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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些不解,但小張還是秉持了秘書的職責,按照吩咐做事,不加多問。

小張的行動快,不到半個小時,雜志就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止不住雙手的顫動,翻到了剛剛兩個女郎看的那篇專欄。

窦小雙– 這三個字硬生生地映入我的眼簾。

我內心就像當初她不停在我身後連名帶姓地叫着我一樣,也不停地重複叫着我所看到的三個字。

“小張,你進來一下。”我按着電話上的支線把小張喚了進來。

我按照小張回報給我的地址來到了她家附近。

那已經是我看到她名字後的第三天。其實地址昨天晚上就拿到了,但是我內心一直在斟酌着該來嗎?或許以一個鄰居哥哥的身份來關心她的近況也不錯?這已經不是當初我們住的那個小區,她嫁人了嗎?不過看了小張幫我找來的前幾期雜志,看着她寫的專欄,似乎也可以排除這個可能性。

我隐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忙地打開大門正要出來,我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小雙。”

她用當初初次見面時的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直視着我,可是這次在一陣掃描後卻仿佛無法認出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之後,她匆匆地從我身旁呼嘯跑過,跳上了一輛公車。

我把手上的地址揉成了一團,握拳的雙手遲遲放不開。

她是不認得我了嗎?還是故意裝作不認識我?想到這裏,心頭上浮出一陣許久未有過的酸楚。

這還是我第一次坐在辦公室裏,但心思完全不在公事上。而這樣的狀況也已經維持了好幾天。

窦小雙,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

下班後,我的車子反常地開往了與回家的路相反方向的路線,又來到了幾天前來過的地方。正好在看到小雙的身影走在與我車子同個方向的步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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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個人走路時總是愛看地板,但這樣的身影已少了當初的稚氣,多了幾分落寞。這樣仔細看着她背影還是頭一回,以前她都總是跟在我後面,看着我的背影。原來只能這樣一直看着別人的背影,也不是一個好受的滋味。

她走着走着,撞上了迎面而來的路人,跌坐在地上,而那人竟然指着他,撂下句穢語就離開了。

我再也看不下去,快步跑到了她的身邊,把纖弱的她一把抱進了懷裏。

“小雙,我回來了。”

-在曾經熟悉的陌生裏面,找回最熟悉的你(完)-

新房客的華麗登場

閉上眼睛。

但其實所謂的睡覺,不是閉上眼睛就能成事,還得能夠關閉大腦雜亂的思緒。

依稀聽到桌子上的電子手表又再第三次的“滴、滴”兩聲,我大概能估摸到現在應該已經是淩晨三點鐘。近來或許是年紀大了、精力不如從前,一天工作下來往往到了床邊就是倒下去呼嚕大睡,失眠也是只有在像今晚的特殊情況下才會出現。

“小雙,好久不見。”在我還沒回過神前,我已經跟他面對面坐在我小區內的星巴克。

“是呀。”

“小雙,你剛剛跌了一下,沒事吧?”

“嗯,不礙事。”

“你這些年來過得好嗎?”

“很好,謝謝。”

一切都是公式化的标準答案。

我從來沒想過對他,我也可以那麽冷漠得讓人難以聊下去。這樣的氣氛詭異多過尴尬,詭異在于我曾經想了那麽多年的人(或許現在偶爾還會想起?)現在就坐在我面前,我卻沒有想問或想知道他的近況。不過,看他一身衣着筆挺,想必也不會過得太差。只是他的臉色似乎因為我而越來越難看。

“那叔叔阿姨他們還好嗎?”他勉強擠出一個我願意多回答幾個字的問題。

“他們都挺好的,還住在原來的地方。”

“那麽……”

這時,我的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盤問。是遠宏打來的。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此刻遠宏打電話過來,讓我有片刻的機會逃離這樣的氣氛,換一口新鮮的氣。盡管這個工作狂打電話來是催我把未完成的稿件盡快完成并在今晚發給他,我還是萬般感激他給了我一個遁逃的機會。

