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只當錯覺(二)
跟門外的腐鏽斑駁不一樣,屋內一排排的木架子上,擺放着琳琅滿目的珍珠貝殼成品,美輪美奂,原來這是個倉庫,三爺竟把她帶到昌園的倉庫裏來了。
侍從上了茶點後就靜靜地退了出去,三爺也不招呼傅清月,自個獨自坐到了書案之後,雖在倉庫中,可桌面纖塵不染,案臺上筆墨硯臺一應俱全,看來三爺常來這裏,這裏也不僅僅是儲存成品的倉庫。
滴溜了一圈,傅清月很快就被挂在牆上的幾幅畫給吸引住,那是聞名遐迩的貝雕畫,傅清月曾在昭陽殿中見過百花争豔圖形的貝雕屏風,說是成帝在位時送給趙皇後的禮物,為博美人一笑,可算是費盡心思。當時就贊嘆,這是怎樣巧奪天工的手藝,才能把傻乎乎的貝殼給弄成這麽美。
看着一幅幅由珍珠和貝殼雕刻粘貼而成貝雕畫,感覺美不勝收,看來三爺的昌園養了一批能工巧匠。珍珠晶瑩剔透、色澤天然,貝殼質感如玉,畫面中的仕女形神兼備,栩栩如生,或站或坐,竟讓人感覺得出她們的嗔癡愛恨。
貝雕畫只是貝雕中的一種,貝雕擺件的精巧美奂也同樣讓人愛不惜手,傅清月正盯着的這個擺件,就是一座用珍珠貝殼堆砌而成縮小版的園林,園林中矗立着兩顆椰樹,椰樹上的椰子用的是幾顆黑珍珠鑲嵌而成,還有兩只惟妙惟肖的小狗在嬉戲,圓嘟嘟的身子像是随時都要滾起來一般,這樣美輪生動的巧造讓人看了心情愉悅,不禁展顏一笑。
“你笑起來很美。”一個聲音在耳後低沉的響起。
天雷地火,瞬間天崩地裂。
耳後濕熱的氣息近在咫尺,傅清月心中一緊,這句話如同晴空驚雷,炸開了混沌的五識,多久沒有聽過這句話了,心中幽幽地暗嘆了一句,是你嗎?你低沉的嗓音還是讓我如此深深地迷戀。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這段時間好累,一直強忍着不想你,可是心一點都不聽使喚,它是你的,它始終還是你的,它為你而跳動,為你而狂熱,離了你,它就什麽都不是了。
耳邊的氣息流連在她的耳側,沿着她耳朵的輪廓,輕輕地描繪,身前的手被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包圍着,這是一雙細膩厚實的手,似曾相識,可覺得又少了什麽,來不及細想,腿一軟,一股力量帶着她往後半靠進了一個懷抱之中,像無根的浮萍終于找到靠岸的港灣,漂泊的蒲公英終于可以落地生根,傅清月半眯着眼,心中一陣戰栗慵臆,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耳垂處傳來了酥麻的感覺,還帶着微微的刺痛,不是的,不是他,怎麽可能是他,他的手同樣厚實,可虎口及掌中有一層薄薄的繭,那是長年練劍騎射磨砺出來的,而且也不會有刺痛感,他下巴永遠光滑幹淨,絡腮胡!是三爺!
“清月。”一個驚呼聲響起,傅清月猛地清醒過來,本已意識到不妥,可這一聲驚呼更添了負疚,羞澀、困囧、傷痛、尴尬、氣惱,五味陳雜,掙脫對方的懷抱跳脫開來,手忙腳亂最終以頭頂一痛,三爺悶哼一聲得以告結。
傅清月本想對摸着下颌的三爺說聲對不起,自己的腦袋被撞得生疼,估計三爺會更嚴重,可看到門口站着兩人,道歉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還嫌誤會不夠深嗎?見那兩人均面露尴尬,一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模樣,傅清月都有跳海的沖動了,因為這兩人一個是大哥傅正平,一個是三爺的手下馮賀,大哥瞪大着眼難以置信地看着傅清月,而馮賀則臉帶笑意陰森森地觑着她。
這是個誤會,很大的誤會,傅清月收斂渙散的心神,被自己認清事實後的悲涼和被別人撞見的尴尬攪得暈乎乎地,行禮也忘了,嘴巴翕合了幾下也沒能說出什麽話來,只是望着大哥的眼神欲言又止,滿懷希翼。
氣氛尴尬僵硬之時,三爺最先恢複了常态,談笑風生地說:“正平兄來了,到我書房吧,清月,你繼續在這賞玩,我與你大哥商量完事後再來尋你。”而後溫柔地對她一笑,神色如常地走了。
