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出使歸航
“大哥很怕你,其實我也很怕你,你別看我每次都和你對着幹,敢跟你頂嘴,每次你打我或罰我的時候,我沒有哭,反而滿臉嬉皮,其實我心裏怕得要命。”傅清月苦笑了一下,握着傅侯爺垂在身側的手,這雙拿起混子虎虎生威,揍起人來霹靂拍啦的大手,此刻骨瘦嶙峋,布滿了褐色的斑點。
“我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我發現,只有這樣不聽話,你才會把目光和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我也曾乖巧地讨好你,可我如何做,都不可能超過姐姐,連雅彤都比不上,你的眼中姐姐永遠是你的驕傲,我們的典範,姐姐嫁人後,你的全部溺愛都給了雅彤,我時常非常苦悶,到底是我哪裏做錯了,做得不夠,才這樣讓你讨厭不待見?”眼淚凝聚于眼角,汩汩而落,滴碎在手中如枯枝一般的手背上。
“後來,惹你生氣的次數越來越多,我便破罐子破摔,因為那次我爬牆出去後,竟然發現你盛怒的眼光全部落在我的身上,雖然害怕,可總比無視的冷漠要強得多,只有在你的怒火中,我才發現,原來我也是你的女兒,你也會為我操心,生氣,暴怒,氣憤不已。”傅清月用力地擦拭眼角,可眼淚卻越擦越多。
“我的心思只有姐姐知道,連大哥也認為是我不懂事,難以教化,可現在,爹!我不要你關注我,不要你再看我,我只要你好起來,我保證,再也不惹你生氣,我會乖乖聽話,不會再搗亂,好不好,爹!”終是泣不成聲,傅清月俯在床沿邊上嗚咽地哭了起來。
床上的人依舊一動不動,緊閉着雙眼,只是在靠牆壁的那邊,一條水痕自眼角滑至鬓腳,泛着水光,清晰可見。
“爹,對不起,對不起!”無數個對不起構就地忏悔,混合着鹹澀的淚水,通通灑向不知名的虛空,也許這種掏心挖肺的痛苦自責,在面對當事人的時候,才能這麽痛快地抛出,如果面對失去的人,後悔錯恨猶如隔空打牛,上下不着落,萬千的困苦只能對自己反蝕生受。
傅雅彤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副光景,她一向人前流血從不落淚的二姐,竟然跪倒在爹爹的床前,嚎啕大哭,母親比她先到,看到屋裏的情形神色不明,伸手阻止了她進去打擾,默默地轉身出去,傅雅彤也跟着走了出去,恸哭的聲音,連着她鼻頭也是一酸。
過去一年發生的事情,浮光掠影的在眼前飄過,猶如定格的影像,傅清月慢慢緩步其中,體味個中的變化,也許到目前為止最大的改變,便是人心。猶記得當初随着家人趕往合浦郡的絕望和茫然,這是一個背井離鄉,毫無未來的旅途,姐姐的去世讓她覺得世界轟然坍塌,沒有比這更讓她失去活下去的理由。
可她終究舍不得塵世,心中滿滿的憤恨和不甘支撐着她度過了那段凄苦的歲月,可這個完全陌生的異地他鄉,她雖然排斥,可也哭着接受了命運的安排,縱然委屈可也求全。
大病了一場之後,她像夾縫中的野草,她逼迫着自己在這陌生的地方生存下去,她做到了,到現在她也沒有弄清自己內心是不是還有希翼,能有重新回去的一天,別人棄她如敝履,她不願放縱自己,任由別人來主宰自己的命運,也許,兩年前她會這麽想,稍微成熟,不那麽激進叛逆,是不是命運路程會截然不同?可人生哪有如果,沒有經歷過痛苦失去的歲月,怎能感受平靜的可貴。
窗外,噼裏啪啦地想起了震耳欲聾的炮竹聲,這是一個辭舊迎新的時刻,傅清月雙掌合一,對着窗外漫天灰霧的虛空,伴着刺鼻的硝粉和硫磺的味道,許願道:一願父兄的身體安康泰健,二願傅家平平安安,三願……,緊閉的雙眼睫毛之下,冰冷的液體一路下滑,蔓延至脖頸,滑進衣襟,片刻,再睜眼時,已是一片清明無波。
“怎麽哭了?”一個溫潤如水的聲音,颀長的身影從黑暗中健步而來,傅清月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修長的指尖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溫柔地拭去半幹的淚痕。
幸好,還有他,傅清月微微一笑,帶着濃濃的鼻音:“你怎麽來啦?”今天不是大年三十嗎?怎麽不在家好好呆着?