“我得走了,還有一些公事得處理。”我回到座位上,趕緊把剩餘的奶茶拿鐵大口地往肚裏吞完後,便拿着我的包站了起來。

“小雙,我送你吧。”他抓着我的手肘,用着我未見過的溫柔輕輕地問道。

然而這樣的溫柔卻讓我萬般厭惡湧上了心頭。

內心突然冒出這樣的感覺,我很是訝異。難道這是所謂的恨嗎?這樣突如其來的感覺讓我很不舒服。我輕輕地擺開了他抓住我的手,有點不自在地說:“我家就在對面,我自己走過去就行了。謝謝你的飲料,亦翔哥。”

亦翔哥。

讓我比剛剛更訝異的是我脫口而出的這三個字。

說實在,那只是當初我上高中以前對他的稱呼,之後都是直接喊名字。但不知怎麽的,我竟然在那麽多年後的重逢,還叫得出老早就改口很多年的稱呼。是呀,都說了已經過了那麽多年,所有的熟悉也變回到了陌生,我想這樣的稱呼應該是恰當的。

只是見他那剛剛被我擺開的手從半空中漸漸落下,臉上又是一陰一沉的,我內心的歉意油然而生。但這并非是什麽該道歉的事,我對他點點頭後,竟然頭也不回地直奔了住所。

然而回到了家裏,我卻沒有一刻能夠靜下來。

從他突然出現把我從地上拽到他的懷裏到我們在星巴克裏的對話;我甚至現在才漸漸清楚那天早上在家門口看到的不是幻覺,而是他本人。但那麽多年了,他又為什麽突然出現?他是回國旅游看看,還是很早以前就回來了只是不曾想過和我聯系?如果是這樣,那現在為什麽又出現?

我就一直這樣捉摸了整個晚上。我是怎麽洗澡、刷牙,然後爬上床,我都一概沒有什麽印象了。工作,我也早就給它抛到九霄雲外。反正就是覺得累,但腦子卻是越發地轉動,越轉越多疑問。或許剛剛應該坦蕩蕩地質問他。

我不知道我是蒙蒙地眯上了一會兒,還是只是合上眼睛卻沒有睡過,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陽光已經透過薄薄的窗簾滲透進來了。我瞅了床邊的鬧鐘一眼,九點五十分。我的頭是昏沉沉,身體是軟趴趴的。幸好今天是星期六。

我拖着自己的身子來到了一樓的客廳。

因為某些原因,我從大學期間就搬來和我的好閨蜜秦湘一起住在她家人移民時留給她的兩層樓小房子。面積雖然不大,格局卻十分精致。樓上兩個大房間都給我們各自占據,樓下則是廚房、客廳、飯廳,還有一間我們平時堆積點小雜物的客房。那曾是秦湘用過的房間,他的爸爸媽媽和哥哥都是占用樓上比較大的房間。所以在他們都移民以後,她也毫不客氣地搬進了二樓。

我躺在沙發上,随手抓起咖啡桌上的遙控器便打開了電視開始跳臺。周末的早上都是一些兒童益智類節目,很是無聊,但好歹按遙控器也是一種消遣。這時廚房傳來了一些動靜。真沒想到秦湘那麽早就起身。其實大半夜我就依稀有聽到樓下開門和她搬行李上樓的聲音,只是沒法把自己從床上扒開來去迎接她。難得當空姐的她今天沒有時差的問題,起得還比我早。

“秦湘,我要喝牛奶。”我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使喚着秦湘。

不久後,一杯牛奶就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我接過杯子,姿勢依舊不換,頭往前傾地從杯子上吸着牛奶。

“欸,秦湘我跟你說,我失眠了。”

對于秦湘我可以任意撒嬌。雖然同齡,但她有着更成熟的大姐範兒,把家裏的大小事(當然也包括我)都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且也只有她還能夠接受我這個老大不小的人對她撒嬌。

“那你需不需要兩個茶袋敷敷眼睛?你的黑眼圈不是普通的重,我還以為動物園丢失了一只熊貓。”這淡定的譏諷絕不是秦湘的風格。更可怕的是,這不是秦湘的聲音,而是一把男子的聲音!

