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妄自菲薄
王宇有片刻的凝滞,這個曾讓他刻苦相思的女子,讓他與父親走出決裂的第一步,讓他華發早生,讓他夜深人靜時徹夜難眠......讓他有太多的第一次了,可是,他們走得太苦,愛得太烈,肝腸寸斷,生死血腥。
也許,他們的相識相戀,就是一場錯誤,徹頭徹尾的錯誤。
“如果你現在還選擇我,那麽你就不是我喜歡過的那個王宇,且不說你的妻子孩兒的性命,這兩年你所背負的,我所受的苦,也不能這麽白白地受了。”
她相信他,她依舊相信他,相信他的正直忠善,相信他的信念秉性,相信他不會茍同合流,心中一暖,知他者莫如她也;心中也一陣蒼涼,她為何要如此深明大義,如此了解于他,設身處地地想他之所想,如果,如若她現在哭着哀求,他自己都沒有辦法明确的拒絕得了她,他還是會有與她一起走的可能啊!
突然覺得嘴裏好苦,苦不堪言,他伸出了手來,撫上她的臉頰,她沒有拒絕,不再以刀相向,她怔怔地望着他,努力看清他的臉容,似要把他的容貌刻入心中,就此別過,恐此生再見亦難。
入手冰涼膩滑,如羊脂的肌膚,比記憶中的還要柔軟,滾燙的淚珠滴落手背,卻似灼燙在心上,此生,她将永在他心中。
曾經的劍眉星目,過早的染上風霜,不似往日的神采飛揚,鬓角的華發更加刺目,這還是她意氣風華,桀骜睥睨的宇哥哥嗎?
“小月兒。”
“宇哥哥”
久違的稱呼,熟悉的懷抱,溫暖的氣息,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裏,唯有此,才能稍稍溫暖一下早就枯死的心田。
再多的話也終會有結束的時候,不管這是不是意味着永別,再不舍也沒有不散的筵席,兩人刻意忽略這個問題,似要抓緊了時間,不停地問着對方的情況,唯有這刻意的熱絡,才能填補兩年的空白縫隙。
下雪天,天空本就陰沉,眼看天色就要暗下來,再不下山就看不到路了,王文謙還在茅屋裏等着。
“宇哥哥,天色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傅清月輕松一笑。上次的分別太過痛苦,這次怎麽也不能重蹈覆轍。
他們相愛過,也恨過,能如今日這般說話,卻是得來不易,“小月兒,我送你吧。”
傅清月點了點頭,起身往最裏面的小屋走去,路過書閣裏供休息的塌,哪裏,曾是他們第一次彼此坦誠相見的地方,也曾交頸纏綿,抵足糾纏,那時的他們是快樂的,憧憬的。
傅清月只一瞥就收回了目光,王宇怔忪地盯着她的背影,心如刀絞,那個午後突然的暴雨,她戰栗的少女軀體,她的恐慌和義無反顧,被他攻破占有,她的青澀和他的生疏,依着本能,共譜最原始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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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月打開石門,王宇按下心頭的酸楚,跟着進了密道。
兩人都走得很慢,似乎在回味年少燦爛的歲月,密道內依舊九曲十八彎,不長也不短,可兩人好似走了一生那麽長。因為這裏,刻畫了他們無數次浪漫的約會,快樂的時光。
時光倒流總有流完的那一刻,在出口的當前,傅清月停了下來,王宇的呼吸驟然停下。
她緩緩轉身,笑得嬌美,“你以後做事小心一些,不要那樣張狂直接。”他知道他當面頂撞他,王莽已不能同日而語,皇帝年幼,朝政大權盡數落入他的手中,改朝換代不是不可能,那麽王宇對于他而言,除了父子,便是君臣,他不能不防。
“我知道,會萬事小心的。”
出了密道,入目,那人就這麽背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簌簌白雪,剛剛上山前,還蔥翠蒼蒼,如今已是白雪皚皚一片,別有一番冰天雪海的景致,蒼穹無盡無邊,他似站在那,等待了千年。
聽到聲響,徐徐回頭,見到她,露出萬年不變的溫柔一笑。
看到随她身後出來的人,一怔,随即一揖:“大公子。”