王文謙低嘆一聲,把她摟進懷裏:“傻丫頭,我反正都是一個人,便來看看你。”
傅清月窩在他的懷裏,汲取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和溫暖的氣息,靜靜地看着遠處空中的煙火,升起,璀璨的綻放,淫滅,轉眼即逝,但願歲月靜好永恒地停留在這一刻,月光之下,地上拉起長長的兩道影子,重疊的交合,那麽美好,惬意。
正月一過,便是一個草長莺飛,萬物複蘇的春天,合浦縣冬日蒼翠青綠,可始終沒有春天裏萬物生長抽芽擠綠的欣欣向榮,碧綠清新的鮮綠色,還是讓沉悶了一個冬季的人們心情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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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日,卻是個大好的日子,因為出使在外近三年的大船就要歸航啦,整個合浦縣都為之轟動,一則是因為出航在外的人家屬三年未見,音訊全無,想必那是怎樣一個激動人心久別重逢的時刻,母親思念外出的游子,妻子想念遠行的丈夫,還有稚齡幼兒挂念如山的父親;而重利的商人們則等待商機的到來。
熙熙攘攘的碼頭,衆人翹首以盼,個個心中緊張臉帶興奮,彙聚出各種難以言喻的表情,而這種種,也感染了像傅清月這樣第一次等待歸航的人的心情。
一聲綿長的海號角嗚咽的從海面隐隐傳來,瞭望塔上的號手已鼓足了勁吹響手中的螺號,岸上的人們像是得到指令一樣,驟然安靜下來,只有海風吹起岸邊的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連小孩子都停下嬉鬧的腳步,瞪大着雙眼好奇地看着依然空曠的海平面,只有寥寥幾只海鷗悠閑的飛蕩在海面上空。
遼闊的海號聲聲聲逼近,忽然,瞭望臺上的人舞動着雙臂,手中的彩旗比劃出專用的語言,岸邊,人群像是接近沸點的油鍋濺入水珠,頓時炸開了鍋,人們揮舞着手中所能拿到的東西,歡舞奔騰,奔相走告。
原來,海與天相連之處,出現了一個朦胧的灰點,依形狀判斷,是一艘大船,漸漸地,越來越近,鼓起的風帆驅動着歸家似箭,它身後相距出現了幾個灰點,浩浩蕩蕩地向岸邊駛來。
人群中的熱情激昂感染了傅清月,她擡目與王文謙對視,默然以對,無需言語,只是靜靜地與他對視,而他攜握着她的手,與她并肩眺望遠方。
身後,羅列的站着相熟的人,幾道各異的目光,投到他們的身後。容不得他們放任心中的思緒,帆船馬上就要靠岸了。
落帆抛錨,大船在淺海處停了下來,搭建舢板到碼頭,不一會,一行人在一個威武的中年男子帶頭下,與郡守大人和各地官員相見,傅清月認得郡守大人旁邊的韓大人,他也在相迎的隊伍中。
停泊的帆船猶如出征歸來的戰士,整齊劃一的停靠在淺海之上,飄揚的旌旗獵獵作響,蕩漾着游子的歸心,一幫官員相距離開後,在岸上等候的人群早就按捺不住,飛奔向碼頭,船上剛剛還靜谧安詳,此刻卻沸騰了起來,船上的船員蜂擁地跑了出來,熱淚飛曬。
相聚的人們彼此擁抱,訴不完的衷情,抹了還有的淚水,都只停留在異常熟悉又陌生相見的那一刻,傅清月也忍不住鼻頭一酸,再也顧不上觀摩樓船的雄偉壯大,沒有面世的奇珍異寶,眸色一淡,辭了身邊的人,欲轉身離去。
相聚固然歡喜,可那都是別人的欣喜,與她沒有半點的聯系,看到歡笑得喜極而泣的場面,多少都會讓她心生感慨,她心中念念盼望的相聚,恐怕今生今世都再難道圓夢。
“月姐姐,你怎麽走了?”一個甜美的聲音在身後喊她。
傅清月回轉身,對着馬蘭馨淡淡一笑:“風吹得難受,先回去了。”
她身邊站着的竟然是許久不曾打過交道的董煜,依舊一身白衣,媚眼如絲的鳳眼,只是臉色蒼白得吓人,全無往日的清俊,反而顯得陰鸷,此時見到傅清月,正陰沉沉地盯着她。
“傅伯伯好點了嗎?”馬蘭馨拉着她的手,親昵地問道。
傅清月淡然回道:“還那樣,沒什麽起色。”父親病重時她與三爺在年前來探望過,之後不時地贈送上好的藥材補品,倒是感謝她的關心。
“月姐姐,不要太難過,總會好起來的。”馬蘭馨安慰道。
只能這樣,傅清月正要告辭,董煜蹦出了一句:“她之所以難過,是因為妒忌你有美男子相伴,而她自己孤身一人。”
這人說話還這麽難聽,這麽自戀,怪惡心的,傅清月眉頭也不皺一下,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倒是馬蘭馨“咯咯”地笑個不停,“煜哥哥,你說笑了,可惜也沒能逗笑月姐姐。”
“阿蘭,我先回去了。”傅清月告辭,不願看到董煜孔雀的模樣。
馬蘭馨止住了笑,“哦,月姐姐,再見,明後天他們會下貨,到時候你可要過來看哦,有很多的新鮮玩意,都是我們這沒有的。”
傅清月應了馬蘭馨的邀請,轉身離去,身後依舊清晰地傳來董煜讨好的聲音:“阿蘭,我們去那邊看看吧,說不定還能先別人一步找到什麽新奇的玩意。”
“真的?那我們快去,快去。”
傅清月心中冷冷一笑,董煜啊董煜,你想用美男計從馬蘭馨的身上攀上三爺這顆大樹,司馬昭之心太過明顯,三爺是什麽樣的人,會由着你的算計得以成功?恐怕到時吃不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騷,傅清月邊走邊想,腳步一頓,何時自己也這麽深沉,不再表露喜怒,想的問題也繞七繞八了?