我連忙從沙發跳了起來,但眼前的景象差點沒把我重新打回沙發上。

我眼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根本是上了肉色、穿着四角褲的大衛雕像。我眼睛沒法從他結實的腹肌往下看,只能往上飄到他寬闊的胸肌,再順勢滑到了他舉起杯子大口喝着牛奶的那手臂上的二頭肌。我甚至懷疑他那滾動着的喉結也是塊可以練出來的肌肉。此時,我才想到為什麽有個陌生男子穿着四角褲在我們家的客廳裏溜達,也只有此刻我才意識到我應該先尖叫。

“欸欸欸,你叫啥呢?是沒看過像我這樣又帥又壯的男人還是沒看過像我這樣又帥又壯的男人穿着四角褲在你面前晃?”他停下動作,用他真的很帥氣的臉龐面向我。

其實我很想回答:兩者都是。

只是從我口中發出的又是一陣更長又刺耳的尖叫聲。

-新房客的華麗登場(完)-

崗位

晚上九點半,在我們常來的酒吧。

我搖晃着手上的紅酒杯,思緒被在杯子裏晃動的紅酒給卷了進去。

“遠宏,我不跟你去吃飯了。我等一下直接到酒吧找你們。”到了公司樓下,小雙才面有難色地說。

“怎麽了?臉色那麽難看。難不成偷偷在減肥?”

“我這樣那需要減肥!”她如此嘶吼,總算看到原來的她。“我有些事情得出去一下,你就先去吃個飯,反正最遲九點我就會到老地方去找你和秦湘。”

突然前方傳來了兩聲車笛聲,我應聲往那個方向看,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從駕駛座下車。然而令我更驚訝的是,那是我前幾天在小雙家附近看到的男子。

“好了,我得走了。你好好去吃飯,不要随便打包個晚餐又回公司忙。等一會兒見!”說完,小雙朝男子的車走去。男子已經在駕駛座旁邊的乘客座位外候着,小雙一走過去,他便打開好門讓她坐進去。

幾天前,當我把車子駛到小雙家附近把她落在公司的資料送給她時,看到了同一個男子在路邊把她擁入懷中。在他懷裏呆滞的小雙,是我沒看過的小雙。雖然她偶爾會犯傻,但從來就不是這個表情。

我把車子停靠在星巴克對面,看着小雙用着有些不自在的神情跟男子對話着。這個倒是不陌生。以小雙的條件,也不是無人追求,只是她在那些她毫無意思的男生面前總是不自在,甚至會讓整個氣氛冷場。我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座就碰過幾回客戶借公事邀她出來喝個咖啡,都是我幫她解圍。

我拿起了手機按下了快鍵一號,沒多久就看到她抓起手機往星巴克外快速地走了出來。

“喂?”我看到她接了我的電話後,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這就是每當我出現幫她擋掉那些狂蜂浪蝶時會看到的表情。我心裏也頓時松了一口氣。

“你在哪?”

“回家路上。”

“你都離開公司那麽久了還沒到麽?”我正在看着你呢,窦小雙。對我撒謊,也莫怪我語氣刁難。“你不是今天應該交稿子給我麽?怎麽沒做完就下班了?”

“啊……”我心裏深知這個冒失鬼又忘記了這件事,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懊惱又想耍賴的模樣最可愛。“唉喲,反正又不急,星期一再給你好嗎?”

“不行。今天晚上10點之前發到我的email。”我知道她一定又會跟我拗,便順勢逗着她玩。只是沒想到卻有了令我意外的答案。

“好吧。等一會兒發給你,我快到家了。”

她已經站起身背對着我,我看不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的表情。但很快的,我看到了她走出星巴克,往家裏的方向走去,而那男子則是一臉挫敗地癱坐在椅子上。

“喂!等很久了嗎?”秦湘坐上了我旁邊的高椅,向酒保指了指我的酒杯再比了個一,酒保點了點頭便把身後架子上的紅酒杯取下了一個擺到她面前。

“你說呢?是你們說約九點鐘,結果都遲到。”

“不好意思,我是因為時差睡了一整個下午,醒來已經是八點鐘了呀。對了,小雙生日當天吃飯的賬單呢?”

說到賬單,我又豈敢拿出來吓她呢?

我在收到秦湘的短信後就已經聯絡酒店把她之前訂的套餐給升級到最好的。那天看到小雙見着龍蝦眼睛都發光的神情也真是好笑,結果她還真的不客氣地吃了兩份龍蝦,最後搞得自己胃脹氣。

“算了,那一點錢,當我請客吧。”

“哎唷,真不愧是于少爺呀,那麽今天的酒我買單!”

