樣子,似是不是在說他自己的事,而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悠悠啓口閑談道,“他會故意把這樣的消息散播的滿京城皆知,然後再讓禦史去彈劾孤,說孤絕後,不配為儲君,得改立賢德之人。”
唐細不明白:“可論資排輩,也輪不到他啊。”
太子擡眉瞄了她一眼說:“只要把孤拉下水,是誰于他來說,都是好的。目前看來,若是孤不能做儲君了,魏王倒最有可能。”
魏王居長,母妃又是貴妃,且自身軍功赫赫,又早撫育了兩名王子。他的威望,在朝中也是極高的。
唐細目光一轉,忙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想以此試探一下,魏王母子是否也有不臣之心嗎?”
太子眉心倏的夾緊了一下:“魏王兄或許暫無此心,但貴妃怕是有。”
朝堂上的事情,唐細自知無能替太子分憂,所以,她只能關心太子的生活。唐細是心疼太子的,她不知道為什麽,遇到這種事情,這個男人怎麽會這麽淡然處之?淡定得好像一切都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樣。
他這樣讓人故意把風聲透露給趙王,再任由趙王把他難有子嗣的消息散播出去,他難道就不怕天下人戳他脊梁骨嗎?
太子倒不是沒想這麽多,只是他覺得,有些事情與某些事情相比較起來,并不是那麽重要罷了。抿了口茶,一擡眸就見身邊的小女人認真盯着自己看,太子輕輕放下茶盞來,十分寵溺般蹭了蹭她腦袋,笑着道:“太子妃不必難過,也不必替孤擔心。凡事不要過于悲觀,也不要多想那些不高興的事情。有莫先生在,孤信得過他的醫術。”
唐細也不
說話,只側着身子一眨不眨眼的盯着太子看。太子被看得莫名其妙,倒擡手摸了摸自己臉。
“殿下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臣妾?”她懷疑,“是不是……莫先生承諾過殿下什麽,殿下并不是不能和臣妾生孩子?所以殿下才不擔心着急的。”
“真沒有。”太子倒笑了,清雅的男人笑起來,眉眼間皆是暖意,他好脾氣道,“孤答應過你,就不會騙你,任何時候都不會。也不會瞞着你,孤發誓。”
唐細才不要他發誓,而且她這回倒是希望他是有瞞着她一些事情的。
唐細其實心中是失望的,但見太子十分樂觀,她又不願自己拖太子後腿,反而破壞了這氣氛,所以,也只能強打起精神來,配合着一起笑道:“嗯!殿下說的對,臣妾不該這般喪氣的。有莫先生在,又能有什麽事?何況,臣妾和殿下都還年輕,以後的事情誰知道,現在擔心難過,倒是早了。”
“希望你是真的不難過。”太子看得出來她是裝的。
太子越關心她,她就越心疼太子。其實這件事情上,最為難的人是太子。
她倒是還好的,左右就算太子與別的女人生了孩子,那也得喊她一聲嫡母。但太子不一樣,這種事情傳起來,實在太難聽了。
可他不但堅強的撐着,他還得顧及她的感受。她相信,他那日說的不會因此去碰別的女人這種話是假的,她相信他這樣說的時候就是真的打算這樣去做的。
“殿下,臣妾相信你是真的心裏只有臣妾,可你不必這樣。”她勸他,“臣妾舍不得你被外面的人诟病,他們肯定會說的很難聽。”
太子認真起來,問她:“若孤真因此寵幸了別的女人,太子妃會難過嗎?”未待唐細會答,太子嚴肅道,“孤要聽實話!”
唐細知道,若她說不會,太子想來也是不信的。可若她說會,太子勢必不會願意讓她難過。可她寧願自己難過,也不願他被那些流言傳得不堪入耳。
唐細一時為難,倒垂着腦袋不說話了。
見她沉默,太子沉沉嘆息一聲說:“細兒再想想,若孤只是為了一個子嗣而與別的女人在一起,那等子嗣生出來了,孤得如何處置那個女人?是繼續寵着她,給她應有的一切,還是達到目标便直接冷落了她?若是前者,孤舍不得太子妃,也不願違背自己的心意。可若是後者,那個女子,又何嘗不是無辜之人?”
“太子妃所渴望的生活,孤知道,左不過就是得一個一心一意待你的夫君。如今孤一心只想做那樣一個待你好的夫君,太子妃莫要扯孤的後腿。”太子其實不是不難過,不遺憾,只是他覺得事情未必就到了那種山窮水盡的地步,不必做徒勞的感傷罷了。
“人處在困境中的時候,最當做的便是力求向上,而不是自怨自艾敗自己的勢氣。太子妃這樣,可不好。”太子虎着臉。
唐細才不願他寵幸別的女人呢,她是不得已才這樣說的。她一個猛撲撲進太子懷裏,像個受了氣的孩子般。
“臣妾才不是這樣的。”她委屈又難過,伏在太子懷裏嗚嗚咽哭起來。太子知道她心中的苦悶,于是耐心安慰起人來。
趙王果如太子想的那樣,很快就讓人把太子不育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京城。同時,也暗中讓禦史去彈劾太子。
皇上本就因太子一事而心煩意亂,這些日子被這件事情攪得更是身子大不如從前。與此同時,太子也把相關物證一一羅列好,呈送到了禦前。看着東宮遞上來的折子,皇上驚得直咳嗽,臉憋得通紅,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皇上。”曹直正大驚,忙喊起來,“太醫,快宣太醫來。”
皇上卻擡手制止住了:“不必。”他憋紅着臉啞着嗓子說,“朕撐得住。”
恰好此刻,魏王趙王也都在。皇上目光死死盯着趙王,怒氣沖沖,全然沒了往前身為父親的慈愛。可趙王不知情,他實在着急着想把自己母妃早些接進宮裏來,一時心急,又進言說:“不是兒臣對二皇兄有意見,只是如今京城裏傳得沸沸揚揚的,大家都在議論此事,實在有損皇家顏面。若是父皇一直對東宮沒有動作的話,怕是此事會越鬧越大,父皇知道的,如今連朝中都有不少大臣私底下紛紛議論此事了。”
趙王自己也知道進言廢黜東宮一事不妥,他也怕皇上以為他有謀奪東宮之位的嫌疑,所以,他禍水東引,舉薦魏王道:“魏王兄軍功赫赫,府中又早育有皇子在,宮裏貴妃娘娘也為四妃之首,其實,魏王兄可當重任!”
魏王此刻就在場,聞聲,眉微微動。正欲撩袍子跪下來請罪表示自己并無此心的時候,猝不及防,就見龍案後面,皇上直接砸了個折子過來,砸在了趙王身上。
“你舉薦魏王?你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你何不直接舉薦你自己做儲君!”皇上大怒,前所未有的大怒,連咳了好久後,他顫巍巍擡起手,指着跪在地上正一臉懵的人,“趙王朱佑安,你大逆不道!你與你母妃一樣,皆有不臣之心!你身為皇子,卻殘害兄長,謀害皇嗣!你身為臣子,卻不敬君主,有取而代之之意!朕今天若是不處置了你,朕愧對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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