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等了大概有十幾分鐘那麽久。
Friday, 遠在斯塔克工業的另一位智能管家,以及它的主人, 一起沉默了十幾分鐘之久, 時間長得讓托尼·斯塔克開始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又去了什麽危險的地方,回來直接累得睡着了。
而實際上,Friday傳回的數據裏, 煉金術師的脈搏正在一下又一下沉穩地搏動,十分健康。
他只是坐在珠寶店的躺椅上,來回在手上盤一塊新交易來的紫水晶,那動作讓店員瞅了好幾眼,都分辨不出來到底是老板在給寶石注入力量, 還是在單純的發呆。
身為普通人的他看不到魔力的流動,而只有在需要撬動大量力量的時刻, 老板的身上才會出現那種淡青色發亮的、被稱之為是“魔術回路”的刻痕。
說實話, 作為一個純粹的外行,給寶石“注入力量”這種說法,讓他只能聯想到一些彈幕視頻網站裏做菜視頻上撒鹽的步驟,大家會紛紛表示這個過程算是注入靈魂。
當然, 根據個人喜好,也可能是給薯條擠番茄醬, 給烤肉放調味粉, 給意大利面澆汁……店員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覺得果然是因為快到飯點的原因,滿腦子都是食物。
而且看上去, 自家店長的這個發呆過程,可能還要無限期地持續下去——
“店長。”
店員揉了揉眉心:“我打算去叫外賣了,你吃嗎?如果不打算接受斯塔克先生的邀請的話。”
金發的煉金術師像是如夢初醒一般擡起頭,湖綠色的眼睛聚焦在店員身上,下意識地“噢”了一聲。
“……所以,阿爾,你到底要不要一起訂?”
店員晃了晃自己的手機,指尖劃過布魯克林附近幾家熱評餐館,剛打算下單,就發現屏幕一黑,再點擊的時候,手機屏就再也沒有回應了。
店員:“……”
屏幕壞了?
他輕輕拍打了一下手機,拿着晃了晃,屏幕沒有絲毫反應。
遇事不決重啓試試,店員剛打算長按關機鍵,就看到黑色的屏幕上,一閃而過斯塔克工業的标志來。
“……”
所以感情為了不訂外賣,他的手機被黑了?
Friday在老板的手機裏裝聾作啞,在接觸到店員悲憤的目光之後,适時提醒了一句:“Sir,您最喜歡的那家店今天限制營業。根據數據分析,有以下幾家店鋪推薦就餐,具體內容已經發送至您的手機。”
阿爾馮斯循着Friday的提示打開手機,屏幕裏排着幾家他平時略微有些挑嘴的幾家質量不佳的店鋪。
阿爾馮斯:“……”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Friday乘勝追擊:“Sir,斯塔克先生的電子邀請函已經發送至您的郵箱,宴會将在四十分鐘之後開始。如果您有需要的話,斯塔克工業将會派車前來接送,預計到達時間将在……”
煉金術師終于明悟,無言地捂住了臉。
“你交到了中庭朋友?”
洛基随口一句的提問如遭耳畔。
奧姆和自己确實很熟稔,但這種相處仍舊隔着一層海洋與大陸的安穩在其中,王儲與煉金術師都心明如鏡地踩着各自的底線,從不會逾越半步。
他和埃爾梅羅二世的私交不錯,但是對方的心裏裝着曾經的那場聖杯戰争,已經無暇再看顧太多的東西。
維山帝源流的魔術師們,都在警惕着黑暗維度的反複侵蝕。那對他們來說是需要注視卻不能深陷的深淵,既要時刻防止自己滑落墜入其中,又要束起高高的圍欄,抵禦來自其內部的攻擊。
而托尼·斯塔克……
阿爾馮斯想,他是萬衆矚目的前任軍火商,如今的鋼鐵俠。科學側執牛耳者,衆望所歸的第一天才。
明明也是肩負着使命和責任的人,卻有些不同。
到底是哪裏不同?
“Sir.”
Friday提醒道:“您已經思考了超過五分鐘了,如果打算繼續拖延下去,您将錯失晚宴的時間。”
阿爾馮斯如夢初醒,短暫地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Friday默不作聲地給斯塔克工業發數據包,地下實驗室裏,小胡子的商人和自己制作的機械臂興奮地一擊掌:“早就該讓那附近的幾家飯店關門了!”
