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舊地重游
不知不覺中,已經穿過大半個長安城,因為一路走走停停,此刻已經快午時,再一細看周圍的環境,都是高牆大院,眼前花崗岩石的臺階異常熟悉,可盤踞在門口石刻的吉獸已然換了模樣,門框油漆也重新刷了顏色,門匾上赫然醒目的大字:景王府。
這原本是她的家,她抱怨稱之為牢籠的地方,此刻“牢籠”已經易主,父親走了,姐姐隐姓埋名,不再相見,連大哥大嫂都和離了,她真真算是家破人亡,物是人非,恐怕新主人也會把原先侯府內的格局布景,更替修改成自己喜歡的。
不能再這麽沉淪于回憶過往,在這亂世之中,誰沒有幾處心傷難以啓齒,她傅清月還活着,那就好好的活,自怨自艾可憐兮兮的,只會惹人厭煩,叫人讨厭。
就一路憤憤地走着,忽然,後面響起一陣嘈雜聲,讓她不得不回頭,一輛華麗的馬車,前面兩名侍衛開路,馬車後跟着數名侍衛,高頭大馬,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像是哪家的公子家眷出游歸來。
長安城內街道的積雪早就被清掃幹淨,可郊外仍銀裝素裹,白雪皚皚,別有一番情趣,只是今年的雪極少,整個冬天,淅淅瀝瀝地下了幾次小雪,并不見鵝毛大雪。
傅清月側身讓路,忽的,随着馬車不斷靠近,下意識看了一眼鮮衣怒馬的人,驀地,電光火石,呼吸驟停,兩年來不曾見過,可無限次出現在夢中的人,近在咫尺,就在眼前。
她吞了口吐沫,不期而遇,似乎還沒有準備要怎麽見他,穩了穩心神,無聲無息地隐到街邊的角落,平靜地等待那隊車馬的路過。
“呂兄,看什麽呢?”王宇見他一直頻頻回頭,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街邊行人三三兩兩,并沒有什麽異樣。
“哦,沒什麽,可能剛剛眼花了,以為是個熟人,只是相似而已。”呂寬回頭,不在意地說,可他皺起的眉頭卻一直沒有松開。
王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眼看快要到王家府宅大門,呂寬向王宇拱手道:“大公子,家中還有事,我就先行回府了。”
王宇微笑點頭,得了他應允,呂寬策馬到馬車旁,跟車裏的人說了幾句話,這才策馬離去。
等傅清月再伸出頭來看時,呂寬已不在隊伍之中,車隊停在一處恢宏大氣的庭院前,那人,就這麽身長玉立地站在哪。
長安冬日的陽光溫和宜人,不像合浦郡那麽刺眼奪目,流沙碎金般的光影就這麽籠罩在他身邊,形成淡淡的光暈,更襯得他風姿卓越,越發厚重的貴胄之氣,讓人不敢直視。
依舊一身白衣寬袍,衣襟袖邊暗紋流光溢彩,眉目清隽,只是笑意有些淡,眉宇間的青澀桀骜不見,反而有淡淡的哀愁,眉心的懸針,是他時常蹙眉而成,在他白皙的臉龐上尤為突兀,只是他似乎瘦了,風起,衣袂飄飄。
前方的馬車中伸出了一只白脂玉質般的素手,他微微一笑,伸出同樣白皙修長的手,握着那只素手,小心翼翼地牽引着車上的嬌嬌下車,不用想,能得他如此待遇的,必是他的新婚嬌妻呂嫣。
Advertisement
腦中一閃,往事襲來。
“宇哥哥,快扶我下來。”二七少女玲珑般的聲音如銀鈴一樣清脆,一絲驕傲一絲得意。
青年蹙眉看她:“你今天沒事吧,又要坐馬車,又要我扶,這可不是京城傅小姐的作風呀!”
少女鼻孔朝天,“哼,你就不許我做一回嬌嬌女,風吹不得雨淋不得的千金大小姐呀!”
青年抿嘴一笑:“好,大小姐,請,哎呀,下雨啦,我們還是不要登山了,免得等會淋壞了大小姐,可如何是好。”
傅清月“噔”地一下跳下車,看看天空,是陰沉沉的,可是沒雨啊!又伸出雙手來接,也沒雨點啊!忽然看到呂寬一副要憋成內傷的模樣,恍然大悟!
“王宇,你別跑,你敢騙我!”
......
