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迷途歸宿(一)

生命危險倒沒有,可她寧願日日呆在那艱苦的環境中,也不願見到他嗎?對于傅清月此次答應出去,除了家裏同意之外,她更多的,是逃避他們之間的關系?不願面對吧,她這麽狠心地離開他,毫無留戀,她知道他心痛嗎?

風起,帶起細雨飄進屋裏,打在手背之上,陰陰涼涼的,一如他現在的心。

歲月如梭,三年後。

平帝病逝,王莽大權在握,可他絲毫不急于登基稱帝,雖然做的都是“代皇帝”的行事,做足了禮賢歉讓,不過一面做着道貌盎然的推诿謙虛工作,一面卻對劉氏宗族,王公宗室裏反對他的人大肆構陷、屠殺和貶黜,表面一切都做得粉飾太平,這種虛僞極致的贊頌和歌功朝賀,讓朝廷上下烏煙瘴氣,上無民主,下無良臣。

強壓腐爛之下,必有反抗,各地旱澇瘟疫之後,百姓民不聊生,各地諸侯有些實力和看不慣王莽奪取劉氏江山的,紛紛揭竿而起,可小規模的□□,仍無法跟朝廷的正規軍對抗,均一一被鎮壓剿滅,對此,王莽一再對外宣稱,新皇年幼,他只是輔佐朝政,并不作他想。

朝局就在這動蕩不安,你來我往,虛虛假假中度過了一年又一年。

又将近年末除夕,這是個祈盼團圓的日子,雖然年年都有,可人心依舊覺得不夠。盡管天庭烏七八糟,可只要沒有戰亂,祈求老天風調雨順,老百姓也是要過自己的安生日子,合浦郡離皇都天高皇帝遠,哪裏的風波波及到這裏效果甚微,只是偶爾會有從京都被流放到此的王公貴族,只是見慣了“皇親國戚”的合浦人也沒了剛開始的新鮮勁,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反正那些流放來的貴族,只會給當地帶來更多的好處,比如說更多的經濟需求和帶動第三服務業。

一大早,傅清月就站在船頭甲板之上,眺望遙遙的海面,雖然離靠岸還有幾個時辰,可她已經在這裏站了将近一個時辰,東方的太陽跳脫出重重的暮霭,揮灑細碎的陽光,海面金翠白銀一片,雖是冬季,可風和日麗,溫度不低,倒也怡人清爽。

“月,你就這麽歸心似箭,急切地見到你的情人嗎?”一口不太正宗的漢語,平卷不分,四聲混亂。

傅清月笑着回頭,身邊高大颀長,高鼻深眼的男子,像普通漢人一樣穿着纨绔短衫,頭上圍着巾侖,有點說不出的怪異,不太搭調,“薩布,你的成語長進了,好好努力,到時你們家裏誰都比不上你的漢語水準了。”

“你不用取笑我,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我有心,我的漢語必定會越說越好。”薩布裂開他的大嘴,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笑得很燦爛天真,一點該有的矜持貴氣都被他這個大咧咧的笑沖淡得無影無蹤。

你就賣弄吧!

“月,如果你的情人不要你,你就跟我回黃支吧,我們那裏一年四季都是暖洋洋的,不會有寒冷的冬天。”薩布調皮地說。

只是夏天會熱死人,傅清月腹诽,但笑不語,望向遠處。薩布看她一副冷淡的模樣,也不生氣,跟着也站在她身邊靜靜地看着遠方。

一年多的相處,她總是冷冷清清,對什麽都不太熱衷,他知道她心裏一直有一個人,她不說而已,薩布想。

乘風破浪,順風驅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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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不再是無邊無際蒼穹的盡頭,朦朦胧胧地顯現出海岸的輪廓,連綿起伏,讓人心情激動。

“大漢朝,我來了!”薩布揮舞着他的長手大嗓子,行為激烈地表現他激動的心情。

相對于他的悅雀,甲板上雖已經擠滿了人,他們也很激動,熱淚盈眶,只是含蓄的相互擁抱握拳,并沒有大喊大叫。

三年了,傅清月離家三年,離開養育她的土地,在海上漂泊了一年半的時間,另一半的時間呆在真正的異國他鄉,完全不通的語言,迥異的風俗習慣,不同膚色眸色發色的人種,滿目的陌生與格格不入。思念故鄉的相思之情充斥在每一次歡聲笑語之後,潛藏在每一次勞累和喜悅之中,想念家中的親人,眷戀的情人,還有故土山水的味道。也許,沒有長時間離開家的人不會懂,那游離在外的游子,心心念念的那份家的感覺,像澀濕的棉花,堵在心口。

