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迷途歸宿(三)
“噢,清月,你怎麽在這,真是人生何處都相逢。”他那不倫不類的漢語大聲嚷嚷,想不見裝作不認識都不可能,而且他們一行三個人這麽往酒家裏走,均是高挑俊雅的男子,本就引人注目,現在薩布大聲一喝,全部人的視線立馬轉到她身邊,臉上沒來由的一熱,這幾年,老臉越發的薄了。
“你也在這吃飯!好巧?”薩布三步并成兩步,走到她面前,睜大着眼,像第一次見她那樣:“你穿裙子的樣子真好看,像…像個仙女,對,你們大漢的仙女。”
“仙女”的發音被他說得很奇怪,音調淩亂,傅清月實在忍不住“噗呲”一聲捂着嘴笑了起來。
薩布見她笑了,也不會覺得半點不好意思,反而也嘿嘿地笑了,就像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時在黃支國的一次宴會上,薩布第一次見到男裝的傅清月,也是那般傻笑和愣怔的。
而傅清月并不知道,她不笑則以,一笑竟是讓人移不開眼的。
薩布身後的兩人走了上前,傅清月看到他們中的第一人時,笑意頓時僵在嘴角,起身并對他斂衽一禮。
那人也不回禮,只定定地盯着她,對她的行禮視而不見,雖然面色清淡,依舊可以算是風儒文雅,可冰潭一樣的眼眸,卻是可以凍死人的,傅清月不敢碰觸那冰冷的眼神,不僅害怕,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覺得還不是面對的時候。
薩布雖然大神經,可他還是感覺出兩人之間的怪異,左右瞧了瞧,正要開始說話,那人就這麽風輕雲淡地說:“讓薩布王子見笑了,我們國邦崇尚禮節,只是故人太久不見,似在夢中,有些詫神,對吧,傅小姐。”說完對傅清月一揖,笑意滿面。
傅清月垂眸不語,剛剛匆匆一瞥,他的五官比三年前更加深邃立體,眼神銳利逼人,身形颀長挺拔,身形料峭,熟悉的溫潤如玉,越發厚重沉穩,只是滿臉的笑意怎麽也掩蓋不了眉宇間的冷意。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後的人身上,年紀不大,白衫儒巾,清瘦中略帶腼腆青澀,清貴中又帶了一些小心翼翼,他正在有些好奇地打量傅清月。
“傅家的二小姐傅清月,中山王後的內侄衛傑。”王文謙為她二人作介紹。
傅清月淡淡一禮,中山王後她略有耳聞,就是呂寬案牽涉其中,她出海那年被貶徙到合浦郡的皇親,說白了,就是和傅家一樣的身份待遇,原來如何尊貴,現在就如何落魄,不過遭遇相似總會産生惺惺相惜之情,自會多一份親切。
那人的目光太過灼灼,若有似無地飄落在她身上,讓人不知所措,傅清月覺得再呆在這裏,不自在到要手腳無措了,本就不期而遇,何必強求不愉快的相逢,大家虛與委蛇,便笑道:“我已經吃好,家中還有些事,就先行一步,失陪了,各位。”
衛傑看她的眼神就更奇怪了,可能傅清月自己都不知道,她女扮男裝扮演了三年,舉手投足之間,恍然天成一股磊落的男子風度,配上奪目潋滟的五官,雖然膚色略深,可那巾帼風雨的氣魄,不由自主的散發出來,奪光異彩,讓人喟嘆吃驚,眼前一亮。
王文謙依舊這麽沉沉地盯着她,不動聲色,倒是薩布先開口:“走了?我還沒吃呢?聽王公子說這裏的菜很好吃,我也想嘗嘗。”
傅清月無奈重複道:“你們慢慢吃,這裏的特色招牌菜确實不錯,你一樣來一份嘗一嘗,保管你滿意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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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布一聽有好吃的,已經兩眼放光,完全一點也不矜持含蓄,這就是傅清月喜歡的性格,有時候,她也想像他一樣率真而為,可那終究只是夢想。所以跟她年紀相仿的薩布能跟她成為好朋友,這一方的特質是為另一方的希望,也是兩人相處融洽的契機。
薩布迫不及待地坐下來,傅清月笑着向那兩個還杵在原地的人點了點頭,側身輕盈地跨過他二人,盡量壓抑住心情激動帶來的身體戰栗,免得失态。
酒家裏面的客人本不多,可感覺得出,沒有之前的熱鬧随性,好似都被薩布幾人吸引,大家都緘口沉默,豎着耳朵在聽他們說什麽。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清月,你跟我的賭約什麽時候兌現,你不能耍賴。”薩布大喊一聲,熱情洋溢且歡快。
傅清月多想他此刻能夠結巴,怎麽就如此順溜地說出口,他以前不是經常卡殼嗎?怎麽現在說漢語能達到突飛猛進的速度進步?