王宇回禮,“王公子,以後小月兒便托付于你,望珍之重之。”
王文謙又鄭重一揖,無聲地接過他的托付。
傅清月向王宇裣衽一禮,“保重。”便頭也不回地下山去了,王文謙向王宇颔首,也跟在她身後。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地走在下山的小道上,不一會便沒了身影。雪沒有停,只是更大片大片地往下落,把地上的痕跡掩蓋,就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那般,一個岔氣,王宇猛的咳嗽起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停下來,直到一件披風披到他身上,才微微停息,可胸口火辣辣的痛,還是讓他氣息不暢。
“她走了。”呂寬提醒他,天色早暗,不見書閣裏點燈,他進去後不見他們,便循着密道到茅屋來,卻見他一人站在風雪飄揚的屋檐下,望着下山的方向怔怔出神。
呂寬心中一嘆,脫下了身上的披風。
“你回去告訴嫣兒,說我今晚宿在書院,就不回府了。”
呂寬沒說什麽,默了一陣,才道:“走吧,我們回書院。”
“呂兄,對不起。”王宇的聲音滿含歉意。
呂寬一愣,知道他在向妹妹道歉,怎能不明白,他們在一起的大部分時間,都有他的見證,他知道他對傅清月的感情到底有多深,這兩年來,雖然越來越忙,可他偶爾的愣神和心傷,只有他懂,同為男子,只有他才知道,他的心恐怕早就不在身上了。
呂嫣嫁給他,那是商議救他的下下策,可妹妹心儀于他的,他也答應,在有生之年,必不會辜負妹妹,必會盡力庇護愛惜她一生,他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子,許諾必會重諾,只是,庇護歸庇護,愛恐怕早已給了她人,剩下的就只有相敬如賓了。
寒冬早已過去,可春寒料峭,入春以後反而陰天大雪,飄飄灑灑了好幾天,似沒個停。
傅清月住在王文謙的別院中,計劃着等雪一停就走,不過看一直陰着的天,恐怕要等到正月過了才走得了。
從雲山回來後,傅清月就一直呆在別院中,哪裏都沒去,有時看書,有時發呆,安靜恬淡,只是發呆的時候,有一種茫然痛惜的神情,會不由自主地出現在她的臉上,轉瞬即逝。
今日雪停了,可天依舊陰沉沉的,天寒地凍,呵氣成霜。
晚飯是熱氣騰騰的火鍋,面對紅火的湯面上翻滾着各色食材,這陰霾沉頓了好幾日的臉終于展開了笑,奇道:“怎麽今日想到吃這個?”
王文謙指使着海生往鍋裏放食材,不答反問:“怎麽,不喜歡?”
傅清月笑笑,沒答,吃了幾片冬菇毛肚,心中一動,笑得賊兮兮的:“既然吃這個,怎能沒有酒呢?海生,麻煩你送兩壺酒過來。”
一提起酒,海生立馬瞪了她一眼,裝作沒聽見。
傅清月咂舌,想到上回在糯米酒中下藥的事,她把這茬給忘了,她讨好似笑嘻嘻地望着對面的人。
王文謙隔着煙霧缭繞的湯鍋,對海生點了點頭。
海生放下箸勺,轉身出去。
傅清月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嘀咕道:小氣鬼,你家公子都沒有你這麽小氣,那又吃不死傷不了人,小心下次放點瀉藥拉死你,啊呸呸呸,正吃飯呢,想那些幹嘛。
一轉頭,看到王文謙正沉沉地盯着她,似對她剛剛心裏所想有所感知,她是答應過他以後不用那些手段的,忙綻開一個無比甜美的笑了。
王文謙垂下眼簾,眼底一抹笑意無聲地擴散。
酒來了,傅清月一邊吃菜一邊喝酒,有時和王文謙對飲,有時自己喝,一口菜配一口酒,像是急着要把自己灌醉。
他沒有阻止,知道她從雲山回來後,不哭不鬧,異常安靜,就是這份安靜,源于她過的壓抑,今晚喝酒大約能把心中的郁悶吐一吐,發洩一下,也未必不是好事。
燙熱的菜肴,嗆辣醇厚的酒,不一會,傅清月的臉頰就紅彤彤的暈開了兩朵紅雲,話就開始多了起來:“阿仲,其實我覺得我自己挺沒用的。”說完舉起杯。
王文謙也舉杯,她一仰脖,火辣的酒就一直從喉間燒到肚裏,她砸吧了一下嘴,很不文雅地用手背擦了一下嘴。
王文謙微不可聞地皺了一下眉,沒有喝手中的酒,心裏想着海生對上回的事果真耿耿于懷,拿了這麽烈的酒,他想幹什麽?