“遲到的人本來就應該買單。只是恐怕今天還輪不到你。”

“你是在指小雙嗎?她來不了了。剛剛她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她來不了,要我幫她向你道歉。”秦湘淡定地晃了晃手上的酒杯。

她的淡定正好映出了我內心的焦慮。

“她是為什麽來不了?”我用了最大的努力掩飾了語氣中的緊張。

“那麽多年,你也清楚她心裏一直有個等待的人吧?”秦湘的唇沾了沾杯中的紅酒。“他出現了。”

從秦湘臉上我看到了她對那個人的鄙視。

是該鄙視的。

既然消失了那麽久又為何偏偏選擇在這個時候再次出現?

把秦湘送回去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

然而,小雙的房間是一片死寂暗沉,我現在的心也不斷地往如同她房間那一片黑暗裏沉了下去。

縱然想等她回來後再離開,但我有點難面對等待我的是什麽樣的畫面,所以秦湘一下車我便開着我的寶馬一路奔馳回家。回到家後,當然也是一片死寂,只有廚房裏還亮着微量的光。

“哥。”

“嗯。”見我一踏進廚房,哥捧着水杯就往二樓的房間走去。這一聲‘嗯’在一般人看來是無比的冷漠,卻已是我們之間那麽多年的隔閡中的一道小橋。自從我選擇去接管雜志出版社以後,我們之間總算是有了一個彼此能夠喘息的空間。

我是喜歡這個哥哥的。

在我八歲的時候,媽媽突然病逝。爸把我接回這個家後,我才第一次知道我有個哥哥。第一次踏進家門就看到了一個少年在午後的庭院裏開心地踢着球,他那個陽光稚氣般的笑容掃去了我心中喪母之痛。只是在那之後,我就再也沒看過他臉上出現同樣的笑顏。我深知自己是這個家裏的一片烏雲。無論是對于哥或者是直到去世時都還怨恨着我的哥的母親也好,我的存在就是這個家裏的一片烏雲,籠罩了他們原本陽光幸福般的生活。

或許對于爸來說,我也是這樣一般的存在。

媽還在的時候,雖然見面少,但每次都還能從他身上得到父親給予孩子的關愛。來到這個家以後,雖然天天見面,但我們卻形同陌路。我也只能顫顫兢兢地寄生在這個家裏,過着無愛無味的每一天。

直到那一天我在小雙的臉上看到了曾經在我哥哥臉上看過的笑容。

我一進入校園,便繞過了課室樓往舊科學教樓的天臺上走去。

上學對我來說只是來打卡,其實我有沒有在課室裏出現也沒人會在乎,或者應該是說沒有人敢過問學校名譽董事的兒子翹課的事情。舊科學教樓的天臺則是我平時在學校耗時間的秘密基地。

只是今天在這個基地,我睡覺的位子上躺着另外一個人。

“喂,起來。”

雖然對方是背向我側躺在我指示幾個高一生幫我從體育館搬上來的墊子上,但是從她盤起來的長發和纖弱的背影一看就知道是女生,我只能輕輕地踢了一下墊子叫醒她。只是這麽輕輕的一踢也沒有換來她任何的反應。

“喂,起來啦!”我只好蹲下來大力地搖晃她的肩膀。沒想到這麽大力一搖,對方竟然一個驚醒坐了起來,堅硬的腦門直接沖撞我的下巴,把我整個人撞飛到地上。

“唉喲,同學,你沒事吧?”這個沒腦筋的女生一個飛步就跑到了我面前,伸出手想要扶我一把。“你怎麽用你的下巴撞我的頭呢?很痛耶!”

聽到她這番話,我內心翻了無數個白眼。原本已經伸出去要讓她扶的手也立刻把她的手打開。

“什麽叫做‘我用下巴撞你的頭’?是你自己突然坐起來把我給撞飛的好嗎?”好不容易我終于坐了起來,沒好氣地說。

“好像是這樣子哦。”對方一個勁地搓着頭頂,傻笑着。我有點懷疑她是被撞傻了,還是原來就很傻?

“你是誰?怎麽會睡在我的地盤上?”

