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芳汀可不知道自家主子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了萬貞兒的大名,因此現在看似是悠閑地在看畫本,實則心裏面有意裝鴕鳥回避這件事情。
雖然今日沒讓萬貞兒從自己處讨到好,但是柏芷知道将來沖冠後宮、令人覺得荒唐的萬貴妃的出現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她雖然不會讓人随意欺負了去,可也沒有那與既定事實鬥的壯志豪情。主要是......這實在是太麻煩了。更何況,太子殿下雖然溫柔體貼,可卻不像是會聽自己勸告的人。既如此,還是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該幹嘛幹嘛吧。
這做主子的放寬心,底下伺候的可不能不走心。想起之前朱見深說晚上還會過來,芳汀問道:“主子,要準備太子殿下的晚膳麽?”今日午膳柏芷與朱見深只吃了十多個菜,真的是略顯寒酸。
“不用。”柏芷繼續看着話本子,淡淡道。
芳汀真恨不得拿掉柏芷手裏頭的那本話本子,好讓她注意到自己:娘娘,奴婢可是認真在問您問題呀,您這麽随便不走心的回答真的好麽?!若是太子在午膳的時候來了,那可該如何是好?
雖然柏芷已經明顯表示出了不耐煩,但是芳汀覺得該問的還是得問:“若是太子殿下在晚膳時間過來了,那可怎麽辦?”
這下子柏芷總算是舍得賞給芳汀一個眼神了:“太子并未提及他要過來用晚膳呀,小芳汀你就不用替慈慶宮的大廚房着急了。”
得!當自己沒問吧!芳汀為柏芷換了一杯熱茶之後,憂郁地去找王女史商量晚膳該做些什麽了。雖然她并非尚宮六局的宮女,并沒有專門負責清漪閣內的一項事務,然而作為柏芷唯一帶進宮裏來的貼身侍女,要做的事情還是很多的。上到自家主子與太子殿下的感情,下到主子的起居飲食,都要操心。芳汀表示心很累。
結果柏芷所料不錯。到了晚膳時分,朱見深真的沒有到清漪閣來。不止如此,一直到了柏芷就寝的時間,他都沒有來。
剛剛沐浴完的柏芷坐在梳妝鏡前由芳汀為她細細地絞幹她的一頭青絲。柏芷的頭發偏細,若是用力不當,便容易扯斷,因此芳汀極其小心地将她的頭發絞幹,而後慢慢地梳順。
這過程有些漫長,柏芷不由自主地打開了自己的首飾匣,把玩起裏頭的簪環首飾起來。她嫁入皇宮,是能夠帶着自己的一些嫁妝進宮的;除此之外,尚儀局也循例做了好些首飾呈上供她挑選。。
今晨錢皇後賞賜的那支九展鳳翅金步搖靜靜地躺在盒中,因着貴重,所以芳汀将它單獨放在了妝匣的底層。展翅欲飛的鳳凰步搖在宮燈柔和的光芒下發出了璀璨的金光,似是被蠱惑一般,柏芷伸手取出了這支步搖,好生欣賞起來。
錢皇後此舉...究竟是什麽意思?