佩珀·波茨抱着一疊文件走下實驗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面。她趁機把好幾份文件塞進斯塔克面前讓對方簽字,問道:“之後的晚宴,你邀請了阿爾馮斯參加?”
“而業務繁忙的煉金術師先生同意了。”
托尼·斯塔克驕傲地擡起下巴:“事實證明沒人能拒絕我,無論是煉金術師還是大魔法師都不行。”
——說得就好像放任Friday黑掉那個神盾局特工手機的不是你本人一樣,佩珀眨了眨眼睛,決定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掃她老板的興。
“時間快到了,我想這一次您應該不至于遲到了對吧?”
佩珀挑了挑眉毛,在心裏盤算着今晚托尼·斯塔克本人莅臨現場會讓多少人驚掉了下巴,而這一晚上她又能忽悠着自家老板把多少亟待解決的工作歸零掉。
她簡直想要在心裏為煉金術師先生鼓掌了。
……
布魯克林,愛德菲爾特珠寶店。店員剛剛提了一句“這種晚宴需要換件符合場合的衣服”,就看到他的老板又穿上了那件白色長袍。
“老板,您要這麽去宴會現場嗎?”
店員掩面,開始在心裏反思,是不是魔術師們的聚會就是這種“正裝”。阿爾馮斯笑着搖了搖頭,手指尖從衣領劃過衣袖,伴随着魔力的流動,寬大的白袍逐漸收束貼在了身上,領子高高豎起,變成了那件店員常見的高領風衣。
店員:“……!!”
他恍然大悟:“老板,原來你平時都不換衣服的嗎?”
所以說所有的衣服都來源于這一件?這樣想想有點細思極恐啊……店員瞄了一眼阿爾馮斯,兀自陷入沉思。
阿爾馮斯:“……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件衣服用火燒一下就會變幹淨的。”
他對着鏡子又摸了摸衣領,風衣立起來的衣領緩緩塌縮收束起來,變成了黑色的西裝。
……好方便啊,難怪這兩年都沒見老板買衣服……
介于對方會開傳送門,托尼·斯塔克并不擔心某位煉金術師會遲到,而正如他所預料到的一樣,在晚宴即将開始的時候,湖綠色眼睛的魔術師胸前配戴着阿斯切形式的一枚綠寶石,斜靠在門框上隔着一群人沖他揮了揮手。
也不知道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他看着Friday發過來的信號中斷記錄,反正肯定沒有老老實實地坐車。
作為衆所周知的焦點,托尼·斯塔克一經出現就被閃光燈和蜂擁而至的衆人圍繞在了中心,他自己顯然也十分習慣和享受這樣的場景,沖着鏡頭張開了雙臂,俨然一副擁抱着整個世界的樣子。阿爾馮斯端着一杯果汁開始在宴會現場找吃的,剛剛端起盤子,他的肩膀就從身後被人拍了拍。
佩珀沖着他眨了眨眼睛:“我真意外您會來這種場合……雖然這麽說可能會有些冒昧,我還以為煉金術師都是隐居起來的學者呢。”
阿爾馮斯舉起氣泡果汁,遙遙指向衆人焦點處的托尼:“你老板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學者行列。”
“您說笑了。”
佩珀露出毫無破綻的笑容來,壓低了聲音湊近阿爾馮斯:“下一次能夠提供新的尖晶石是什麽時候?要知道,他最近使用戰衣的頻率有點……”
煉金術師的眉毛皺了起來:“佩珀,雖然我也很樂意多一筆外快,但是過度依賴煉金産物可不是個好現象。”
佩珀聳肩:“如果我能勸住他的話,就不會這麽麻煩你了。”
斯塔克工業和神盾局的合作比大多數人想象中的要密切一些,就算軍火研發部門已經停擺,一些技術層面的交疊仍舊讓她有機會得知一些面前煉金術師的辛秘——比如,經營着一家小店的阿爾馮斯,本質上其實業務非常繁忙。
除卻她的老板定期需要購進的尖晶石之外,煉金術師的顧客遍及世界各地——鋼鐵俠或許是其中最有錢的一個,但在特殊程度上,未必排得進前三。
湖綠色的眼睛噙着笑意,阿爾馮斯環顧四周,發現熟人居然還不少——尼克·弗瑞黑着臉坐在角落裏狼吞虎咽,盤子裏的食物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而另一位在神盾局裏有一面之緣的紅發女特工此時穿着一身秘書的打扮,神色冷清地站在托尼·斯塔克的身後。
弗瑞暫且不說……阿爾馮斯小聲沖着斯塔克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位是?”
