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病一場

其實人并沒有自己想象的脆弱,有些人的适應性很強,剛開始的落差心理上難免會抗拒,可随着時間推移,認清并接受事實後,生活還是會過下去的,這些人堅強柔韌易于生存,可在別人看來就有些薄情了。

窗外的晨曦透過紗窗照進屋裏,調皮的給屋內的擺設添了一層朦胧的金色,屋外偶有早起的飛鳥掠過,發出一兩聲的脆鳴,凝神聆聽,還會聽到人腳踏在閣樓的木地板上發出悶悶的“嘎吱”聲,一切顯得安寧而慵懶。

傅清月靜靜地躺在榻上,感受早晨這份寧靜的安詳,雖醒了人卻沒有起來,此時身體疲懶四肢無力,這是病好了以後留下的後遺症。

來到合浦郡已半月有餘,傅清月大病了一場,直至今日已十日。那日剛從外面回來的傅清月,還沒等阿碧倒滿一杯水,只聞“咚”的一聲,阿碧回頭時傅清月已歪倒在了地上。

傅清月病了,病情來勢洶洶。

吳大夫就診時說:“小姐是因為情志所傷,肝失疏洩條達,氣機失調,思慮過度,傷心耗神所致的頭暈、頭痛,而肝膽濕熱,飲食不調又使得腹脹厭食,口苦泛惡,小姐應當放開心懷,多加休息,心情舒暢加上藥石很快便能康複。”

吳大夫把完脈後捋了捋他那山羊胡子,再寫方子叫人抓藥,從容淡定不緊不慢,可醒來後的傅清月半夜便高熱不退,等熱退了後,嗓子如火燒般的疼痛,吞咽困難說不出話了,翌日全身又冒出了奇癢無比的紅疙瘩,讓人抓狂,等紅疙瘩褪去後,又緊接着拉了兩天的肚子,這才消停。

吳大夫也不避諱,依舊捋着自己的胡子慢悠悠地說:“嗯,大夫開的藥再好,也要病人密切配合,積極調整,傅小姐是個好病人,才讓老夫的藥效這麽明顯。”

傅清月只笑不語的低垂着眼簾。

傅清月高熱不退時,大哥被人攙扶着過來,看到傅清月人雖醒着,可神智已有些模糊,因高熱眼神渙散,微張着幹裂的嘴唇不停地喘着粗氣,傅正平滿眼的痛惜擔憂,握着傅清月滾燙的手,輕輕地跟她說話。

傅清月迷茫地看着大哥一張一合的嘴唇,她根本聽不清大哥在說些什麽,只聽到“大妹、小妹”,心中一滞,仿若一盆冷水澆在紅火的炭火上,發出“吱吱”的聲音,騰起的煙霧熏得人只想掉眼淚,姐姐已經不在了,現在只剩下她和大哥了,不能再讓愛她疼她的大哥傷心了。

只要腦袋有些許清明,阿碧端來的藥,無論多苦,傅清月都一口氣喝完,有時那些黑呼呼的藥湯苦得她舌頭發麻,惡心欲嘔,用蜜餞才能險險地壓住翻騰不讓它吐出來,喝完藥時,傅清月看到阿碧激動高興的樣子,只能閉眼假寐,她那誇張得讓人啼笑皆非的神情實在不能讓人直視。

病去如抽絲,而這一病就病了将近十日。

傅清月起來後并沒叫阿碧,而是自己走到妝臺前,從妝奁中取出了梳子,她想梳理一下自己淩亂的長發,剛起來,頭還微微有些暈,取梳子時不小心帶出了一根金銀簪,簪子上垂落的米珠子挂在梳子上,被帶着跌落在桌面,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望着簪子,傅清月恍惚了好一會,不得不想起了十天前。

呂寬來辭行,“清月,這是我離開長安城時大公子交予我的,現我把它轉交給你。”說罷,遞給傅清月一方疊好的絹帕,絹帕內似裹着東西,微微凸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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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月來之前就料想到呂寬會幫他帶信或者帶話。

傅清月沒有伸手接,只寒着臉說:“呂寬,今日我出來見你全因你我相識一場,同窗之誼惺惺相惜,我們的情誼還是在的,如果你全是為了他人,那我就沒有必要在這裏了,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我們後會有期。”說完對呂寬行了一禮就要轉身離開,她不想再與那人有什麽糾葛了。

呂寬心中着急,擔心傅清月就這麽走了,情急之下伸手拽住了傅清月的衣袖,傅清月被他猛地一帶,只能停了下來,伸手抓住欲敞開衣襟,惱羞地瞪着呂寬。

呂寬被瞪得尴尬,明白過來自己的失禮之處,忙給傅清月作了一輯,行禮道歉,“清月,你不要着急走,你聽我把話說完,犯人在判罪之前也要明白的知道自己犯的是何罪,你怎麽不聽一聽大公子怎麽說,他也許真的有不得已的理由,你不看一看嗎?自出事到你離開長安,你連一面都不肯見大公子,這...這有失公允。”

傅清月頓了一會,回想當時自己做的确實有點過激,可很快,她心思一轉,撩起眼皮淡淡地說:“呂寬,我們三人一塊認識,我是什麽樣的人,你心裏有個底,他是什麽樣的人,你心中也有個數,我與他之間的糾葛,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是簡單的說一說聽一聽就能扯清楚的。”

傅清月的表情太過嚴肅哀傷,呂寬默了默,仍不死心的說:“我不管你們之間到底是誰對不起誰,我還是那個理,犯人總要給機會他為自己辯解,你看了之後,要是覺得不在理不高興,燒了還是扔了,都随你!”

