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迷途歸宿(二)
傅清月送別傅雅彤,看到她有些不舍的眼神和意猶未盡的話語,還有她看着子瑜眼神中的慈愛時的矛盾,最終還是上了馬車。
傅清月心道,也許,一個女人成家之後,她的重心就是丈夫孩子,在那有限的庭院之中,整日衡量着家庭瑣事和處理各種人際關系,她的丈夫又不是普通男子,那是財富滔天百年大族的掌門人,自然很多事情和責任就要落在她這個做妻子的身上。
“姨母,依依,你們到徐聞找我玩吧,我家裏有好多好玩的。”子瑜在向依依揮手告別。
傅雅彤走了之後,阿碧和傅清月一直聊到暮□□臨,原本說是阿碧留下來過夜,可傅清月看到她時不時用手整理衣襟和袖口,就知道她心緒不寧了,笑道:“阿碧,你還是回去吧,杜吳還小,他恐怕還沒有離開過母親,你怎麽忍心讓他一個人,他要是哭着找娘,你叫海生怎麽辦?你看,我都已經回來了,不會去哪裏,以後白天你天天過來,我都沒有意見,不用急于一晚。”
“可是,小姐我。”阿碧還是左右猶豫,一邊是舍不得年幼的稚子,一邊是從小長大甚如姐妹的主仆感情。
“都是當娘的人了,怎麽還是改不了一驚一乍的小女兒心态,嫁人了,就要以夫家為重,哪有你這樣非年非節的在娘家呆着不回去的,快回去,快回去。”傅清月使了性子把她趕走,阿碧最後給她鋪了床褥,燒紅了炭火,才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
好好洗了一個熱水澡,在船上條件有限,根本就不可能像現在一樣泡在整桶的熱水了,而且男女有別,其中的不方便和心酸,又豈是一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的,不過她不後悔。
“阿蘭,你把衣服給我留下,你就下去歇着吧。”傅清月吩咐道。
阿蘭原來是李若蘭的侍女,阿碧嫁人,傅正平就叫她過來傅清月這邊,“是,小姐,大公子在客廳等你了。”
傅清月再泡一會,便起來,免得大哥久等,陸地上的氣候還是要比海上舒服,起碼沒有冷冽呼嘯的北風,帶着浪花激起的水汽,幾乎整個人都是在冷冰冰之中。
穿好衣服,傅清月出去,見到大哥端坐在椅子上,旁邊擱着一碗茶水,應該是阿蘭給大哥舀的。
“大哥,依依睡下了?”傅清月坐下來。
“嗯,凝香哄她睡覺了,小女孩瘋皮得很,有些像你。”傅正平把一塊幹淨的巾帕遞給她,“擦幹了,天寒地凍的,別着涼。”
傅清月接過巾帕,看到大哥的目光落在她的頭發上,她默默地低下了頭,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不該随意處置,可在船上條件惡劣,為了方便,又是男裝,只能把三千煩惱絲削掉了大半。
“在船上很苦吧,你一個女孩子,祁将軍再照顧你,他也是一個大老爺們,你何時吃過這樣的苦。”傅正平說話的時候低垂着眼簾,對于已成事實的事仍愧疚在心。
“是苦了一點,可這苦只是身體上的苦,我的心卻是寬闊開朗的,每天的日子雖然單調些,可單調中可見真知,海闊天空,靜下心來想想自己,以前的事和以後的路,都不失為一個鍛煉修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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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你,才把這艱苦卓越的海上苦行僧一樣的生活,說得那麽偉大重要。”大哥一嘆,不過她當時要留在合浦,親眼目睹那一切,也是極為殘忍可憐的。
傅清月笑笑,沒有經歷的人,是沒有辦法體會其中的苦與樂,就像思維一樣,就沒有辦法接受那樣的觀念和感想,這些都是強求不來的。
“清月,文謙他至今孤身一人,馬家小姐病去之後,他一直一個人。”傅正平沉了沉,才開口。
“大哥,你的咳嗽好了沒,晚上還夜咳嗎?”
傅清月明顯的轉移話題和逃避,讓傅正平有些無奈,妹妹比之以前較深的膚色之上,眉宇間的憂愁暴戾不見,倒有一種坦然通透的了然,竟有些跟祁将軍很是相像,只是她的五官略微柔美。
“清月,大哥深夜來找你,就是想跟你好好地談一談,剛剛人多,不方便說話,現在就我們兄妹兩人,難道還有什麽是不能說開的嗎?”傅正平有些嚴肅。
傅清月沉吟片刻,知道終是逃脫不了,三年了,還能逃到什麽時候,便淡淡道:“大哥,想說什麽說便是了,我聽着呢。”
“你跟那個薩布是怎麽回事?”