“哦哦哦,原來你就是于遠宏啊?”對方用她玲珑般的大眼睛開始打量着我,仿佛發現了什麽寶物一樣的興奮。

“你到底是誰?在這裏幹嘛?”我用掌心揉着下巴,不耐煩地說道。

“我是新來的代課老師呀!你們的國文老師陳老師要去生孩子了,所以我就來這裏代課。剛剛等你的時候就不小心睡着了呵呵。”又是一股勁地傻笑。

“對了,你們陳老師去生孩子的事你知道嗎?”

她這麽一問,倒是讓我啞口無言了。

我的國文成績本來就很好,所以根本不屑去聽課。老實說,不要說這陳老師懷孕沒懷孕,她長什麽樣子我都有點難形容出來。

“不知道了吧?”她臉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微笑。“我看過點名簿了,你這學期怎麽都老在翹國文課?成績好也得給老師面子吧!‘尊師重道’,你國文成績那麽好,這句成語你不懂嗎?”

瞧瞧她那模樣也沒大我幾歲,竟然擺起小老人架子在訓話。

“哎呀!我要去給高一上課了!”下課的鐘聲響起,她連忙一個身地站了起來。“你明天一定要來上我的課!不然我天天來這裏揪你!”她開始小碎步地往樓梯口跑,嘴巴仍然念念有詞。

我背向她的方向,拍拍她睡過的地方,打算躺下去蒙頭大睡。昨晚一口氣地看完了一本科幻小說,本來就不想來上學,但又不想呆在家裏。

“喂,于遠宏!”

後面傳來了叫我的聲音,我回過頭,剛剛那個代課老師拿了一個本子像擲飛碟一般把本子擲給我,我在毫無機會反應下接了那本本子。

“這是今天的作業!做完後明天記得帶來上課!”她大大的微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那個微笑是似曾相識的,我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但它卻如一股暖流穿過了我冰冷許久的心,讓我的肩膀顫了一下。

當她轉過身子正要繼續往樓梯口奔去之際,我突然脫口問了她的名字。

“喂,你到底是誰?”

“我叫窦小雙呀。”她回過頭微笑着說了她的名字後,身影随即消失在樓梯間,只留下她的鞋底磨蹭階梯的回音。

我想我記起那樣的微笑曾經在誰的臉上看到過。

久違了,窦小雙。

我開始每天都到國文課上報到。

也因為小雙的一句“要尊師重道!”,我連其他老師的課也乖乖地坐在課堂上。這個轉變讓不少人驚訝,尤其是坐在我旁邊的死黨,陳傑。

“其實你是喜歡窦老師對吧?”在上數學課的時候,陳傑突然小聲、淡定地說着。

“你這說的是什麽呢?”我擡起原本埋進桌子裏的頭看着他,不耐煩地說道。

“你少賴了,別人都看得出來的事實,我跟你從中學開始就是死黨,我會看不出來?”陳傑依然淡定地看着黑板的方向,寫着筆記。雖然他是成績好的高材生,但可以做到這樣一心二用,一邊聽課,一邊向我逼供,我還真是服了他。

我無語了,別過頭面向了牆。

其實我也摸不清這樣的感覺是什麽。

小雙的一颦一笑就像是曾經我心裏頭缺了的一個角,好像個一千塊兒的拼圖它其實缺了邊邊的一個角看起來也沒怎麽樣,卻有個不完整的遺憾。遇到她,我也開始找回了自己。

“你的夢想是什麽?”

一天午休,我和小雙到了我那個小地盤上吃着便當。

這裏已經不專屬于我一個人了,有時候小雙也會自己跑上來休息。她喜歡這裏可以不被打擾地鳥瞰整個校園,感受它跳動的脈搏。偶爾我上來的時候也正好碰到她靜靜地在她叫做‘靈感本子’的小小本子上寫着什麽。我想這裏大概可以激發她一些創作思維,我也樂得與她共享。

“我沒有夢想。”我沉默地吃着便當。

“你還那麽年輕,怎麽可能沒夢想呢?你就沒有什麽特別想做的嗎?”小雙訝異地放下了自己的便當。

“沒有。”

“那不然你跟着我的夢想好了,你國文成績那麽好,跟我一樣朝作家夢想前進吧。”

我想這麽傻的話也只有小雙能說出來,夢想能那麽容易決定的麽?