鳳凰步搖因其寓意吉祥,深受宮中女子的喜愛,佩戴者也并不在少數。只是這九翅的步搖,卻只有皇後才有資格佩戴。甚至是後宮裏資格最老的太後娘娘,若是曾經擁有九翅的鳳凰步搖,那也只有收入盒中、偶爾拿出把玩,卻不能夠再佩戴了。
然而自己不過是初初嫁入後宮,莫說皇後了,便是太子妃的名分,也不曾擁有。
想到這兒,柏芷搖了搖頭,将這九展鳳翅金步搖放回了妝匣。不論錢皇後究竟是什麽意思i,她也已經打定了主意,只安安穩穩地過眼前的日子,并不打算牽扯到後宮的權利争鬥之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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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芷并不是傻子,她可不相信自己僅僅會因為得了錢皇後的眼緣,就被賜予這意義非凡的九展鳳翅金步搖。說到底,世上可沒這麽便宜的事情。況且,為何錢皇後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自己的父親?這背後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
柏芷只覺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情況下,柏芷鄭重交代芳汀:“芳汀,今日皇後娘娘賞賜給我的這件步搖,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一二。”
芳汀鮮少見到柏芷這麽認真的樣子,知道事關重大,便也鄭重地應下了。一時之間,寝殿的氣氛莫名有些凝重。
說到底,柏芷和芳汀不過是兩個十幾歲的少女罷了,縱使柏芷是穿越而來,但那多出的二十五年閱歷卻和大明朝完全是兩個時空,除了心性更加沉穩些、看事更加透徹些之外,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本事。和在宮中沉沉浮浮多年而煉出的人精相比,她還稚嫩的很。這也正是柏夫人一再交代柏芷,在宮中要時時小心、不要耍小聰明的原因。
前途未明,柏芷心中何嘗不是害怕的。
昨日和今晨朱見深對她極其體貼,本來讓她一下子卸下了心防,元宵節之時的初見更讓她驚嘆緣分,對朱見深生出幾分依賴來。但是萬貞兒的出現卻讓她一下子認清了事實。
自己也不過是朱見深未來後宮中一個平常的妃嫔罷了,在萬貞兒的盛寵之下便是那襯托紅花的綠葉,是那最平凡的路人甲。若是命不好,成為炮灰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偏偏她就只知道一個萬貞兒,對朱見深其他的妃嫔一點兒了解都沒有。這下子,可真的得過完這輩子,才能知道自己最後的境遇了。
最重要的是,柏芷對朱見深死了心。這個人,注定不是一個可以仰仗依賴的人。縱使他将來會在這後宮乃至大明朝翻手成雲、覆手為雨,但那也是為了另一個人。
這條路,注定只能她一個人走下去。
正當柏芷胸口雷霆萬鈞,迅速決定好了自己今後的路之時,琉和,也就是今早陪着柏芷去坤寧宮的另一個宮女兒突然有些倉促地進入了寝殿,頗為不安地向柏芷請了個安,便急急道:“娘娘,有人瞧見殿下往萬姑姑的寝室那裏去了!”
柏芷聞言馬上皺起了眉。芳汀和琉和只當她是惱了朱見深不守承諾、今夜沒有到清漪閣來,正欲勸慰,卻聽得柏芷冷冷對琉和道:“你是怎麽知道殿下的行蹤的?”這聲調,比之之前冷對朱見深的時候還要低上三分,琉和猛地一顫,只覺殿中的氣氛陡然變冷。
實際上,為了獲寵,後宮衆人窺伺帝蹤也是常有的事兒。這麽一比較,打聽打聽太子殿下的行蹤就更加不是什麽難事了。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被柏芷這麽一問,琉和只覺自己似乎是犯了什麽大錯,馬上跪了下來,硬着頭皮道:“奴婢...奴婢是見殿下這麽晚了還未前來......這才打探一二的...”
眼瞅着太子對柏芷的寵愛縱容非同一般,甚至晌午就應下了今夜會宿在清漪閣,清漪閣的一衆奴才自然卯足了勁兒,想要讓柏芷趁此機會牢牢籠絡住太子。畢竟主子得寵,下人才有出頭之日。
有一件事兒柏芷不知道。雖然她吩咐芳汀,只需準備自己的晚膳便可,然而王女史卻連朱見深的晚膳份例一同準備好了,以免朱見深在晚膳時候突然駕臨清漪閣。
其實換個角度,下人們肯盡心,也說明了做主子的前途光明。
柏芷自然也知道自己宮裏頭的這些人幹勁十足,想要助自己一臂之力。只是朱見深想要去哪裏,想要寵幸誰,是他的自由。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了就能行的。起碼在感情一事上,天道酬勤并不适用。更何況,她也不想。
看着跪在地上忐忑不安的琉和,柏芷微微嘆了口氣。她也不想為難這些下人,但是規矩之所以被稱作規矩,就是用來約束人的。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她也不希望這些人日後因為一些自以為無傷大雅的事情而鑄成大錯。
“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窺探太子的行蹤,這不合規矩。”柏芷示意琉和起身,有意放柔了語氣交代道,“更何況太子想要去哪兒,是他的自由,并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我希望在我宮裏頭當差的都能守好規矩,不要因為這個而落人口實。”
“奴婢知道了。”琉和心中本來是有些委屈的,說到底,她打探太子的行蹤,也不過是為了自家的主子。卻沒料到不但沒有收到贊賞,甚至惹得主子不虞。然而柏芷并沒有為難她,還好言說了理由,這讓她心中的不快和委屈頓時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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