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前塵往事

王文謙看着她,眼中意味不明,深不見底的眸子閃動着讓人看不清楚的情緒,暗潮湧動,可不過須臾,暗湧很快就湮沒在他笑意盎然的表情中。

久不見他說話,傅清月剛剛的忐忑漸漸消失,疑惑而後憤懑,她的問題很好笑嗎?越想越不明白,不知不覺間鼓着腮幫子瞪着他。

王文謙低低地笑了出來,他的笑猶如風光月霁,讓人如沐春光,傅清月一直都知道眼前這個男子溫文爾雅,是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可他這樣溫柔地笑她還是第一次見,心中不禁一軟。

“不要太晚歇息,熬夜看書對眼睛不好。”王文謙說罷,便轉身離去。

留下怔怔的傅清月站在那,體會他剛剛所說的話。他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呢?怎麽就走了,正要提步去追,可不遠處一閃而過的身影讓她止住了要追上去的沖動,她認出那是董煜,她可不想在這跟他有什麽沖突,失了禮數,他們半途離席,出來得久了,也該回去了。

傅清月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早上梳妝時阿碧就告訴她,眼眶泛紅日益加重,眼白隐隐可見血絲,問要不要請吳大夫看一下,她說這點小毛病不用興師動衆的,自己知道是什麽原因。

他是怎麽瞧出來了?傅清月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無可奈何地往亭子處走去。

今日一大早,傅清月拎着幾個粽子往父親的住處而去,粽子是三爺昨日派人送來的,茶宴上說了句粽子好吃,晚上新做的合浦智子粽就送了過來,送粽子的人說了一段話:“三爺聽聞小姐喜歡這智子棕,因時間倉促,材料準備不及,只做得了這十來枚粽子,個頭也比早先吃的要小些,是為了熬煮方便,不過三爺嘗過,說味道還是不錯的,請傅小姐笑納。”說完放下粽子,恭謹的行了一禮就回去複命了。

粽子獨特的香味飄溢四周,傅清月低垂着頭,神情有點木木的,只盯着眼前玲珑小巧,還隐隐飄着熱氣的粽子怔怔地出神,白天在海邊吹了風,又費神動心的,早疲乏得厲害,她不是沒經歷過風月,她沒有傻到不明白三爺的這個舉動代表着什麽意思,自在桑園蠶室中她就隐隐感覺得出,三爺霸道又炙熱的心思,今日又獨獨邀請了自己,可如今這顆千瘡百孔的心,如何能接受這些,可這人又萬萬得罪不起,這種習慣于什麽東西都唾手可得的人,要如何委婉巧妙的拒絕才能不傷了對方的面子,傅清月揉了揉發緊的額頭,百思不得一良法,叫阿碧收拾好後,就洗洗睡了。

沉沉一覺醒來,沒有神清氣爽反而因為夢境紛繁複雜而無精打采,阿碧一大早問起,如何處理昨日的那些粽子,才想起昨兒還有這麽回事。

粽子是好粽子,不單單好吃,聽聞是加了一些草藥作為輔料,其中有一味益智子,醫藥典籍記載:益智子有治療冷氣腹痛及心氣不足的功效,跟父親的病症不相突,還能起到輔助的效果,傅清月心思一動,便挑了幾枚,其餘的叫阿碧分給了其他人,上次大哥跟他說的話猶在耳邊:父母之命,做兒女的不可不知。

來到父親的卧房外,門是關着的,這個時辰父親應該已經起來了,庭院中除了灑掃的仆人外不見其餘人等,連一向形影不離的傅伯也沒有瞧見,自家逢巨變,父親就越來越沉默寡言,病了以後更是以靜心養病為由,幾乎深入簡出,一家人一起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逢初一十五父親露面的機會少之又少,要麽缺席,要麽半途離席,以往家中雖不能說融洽和睦,可一家人在一起,就算偶有争吵鬥氣也顯出幾分生氣,不會像現在,沉默靜谧得像一灘死水,就差發出惡臭了。

傅清月快走了兩步,到房門前擡手欲敲,屋內傳來的一個聲音讓她落在門上的手生生地頓住,沒有發出聲響。

“爹爹,你可要快些好起來,你答應過我要帶我出海的,你可不能食言。”輕快撒嬌的女孩聲音。

“彤兒,不許胡鬧,你爹爹還在病着。”溫愠微責的婦人聲。

“娘,爹爹真的答應過我的嘛,我可不依,爹爹,你看娘又兇我。”女孩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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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不住女孩的磨纏,一個慈祥溫和的男中音答道:“等爹好了以後,一定帶你去。”

溫煦和藹的聲音從長年嚴肅刻板的父親身上發出,該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侯爺,你也不能盡由着她,她也不小了。”