“他新聘請的秘書,三秒之內就能撂倒哈比。”
佩珀沿着阿爾馮斯的視線打量過去:“怎麽了?”
“……不,沒什麽。”
藍綠交疊的魔眼重新恢複成了無害的樣子,阿爾馮斯收回目光,看來不管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可以确定的是并沒有惡意。
那麽他也沒什麽幹涉神盾局正常工作的必要——補充了餐盤裏的食物之後,煉金術師游刃有餘地給面包塗上黃油,一路穿梭擠開推杯換盞的衆人,坐在了尼克·弗瑞的身邊。
“……”
神盾局的局長看上去肉眼可見地心情不佳:“好久不見,沒想到你也會參加這種場合的聚會,阿爾。”
“說實話,你能來也挺讓人意外的。”
他的目光投向宴會的焦點,兩個人一人捧着一盤子吃食,一邊咀嚼一邊看向托尼·斯塔克,後者越過重重阻礙像是感知到了視線一般沖着阿爾和弗瑞的方向抛了個飛吻過來,成功地讓尼克·弗瑞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
你看看,這是什麽态度??
尼克·弗瑞倒抽一口冷氣,好在煉金術師顯得無動于衷。
面對阿爾馮斯,大多數知情人都有些油然而生的拘謹。源源不斷的報告彙聚到他的辦公桌上,煉金術師先生今天又會見了什麽人,出售了什麽樣的貨品,精神狀态如何,是否看上去感到了困擾——而那困擾又是否象征着神秘世界又出現了什麽亟待解決的麻煩……神盾局有一整個對神秘事務的團隊來對此進行分析,但落實到這個人身上的時候,卻總有一種重拳打在棉花上輕飄飄的感覺。
無論是當前的科學技術手段無法抵達的場所,還是那些不知名甚至根本無法探測的敵人,都在明晃晃地證明着:這不是你們應該插手的東西。
弗瑞如是想着,滿腦子的複雜思緒,直到一雙手臂一左一右攬住了他和煉金術師為止——托尼·斯塔克終于應付完了一長串的晚宴邀請人,有時間騰出身來應對他親自發出邀請函的客人。
順帶招呼一下弗瑞。
肩膀上突然被施加了重量,金發的寶石商迷茫地回頭看,透過紅色墨鏡的是一雙咖啡色寫滿了得意的眼睛。
“Friday的信號中斷了三個小時,而斯塔克工業的技術只要你還在地球上就不可能失去聯系。”
他說道:“你去了什麽地方?又是黑暗維度?”
阿爾馮斯搖頭,老老實實地回答:“時空裂隙,我師父的咖啡店。有些客人不太适合在地球上和他們見面。”
“哇哦,酷,外星人?”
托尼挑了挑眉毛:“論起賣寶石你還真是來者不拒。”
“……我缺錢。”
煉金術師給出了一個非常樸實的、讓人完全沒法吐槽的理由。阿斯加德的紫水晶同等品級的要比地球上質量好一些,而且也更方便容納魔力,大抵是因為那片土地上空氣中的魔力(Mana)濃度更高之類的原因。
但是直接坦白自己缺錢……
尼克·弗瑞陷入沉默,托尼·斯塔克舉起酒杯仰頭大笑。
他笑得摘掉了墨鏡揉眼角:“所以說阿爾,你要是肯多賣我幾塊寶石來研究的話,就不用這麽費勁了。”
“這是原則問題。”
煉金術師寸步不讓:“我不能随便賣給你範圍外的東西,哪怕你是神盾局所認可的顧問。”
“噢,好吧,那你今天賣給了外星人什麽?”
托尼·斯塔克很快就放過了這個話題轉而提問下一個。
“一塊鑽石,是用來當作賀禮的。”
阿爾馮斯老老實實地回答。
旁聽完了全程的弗瑞:“…………”
他開始覺得神盾局之前那麽小心翼翼地面對這家夥是不是有點神經過敏啊,這人明顯就是一副有問有答的樣子好嗎!态度好得堪稱是在做戰術彙報的史蒂夫·羅傑斯!
