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人魚公主

是夜,傅清月躺在床塌上,久久不能入睡,窗外的月光偷偷地爬了進來,一室明亮,手指觸碰到唇瓣,剛剛的炙熱觸覺好像還在,殘留在唇齒間的霸道氣息,一幕幕反複地在腦中重演,看似溫文爾雅,文質彬彬,可也毫不含糊的帶着攻略性,情緒不禁高漲,閉上雙眼,手順着嘴唇一路往下滑,滑過細長敏感的脖頸,柔軟的胸部,平坦的小腹,直至絕密隐私的地帶。

深深地嘆了口氣,傅清月收回手,重重地翻了個身,不想了,不能想了,那些羞于啓齒的心思,是一點都不能表露的,欲望平靜之後,是一片空茫,往事重回腦海,沉沉浮浮,渾渾噩噩之間,接近天明時,才困乏之極地睡了過去。

今晚與王文謙有約,洗漱之後換了身幹淨衣裙,正在打理半幹的頭發,阿碧在她前前後後地收拾,傅清月坐在鏡子前,瞄了幾眼鏡面,突然拿起妝臺上的一朵絹花,扔了出去,花體本輕,用的力道不大,只是輕飄飄地落在阿碧的面前,看到飄落的絹花,阿碧再也忍不住,掩着嘴“撲哧撲哧”地笑了起來。

“死丫頭,笑什麽。”傅清月洋怒道。

阿碧一邊把絹花拾起一邊笑說:“我是替小姐高興呀,啧啧,這堪比春花的嬌容,這似蜜的眼神,我看着也是替小姐高興呀。”

有嗎?傅清月對鏡自攬,遠黛眉,秋水瞳,似笑非笑唇,三分冷豔,七分嬌媚,确實是有別樣的情懷。

“小姐,你都不知道,三小姐見着我的時候,那氣呼呼酸溜溜的模樣,都快酸死我了,害得我都不好意思極了。”阿碧說話的神情滿是勝者的姿态。

傅清月冷哼了一聲:你就嘚瑟吧,你家小姐落魄的時候,你那小臉苦得都可以掐出苦水來。

與他約好在門口等候,約定的時辰還沒到,傅清月慢慢地在園中踱步,臨出門前,不經意間地張望,遠遠地看到一個身影,心中詫異,嫂嫂這麽晚了還出去,心中想着腳步便跟了上去,因離得有一段距離,李若蘭走得急,傅清月在後面怎麽趕也趕不上,不知為什麽,傅清月并沒有出聲叫她,只是默默地跟着。

出了家門,到街道巷子的時候,傅清月一直遠遠地跟着,一種忘乎所以窺視的姿态,那日李若蘭酒後吐真言,讓她心生唏噓,看來每個看似幸福的背後,都潛藏着不為人知的心酸和隐忍。

心中直覺哪裏不對,可又想不明白,好像一根繩索突然斷掉,只能憑感覺跟了上去,這樣不信任地跟蹤有點惡劣,拐了兩條街,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見到李若蘭後,匆匆說了一句,兩人便一起進了一個院子。

傅清月停下腳步,沒有再向前,一個可怕的念頭冒了出來,因為傅清月肯定那個身影是個男子的背影,而嫂嫂與他相攜入室,在這個追崇儒術恪守婦道的年代,一個有夫之婦和一個陌生男子在夜幕之下,如此親密地相會,讓人不得不懷疑,而之前大哥與嫂嫂之間的不合,還有李若蘭數次失态,讓傅清月的心一下子亂糟糟的,連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傅清月,在看什麽呢?”一個陰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傅清月被唬了一跳,那人湊得極近,一股脂粉味混着汗味直撲鼻端,下意識地後仰,心中冒出一股厭惡,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開頭轉身就走。

“哎,怎麽走得那麽急,是不是赴約?”語帶流裏流氣的,傅清月無奈地停了下來,如果不是王文謙之前叮囑過她要學會忍讓,她真想一腳踢過去,或者在他那張過分妖嬈不像男子地臉龐上印下幾道紅印。

兩人正僵峙着,一個明亮的聲音在傅清月的身後響起,“她是赴我之約,董公子,不知有何貴幹?”表面客氣有禮,語義清冷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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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煜看到對面的王文謙,收起攔截傅清月的手臂,臉有讪讪地說:“無事,只是跟傅小姐開個玩笑,打擾了。”可傅清月分明看到他眼中惡毒的意味,嘴角不屑的鄙夷。

“以後董公子還是不要再亂開這種的玩笑,她脾氣不好,到時不小心傷了董公子,還得麻煩我付醫藥費,到時,大家面子上都不好過。”說罷拉過傅清月,圈在臂膀裏,明顯地示威。

董煜俊美的臉頰抽了抽,強笑道:“怎麽會呢,傅小姐溫柔娴靜,不是那野蠻不知禮數的人,如若沒有什麽事,董某告辭。”說罷乖乖地走了。

王文謙作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你想笑就笑吧,不要忍得那麽辛苦,小心憋成內傷。”王文謙緊了緊圈住她的手臂。

