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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 兒臣……”他想說“兒臣并無此意”,可皇上堅信他是有這個意思的, 所以根本不給他任何狡辯的機會。
“你以為你還能狡辯得了嗎?你敢說你母妃做的那些事情, 你一點都不知情嗎?”皇上幾句話下來, 臉紅脖子也紅,“狼子野心!朕早該看透你們母子才對。”
皇上是個好脾氣的皇上,可以說從來沒有發過這麽大的火。平時近身伺候的宮婢太監們,哪個不說皇上脾氣好啊,也争着搶着要來禦前伺候。可今兒發了脾氣的皇上,實在是吓人得很。宮婢太監們都吓壞了,忙都跪了下來, 匍匐在地上。
旁邊曹直正也被天子的震怒吓着了,但他不能像別的小太監一樣,只能扛起這個責任來說:“皇上, 您消消氣, 可別忘了太醫的囑咐,也別忘了皇後娘娘對皇上您的關心。若您氣着了, 娘娘該得跟着難過了。”
不提皇後還好, 一提皇上,皇上心中更是愧疚。
折子是太子親自遞送上來的,此刻太子人也在這邊,皇上看了太子一眼,對太子說:“趙王畢竟是個親王,朕要動他, 必須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既然你呈送有證物,朕便把此事交與大理寺去審。等結了案,朕會對趙王還有罪人郭氏一黨予以嚴懲,定還太子一個公道!”
太子叩謝皇恩:“兒臣謝父皇隆恩。”
皇上倒還沒被氣糊塗,想着此案涉及親王,怕大理寺審查起來會束手束腳。所以,皇上又看向了一旁的魏王,點了魏王道:“此案魏王聽審,但凡查到什麽,不必來告知朕,一切去與太子商量即可。”
魏王也接了旨:“兒臣遵旨。”
“你們兩個先下去吧。”皇上将太子和魏王打發走了,只留了趙王一人下來。
此刻的趙王,已然意識到了事态的嚴重性,他也反應過來了,他這是中了太子早早給他設下的圈套了。是他為了救母妃,太過着急了。
“父皇,兒臣沒有。”趙王急急為自己辯解,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求着自己的老父親,“兒臣從未生過觊觎東宮太子之位的心,兒臣打小是和太子一起長大的,兒臣與太子的感情比齊王還要深厚,兒臣又怎麽會……”
“那你敢說,太子子嗣艱難這消息,不是你放出去的嗎?”皇上依舊怒火沖天。此時此刻的他,根本不吃趙王這一套,他認定趙王母子是有觊觎之心的。
對此,趙王無話可說。
但趙王心中委屈,雖然那些話是他讓人散布出去的,可那是太子故意誘他的!
“父皇,是二哥!二哥他早不滿兒臣了,是他故意誘兒臣的。”
皇上更是覺得可笑:“你若心中沒有害他的意思,他能誘得了你?安兒,你母妃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朕,朕原沒打算趕盡殺絕的,可你母妃實在太過分!她竟然殘害皇嗣!她竟然授意你表姐給太子下毒!這樁樁件件,都有證物在!你們如何抵賴!”
淑妃姑侄二人下毒太子一事,趙王起初是不知情的,他是後來才知道的真相。知道真相後,他是震驚的,覺得不可思議的。可他又能怎麽樣?難道把生他養他的母親告去父皇跟前嗎?
他自然是要護着自己母親的。
如今皇上質問他,他一時倒是答不上話來。想過抵死不肯承認,可是東宮那邊已經把證據呈送到禦前了,也容不得他抵死不承認。也想過要認錯,求原諒,可他怕一旦松了這個口,坐實了他們母子所做的事實後,父皇會更加惱羞成怒。
之前母妃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被翻出來,其實那件事對他們母子已經是很大的打擊了。還沒能稍稍緩口氣,又出了這種事。
直到此刻,他不得不承認,太子從前在他面前的那種溫厚寬仁都是裝出來的。他并非多仁德之人,他若是想出手對付你,他有一百種法子!