呂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傅清月不想再為難他,伸手接過了絹帕,淡藍色的絲絹,帕子上的一角繡着衆星拱月,那是他們慣用的傳信方式。

傅清月眼中風雨飄搖,因垂着頭和兩人所站的位置,呂寬只看到她的側臉。

傅清月雙唇緊抿,動作僵硬地打開絲帕,她迅疾地略讀絹帕上方正靈動的隸書,還未到一半,就愣怔在哪裏,臉上悲喜不定。

傅清月手中絹帕還沒有完全打開,卻露出了一截晶瑩剔透的白脂羊玉,原來是支白玉簪子,簪子上靈動的雕玉蘭在陽光的照耀下好似透明,如虛空般的幻影,随時都會飄散開來。

可細看,簪子的中間處有一細微斷痕,如果不是在白日陽光充足下,這處斷痕是很難被發現的,簪子齊齊地從中間斷開過,師傅費了心思,續接的手藝高超,簪子的斷開處幾乎可以複原接續上。

傅清月的食指輕輕地摩挲在簪子的斷痕處,其實那裏平滑如脂,如果不細看根本感覺不出那裏斷開過,她幽幽地說:“我和大公子,就好比這根斷開再續接的白玉簪,再如何了得的工藝也磨滅不了它斷開過的事實,就算修複好了,這處斷痕也會留在心中,如肉中包裹的一根刺,時不時地刺一下,疼癢難當,日子久了,如果人生順遂,修養足夠也許會相敬如賓,可如若碰到風吹雨打,一個控制不好就會再次斷裂開來,那時,就只剩下玉石俱焚,萬劫不複了。”

呂寬愕然。

傅清月把絹帕和玉簪都還給了一臉驚疑不定的呂寬,回來後就大病了一場,道理說了一通,不知是說服別人還是說服自己,看似頭頭是道,實則也是紙老虎一只,說一些參悟得一知半解的東西出來唬弄別人,可唬弄不了自己,到頭來自個被愛恨嗔癡一樣不落地苦苦碾過。

嘆吐了一口濁氣,收回心思,傅清月把金銀簪收好,喚阿碧進來梳洗,已經這步田地了,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日子總得往前過的嘛!

剛到合浦郡時,就遇到了令人悶煩的回南天,可一陣北風過後,潮濕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幹爽清新,連空氣都輕盈了幾分,可不過幾天的功夫,回南天又來襲,到處都是濕嗒嗒的,房屋要門窗緊閉,洗過的衣裙晾了兩天還能擰出水來,還帶着一股怪味,惱得阿碧直唠叨。

這日,陽光猛烈,屋內還冷冽潮濕,可屋外陽光暴曬下,所到之處也幹燥無比,阿碧在小院中勤快地曬着被褥衣物。

傅清月午間小憩之後坐在屋廊前看書,可入目不過一刻鐘,就老是停留在一個字上,再也看不下去了,心思飄浮不定,索性望着進進出出的阿碧出神。

阿碧見小姐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惹得小姐這樣注目,不過小姐這樣看着人家讓人怪不好意思的,無話找話:“小姐,你看,這都到申時了,日頭還這麽毒辣,這些衣裙我重洗了,兩三個時辰就曬幹了,這裏春天的太陽跟咱長安城盛夏時的太陽一樣呀,不知夏天會如何?”

不說還好,傅清月這幾日靜心修養,被自己苦苦困壓在心底的戾氣,此時翻騰洶湧大有決堤的危險,不知是氣候燥悶還是阿碧的話刺激到了她,傅清月一語不發地擲下書簡,拿了一頂惟帽就向院外走去。

阿碧膛目結舌地看着傅清月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只嘆女大十八變,小姐怎麽越變越難捉摸了?一聲不吭就走了,什麽意思呀?

傅清月疾步往家中的馬厮方向而去,穿過院中的林蔭小道,齊腰高的九裏香已經開始抽新冒綠,現在府邸的布置格局自是不能跟長安城的侯府比,雖是結構簡陋景致單調些,可也別有一種異域的格調,倒像是消假的別院。

迎面從馬厮處走出來的傅伯,手裏牽着兩匹馬,遠遠地看到傅清月,便停下笑呵呵問道:“二小姐,你這是要出去?”