沒來得及松懈半分,傅清月無奈轉身,燦笑道:“我沒忘,明日,明日兌現。”語氣倉促有些難為情。
薩布聽了哈哈一笑,嘟囔了一句,別人都聽不懂,可兩人之間的關系确是瞎子也能看出的親密友好。
傅清月就在那探究火熱冰冷殺人的交疊目光中倉促而逃。
是夜,傅清月靜靜地躺在床榻上,雙手枕在後腦勺下,想着白日酒家裏相見的一幕,此情此景,今日一見确是偶然,可合浦郡并不大,來來回回就這麽些地方,碰見也是必然,只是還沒有真正整理好自己的內心,如何面對,作怎樣的決定。慎始善終,畢竟不是年少沖動的年紀,沒有誰再經得起誰的胡攪蠻纏。
今晚的月亮渾圓通亮,從海邊回來的時候,傅清月就有些舍不得往回走,平波無浪的海面,一輪瑩潤渾厚的圓月挂在空中,暮藍的天空稀疏的星子,海天一色,瑩亮的月色閃耀着萬丈光輝,照得海面倒影出一個孿生的明月,銀光粼粼,閃爍期間。
月是海上明,在孤獨的航海旅途中,多少個夜晚,伴着明月當空,夢入遙遠的思念,如今身在故土,這份回歸的惬意,伴随着微微滿足帶來的酸楚,讓人想留住這大好的時光。
今夜的夢裏,注定會有故人來尋,在深夜輾轉迷離之時,傅清月又仿佛夢見熟悉的朦胧身影,嘟囔了一句:“你來了。”故人好像有些生氣,是今晚她的晚睡才導致他不能提早來尋她嗎?還是今日的相見,她沒有久見的喜悅,反而生疏了?其實,她何嘗不是洶湧澎湃,極度按捺了心中的欲~望。
清晨起來,傅清月對鏡梳妝,阿蘭給她尋了一套海藍色的衣裙,滾邊的薄紗,朦胧飄逸,她身量高挑,穿起來必定袅袅婷婷。
感嘆于阿蘭的眼光,果真是跟着李若蘭這些年,學了不少穿衣打扮的技法,不過傅清月叫她收好,拿出她帶回來的半舊男裝。
傅清月正對着銅鏡盯着脖子上的幾點猩紅,奇怪寒冬臘月哪來的蚊子,轉眼又想起昨晚的漣漪春夢,有幾份羞澀蕩漾開來。
阿蘭有些忐忑地問:“這件新作的衣裙必定很适合小姐,為何今日不穿,有什麽不妥嗎?”
傅清月回過神來,淡笑道:“沒什麽不妥,只是今日出去要翻山越嶺,新衣裙怕勾壞了,怪心疼了,後日再穿吧。”
阿蘭了然地點頭,幫傅清月整理好衣襟腰帶。
“我美麗的小姐,你好了沒有,我都迫不及待了。”伴随着生硬的漢話,薩布闖了進來,他身後跟着常随小四,有些無奈自己主人的橫沖直撞,頗有些歉意地望着傅清月。
阿蘭對這個突然闖進女子閨房的外國人,還是驚訝不已,有些愣怔地看看他又看看小姐,傅清月安慰的用眼神示意她沒事,拉着薩布出了門,阿蘭才想起什麽,急急跑出去:“小姐,你還沒吃早飯呢?”可哪裏還見什麽人影。
中午的時候,杜吳一點都不肯睡午覺,因為走得還不算穩當,他扶着牆壁走累了,又摔倒了幾回,決定放棄他不擅長的走路,改為爬行,結果,就看到一個精力十足四腳着地,滿屋子飛快地爬來爬去的嬰孩。
屋子的另一角,阿碧半躺在椅子上,精力憔悴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哭笑不得。他哪來那麽多的精力啊!無語望天,倍感無力。
海生進來的時,就看到自己的妻子無語問蒼天的表情,又看到屋子裏正倒騰得利索的杜吳,頓時明白了過來。
估計是平時海生逗習慣他了,此刻杜吳見着他進屋,以為要抓抱他,便自己飛快地跑到桌子底下,還嘻嘻地憨笑,海生看了他一眼,沒有去抱他,徑自走到阿碧的身邊。
阿碧撩起眼皮,一副興趣缺缺地樣子。
“哎,我有正事問你。”海生捅了捅她,阿碧見他面色凝重,坐直了身。
“你跟你家小姐說了嗎,我跟你說的,當初公子迫不得已取馬家小姐的緣由。”
阿碧蹙眉:“說了啊,那日我見了小姐,單獨留下來,就是跟她說這事,本來還想留下來夜裏陪她,說得更詳細一些,可心裏挂念着杜吳,她也不留我,我就回來了,我回來時,看到大公子往她屋裏去,估計也是跟她說這事呢。”
“那奇怪,都兩天了,都不見她來尋公子,她到底在想些什麽,變心了,跟那個黃支國的王子好上了。”海生疑惑地嘟囔着。
“去,你別亂猜,我家小姐不是這樣絕情的人,敢情都像你們男子那樣薄情寡義?”阿碧踹了他一腳。
海生知道她護短,沒敢繼續說她小姐的不是,反而一嘆,轉說道:“這兩人也真是,一直這麽僵着,我們下面的人看着也難受,你不知道,公子今天的臉色,就像那冰溜子一樣,寒森森的,随時都要凍死人的節奏,兩個就這麽熬着,我看他們兩個誰先受不了。”
阿碧一聽,也急了,她家小姐她是清楚的,可是畢竟離別三年之久,她也有些把握不了小姐的想法,故問:“那公子是因為什麽事生氣?”