趙王如今俨然沒了別的法子,只能跪在地上,膝行至皇上面前,扯着皇上的龍袍,求着道:“一切都是兒臣的意思,母妃是沒有辦法,兒臣是她所出,她只能幫兒臣籌謀。兒臣自小得父皇恩寵,恃寵生嬌,并不滿足于只做一個親王……”他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全然沒了從前英姿飒爽的形象,“父皇您如何懲處兒臣都行,只求饒母妃一命。”
皇上倒有些動容了。
眼前的這個兒子,也是他從小捧在掌心長大的。只要想到小時候他承歡膝下的場景,他就不忍心。
他曾真心待過淑妃,他是真覺得她好!她可憐弱小又無助,若他再不對她好一些,她又怎麽活得下去呢?
他那麽溫柔善良又善解人意,皇後欺負她、罵她,甚至打她,她為了不讓他為難,都能默默忍了,她默默受了二十年委屈,吃了二十年的苦啊。可是……這一切為什麽都不是真的?
這多麽年來,他不過只是活在了自己給自己編織的一個美夢裏而已。
可淑妃還是淑妃啊,她人還是那個人。她雖騙了自己,可畢竟二十年了……他們也有二十年的感情在。
念及此,曾動過的堅定的殺念,又立即消失了。
要殺一個陪了他二十年的女人,殺一個從小捧着長大的兒子,他舍不得了。
可他們母子實在罪該萬死,不殺他們,又如何對得起蘭辛?
想起皇後來,皇上方才軟下去的心又硬了起來。
他垂目,冷漠望着像個孩子一樣攀扯着自己腿哭的兒子,淡淡啓口道:“來人,把趙王押下去。先看管在趙王府,等魏王協同大理寺把案子審完了,再移交魏王等人發落。”
趙王的案子結的很快,因為該需要的人證物證,東宮一早就準備好了,所以,其實也不需要大理寺花費多大時間。案子鐵證如山,坐實了淑妃勾結郭承徽以毒陷害太子的事實。
當日,郭承徽便被打入了地牢,判了淩遲之刑。
淑妃雖然已是廢妃,但畢竟還是皇上的女人,不管是太子還是魏王,想動淑妃,還是得過問皇上的意思。可這段日子皇上病了,精神狀态十分差,太子和魏王都知道皇上這是心病,所以,一時倒也不敢貿然去打攪問此事,就只能等。
至于趙王,給太子下毒絕皇嗣一事,他的确是後來才知情的。不能算主謀,最多就是同謀。給趙王定什麽罪,也得皇上來定。
此事拖延了一段時間,但早已經鬧得滿城沸沸揚揚。
城內傳到了城外,于行宮內看押罪妃郭氏的兩個所謂貴妃宮裏的宮婢得知了此事,在郭氏面前說了幾嘴。郭氏知道了自己女兒竟然被下了大獄判了淩遲之刑,心中俨然知道靠兒子營救沒了指望,所以,她只能把手伸去了貴妃那裏。
當年,她之所以能得償所願入宮為妃當貴人,何嘗不是得了貴妃(當年還只是太子身邊小小昭訓)的相助?這李貴妃從小伺候在皇上身邊,又是皇上的第一個女人,她對皇上極為愛慕。
可惜皇上心裏壓根沒有她,一心只撲在天之嬌女的孟氏千金身上。迎娶孟氏入東宮為太子
妃後,當時還是李昭訓的貴妃,就更加不得重視。
她心中恨孟氏,這才也起了心思。當年,若不是孟氏懷齊王,不得常來探望尚且襁褓中的太子,她又何來的撮合她這個乳母和皇上的機會?她知道,貴妃幫她,不過是希望她可以分走皇後的寵愛罷了,她看不得她心尖尖上的男人心中全然只有另外一個女人。
她甚至更知道,若她一個出身卑微的乳母都能入得了東宮,心高氣傲的皇後,肯定會與皇上徹底隔了心。當年那麽多乳母,她之所以選中自己,不過也是以為自己性子柔軟、老實,好掌控怕了,怕是她也從沒想過,當年的乳母,竟能憑着自己手段走進皇上心中,得了二十年的恩寵。
若當初她有預知未來的本事,怕是如何都不會選中她去分寵吧?