傅清月仰起頭,讓淚花風幹于這藍天白雲之下。
再看,錦衣華服,珠環玉繞,他擁着她,款款往府門走去,早有家奴仆役恭候兩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忽然,眼前的一幕刺得她的雙眼巨痛,心想不如此刻就瞎了才好。只見王宇在呂嫣的耳邊說了什麽,惹得呂嫣捂着嘴一陣巧笑,随即又溫柔的用手輕輕地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傅清月清楚地看到,她的肚子已微微隆起,側身看的時候,尤為明顯。
風幹的眼睛又酸又澀,以為還會有眼淚出來,可惜半點蹤影也無,眼簾也仿佛眼球太過幹澀而無法閉合,傅清月就這麽睜着眼,定格在他們相擁的一幕。
仿佛感覺身後的視線太過灼人,王宇下意識地回頭,往傅清月站的地方望去,看了一會,呂嫣也覺出他的異樣,可沒等她問出口,他已回過頭去,擁着她進了府門。
大街上依舊熙然,人流如織,明晃晃的日頭懸挂在頭頂,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這樣正月裏行走在長安城,落魄孤單的身影,也沒有引起別人過多的關注,在這繁華的帝都,每天都會有人升官發財,也每天都會有人失意潦倒,變化太快,歡喜和痛苦,對于長安城的人來說,早就麻木,他們大約帶着及時行樂的心态,那還管得了別人的喜怒哀樂,就連平時飯後茶餘的談資,連對皇城裏的主人也興趣缺缺。
熱鬧的行人鬧哄哄的,一不小心還被撞得滿懷,傅清月撿了一條寂靜人少的街道,亂逛瞎逛,總要找點事情做,免得胡思亂想。
帝都的奢華,除了巍峨的皇宮樓宇,富貴的大戶庭院,還體現在精致的大街小巷,在這裏的每一戶人家,雖不是富貴權勢,可也殷實富足,每一戶別具心裁的裝扮門庭,讓傅清月走走停停。
忽然,發現後面似有人跟着,心中一緊,第一想法是王文謙找過來了,可自覺又不是,她這樣的打扮混在人流出入量如此巨大的長安城內,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就被發現的。
她加快了腳步,那人也加快腳步跟着,不近不遠,似乎他也不确定。
趁着拐彎,她要躲過那人的跟蹤,顯然,突然失去蹤跡,那人也急了,跑了過來,兩人在縱橫交錯,但又四通八達的長安街頭追逐,很快,一是身手不如別人,二是格局不如別人熟悉,她被那人困在了一道死胡同裏。
“你跑什麽?”那人黑着臉,一手拿着佩刀,緩緩靠近,他之前就發覺一直有人跟着,這人鬼鬼祟祟的,必定不是什麽好人。
傅清月的風帽壓得有點低,她認出了聲音,心中一松,但她還是不願被他認出,可要從他的手中逃脫又有點難,只能靜觀其變。
見被他困在這裏的人低垂着頭,看不清臉容,只瞧見其白皙的下巴上一撇胡子,不倫不類。
“你是什麽人,再不說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語氣中氣勢十足。
那人緩緩地舉起雙手,落下風帽,聲音嬌俏黯啞:“呂寬,別來無恙。”
呂寬一愣一震,以為對方要幹什麽,正要防備,誰知,竟是故人來。
驚訝不過數念,呂寬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四周,走近她的身邊,低聲喝道:“你瘋了嗎?流放之人沒有召回不得離開流放之地,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滿含焦灼擔憂的神情落在她的眼中,竟是覺得可笑的,“只要你不去告密,誰知道我來了,你這個大舅哥,不會為了你的妹妹要将我斬草除根吧。”
此話一出,傅清月也覺得不妥,酸溜溜的不可理喻,夾雜着一股戾氣,尖酸刻薄,難聽極了。
雖刺耳,可呂寬心有愧疚,沒有特別計較,反而勸她道:“你都知道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大公子自有他的苦衷,可你也不該意氣用事,你出來你大哥知道嗎?”
那我也是最後一個知道,你還用這樣冠冕堂皇的話來搪塞我?傅清月嗤笑道:“這不用你管,我要見他一面。”
呂寬看着她身上的男裝,她清瘦得有些微陷的臉頰,默了一會,才悶悶道:“過幾日,他會在雲山的書閣,你現在住哪裏?”