海生轉臉白了她一眼,喟嘆道:“他要是生氣也就好了,可他不生氣,陰陽怪氣的,冷嗖嗖的,拿不準,我做事都不知道如何下手。他就是聽說你家小姐今天跟薩布去游玩,一天的臉都是綠的。”
“小姐也真是的,一點都不知道避嫌。”阿碧又想起那日在海岸口見到薩布對小姐勾肩搭背,實在有些太傷風雅。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一會,桌子底下的杜吳一個人呆了會,也不見有人來找他,還看到爹媽很是親熱的在說話,一點都不理他,故有些生氣,一急,想站起來,誰知道碰到頭頂的桌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海生和阿碧立馬回頭,趕忙跑過去看他,知道緣由後哄了哄,給他奶吃,不一會,便甜甜地睡過去了。
在哄孩子的當會,海生又出去了,阿碧看着小床上的孩子,并沒有睡意,只是心情落落的坐在哪,感嘆小姐情路的艱辛不易。
月上中天,一人身形敏捷,幾個起落,已經在一家不大的院落裏落了腳,屋裏黑燈瞎火,他點了侍女的睡穴,推開裏間的門,床榻上鼓着一團高高聳起的形狀,宛如人躺下來的人形。
闖進屋裏的人輕輕把門關上,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走到榻邊,從錦囊中撚出一絲粉末,往塌上的空中一灑,片刻後,才坐到榻上,掀開被子。
手一頓,他剛剛還溫柔得不像話的掀被子動作,立馬變成猛的一掀,露出了裏面的內容,他瞬間定格,無以複加的震驚讓他身形有些微顫,原來,那被子下面還有一張被子,根本就沒有人。
震驚之後,各種猜測而來的思緒占據了他的腦子,她為什麽深夜不在,去哪了?今日一天都跟那個勞麽子的王子在一起,他們難道一起呆到過夜嗎?王文謙發覺自己各種無理由根據的臆想像啃咬心智的蟻蟲,咬得五髒六腑難受得要命,他應該離開,免得觸目驚心,可某一處執拗的性格又讓他死賴在這裏,他要等着,看她是否真的徹夜不歸。
三年來,無數個不眠的夜晚,也像現在這樣仰望天空的星月雲際,回味每一次的甜蜜與痛苦,歲月無情地沖刷洗滌,以為會淡忘,誰知記憶越發的清晰宛如昨日歷歷在目,在孤獨與寂寥的歲月中,只能把她每一次的音頻笑臉,剪碎了曬幹,磨成粉末,泡成茶水,慢慢地品味,才能消磨那遺世獨立的孤苦與等待。
只是今晚,又有些不同,他在她房中,這個到處都充滿着她的氣息的地方,枕頭床鋪,殘留着她的餘味,她前一刻還呆在這裏。
清晰地記得出使的船隊回航靠岸的那一刻,他認為自己已經死掉麻木的心又重新活了過來,是的,它又激烈砰然的心動,連身體內的血液,也沸騰活躍,見到她時,與記憶中的人重合又模糊,依舊是那個他所熟悉的傅清月,可又不一樣了,曬黑了,個頭長高了?纖細了些,眉宇間一股頑強豁達的磊落,身上的堅強和歷經風雨磨砺出的韌性,讓她嬌豔的五官更加奪目,整個人神采奕奕,光彩耀人。
那是他的小月兒啊,離開了三年,杳無音訊,她的生活進入了另一條截然不同的軌道,沿途的風景驚險而富于挑戰,她過得很好吧,看到她巧笑倩兮和應對的自如,沒有退縮,她不再需要躲在某人的羽翼之下,甚至可以翺翔在這九天的晴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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