經他這麽一說,傅清月再也忍不住地“咯咯”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好奇地望着他說:“你怎麽這麽厲害,這個無賴就像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我每次見到他都煩透了,他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那種人,之前是,現在也是,估計沒有遇見你,我都要跟他幹一架才能算完,你一來,兩句話,四兩撥千斤,就輕松地解決了。”

王文謙笑了一下:“說你脾氣不好,你不生氣就好。”傅清月笑着搖了搖頭。

兩人并肩往前走,王文謙一邊牽着她的手,一邊牽着馬,淡淡地說:“不是我厲害,是因為我在合浦郡有些勢力和影響,讓他有了顧忌的心,如若在長安,他們家族以前勢若滔天的權力,怕是誰也不會讓他妥協,他為人陰險,你還是少些招惹他吧。”

傅清月止住了笑,陷入沉思,不是她不懂,是她不願直接面對,她的世界裏對就對,錯就是錯,是非分明,那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太複雜,讓人太累,怪不得曾經有人說她,還是個孩子,因為只有孩子才分對錯。

董煜固然讨厭,可怎麽也想不到面容俊美的他,會是別人眼中的陰險小人,看來以貌取人會贻誤判斷,王文謙經戰商場多年,識人無數,他說的話大約也有幾分準确的,何況自相識以來,他事事為她考慮,不會無緣無故地诽謗他人。

見傅清月不說話,王文謙問她:“你怎麽不在門口等我,自己跑出來了。”

傅清月這才記起今晚所約及剛剛所見,這事是不能跟他說的,而且自己也不能光靠看一個人的背影,就判定別人什麽,故敷衍道:“我想出來透透氣,就先出來了。”

王文謙知道她不想說,便不再勉強,與她并肩走在路上,一路上兩人沉默無語,四周的夜景靜靜地融合他們的身影,合浦郡遠沒有長安繁華,夜晚更是寂靜,一路上走來暢通無助,不一會就出了城,傅清月問他:“我們去哪?”

“你想去哪?”王文謙反問。

“不知道,是你約的我。”

王文謙笑了笑,一個翻身跨上馬,伸手向她,傅清月也笑着望着他伸出的手,這是雙寬厚好看的手。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傅清月微微一笑,把手交給他,一用力,就被扯着跨坐在他身前,随着一聲呼喝,馬已飛奔出去,奔跑的速度帶起的風呼呼地刮過臉頰,讓人睜不開眼,自己也曾策馬奔跑,可駕馬分去了不少注意力,沒能像現在這樣全身心地感受,快跑速度帶起的激情,她幹脆閉上雙眼,用耳朵,用身體,用心去感受這要飛起來的感覺。

小半個時辰後,微腥的海風讓她知道已經快到海邊,只是這次去的不是平日的碼頭,是有些偏遠的海灣,一座瞭望臺孤獨地聳立在夜色當中,馬停了下來,正氣喘籲籲地在原地打轉。

傅清月半點也不願動彈,身後靠着的胸膛溫暖而寬厚,她此刻正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溫度。

王文謙似有所感,沒有出聲打破這份默契,手臂用力地拉着缰繩,傅清月靠得近,一股淡淡的體香索繞鼻端,海風吹起她的發絲吹拂在臉上,絲絲發癢,她每一次地呼吸,都帶着一股說不出的魅惑,讓人抗受不住。

片刻後,王文謙輕聲問:“我們下去吧。”

傅清月點點頭,訝異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兩人一起上了那座孤獨的瞭望塔,似乎是早有拾掇,塔臺上幹淨整潔,不像一般的瞭望塔那樣髒亂,找到兩個木凳子,傅清月把它拿到欄邊,坐下後把腳伸了出去,懸空踢踏着,也示意王文謙像她那樣坐,遠處濤濤海水,聲聲地拍打着沙灘。

“海水漲潮了會淹到塔上嗎?”傅清月問,因為此刻的感覺像在湖上游玩時伸腳進湖。

王文謙坐了下來,不知何時取出一個酒囊,“傻丫頭,這塔臺建的本就比海岸要高,估計淹了它,整個合浦縣也沒了。”瞭望塔上的塔燈長年不熄,是為了遠航的船只指引方向,也為了更方便更高闊地觀察海面,這座瞭望塔在上次風暴中紋絲未動,可見當時修建的時候下了不少功夫。

“大海到底有多大,它會不會有一日淹了我們的土地。”傅清月說這話是感慨的。

王文謙奇怪她的奇思妙想,喝了一口手中的酒,遞給她,“不知道,宇宙浩瀚無邊,海洋神秘莫測,估計玉皇大帝才知道它有多大吧。”

傅清月也不含糊,拿起酒囊就喝了一口,沒有預想的辛辣,一股甜澀滑入口中,飄着淡淡的果香,傅清月蹙眉,不肯定地問:“這是葡萄酒?”