她的眼角濕潤,迎着風,希望被海風吹幹。甲板的另一頭,祁風迎風而立,他看到傅清月看過來,目光一觸,微微颔首,心意融融。

傅清月會心一笑,這三年,她背負着刻骨的相思,可也經歷了她這一生都難能可貴的經歷,在面對狂風暴雨時,跟船員一起抵禦危險共患難,面對枯燥無聊的歲月,如何領悟人生的真谛,品味平凡的純真與快樂,享受大自然的美妙與奇幻,感受人在天地大海之中,是如何渺小如蟻,這一切的一切,都要感謝祁風将軍帶她出海。

當然,她開始也有無數次郁悶煩惱厭煩放棄的時候,一個一個障礙的跨越蛻變,他都在她的身邊默默支持幫助,甚至點醒她。原來人,真的可以改變,控制人性的弱點,并不是遙不可及。

船劇烈地搖晃了幾下,這是靠岸的緩沖,岸上迎接歸航的人密密麻麻地擠在岸邊,曾幾何時,她傅清月也曾在岸上,感受人群歡天喜地地迎接親人的歸來,不知此刻,她的親人又是何種心情。

由祁風将軍帶頭,幾名副将在旁,薩布也在其中,一行人風塵仆仆地踏上棧橋,岸上,以州郡府的郡守大人為首,一行人浩浩蕩蕩地站在棧橋的另一端,迎接歸航的使者。

傅清月站在甲板上,和其他船員一起等着大人們走了之後,才上岸,官府列隊的大人裏不見以前的韓堂,守軍大人似乎換了別人,隊伍中有熟悉的身影,可隔得遠,又是近鄉情卻,傅清月移開了目光。

大人們一走,船上的船員和岸上的人立馬沸騰了起來,十幾艘大船,百來號人,涉及幾百個家庭,傅清月踏上岸的時候,着陸的暈眩才剛剛開始,長時間在船上,一下子到陸地,就會不習慣,在第一次長達月餘的航行後,她就暈陸暈了好幾天,站不穩,坐不住,睡不着。

“二小姐在這,大公子,二小姐在這。”擁擠的人群中,一個梳着婦人發髻的美婦朝她揮手,同時也很快的向她身後的人招手示意。

傅清月的腳就這麽邁不開了,像生根了一樣,杵在原地,看到男男女女幾個人,熟悉的又感覺陌生的臉孔從人群中走出來,她就覺得自己的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想叫卻叫不出來,可總不能什麽表示都沒有,只有裂開嘴,盡可能地咧開嘴,大大地笑了。

大哥,壯實了一些,不再如以前那麽文弱蒼白,歲月洗去他的青澀,渾然的當家作主的男子漢氣概,更加濃郁,看着傅清月的眼光中依舊包含着一個兄長對妹妹的包容和愧欠。

“大哥。”傅清月啞着嗓子叫道,千言萬語,均在這一聲呼喚中,有什麽比親情血緣更讓人心意相通的。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傅正平拍拍她的肩膀。

凝香豐腴了一些,眉目舒緩,笑意盈盈中淚光閃爍,“大嫂。”

凝香抹了一下眼角,從身後仆從的手中牽過來一個粉雕玉逐的女童,“依依,快叫姑姑。”

“娘,她明明穿着男子的衣裳,為什麽要叫她姑姑,姑姑不是女子嗎?”女童睜着烏溜溜的眼睛,奶聲奶氣地問出不明白的問題。

傅清月笑了笑,蹲下身來,掐了掐她粉嫩小臉,“小美人,你長得這麽可愛,你自己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依依後知後覺,摸着自己的臉哭着臉道:“你真讨厭,跟子瑜一樣愛掐我的臉,子瑜的娘才是我的姑姑。”

凝香在一邊解釋,子瑜是傅雅彤的兒子,比依依大半歲,偶爾在一起玩耍,傅清月心中喜悅,看向大哥和凝香的目光中滿含寬慰。

剛剛那名叫她的美婦正是阿碧,她懷裏抱着一個周歲的男童,虎頭虎腦的,傅清月竟一時認不出她來。

俏尖的下巴線條和五官的輪廓柔和了不少,滿臉一副賢妻慈母的模樣,此刻不停地抹着眼淚,一句話也說不清楚。男孩還在牙牙學語,不為自己娘親的哭泣所動,好奇地用手摸着阿碧臉上的眼淚,突然伸出手來,要傅清月抱她。

傅清月有一刻的遲疑,男童一直伸着手,嘴裏喊着:“抱抱,抱。”阿碧含着淚笑着把男童遞給她。

傅清月再有惶恐,再沒抱過孩子,可也盛情難卻,伸手抱過男童軟乎乎的身子,到手實誠,一股奶香溫軟抱個滿懷,傅清月的心立馬跟着柔軟了起來。

“他叫什麽名字?”