所以其實一直都是神盾局的交流方法不太對嗎!
“魔術師的宴會是不是和這種場面不太一樣?”
托尼摸着下巴猜測:“總不至于是像故事裏寫的那樣,所有人都戴着陰慘慘的鬥篷藏在影子裏,一言不合就把一個言辭逾越的家夥燒成灰燼吧。”
弗瑞:“……你從哪兒聽來的這種故事?”
托尼理所當然:“《哈利波特》。”
弗瑞:“……我怎麽不記得《哈利波特》裏有這麽不适合小孩子觀看的橋段,你看的到底是什麽螺旋拐彎的奇怪版本。”
畢竟煉金術師總是一副拘謹的樣子,他把差點就脫口而出的motherf……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我又不是陷入瘋狂的死靈術師。”
阿爾馮斯扶額:“魔術師家系的聚會很麻煩的,每次去都得全副武裝,反詛咒的手段、魔眼殺的眼鏡之類的,一點都不能掉以輕心。”
“食死徒。”
托尼評價道。
“……”
阿爾馮斯思考了一番到底應該怎麽解釋死靈術師,想想獅子劫那個性格,唔……還是不要解釋好了。尼克·弗瑞直接翻了個白眼以示自己的态度,反正收集斯塔克信息的工作有娜塔莎在做,他只需要盯緊這個宴會上的其他人就行了。
紐約的富商瞄了一眼阿爾馮斯手裏的氣泡果汁,不着痕跡地笑了笑,他倒是沒要求對方一定要喝酒,只是湊近了煉金術師的耳畔:“那你猜,這裏面到底有多少人恨我恨得牙根癢癢,還要捏着鼻子來參加這種酒宴?”
托尼·斯塔克本人到場的機會堪稱千載難逢,作為一個在網上和美國總統被激情辱罵的頻率一致甚至更高的公衆人物,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過度解讀,甚至可能一些無心之舉,都會招致多方勢力的利益變遷。
而這群人裏,發自內心想他死的應該也不少。煉金術師湖綠色的眼睛斜睨過去,突然覺得成為鋼鐵俠也算是個辛苦的差事。
而這人居然還樂此不疲。
于是他冷靜道:“你需要我檢查一下嗎?”
托尼:“……”
不,我就随便說說而已。原來這種東西真的是能檢測的嗎。
能不能讓人愉快地吹牛了。
但是對于“檢測手段”的好奇還是占了上風,尼克·弗瑞沒吭聲,顯然也是不願意錯過這個能夠更了解煉金術師一些的大好機會。
托尼訝異地看了一眼阿爾馮斯,對方從不知道什麽口袋裏掏出一個單邊眼鏡來,透明的鏡片邊緣是一圈銀制眼鏡架,銀白金屬色的細鏈松垮地垂下,看上去就像是從文藝複興時期的壁畫當中走出來的一樣。
“這是能夠檢測惡意的魔術禮裝,我自己制作的水晶鏡片。”
阿爾馮斯解釋道,将鏡片架在右眼上,調試起來。
“你第一次來神盾局戴的就是這種東西?”
尼克·弗瑞猜測道,可是印象中的阿爾馮斯在神盾局的辦公樓裏,臉上沒有佩戴任何裝飾。
“這個還有隐形眼鏡的版本。”
煉金術師一揮手:“很方便,但是會影響魔眼的使用,所以我只有在确定了自己不會動用魔眼的時候才佩戴。”
魔眼控制住一個兩個人根本沒有意義,神盾局的狙擊高手要多少有多少,在率先表露出不友善的時候,身上估計就已經集中了不知道多少個象征着瞄準鏡的紅點了。
弗瑞點點頭,表示理解。
酒會的衆人已經進入了互相推杯換盞的階段,就算斯塔克本人對此興致不大,在場的參與者們也都各自有了對方的社交目标。露出蝴蝶骨的後背和漂揚的裙擺齊飛,酒精的氣味充斥夜色,尼克·弗瑞略微皺眉,對于這樣的場面不置可否。
阿爾馮斯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鏡框,眯起眼睛,随後又不可置信地再度敲了敲。
“阿爾?”
托尼·斯塔克飲盡杯中的氣泡酒,明顯感覺到身旁煉金術師的肌肉緊繃了起來。
下一秒,阿爾馮斯猛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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