王文謙點點頭,“你果真喜歡這玩意,一喝就喝出來。”

“你倒厲害,在這裏也能弄到長安城的葡萄美酒。”傅清月贊道,這味道有些遙遠,在合浦縣的吃喝用度大不如前,可她也沒有絲毫的懷念,只是有些東西,嘗過了就是嘗過,不會忘記。

王文謙嗤了一聲,沒有接過傅清月遞過來的酒囊,只靜靜地看着她。

傅清月先別開了眼,看着海天一色的大海,一勾上玄月,雪亮地挂在空中,四周散落着熠熠相輝的星子,海浪永無休止地一次又一次撲在沙灘上,攪碎了一片汪洋銀色,這是身與心的開闊,傅清月一仰脖,又喝了一口手中的葡萄酒。

“阿仲,你相信人魚公主的傳說嗎?”傅清月突然側頭問,剛剛見面時心思恍惚,一路策馬過來時又沒有機會正眼看他,此時在皎潔的月光下,才看清他的面容,濃眉挺鼻,豐潤的唇瓣微微抿着,神情柔和,眉角眼梢間少了平日的洞察通透,多了一份柔情,今日穿的是一件深藍的深衣,衣襟處暗紋的紋理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光,更添了幾分沉穩內斂,腰間佩飾的玉劍劍柄被摩挲得發亮,這樣的俊朗飄逸,無論在哪,都是出采超群的。

王文謙安靜地接受傅清月打量端詳地目光,好半響了才答她:“傳說就是一種流傳的說法而已。”頓了一下,又說:“人魚公主的傳說可能是當地人對愛情的美好遐想,也可能是地方官府為了宣揚美好情德而宣揚的一種手段,兩者皆有可能,看你更信哪一種。”

傅清月啞然失笑,這人嚴肅起來也怪搞笑的,曾聽老漁夫說過這裏流傳的一個民間故事,海上曾經住着一位美麗善良的人魚公主,因一次偶然機會救起了一位年輕男子,得知男子是與兇惡的海怪搏鬥而受傷,人魚公主悉心地照顧他,日久生情,兩人後來結為夫婦,可惜好景不長,人魚公主擁有夜明珠寶物的秘密被當時的縣官得知,貪心的縣官用計殺死了人魚公主的丈夫,奪取夜明珠,人魚公主後來報了仇,可她非常思念丈夫,手捧着夜明珠,站在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淚如泉湧,眼淚變成了一顆顆亮晶晶地的珍珠落入大海,海中的珠貝吞下淚滴,便有了現在的珍珠。

一個凄美感人的愛情故事,傅清月記得當時初聽聞時,愣怔了好一會,看着海面想,如果她是那個人魚公主,她會不會躍入海中自裁,可人魚本來就是生活在大海中,如何自裁,估計要跳入誅仙臺,才能墜入輪回,與相愛的人再次相遇,她會如此決絕嗎?

“你這人好無趣,問你個柔情似蜜的問題,你倒好,跟我說這些,一點都不解風情。”傅清月睨了他一眼,似嬌似嗔道。

王文謙抿了一下唇,“你不會喜歡那些甜言蜜語,華麗卻空曠,虛的。”

“哦?你就這麽确定,那你知道我喜歡什麽?”傅清月又灌了一口酒。

一朝被蛇咬,如若你喜歡那些,恐怕現在跟你在一起的就不是我了,不過這話不能跟她說,“你喜歡我這樣的。”王文謙大言不慚。

傅清月咯咯地嬌笑出聲,伏在欄杆上,眼淚都快笑出來了,指着他道:“你…你,你的臉皮怎麽這樣厚,堪比南城的城牆了。”

王文謙沒有理會她的嬉笑,倒是伸手抓住她的手,柔聲說:“你笑起來真美!”這樣開心的笑容,都險些塵封在記憶裏,他突然有種沖動,他要讓她以後都這麽美。

傅清月停下了笑,并沒有收回自己被攥的手,他用拇指上的繭,輕輕地摩挲她手掌上的薄繭,那是練刀磨出來的。他專注而火熱的眼神,能融化千年的寒冰,傅清月感覺得出自己似要化開了,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手心泌出細汗。

見傅清月出神地盯着自己,王文謙順着她的手臂,把她攬進懷,感覺到她的順從,心底一陣柔情,輕聲說:“你曾問過我,第一次見你是什麽時候,上回我沒有說實話,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并不是在合浦郡,而是在長安侯府的後院,我記得那天,漫天的桃花,一個精靈一樣美貌女子,突然從天而降,落在我的懷中,我以為上天眷顧于我,彌補我自小沒有父親的遺憾,要送一個仙女補償我,你不知道,我那一刻的喜悅,是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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