貴妃啊貴妃,可真可憐,也真可笑。
四妃之首又如何?皇上的那雙眼睛,從來就沒放在她身上過。連老了得幾分寵,不過也是皇上看在魏王府的兩個小皇子面上罷了。
她這輩子就沒有得寵的命,可她就是不認命。若是她這個能分皇後寵的廢妃郭氏真的死了,她當年的處心積慮,豈不是白費?
沒人再能抗衡皇後和太子,東宮依然是東宮。魏王位高權重功高震主,她難道就不怕太子登基後對付魏王嗎?
留候在行宮的這兩個宮婢和幾個粗使婆子,都是貴妃的人。除此之外,貴妃每隔幾日都會派親信之人到行宮來看看。廢妃郭氏是皇上和皇後信任她,讓她看管着的,她也怕趙王和郭氏母子從中耍什麽奸計。
這日貴妃宮裏的人又來行宮探望,親自見了淑妃,淑妃給了她一個錦囊,要她帶入宮去給貴妃。貴妃看了錦囊裏郭氏寫的字條後,氣得不輕,生了不少紋路的尚算姣好的面容上,因生氣,顯得整個人表情十分淩厲。
“賤人郭氏!膽敢拿捏本宮!”貴妃氣得砸了一拳在案幾上,稍稍消氣後,才又問那宮人,“那賤人還說了什麽?”
宮人如實回道:“那郭氏說,她要的只是榮華富貴,是郭家不倒,而不是至高無上的皇權。如今他們母子與東宮徹底撕破了臉,自然希望最終會是魏王登基稱帝。若娘娘您能拉她一把,她定會助您與魏王一臂之力。”
聽得此言,貴妃氣倒是全然消了。很明顯,她有在認真思量郭氏的話。
郭氏雖賤,可她也不是全然沒用處的。這個賤人模樣不如何,卻十分得皇上的心,哪怕如今失了勢,可她陪伴了皇上二十年,皇上是重感情之人,只要有人适時在皇上耳邊吹吹風,她也不是徹底無望。
她是壓根不信她無意争奪皇權的,若無意,何必使下作手段害太子?只是,眼下的境況,她的确還需要他們母子。
貴妃有不臣之心,也有獨占皇寵之意。她想着,如今郭氏與趙王母子即便逃了一死,保住榮華富貴,但有殘害太子一事在前,日後皇上與他們母子總歸是隔了條心的。所以,就算郭氏再回宮,她也不會如從前一樣得寵。
而皇後就不一樣了,皇上心中本來深愛的人就是皇後,如今又因為郭賤人一事對皇後十分愧疚。如今皇上的心,怕是完完全全都只在皇上一人身上了。
若是如此的話,那她當年有意助郭氏的一臂之力,豈不是白費神了?
其實她是不甘心的,論感情,她陪伴在皇上身邊最久。論子嗣,她所出的魏王又比太子差多少?她原也不是那等貪婪之人,非要一人霸占皇上的心,可皇上自從要迎娶孟氏女後,便再也不把她放在眼裏。
甚至當年她意外有了身孕,他還猶豫過,要不要拿掉她腹中的那個孩子,就怕孟氏不高興。就算他後來到底仁德,沒有那樣做,可他畢竟猶豫過!
她承認自己有錯,可她就是不甘心。皇上的心裏,難道從來就沒有過她嗎?哪怕一點點也行啊。
他連賤人郭氏都能容得下,她哪裏比不上郭氏了?是姿色比不上,還是儀态比不上?那郭氏竟也能走進皇上心裏,呆了二十年之久。
或許曾經她并未觊觎過儲君之位,可如今,她兒子這般優秀,她倒是起了點心思。郭賤人說的對,魏王軍功顯赫,日後太子登基為帝,未必能容得下魏王。何況,賤人給太子下了毒,如今東宮難有子嗣,倒也的确是太子的軟肋。
貴妃想通後,問身邊的宮婢道:“本宮記得魏王說過今兒會過來的,你去瞧瞧看,魏王入宮了沒有。”
宮婢才應着話準備去外面看一看,就有人來說:“魏王殿下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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