“杜吳。”

傅清月有些反映不過來,阿碧解釋說:“海生姓杜,我姓吳,海生就做主取了杜吳做他的名字,寓意他是兩家的孩子。”

傅清月明了,母親姓吳,阿碧是母親娘家的人,從小只知道她叫阿碧,卻不知道原來她也姓吳。

杜吳被她脖子上挂着的哨子吸引住了,一直拽着不肯松手,“姑姑,我也要抱,我也要哨子,哨子。”依依在一邊看着眼紅,嬌聲叫道,惹得大人們笑意連連。

笑得傅清月要出來的眼淚都沒了影。

“大家好,我是薩布,很高興認識你們,你們是月的家人吧。”一個怪異的漢語發音闖入他們之中,吸引了大夥的注意力,不過看到他時,大家都是一愣。不單單是他外貌的奇特,口音的扭曲,而是他大刺刺的把手搭在傅清月的肩膀上。

“薩布。”傅清月喝道。

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薩布很無辜地聳聳肩膀,說了聲:“噢,我以為我們好朋友。”

小孩子畢竟不比大人,杜吳太小,一下子見到人高馬大的薩布,有些被吓住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傅清月趕緊把他還給阿碧。

薩布似乎也有些讪讪,剛剛還高興的一家子,因為他的加入忽然變了樣,故拍了拍傅清月的肩膀:“月,記得你欠我的賭約,我晚點再找你。”說完跟大家告別,去他該去的地方。

身後一道火辣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追随着她,傅清月似有感應,轉身,卻沒有看出任何不妥,散落在身後的,均是接船的人家接到自己的親人後,喜極而泣的場面。

回到傅家後,自然是團團圓圓的家常飯,海生來接回了杜吳,一是杜吳還小,老纏着大人抱;二是阿碧跟着傅清月一起長大,阿碧出嫁時她不在家,雖然這事傅清月早跟傅正平提過,可畢竟有些遺憾,三年不見,海生想讓她們兩人好好聊聊。

傅清月對海生感謝一笑,他更加結實了,由于是當了父親的人,眉宇間一股擔當,成熟穩重了不少,不過她依舊能隐約從他身上感覺出了一股敵意,輕微的,像她欠的一樣。

傅雅彤也來了,帶了她和三爺的兒子子瑜,因為是馬家的嫡長子,白音時刻跟在她們的身後,白音雙鬓花白,眉宇間有些孤獨之色,不過兩眼依舊炯炯有神。

傅雅彤并沒有在傅家呆多久,鄭夫人在傅清月離家的第二年,就因病去世,安葬在傅侯爺的墓旁。她只是來看傅清月,帶了一些東西,臨走的時候,趁着子瑜跟依依玩耍,下人們都追着小公子的時候,悄悄地說了一句:“二姐,當初王公子跟阿蘭成親的事,是另有隐情,我在馬家這些年,覺出一些什麽不對,可具體是什麽又摸不準,你問問他吧。”

傅清月一怔,不過傅雅彤來,除了看她,大約也會說點什麽的,淡笑道:“雅彤,這事你別挂心了,我們緣分淺薄罷了,三爺待你怎麽樣?”

傅雅彤笑笑,看着不遠處正在奔跑的子瑜,滿足道:“還可以,沒有再往家裏擡人,老太爺走了之後,二房雖然不服氣,可總算是他當了這個家,這兩年來,除了子瑜,阿紫也給他生了個兒子,他就說,我們傅家旺他。”

阿紫,傅清月想起是傅家送到馬家的丫頭,母憑子貴,這麽說也是側室了,阿紫那人不簡單,傅清月想提醒傅雅彤,可轉眼一看,生活在大家庭中的傅雅彤并沒有一絲憂慮之色,雖然圓潤懷柔沒有少女時的楚憐,可一股雍容和大度渾然自成,也許阿紫對她來說根本不足為患,她一向喜歡和适合那樣的生活角色,三年不見,何必說這些事來添大家的堵。

而且她還發現,縱是在外面磨砺堅強,一面對家人,仍舊改不了替人擔憂操心的命,傅清月暗暗苦笑。

傅雅彤早早地回去了,馬家的老宅在徐聞,那一大家子也留在徐聞,只是三爺在合浦有公幹。傅清月這次回航,傅雅彤三年沒見她,便要求三爺帶她一塊來合浦,見一見二姐和家人,三爺便同意了。

只是傅雅彤的婆婆三爺的母親一向身體不利索,徐聞那一大家子,幾日沒有當家主母主事還行,久了恐怕要出亂子,因着天氣的原因,航船晚到了幾日,所以她已經在合浦多呆了些時日,明日便要返程回徐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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