傅清月知道大哥誤會,薩布那家夥動手動腳的,“什麽都沒有,他是黃支國的小王子,跟着回航的使船,來大漢朝賀,我們是八輩子都打不着的人。”
傅正平看了她兩眼,算是信了她的話,才道:“當初,我知道文謙他要跟馬家結親的消息我也很震驚,但我想知道他不是三心兩意的人,自你從長安回來之後,有一次他跟我提起你的婚事,我默許,只說一切需聽你的意見,之後你們在一起的甜蜜,旁人也是看出了幾分,後來呂寬案發生後,時局動蕩,死了那麽多人,唉,我們跟呂寬也算交情一場,确是絲毫也幫不上什麽忙。”
依稀記得,他曾經叫她嫁給他,她猶豫了是吧,往事如昔,想不到後來事情演變成這樣,傅清月低垂着頭,忍受心中一股又一股的酸楚,刻意的忘懷和逃避,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個問題就像一顆毒瘤,随時都有可能毒發,就像現在,被人挑破,見血封喉的毒液腐蝕着內髒,由內而外的侵蝕,而外表,還可以完好如常。
傅正平長長地嘆了口氣,目光落在傅清月身上,又像是落在某處,似在回憶往事,“後來,瘟疫蔓延到合浦郡,馬小姐得了疫病,再後來,文謙取馬小姐的消息便傳開了,速度之快,那時就聽說馬小姐病危,快不行了,我也感覺有些荒誕,疫病并不是不可治,哪至于拿終身大事來當賭約,你臨走時,祁将軍和傅伯來找我說帶你出海的事,我起先是不同意的,後來看到文謙和馬小姐的婚事讓你如此難過,我才同意了祁将軍帶你上船。”
“大哥,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當時也問他了,我以為他有什麽隐情和不得已,但他閉口不言。”傅清月望着大哥,目露傷痛,那日在仲園的震驚,不亞于當初聽到王宇是王莽的兒子,老天爺真是愛捉弄人。
傅正平雙手搭在膝蓋上,沉默片刻後,才緩緩開口:“他确實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他委曲求全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你。”
火盤裏,适時地發出“噼啪”一聲,竄起一束火焰,如同隐藏的秘密爆出。
送走大哥,合上房門,屋內的火盆紅火得吓人,因為在船上冷慣了,一下子這麽暖和,手心腳心都有些冒汗,從下船一直到現在,好似從海上飄蕩的世界一下子回到世俗之中,在船上時常思念懷想,可真真正正面對這些事情時,又有些力不從心的憔悴。
書案上,還有自己臨走前未整理完的藏書目錄,當時阿碧仍陪伴在身邊,如今她已是為□□為人母,一切好似昨日離開,還原原本本的在哪裏,可已經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傅清月揉了揉已經幹掉的頭發,按了按有些發暈的眉心,決定睡醒了再說,她在外面這三年,什麽也沒學會,倒是學會了遇到什麽事,不再像以前那樣毛躁冒進,睡一覺,等精神好了,想清楚之後才去做。
夜裏,靜谧如水,傅清月躺下不過半刻便熟睡,只是後半夜,依稀感覺到有點熱,蹬了被子,迷迷糊糊之間,一雙冰冷修長的手摸上了她的臉,略微粗糙帶着薄繭,在過去一千個夜晚,她也曾做過無數個這樣的夢,想不到今日剛回來,睡夢中便如此清晰地遇見了他。
傅清月想睜開雙眼,可又怕醒來後不見他的蹤影,故只是眯着眼,月光朦胧,看不清他的面容,夢魇一般,說不出話來,也動不了,可她心裏明白,她想他,可她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想,就算回來了,那該死的自尊和面子,就這麽偷偷摸摸的,只能在夢中,毫無顧忌地露出對他的留戀和深情。
他的撫摸帶來的愉悅和舒服,讓她輕輕地閉上了雙眼,唇上濕潤一吻,傅清月都想喟嘆出聲,那麽真實,那糾纏熟悉的味道,他獨特的帶着淡淡草木香氣的味道,甚至他鼻息的頻率,他愛追逐嬉戲她的舌尖,和輕咬她的紅唇,一切的一起,都似昨日,不,是在此刻,此時的夢中,那麽真實,又那麽夢幻,讓人沉淪其中,不願自拔,也不願醒來。