清月向他及大哥行了一禮,大哥溫和地對她颔首,這三人相繼離開,走在最後的馮賀在轉身之際,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讓剛剛才平複些許的傅清月立馬感覺如吞了一只蒼蠅,惡心難受,他的眼神太過狠毒冰冷,傅清月納悶,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讓他對自己成見這麽深,恨意如此之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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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滿室的浮華,傅清月已提不起半點的興致觀賞,叫人來鎖了門,走到臨海的屋檐下,望着剛剛過來時看到了棧道,憑欄而立,任憑海風吹得衣裙獵獵作響。
其實,大海就像北方高原那片蒼茫的土地一樣,寬闊無垠,凝聚着一種無法言說的神秘生命力,能給人一種超越自然的深刻、悸動,甚至能淨化人的心靈。
傅清月沒有等三爺他們回來,只是告知一聲仆人便先行回去,清者自清,她令三爺誤會的事她會擇日解釋清楚,只是大哥擔憂關切的眼神,她還暫時不想面對,今日有些累了。
這麽平淡地過了幾日,時已至夏至,合浦縣的炎熱更是如火如荼,冰塊在這裏就是一種奢想,或僅是記憶中的一抹冰涼。
今日一大早,空氣異常悶熱,夏蟬嘶鳴不絕,天空烏雲翻滾,時而一聲驚雷,煞是吓人,像狂風暴雨即将來臨,可也只見低空中盤旋的蜻蜓,半顆雨點也未見落下。
屋外電閃雷鳴,傅清月今日在家休息,想着多日未見嫂嫂,便在箱櫃中取出一個錦盒,往嫂嫂的住處而去。
大哥的青園還算清淨,只是風止雲厚,無端端的給青園添了一抹沉墨,還未進園子,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大哥的侍妾凝香自從上次小産之後,一直都在吃藥調理,所在青園中一直彌漫着一股藥香味。
不知是否是天氣炎熱,嫂嫂的房門開着,窗簾也拉了起來,傅清月走到窗前,透過窗棱看到正在低頭執筆的嫂嫂,下颌優美的曲線,連着白皙修長的細脖,雖清減不如之前的豐腴,可依舊是典型的婉約美人。
感覺到有人窺視,嫂嫂停筆側頭,看到是傅清月,嘴角添了一絲笑意:“二妹,怎麽在外邊站着,好幾日都不曾見你,快點進來。”
擡頭的瞬間,雖是盈盈笑意,可眼角眉梢含着苦楚悒郁,傅清月心中一突,到底是什麽事讓一向優雅端莊的嫂嫂染了風霜,是家中變故或是至終無所出?嫂嫂不是貪幕權貴的人,最有可能的便是後者了。
傅清月快步地跨進屋裏,嗔道:“嫂嫂,人家是近鄉情怯嘛!”
嫂嫂笑睨着她,搖了搖頭,沒有答話,繼續低頭描繪。傅清月走到書案前,放下手中的錦盒,探頭看嫂嫂在弄些什麽,原是一株姿态秀美的蘭花,已經接近完工了,“好香啊?”傅清月突然說道。
嫂嫂停筆,蹙眉嗅了嗅,疑惑地問:“沒有啊,自來這裏我就一直沒有塗過香粉,怎會芬芳?而且你大哥的鼻子又挑,不會喜歡那些劣質的香料脂粉。”嫂嫂淡淡地說完,尾句似帶着無限惆悵,而後又瞧了一眼傅清月帶來的錦盒,笑說:“是不是你又搞什麽花樣?上回你叫阿碧送過來的珍珠粉我還沒用完。”
傅清月憋憋嘴,“嫂嫂怎麽把我想得這麽無聊,我是誇你的蘭花畫得好,我都能聞到它的花香了呢?”
嫂嫂一愣,擱下筆,無奈地笑道:“你這小貧嘴。”
嫂嫂最是愛畫蘭花,以前問過她,得知她的閨名李若蘭中含有一個蘭字,她也曾說過,喜歡蘭花的高潔聖雅,每每談及蘭花時,嫂嫂的神情總是迷離憧憬,目光溫柔似水,如霧似煙一樣的迷蒙,傅清月小時不懂,如今想來,嫂嫂喜歡蘭花的背後有着怎樣旖旎的故事,不過這是別人的過往沒必要探究,大哥也一直知道嫂嫂喜歡蘭花,在長安時時常搜尋名貴的花種種在院子中,如今合浦天氣炎熱,怕是難得一見蘭花,故嫂嫂只能以素描來慰藉自己喜愛之心了。
傅清月打開自己帶來的錦盒,取出珠花,簪戴在嫂嫂的發髻上,端詳了一會才說:“唔,這樣才好,嫂嫂平日的穿戴也素了些,我記得大哥還是喜歡女子穿得喜慶嬌豔的,你看凝香,就是病着,也是一朵較弱的花,讓人心生憐憫愛惜呢!”