屋內又陸續傳出談笑聲,傅清月已無心再聽下去,屋內父慈子孝,舔犢情深又融融其樂的場景,她今生何曾遇到過。

無意識地垂手倒退了兩步,只覺雙腳發軟,站都站不穩,趕忙攀附回廊上的柱子,才不至于軟倒下來,傅清月的嘴邊泛出了一絲苦笑,自娘親去世之後,“爹爹”這個詞在她的記憶中已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像大哥一樣喚他“父親”,可在心底最深處,她仍然希望嬌聲地喊他一聲爹爹,承歡膝下,或是在無助哭泣時能得到他溫厚如泰山的勸慰指點,可這些對她來說是一種奢望,一直知道傅雅彤很得父親的歡心,可今日她的奢望在妹妹的身上如此的平常易得,心中一點都不怨恨妒忌是不可能的。

鄭夫人與母親明争暗鬥了一輩子,父親因為早年對母親的熱戀,不顧倫理綱常而做出的瘋狂舉動,成了今時他人彈劾的致命把柄,父親可有怨怼,而母親一直最疼愛驕傲的姐姐已香消玉殒,如果她還活着,看到如今的鄭夫人和自己,會不會更慶幸自己已在紅塵之外,看不到這些了呢。

傅伯拎了一個食盒進來,看到的是傅清月倚靠着廊柱,眼神迷茫,神色凄涼,叫了她一聲不見回應,故走到跟前又叫了一聲:“二小姐。”

連聲呼喚後傅清月回過神來,看到傅伯站在自己的跟前,身後站着一個端着托盤的家仆,叫了一聲:“傅伯。”

傅伯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房門,說道:“二小姐來看侯爺,就進去吧,侯爺也時常惦記着你呢。”

傅清月無力地扯了扯嘴角,“不用了,我只是得了一些粽子,味道挺好的,送些過來,就不進去了,麻煩傅伯給我帶進去,時候不早了,我還要趕着去桑園呢。”說罷把粽子擱在家仆的托盤上,轉身離開。

傅清月走出院口的當會,房門應聲而開,傅伯向內行了一禮:“夫人好,三小姐好。”

送走鄭夫人和三小姐後,傅伯提着食盒進去,伺候傅侯爺用膳,見侯爺今日的氣色不錯,便輕聲說:“老奴剛剛進來時碰到二小姐,她親自送了些粽子過來,說趕着去桑園,就托老奴送了進來,你看,二小姐這麽勤快好學,你也可放寬心了。”

傅侯爺端碗的手頓了一下,看着桌上的粽子,不辨喜怒,過了半響後才悠悠的說了一句:“随她吧!”

傅伯在心中長嘆了一口氣,這又是何苦呢?

蟬鳴嘶叫,驕陽烈烈,日子在一天天悄無聲息地劃過,傅清月循規蹈矩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閑暇時或是興致高時,往往徹夜讀書,肆意沉浸在前人總結的智慧經驗中,有時正兒八經的書看累了,偶爾也翻看一下趣聞雜談,總之,不會“空着”,放任自己遨游在書海中,什麽都不想,也樂此不憊。

阿碧有時夜起看到傅清月還在挑燈夜讀,便問道:“小姐,你這是要立志做個女博士嗎?”

傅清月看着阿碧睡眼朦胧又認真無比的樣子,莞爾一笑,女博士?她倒真的是博士的女弟子。

翌日,從外邊回來,待晚膳洗漱後,拿起昨日的書簡,靠在矮塌上正準備翻讀,阿碧進來後對她神秘的一笑,手裏拿出了一個精巧的瓷罐,輕輕地放到她的跟前,笑對她說:“小姐,你猜這是什麽?”

面對一臉賊笑的阿碧,傅清月無奈的放下手中的書簡,她不會輕易打擾自己,必是有事才會如此。

傅清月拿起瓷罐掀開來看,入目是滿滿一罐晶瑩潔白的粉末,無色無味,在燭光的照耀下,發出獨特的熒光。

傅清月用手指沾了一些,輕輕一撚,細膩柔滑,這是上等的珍珠粉,隧問道:“你是從哪裏來的這些?”

阿碧故作神秘,“你猜。”

傅清月把手指上餘下的粉末抹在手背上,這是即可當藥又可養顏護膚的佳品,她可不想浪費,“合浦盛産珍珠,你要弄到珍珠粉也不是難事,只是這罐珍珠粉看似用普通的陶罐裝着,實則是一等一品的珍珠磨成,全無一絲雜色,粉末更是經過了幾道工序細細研磨而成,朝廷上的貢品也不過如此。”

“哇,小姐,你太厲害了,這你都猜得出來!”阿碧一邊贊嘆一邊以無比崇拜的眼神看她。

傅清月斜睨了她一眼,佯怒道:“快說,你這是從哪裏弄來的,不會是你買的吧,這可是要花不少銀兩的。”

阿碧讪讪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老實說:“不是買的,是海生給的,他說這些都是在做首飾時打壞的原珠,不能再做其他,只能磨成粉用。”

原來是王大公子的手筆,他倒大方。

“他還說,這粉絲毫不比那些用整顆珍珠磨成的差,小姐,你看,真的很好用,起先我還怕他騙我,不過我用了兩天,似乎有些功效哦。”說罷,把臉湊到傅清月的跟前。

用珠蚌殼磨成粉,以次充好的大有人在,不怪她懷疑。

傅清月在她粉嫩的臉上掐了一把,揶揄道:“原來是情郎送的東西,拿到我面前顯擺是不?”