傅清月也沒等他開口,又自顧自地說:“我既沒有經天緯地之才,也不是驚豔絕倫的美人,武功也不高,一大堆的毛病,遇到個事毛毛躁躁,半分沒不穩重,更沒有精密細膩的心思,是極其沒有用的一個人呢。”
倒有自知之明,王文謙把酒給她滿上。
“我還總喜歡責怪別人,一遇到問題就把原因怪到別人頭上,你說,我這人是不是一無是處呢?”傅清月手裏端着酒,卻一直沒喝,她盯着對面的王文謙,騰騰的熱氣,他的臉有些模糊。
“怎麽突然自我檢讨起來了,還這麽妄自菲薄。”王文謙問。
忽然,傅清月突然很激動,坐直了腰身,義憤填膺道:“宇哥哥是要謀劃做大事的人,我卻半點都幫不了他,按理說,我這個罪臣流放之女,中間隔着血海深仇,應該卧薪嘗膽,苦心經營謀劃,等若幹年後一有機會,立馬運籌帷幄,複仇雪恥,可我,卻連半點這樣的心思都沒有,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王文謙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端起酒杯輕輕啜了一口。
“你別笑,我說正經的,我正煩着呢,心裏正惱恨自己無用之極,姐姐說我不适合高牆大院內生活,更适合外面海闊天空的江湖,意思就是委婉的說我腦子不太好使,一進內院宅鬥,就必輸無疑。性格又寧折不彎,總是吃虧的。”傅清月悶悶道。
王文謙夾了一箸菜放進她碗裏,慢聲道:“知道自己的缺點,以後就多注意,勤加控制,修身養性。有時候缺點也有可能是優點,凡事不能只看一面,要全面地看,一分為二,多想一想,也沒什麽,我們又不是聖人高人,怎不會為紅塵俗事所羁絆,不過都是庸人自擾罷了。”
“你不要跟我咬文嚼字行不行?我都想破頭了,結果越想越煩,半點都理不出個頭緒來,總怪自己沒用。”
沉吟片刻,王文謙道:“我父親的事情你總該知道吧!”
酒在體內有了麻痹的作用,傅清月的腦子要比平時慢上半拍,可又比平時感同身受,設身處地要快些,很快,她想到王文謙的身世,如果說比凄慘,那他似乎要比她更凄慘,他父親雖然平反了,可當時被活生生地冤枉陷害而死,不比她家要凄慘百倍嗎?
一代忠良純臣,一心為國,就因為直言不諱,得罪權貴,被奸佞陷害致死,留下孤兒寡母,只身流放蠻荒之地,那樣苦楚絕望的境地,有幾人能不為仇恨所蒙,可他呢?
傅清月大約覺得家族的遭遇已是慘絕人寰不可忍受,那當時對于夏侯老夫人,和長大後得知父親之事的文謙,他又該如何面對?
傅清月沉了下來,沒有說話,好像用他家的事比之自家的事,自家的事就算不上什麽了,姐姐被暗中相救,一家人也得到多方救助;而剛剛自我否定的話,怎麽好像在說的是他呀。
意識到這一點,傅清月有絲尴尬,不知該如何接話。
王文謙放下手中的木箸,情緒絲毫不見影響,依舊是那樣淡淡的,語氣溫和,“遇到這樣的事誰都不想,且在這亂世沒有明主的時候,争權奪利,奪嫡黨羽之争,誣告陷害,總有輸贏,總有一方被擊敗殘落,成功固然高興,可失敗落在誰家,都是一部含冤的血淚史。”
“我記得小時候,母親時常教導我,遇到家有冤仇委屈的,不是時刻想着報仇,而是首先你得自保,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一條命,活着且活得很好,學些本事,才能圖謀下一步的計劃。”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既然已經決定活着了,那麽就要把痛苦先擺到一邊,活着不容易,當你要放棄或是懶惰的時候,這個苦難要拿出來激勵自己。我母親含辛茹苦把我養大,我兒時也曾偷偷見到她深夜不眠悄悄落淚,可第二日她又平靜得好似昨夜傷悲的人不是她。我長大後漸漸懂事,也時常苦惱仇恨,可我一旦犯渾,我母親就告誡我說,你連養活自己的能力都沒有,談何仇恨,你光恨着莫須有的朝廷官員、達貴富豪,難道就有用了嗎?甚至自怨自艾,老天爺就幫你了嗎?”
傅清月一震,酒醒了一半,似乎也明白了一些,如果就此沉淪于這些痛苦之中,那麽就相當于你已經放棄,把仇恨挂在嘴邊,權當個借口,卻甘願受別人的迫害成冤,從此落寞殘生。
王文謙一邊無意思地摸着碗壁,一邊繼續道:“後來長大後,家中變得殷實,各方活動之下,父親的冤屈也得到平反,當然,那時的當事人都不在了,有些遺憾,但是回想整個過程,不但結局圓滿,過程也很精彩,母親培養了正常的我,她自己也名滿天下,受人尊敬,你說這是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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