嫂嫂一怔,臉色有些蒼白,不過片刻,她勉強地笑了笑,“是嗎?”找了鏡子來端詳發髻上的珠花,珠花是精挑細選的粉色珍珠鑲嵌而成,如一朵粉嫩的花朵,給她過分白皙的臉盤添了一絲溫暖的暈色。
“你是哪裏弄了這麽些稀奇的玩意,以前也沒見你這麽上心。”
傅清月撅了撅嘴,不好意思地說:“我也是借花獻佛。”
嫂嫂眉一挑,臉上竟全是戲谑之情,“哦,這是借誰的花呀,說來聽聽。”
正思量該如何對嫂嫂說,屋外一聲驚雷暴起,電閃雷鳴之間,屋內猛的一閃光,似乎那閃電近在咫尺,駭得屋內的兩人驚叫着抱在一起,待駭意過後,悶蒙的雷聲依舊轟隆隆地響徹天邊,傅清月看着嫂嫂,嫂嫂也看着她,兩人一驚一乍,都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也許平日裏太過壓抑,連笑也是隐約含澀,兩人心中均有不快,都心有靈犀的借此機會好好地笑個痛快。嫂嫂不停地用手摸着眼角,傅清月笑得更是誇張,彎腰跺腳,只差揉肚子了。
“何事笑得這麽歡快?”傅正平在屋外就聽到屋內的歡聲笑語,心中一喜,沒等跨進屋裏便出聲詢問。
傅正平的出現讓傅清月和李如蘭的大笑戛然而止,傅清月笑呵呵地答:“沒什麽,大哥,你怎麽進來也不敲一下門?”說罷朝嫂嫂吐了吐舌頭,兩人又相視一笑。
傅正平搖了搖頭,“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我拉了點東西,回來拿。”傅正平與李如蘭的目光一碰,兩人又不動聲色地輕輕避開,傅清月還沉浸在剛剛的大笑中沒有回過神,沒有察覺出他兩人的異樣。
傅正平徑自在書櫃上翻找,李如蘭木然的看着他,也不上前幫忙,杵在哪像是要等着他離開,傅清月終于看出一絲不尋常了。
“嘩嘩”的聲響忽然從屋外傳來,“下雨了。”傅清月喃喃地說。
傅正平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可看到屋外的磅礴大雨,複擱了回去,天地之間密不透風的水幕肆意地潑灑,這雨要下一陣子,事情還沒有急到要冒雨出門。
傅正平看看傅清月,又看看李若蘭,沒等他開口,李如蘭已對他斂衽一禮,卻對傅清月說:“清月,我要去看看凝香,你在這呆一會,改日我再去找你。”
傅清月急道:“嫂嫂!”她若走了,就剩大哥與她,這麽大的雨,勢必要等雨停了才能走,今日不過是想跟嫂嫂敘敘舊,不想在這裏會遇到大哥,終究是躲不過呢!
李若蘭對傅清月求助的眼神視而不見,不過對她寬慰一笑,意思是有話好好說,傅清月耷拉着腦袋眼巴巴的看着嫂嫂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身影。
回頭看到大哥一臉如有所思的站在那,臉色晦暗不明,這讓傅清月心底又多了幾分忐忑。
傅正平和傅清月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後,傅正平才嘆了一口氣,說道:“清月,我就不拐彎抹角的了,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三爺。”
果真是單刀直入,傅清月低着頭,默不啃聲,只用手指絞着衣袖。
傅正平繼續說:“馬家在合浦郡內是數一數二的望族,三爺雖不是嫡長子,可馬家的嫡長子他一母同胞的哥哥,一直病着只能躺在床上,偌大的家業落在三爺的身上,他年紀輕輕也能堪當大任,很有一番作為,即降服族中的長老,讓他當了馬家的掌權人,配你他也不落了身份。”
傅正平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又說:“只是他早年已娶妻,他的妻子兩年前死于難産,只留下一個女兒,你要過去,也是個繼室,雖然委屈了你,可如今我們家這種情況,這也不算什麽。”
傅清月心中一暗,大哥說這些看來是早有打聽,也不知在心中演練了多少次,才跟她這麽說,傅清月坐了下來,幽幽地說:“我不喜歡他。”
傅正平一愣,可還是忍不住地問:“可上次明明,明明看到你們。”
大哥欲言又止,傅清月接了他的話,“你看到我們抱在一塊,是嗎?”傅清月盯着他的眼睛,傅正平點了點頭。
傅清月別開了臉,說:“如果我說這是誤會,你會信我嗎?”
傅正平沒有答話,傅清月低垂着眼簾說:“我想三爺也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把他當成了別人。”
傅正平臉色一白,眼底閃過一絲憐憫,這是傅清月的心病,她這一生的一個坎,作為她的大哥有義務幫她渡過這一劫,走出困境,“清月,三爺是年紀大了些,可就是年長的人才穩妥會疼人,父親的病時好時壞,我作為大哥,也想替父親照顧你一二。”
傅清月抿着唇,心思百轉,你也不大,可也是個會疼人的人,這疼不疼人跟年紀大小有什麽關系,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父親一向對她不聞不問,她能感覺得出大哥在努力彌補她的遺憾,可又轉念一想:“三爺是不是威脅你?”
“何來此說?”傅正平詫道。
沒有就好,這只是她的直覺,希望是多想了,傅清月給傅正平的杯子裏添了些水,道:“這感情的事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個問題我們之前不是讨論過嗎?你怎麽又舊事重提,我以為你明白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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