傅清月沉吟片刻,并沒有說話,拉起風帽,準備離開。
呂寬見她要走,側身擋在她面前,傅清月瞪着他,片刻後,他又無聲地移開,他們之間已無話可說,大約在兩年前,就注定會有今天。
王府書房,“好了,不打擾你了,我先出去。”呂嫣看到王宇嘴上雖然還應着她的話,可眼睛已經瞄到桌上的書簡,也難得他抽空半日來陪伴自己,母親常說,婦人要學會适而可止,就算夫君再忍讓寵愛,也不能一次就把男人的耐心給磨光,要寬宏體諒,才能贏得男人的愧疚和舒心。
王宇寬笑着送她回房,呂嫣攔住了他:“不用,有冬梅陪我即可。”
王宇也不推辭,看着她出了房門,自己也坐到書桌前,拿起幾日來堆積的公文處理,父親受了安漢公的封號,并沒有因此滿足,包攬權政,大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意思,明面上劉衎是皇帝,可一個十歲的稚子,如何能敵得過宦海沉浮數十年的父親,連太皇太後都無能為力,只能委曲求全。
父親的篡權之心日益暴露,打壓異心黨羽之人,更加肆無忌憚,他擔心劉衎的外戚母族衛氏會瓜分他的權力,設計将衛氏及其一族封到中山國,沒有皇命不得回京。
王莽對外戚的憎恨也源于漢哀帝之時,那時傅太後和丁皇後的外戚得勢,局勢逼人,他不得不卸職隐居于封地,整日閉門不出,安分謹慎,可以說是韬光養晦,在等待時機。
不管過往如何,今日之行為,王宇對父親的所作所為還是不敢茍同,深表不平,認為“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曾多次挺身而出,仗義直言,可收效甚微,只惹來父親的一頓辱罵和諸多限制。
更可惡的是,父親竟然在策劃要立自己年僅八歲的妹妹王嬿為劉衎的皇後,雖然史上年幼的皇帝皇後均有,只是這事出現在他們王家,王宇感到嘀笑皆非,所以這年,也過得煩悶而焦慮。
“哥哥,你怎麽來了?不是剛剛才離開的麽?”呂嫣在回房的過道上遇到面色匆忙的呂寬,疑惑地問。
呂寬一愣,遲疑了一瞬,看着妹妹有些臃腫的身軀,忙笑道:“我糊塗了,竟然有事忘記禀告大公子,剛剛在回去的半路才想起,遂又折了回來,嫣妹,大公子歇息了?”
呂嫣嗔笑道:“哥哥好記性,公子在書房,你快去尋他吧。”說完,睨了書房一眼,扶着丫鬟的手回去了。
呂寬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剛剛見到妹妹的心虛,竟是這麽明顯,也算妹妹從不過問大公子的事,可自己怎麽倒是一副遇到事就這麽沉不住氣的樣子,想罷整了整衣袖,才走進公子的書房。
“她來了?你确認?”王宇從座位上坐直了腰,可很快又靠了回去,是啊,剛剛在門口如針芒在背,他不會無緣無故地覺得有人盯着他,何況呂寬怎會開此玩笑,這下算是證實了。
“不假,我追上去,她說要見你一面,她不肯說出住址,我跟她說你會在老師的書院見她。”呂寬如是道。
王宇看了呂寬一眼,他眼中的謹慎很明顯,如今他與父親政見不一,兩人針鋒相對多時。猶記得年前,王莽表面假意推辭接受“安漢公”的稱號,可實際卻與親信同升任“四輔”之位,自己為太傅,領四輔之事,大權獨攬,當時王宇與他鬧得不可開交,面對親子,王莽對他不能怎樣,卻對他最好的朋友呂寬開刀,落實了罪名流放到合浦郡。
呂寬對他而言,除了是得力的左膀右臂,也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同窗摯友,感情非同一般,認錯求饒都不能讓父親放了呂寬,最後只能出了迎娶呂嫣這樣的下策,兒子的大舅哥,總不能還被流放在外吧,這對親家無法交代,對外面子上也說不過去,而且也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罪名,當初就是為了懲罰王宇,于是,這事便不了了之,尋由召回了呂寬。
“過了十五我便去見她,如果她找到你,你先安撫一下。”王宇吩咐道。
呂寬點頭。
王宇又道:“這段時間叫呂嫣少出府門,就說外面局勢不穩,有流民草寇潛入京城,你是北軍中尉,你說了她會更信。”
呂寬一詫,訝異道:“你不信她?你怕她對嫣兒不利。”
王宇背着手,立在窗前,看着院中的臘梅在陽光中豔麗暫放,須臾,才道:“要是換成我是她,恐怕相見時也未必能控制自如,也不要把嫣兒扯進這件事中,她來京城本就冒着極大的風險,嫣兒知道得愈少越好。”
聞言,呂寬想了想其中的厲害關系,鄭重點頭。當初大公子與清月之間的事被安漢公知道了後,安漢公極力反對和大為震怒,大公子一直不肯娶妻,而且多次頂撞安漢公,政見更是大不相同,直氣得安漢公大罵王宇為逆子,胳膊往外拐,自己的兒子總不能打死了,只能把滿腔的怒氣發洩到傅家身上,對傅家更是趕盡殺絕,大公子也覺察出危險,于是才有了他呂寬一路跟着,暗中護送傅家安全抵達合浦郡。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