“我不會寫。”

“這個給你。”她把‘靈感本子’遞到了我面前。“拿去呀,你還愣着什麽?”她臉上是很懇切的表情。

“這不是你很重要的‘靈感本子’麽?幹嘛給我?”我接過來翻了翻,裏面一片五顏六色寫着滿滿的字,有些頁面也有小塗鴉。

“這對我當然重要呀,但你比我更需要。你就試試寫作,不要浪費你自己的才能吧。說不定我這本子還能孕育出偉大的作家呢!”她又露出了我無法抵抗的微笑。

她就像是個引力,一點一點地把我拉出了自己的世界,再一點一點地被帶進了她的世界。現在連我的夢想與人生接下來要走的路也跟着墜了進去。

只是這番強烈的‘認定’卻讓她在我眼前消失了好久好久……

在死黨陳傑的激勵下,我決定了向小雙表白,而且還是像青春校園劇一般搞得那麽轟轟烈烈、熱熱鬧鬧、人盡皆知。結果換來的卻是她幾天的躲避,然後有一天校長便帶了一個新的代課老師進來國文班……

自那次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小雙。

翻爛了她的‘靈感本子’也始終找不到可以找到她的方式。少了她,我卻比從前更努力,為的是能達成小雙給我的夢想。總覺得達成的話她就會再次出現。

而我們也真的在多年後重遇。

我從大學開始就在爸的雜志社實習,大學畢業後也順理成章地正式當上《易暢游》的總監。那天我們正好要面試新專欄的寫手,而小雙也毫無預警地從新走進我的生命裏……

“很好,窦小姐,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家庭。”小雙剛剛自我介紹完,我便宣布了自己獨自做好的決定。小雙聽了之後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身邊的兩個總編也有些不滿地望着我。

“你這個決定會不會太草率?”雜志社最有經驗的老人老袁問道,語氣中帶着抗議的味道。

“難道我們之前面試的有令你感到滿意的麽?”我冷冷地看着他,他沉默了。

的确,剛剛也不乏學歷資歷比小雙好的應征者,但談吐中卻少了些個性與感覺。“我覺得她挺好的,我相信我的直覺。”

一句‘我相信我的直覺’把身邊兩個總編的嘴給堵上了。畢竟誰能去質疑直覺這東西?只有給小雙一個機會和時間,才能去證明我的‘直覺’到底是準确還是不準确。但我深信她是行的,就是少了一個平臺。

“我看不如你們先會見後面的面試者再決定吧。我可以等……”對于我與老袁的交鋒,小雙臉上寫着滿滿的不自在。但我想最大的不自在應該是她踏進這道門以後見到我的那一刻。

“你不想當作家了麽?”看着她正要站起來轉身離去,我趕忙地用她一直以來的夢想誘惑她留下。拜托這次千萬不要再從我眼前消失了……

整個房間裏的空氣瞬間凝結了起來,大家都在等待從面試者椅子上站起來的小雙,等待着她那糾纏着的牙齒與下唇激戰後會有什麽樣的決定出爐。

“我會好好幹的!”

過了不知多久,小雙洪亮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房間,沖破了所有凝結的空氣。一個深深的鞠躬加上一句宣言,她正式加入了我們的雜志社。

“于遠宏!”為了趕稿件,今天走得特別晚,還是公司最後一個離開的。出了樓下的電梯已經已經快晚上十點鐘了,卻突然被一把聲音給叫住。

“你怎麽還在這裏?”回過頭發現一個臉色有些發白的小雙,讓我又驚又喜。驚訝她為什麽還在這裏,也竊喜着不用等到下個星期她正式上班前又能見到她。

“我在這裏等你呀,我……”

“你是不是想問我是不是因為與你相識才錄取你?”沒等她說完我便打斷了她。她點頭如搗蒜般殷切地想知道我的答案。

“是的。”

“我就知道,這樣不妥當呀,不如……”

“你先別急着拒絕,我是有我的原因的。”沒等她說完我又打斷了她。這樣的重逢情況很敏感,雖然事隔多年,她突然離去的陰霾還在我心中懸着。“我總不能去錄取一個我不認識的人吧?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專欄寫手,不是一個普通辦公室職員。如果單靠簡短的會面和面試者出示的作品去錄取一個寫手,我還倒不如去錄取一個我認識又知道其個性的寫手。”