清晨,早起的作息習慣讓傅清月準時醒來,雖然她還在回味昨晚夢中如此真實的吻,可今日還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她處理,不得不離開暖烘烘的被窩,起來洗漱用餐。
“二小姐,你起來了?”阿蘭笑眯眯地問。
傅清月笑看着她,又想想自己,連阿蘭也成親了,她雖不是嫁到外面去,可也嫁了大哥身邊的近身侍從,兩人倒也登對。
“若蘭怎麽樣,她還好嗎?”傅清月突然問。
阿蘭頓了一下,臉有些紅,停了片刻才說:“她挺好的,都挺好的。”傅清月點點頭,沒再追問,她一直跟着李若蘭,過來服侍傅清月是她提出來的,傅清月大約猜到她跟李若蘭還有聯系。
生活是自己選擇的,不管哪一條路,還需得自己走,別人幫不上什麽,至多只能祝福。
吃過早飯,傅清月提了阿蘭準備的祭品,拉了馬準備往城外去。通過院門的偏道,院牆上的藤條因為是冬日,并不茂盛,有些還枯萎頹禿。
“姑姑,你要去哪裏。”依依奶聲奶氣,扭動着小身軀搖搖晃晃地跑過來,這小屁孩,昨日還生得很,今日就自來熟了。她身後跟着手裏拿着小碗的奶娘,傅伯在旁邊不遠處修剪院裏的花枝樹丫。
“我要去看爺爺,依依,怎麽不乖乖吃飯,到處亂跑?”傅清月蹲下身來,抱了抱她,小姑娘香噴噴的,讓人忍不住想要親上幾口。
“姑姑,你今日真漂亮,比子瑜的娘親要漂亮。”依依仍舊一副天真,很認真的樣子。
“小壞蛋,答非所問,姑姑現在在家,以後有的是機會好好收拾你。”傅清月笑着把她抱給後面的奶娘。
“依依小姐這兩天積食,不太開胃,夫人叫我帶着她走走,才勉強吃下一碗粥。”奶娘一邊接過依依一邊說。
傅清月重新牽了馬,傅伯把手中的修剪收好,擦了手,朝她這邊走來,“二小姐,我跟你一塊去看侯爺。”傅清月一怔,看了他一眼,颔首靜候他收拾好再走。
傅侯爺的墓旁,新修的墓是鄭夫人的,傅清月三叩九拜,傅伯添了一把香草,也給傅侯爺磕了幾個頭,聲音有些沙啞道:“侯爺,祁風守信用,把小姐完好無損的帶回來了,請侯爺放心。”
靜了會,傅清月對着墓碑,鄭重一禮:“父親,我叫傅清月,是傅家的第二個女兒。”傅伯看着她,露出一絲欣慰的笑來。
傅清月看着他,覺得這位老仆人慈愛的眼神中,包含了很多意思,那是他們上一代人的恩怨情仇,她是不會懂的,也明白不了,只是多了一絲小輩對長輩的尊敬在裏面。
呆了會,兩人又給鄭夫人上了香,就往回走,下了山,往城門口回去的路上,傅伯要往港口的方向去,傅清月往家走,兩人便分開了道,傅家現在經營蠶絲和香料的生意,小有成績,傅清月這次從黃支國帶回了許多香料,傅伯趕去跟大哥一塊處理。
雖然離開合浦三年,合浦的城容概貌并沒有多大的變化,多修了幾處房子,樹木長得更高大茂密,僅此而已,還是那麽沉靜低調,如同它靠近的大海,用浩瀚和宏大掩蓋了人間的繁華。
踩踏在巷子的青磚上,看着路邊的黛瓦紅牆,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回到故土鄉裏,異域他國的風景雖然美豔妖嬈,可終究沒有這裏的一磚一瓦的極致講究,讓人心裏踏實親切,連藍天白雲都那麽可愛,粗犷糙野中也別有一番滋味。
城南西林酒家,依舊紅旌飄搖的招牌,已盡晌午,傅清月進去點了心心念念的味道,蘿蔔米糕,蝦仁卷粉,大快朵頤。
其實,這腳踏實地,滿眼蔥翠,耳邊熟悉的鄉音,比任何富麗奇妙都讓人着迷,怪不得祁風很久很久之前說過,離家太久,外面的風景再神奇美妙,也沒有那一刻歸家來得要熱血沸騰。
勁道軟糯的食物在唇齒間留香,口腹之欲的切身體會,帶來的身與心的滿足,眼中耳際置身于由來已久的渴望,突然覺得,幸福其實是如此的突然和簡單。
正陶醉間,一個音調怪異的聲音:“這一次,真是大開眼界,到了長安,不知道還要見到什麽樣的驚喜。”平仄颠倒,不是薩布是誰。
只見他一身暗紋鎏金滾邊深衣,足蹬雲靴,頭戴巾侖,腰佩玉劍。他身材高大,腰背筆直,竟也給他穿出幾分士子風流,只是不能看臉,高鼻深眼不說,他那淺褐色的雙眼,一看就是番邦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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