風起,路邊的一株木棉花開正豔,嬌豔似火。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雖下着毛毛細雨,可兩日後,依舊抵擋不住好奇的探索,應馬蘭馨之邀,一起到他們家回航的商船上觀摩,同行還有傅雅彤,“孔雀男”董煜,她倆倒客客氣氣,自上回被傅清月這麽一攪合,董煜不敢再明目張膽地過來找傅雅彤,還算識趣,倒省了不少功夫。
出海貿易帶出去的商品大都是絲綢布匹、陶瓷器具,而交換回來的則是對方國度盛産的瑪瑙水晶,各種香料,當然,還有一些叫不出名來的奇禽猛獸的皮毛骨牙,篆刻成各種工藝品,別具他國異域的風情。
傅清月瞅了瞅各式琳琅滿目的奇珍異寶,不一會就覺得濃郁的香味嗆得不行,他們所在堆放貨物的船艙,本就密閉昏暗,初入時異香撲鼻,可呆久了,那味道就憋悶得很。
看他們興趣盎然,她沒有出聲打擾,跟門口的小厮說了一聲,便自個出了船艙,船高十幾丈,船體內寬敞闊大,就像尋常人家的庭院縮影,到處可見木漆油光的牆壁甲板,收拾得幹淨整潔,也規劃小巧,船上的船員大都上岸,只留幾個看守的人,因馬家小姐過來玩耍,除了剛剛那個帶路的小厮,船艙裏悄無一人。
離了香濃氣悶的貨艙,傅清月倒是對船艙內的構造好奇探索,不禁摸摸看看,一路沿着小小的甬道,來到斑駁的木梯拾階而上,一間半敞的稍微大點的艙門吸引了她的目光,寬大的桌子上零散着幾張羊皮地圖,細看之下,卻不是陸地,可能是大海與鄰國之間的海域,桌角上一個半舊的銅制柄勺,還有幾把長短不一的鐵尺,一方半幹的硯臺,中間的一點墨汁泛着黑光,傅清月一一打量,猜想着屋子的主人,最後目光定在羊皮圖上,尋找到合浦郡的版塊,往南是一個島嶼,西南方向是都元國,最遠的黃支國,圖版的最南邊在哪裏呢?也不見标志,不禁心中喟嘆,這海到底有多寬,圖上也不見标識,另外的兩張圖更是奇怪,奇形怪狀的圖形,一點都看不懂。
正瞧得入迷,“你幹什麽!”猛地一個聲音驟然在身後暴起,吓了傅清月一跳,回過頭來,見是一個威武的中年男子,抱着一大摞的竹簡站在門口,看到她這個不速之客面色清怒。
“我,我,對…對不起,我是馬小姐的客人,我們是來參觀船艙的。”傅清月被吓得不清,畢竟是別人的地方,未經他人允許,多少是有點做賊心虛的,而剛剛看得太入迷,确實被吓到了。
那人面無表情地瞪了她一眼,像是在尋思她的話,把手中的竹簡放到角落,站起來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見他沒有開口,傅清月尴尬地站在那,猜測着可能他就是這屋子的主人,這人除了盯着他外,就一聲不吭,着實叫人心慌,正思忖間,眼角餘光瞥見他挽起的左臂上,竟橫七豎八地糾纏着黑色的條紋,毫無章法又猙獰可怖,應該不是人為,倒像是被什麽東西給腐蝕成那樣。
見她瞪大着眼瞧自己的手背,中年男子把袖子放了下來,開口問:“你是誰家的女兒?”
傅清月不好意思的別開臉,見他開口,語氣也沒有剛剛的嚴厲,故裣衽一禮,清聲道:“我是傅家的女兒。”
“你是傅晏的女兒?”那人疾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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