傅清月輕輕地點了下頭。

傅伯見她瞄了眼自己身後的馬,忙說:“侯爺和公子要出去一趟,命我牽馬過去。”

傅清月“哦”了一聲,就要越過傅伯往馬厮裏走去,不過兩三步,便回頭問:“傅伯,怎麽不用馬車,大哥他能騎馬嗎?”

傅伯明白傅清月所指,公子的箭傷還未痊愈,“二小姐,公子要去的地方不遠,騎馬只是代步,不會策馬颠簸。”

傅伯沒有答她為何不用馬車,傅清月即将出口的 “父親出門不是都喜歡乘坐馬車?”那句話頓在了口中,眼角的餘光掃到馬厮內,憋出了一個低沉的“哦”,她垂着眼簾落寞地往馬厮內走去。

除了傅伯牽走的兩匹馬外,馬厮裏只剩下唯一的一匹馬了,這馬是從長安一路跟随他們到合浦郡來的馬匹,傅清月不認識馬種,但這馬體形高大,通身黑亮,數月的勞頓都沒有耗損它的精神氣,在這簡陋的馬厮中尤為顯得格格不入。

出了院門,傅清月就一路策馬往郊外奔去,因是農忙,街道內的行人稀少,傅清月的速度很快,出了城門,一條黃泥路上了無人影,蜿蜒伸向遠方,傅清月更加肆無忌憚地策馬狂奔,借着馬奔跑帶給她欲飛起來的速度,緩緩地釋放內心的抑郁。

只見一騎紅塵滾滾于青翠的樹林間,像點火燒竄起的火龍。

海浪拍打岸邊的“嘩嘩”聲不絕于耳,清爽帶着淡淡鹹腥味的海風迎面吹來,溫柔地吹拂着人的頭發、面頰,讓人心曠神怡。

王文謙和海生從港口處出來,兩人放馬一路小跑地往回走,海生看着自家公子的側影,雖然公子一臉的溫文儒雅,微仰着臉,似乎在享受着春日午後溫暖的陽光,可他握着缰繩的手,一直松垮着,大拇指不停的摩挲着缰繩,今日公子心中有事。

急促的“得得”聲打破了主仆二人的心思,對面狂奔而來的一馬一人見到他們也沒有減速,道路本就窄小,王文謙和海生謙讓,策馬退到了路邊的小樹林裏,不知何人因何事這麽着急?

風吹起了騎馬人的帷帽,露出了小巧的下巴和微彎的紅唇,是個女子,女子的嘴角帶着肆意飛揚的快意,好似她的馬不是踏在兩旁都有樹林雜草的林蔭小道上,而是廣闊無垠的大草原,策馬馳騁,快意潇灑。

狂奔的馬匹過後激起了滾滾紅塵,淹沒了女子纖細的背影,海生一邊揮舞着袖子驅散他和公子周圍的沙塵,一邊皺着眉鼻說:“誰那麽大膽無禮,在這種路上還敢騎得這麽快,我們早早避讓開來才沒事,要是碰到大意的行人,收缰不及時,是要出人命的,我看他也沒有要停的意思,希望不要哪個倒黴蛋碰到這種不要命的。”

王文謙不甚在意地策馬要走,聽海生這麽一說,心中一個念頭閃過,亟亟地調轉了馬頭往回城的反方向而去,海生始料不及,大叫着“公子”,忙策馬追去。

到了海邊,傅清月收缰停馬,黑馬在原地狂躁地嘶鳴刨蹄,不肯安靜下來,許是這匹黑馬很久沒有這樣放開蹄子奔跑了,半個時辰下來,激起了它的野性,傅清月“籲籲”的拍撫安慰它,待它慢慢地安靜下來。

傅清月把缰繩綁在海灘的椰樹上,摘下帷帽系到馬鞍上,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無果後,只能用袖子抹了抹汗濕的前額鬓角,許是剛才路上沖得急把帕子給弄丢了。

遠遠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湛藍的海水和蔚藍的天空合為一體,無邊無際,都分不清哪裏是海水哪裏是天空。

傅清月準備徒步走向海邊,可看到這碧海青天時,雖不是初見,可還是被震撼得心潮澎湃,屹立在岸邊的沙灘上,深吸了幾口帶着海腥味的海風,再緩緩地吐出胸中憋悶的戾氣,什麽不快都被這天空海闊給淡化了。

踩着沙灘上柔軟的沙子,一步一個腳印地往海邊而去,海風鼓吹起衣裙,竟有幾分乘風欲去的味道,海水經過陽光整日的照射,吸收了不少熱量,此刻入水竟是暖洋洋的,溫暖的海水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腳面,迎着風,聽着浪濤聲,鼻端隐隐的腥鹹味,傅清月想起了乘船游鹹陽湖,好似昨日,又仿佛是現在,奢靡絢爛到了極致。

“嘩啦”一聲,海浪撲打在岸邊,驚醒了夢中人,這不是鹹陽湖,鹹陽湖煙雨蒙蒙,水光融融,這裏富有張力,汪洋恣肆,認清了事實後,傅清月痛苦地閉上了酸澀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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