阿碧的臉騰的一下紅了個透,支吾着說:“什麽情郎,小姐淨取笑我,不過就送了些變廢為寶的東西。”

“哼,不知是你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他說的你也全信?送這麽名貴的東西給你,不是對你有意思?還有,你何時跟他這麽熟的,你這背主之帳我還沒跟你算呢。”傅清月一本正經地說。

阿碧急了,解釋道:“真的不是,我才不會看上他這蠻人呢,只是來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在路上遇到過幾次,他都熱心幫我,還跟我說起這當地的風土人情、風俗習性,小姐,我真的沒有對他怎麽樣,這次他送我珍珠粉,還特意囑咐我給你帶一罐,說:物資粗鄙,小姐不知看不看得上,只說珍珠粉有美白防曬的功效。我也知道珍珠粉能潤澤美白膚色,看這幾日外邊的日頭毒辣,我便拿來給你晚上塗面用。”

傅清月聽了淡淡地應了句:“知道了。”垂下眼簾,默了片刻後又說:“你另找個罐子裝一半給嫂嫂送去,我見她最近臉色不佳,用這個正好。”

阿碧應諾後退了出去,傅清月靠在軟枕上,凝視着燈火搖曳時吐出的袅袅灰煙,阿碧生性善良,個性直率坦誠,她對自己誠懇老實,可算也毫無隐瞞,可人在遇到感情時,怕自己也分不清,海生能從阿碧的只言片語中得到他所需要的信息,送珍珠粉一事恐怕不是他一人之意,他在某一方面也代表着他背後的主人王文謙的意思。

傅清月漫不經心地用手撥弄着書簡,她有些痛恨自己這樣想問題,以前的她總是把事情想得很是爛漫唯美,遇到男子這樣花心思的對自己,面上高傲無視一切,可心中還是充滿喜悅的,可如今冷靜分析透視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理智得過分,甚至有點冷酷無情,是沒有了一顆懵懂的心?還是受過傷之後誰都提防着,誰都不信了呢?

已是亥時,傅清月熄了燈躺在床上,聽屋外不知名的草蟲鳴叫,淩亂迷茫,翻來覆去,一點睡意都沒有。

上等的珍珠細膩器重,玉潤渾圓,鑲嵌在簪子或作垂耳之用,也是瑰麗多彩,皎潔豔麗的。不過較之金銀器和玉飾,傅清月對端莊高貴的珍珠絲毫沒有什麽特別的喜愛,以往塗面用的膏脂,雖說也是添了上等的珍珠粉,可對珍珠終究提不起什麽興致,可能均源于那一件事,心底對它的排斥吧。

長安城的春天,洋溢在花海細雨中,分外的浪漫動人,入宮見姐姐時,姐姐嘴角盈盈的淺笑藏也藏不住,難得見姐姐如此開心,原來是陛下賞賜了一些首飾給姐姐,都是各洲郡進貢上來的精品貢物。

姐姐拿起一支黃金簪問她:“如何?”

咋看之下好像沒有什麽特別,可入得了姐姐慧眼的,必定有它獨特的地方,傅清月仔細了觀摩了一番,笑答:“雍擁華貴中見清麗妖治,姐姐,這是難得一見的黑珍珠七星拱月簪呀。”

姐姐笑嗔了我一眼:“你倒會給它取名字,原先送來的一大堆簪子中,我一眼就瞧中了它,現在是越瞧越喜歡。”

可不是嘛,黃橙橙的黃金簪子,工藝簡潔樸質,花蕊中一顆拇指蓋大小的黑珍珠,絕世獨立。周遭鑲嵌着七顆大小一致的黑珍珠,小指甲蓋大小,顆顆圓潤晶瑩,襯托着中間的珠王,發出耀眼灼目的光彩。

更美妙的是,在陽光之下,這粒粒珍珠還變幻出紅色,真是難得一見的極品,一顆這樣由黑變幻成紅的黑珍珠都及其稀少,更何況這八顆,還個頭相似,尤其是中間那顆大的,更是稀世珍品。

見姐姐心中歡喜,傅清月把簪子輕輕地插到姐姐的發髻上,端詳了片刻後說:“姐姐,外間正是春花浪漫時,我們出去走走吧,莫要辜負了這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年歲。”

春光明媚,百花浪漫,撩人心弦地争奇鬥豔,滿園的姹紫嫣紅,與姐姐一路說說笑笑間,不知不覺間已出了椒房殿,不想在飛閣處遇到了一個不想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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