聽完我的解釋後,小雙的眼神漸漸柔了下來,臉上的緊繃的表情也開始軟化,似乎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我還以為……”

“你怎麽愛瞎想的毛病都改不過來?”我握着拳頭輕輕磕了一下她的腦門,那是當初相遇時她撞我下巴的地方。她纖弱的雙肩立即僵了起來,透露了不自在。我想幾年前的事她還是記着的,我是真的得小心翼翼地重新處理我們之間的關系。

“好餓啊!你沒事了吧?沒事我就去吃飯了,我今天可是忙到連晚餐都還沒吃。”我故作輕松,摸着肚子說着。沒想到‘晚餐’一詞一說出口,她肚子鬧出了一陣藏不住的抗議聲浪。

“你也還沒吃吧?走,讓我先帶你熟悉公司附近哪裏有開得很晚的飯堂。以後你倚賴他們的日子可多了。”

重遇後的第一晚,我們用餐之際還能笑談這些年來彼此的近況也甚是歡愉。

我們都很自然、小心地避開了當年我對她的告白。

只要她那笑容不離開我的視線,我想我也不求前進,只求在這個距離,這個崗位看着她好就好。

“哎,那邊有個美女在盯着你。”

我順着陳傑示意的方向望了過去。

低胸貼身的連身裙、幾乎無瑕疵的化妝。其實她五官不賴,就是裝束妝容太妖媚,十足來酒場子獵豔的通俗貨色。我瞥了她一眼後,冷冷地別過臉喝了口杯中的whiskey,她也沒好氣地起身換位子,準備尋找下一個目标。

“都三年了還不死心嗎,黑騎士?”陳傑嘆息着道。

“說什麽呢?”我把杯中僅剩不多的whiskey倒進了口裏,示意酒保再添一杯。

“又是裝傻這一套。遠宏啊遠宏,你一世英名,為何碰到窦老師這個難解的題你都總愛裝傻?”陳傑把杯中的酒喝完後也示意酒保續杯。見我不語,他又繼續:“你既不前進,何不放棄?”

放棄?

呵,這個詞的确在我腦海裏閃過許多遍,卻沒有一次成為我落實的決定。

三年來與小雙朝夕相處,我只有陷下去的份,不能自拔。如果三年前沒有重遇,她或許是只是我過到今時今日,腦海中一段最美好的回憶。但也可能會是我放棄不了,一直追尋的記憶。

但我們還是重遇了,我沒有辦法不安逸于我們現在這樣的關系,哪怕我就是陳傑口中的黑騎士,只能守候,卻注定不能前進。

至少相處至今我們是最好最親密的……朋友。

“放棄?談何容易?”幾杯下肚,我已有些微醺。竟然在毫無防備下,就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給吐露了出來。

“不放棄,那就攻啊。窦老師也在她自己建立的高塔裏自困了那麽多年,不就是在等待像你這樣的黑騎士去搭救嗎?”

事情好像着了魔欲重蹈覆轍般,陳傑的話總是有着魔力、引我深思。

我壓抑了三年的情感本就膨脹得可怕,終于還是被陳傑的話給戳破。只是他的激勵能夠重蹈覆轍,結局可千萬不能。這回如果她跑了,恐怕就真的緣盡了。

每每想到這是可能發生的結局之一,我覺得五髒六腑都是被掏空的,并非只是心和膽被掏淨。但一想到能夠把小雙從那高聳的塔給救下來,給她一個新的未來,一個也包含着我的未來的未來,我只能咬着牙去策劃、去執行下一個告白。

于是乎,我決定借着她的生日會上告白。

這次不幼稚、不浮誇,就乘着她興致熱起來後,私下跟她表明心意。

“小雙,我有話想對你說。”

雖然今天的派對是我幫小雙辦的,但自己卻是玩樂的興致一點都沒有,一整晚就守在廂房裏面忐忑不安地等着我們有獨處的機會。

“嗯,說啊。”小雙被一行人拉下去舞池時本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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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校園修仙狂少

校園修仙狂少

姓名:丁毅。
外號:丁搶搶。
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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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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