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故人不故

“靖安鎮,藥王的愛徒就在這裏呢!”暮色四合,安靜悠閑的鎮子輪廓模糊,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玩味地自語道,清美的小臉露出些許小狐貍一樣的狡黠之貌,“清瀾哥哥,小千要和你比試一下,對不起了。”

說罷此女子便攜着未曾入世的純邪笑容踏入靖安鎮。

深夜,月光清亮,除卻東面,三面環山的小鎮像極了盈滿水的石潭,泓泓潭水中仿若盛開着一朵青蓮,仔細一看,方見得是一女子,身着青衣,舞袖翩翩,宛若谪仙。

纖手柔轉間,輕薄的霧氣便順着山風彌散開來。女子清淺一笑,借着月色飄然離去。留下淡青色的霧氣飄飄袅袅。

女子剛離開不久,其後就出現一黑衣男子,容貌妖冶,身形冷傲,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落在遠去的青衣女子身上,微不可覺的悅色隐在眼底。

男子轉眸看向靖安鎮,淡薄的霧氣已然消散于空氣之中,他玩味一笑,倒是很期待這個小毒女與藥王之徒的較量呢。

而藥王親傳弟子顧清瀾此時正在靖安鎮一裏外的山林中,他已在山中待了近一天,一天裏,他只做一件事:等龍鱗花枯萎。

龍鱗花,顧名思義,花五片,為龍鱗狀,枯萎的一霎那,花瓣觸玉即能具備解毒之效。需天亮時分方能摘取。

顧清瀾手執玉尺,安靜耐心地等待着,陽光從樹林枝葉中傾灑而下,玉尺瑩潤的光芒映着他認真沉穩的面容,深山濕涼的霧氣讓他看上去有一種朦胧缥缈之感。

終于,龍鱗花開始枯萎,顧清瀾正準備收取,卻突然起了大風,花瓣斜飛而去,電光火石間,玉光微晃,五片花瓣已落入一只修長的手中。

顧清瀾嘴角劃開一抹微笑,将花瓣收入玉盒之中,身形清雅的飛掠而下,從身後看去,恍若天神落世。

此時已是正午,靖安鎮卻出奇的靜谧,剛下山的顧清瀾輕微皺眉,這種詭靜讓人心緒沉悶,似是發覺了什麽,顧清瀾仔細嗅了一下空氣,呢喃道:“夢魅?!”

顧清瀾心下疑惑,這分明是早已失散了的毒,如不是師傅特意講過,他怕是束手無策了,他快步回到萬藥堂,将幾種曬幹的奇形花草研磨成粉,灑在檀香上,然後掠至上風向處,将檀香點燃,借以內力加速擴散。

一炷香時間過去,顧清瀾悄然隐去,小鎮逐漸恢複正常,慣有的熱鬧再次出現,只不過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差點在夢境中迷失。

顧清瀾并沒有輕松之意,夢魅遺毒,卻不是足量,不知來者何意,他防備心起。

小鎮深處,青衣女子戲谑一笑,不過眼中卻藏有贊許之意,朱唇俏麗,“下一次,看你怎麽解我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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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邪魅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傳來,“小毒女,我要是你,這個小鎮早成死鎮了!”夢魅之毒分明是減量的,閱歷深厚之人顯然能夠看出來。

女子沒回頭,嘴裏略微不耐煩地說:“封輕涯,你還真是,真是陰魂不散呢,再跟着我,本姑娘就拿你試毒!”

“你這小丫頭,嘴毒心慈,依我看,你怕是還沒殺過人吧。”封輕涯望着女子醇和的清顏,極為難得的心生意趣。

女子回頭,看着眼前的這位錦衣暗紋、容貌堪比妖孽的男子,心裏一陣發緊發幹,狠狠道:“大教主,你跟着我到底要幹什麽?”

封輕涯斜靠在牆上,慵懶道:“閑來無事,找點樂趣。”

青衣如煙,女子飛掠而去,不過身形中帶着一點悶悶無奈之意,唉,這算是被調戲了吧。

封輕涯倒也不追,妖冶的眼睛帶着些許孤傲的自信,那丫頭,雖是毒皇的唯一弟子,但涉世不深,他還能夠讓她從自己手裏溜走不成?

萬藥堂內,清洗之後的顧清瀾正在研磨龍鱗花瓣,他有一雙極為漂亮的手。但是當一個略帶羨慕的女聲驚嘆地誇贊他的雙手時,他還是有些驚異。

顧清瀾擡頭,只見一眉目如畫的青衣女子巧笑倩兮地看着自己,那靈動的笑顏恍若青蓮靜綻。來人便是方才的青衣女子,她眼神很幹淨,卻直直地盯着顧清瀾的手,心思情緒都從眼睛裏清晰地流露出來,顧清瀾放下手裏的動作,伸手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頗具流雲寫意的美,他的聲音溫潤如玉,“姑娘有何需要?”

女子明眸閃爍,聲音像是山間滴落的清泉,“我是來尋故人的。”

“故人?”顧清瀾放下手中的活,淺笑着說:“萬藥堂內只有我一人,怕是沒有姑娘口中的故人了。”

女子點點腦袋,做為難裝,“可是我就是來找顧清瀾哥哥的呀。”

顧清瀾雖然依舊溫雅,但眼睛裏卻帶了些疑惑,“我就是顧清瀾,但與姑娘并不相識。”

女子皺眉,神色之中帶了失落,“清瀾哥哥不記得千妝了?”

顧清瀾重複了這兩個字,細細搜索腦海裏的記憶,卻是毫無所獲,他确定了語氣,說道:“我對這兩個字沒印象。”

千妝鼓鼓嘴,說道:“清瀾哥哥果然忘了小千,我還留着清瀾哥哥給我的那本《詩言》呢。”

說道這裏,顧清瀾突然想起幼年時随着師傅游歷四方辨識草藥,途中借宿一個素有名望的儒商家中,那戶人家中是有一個不滿七歲的女兒,因為家風禮教,這小女孩兒已經能斷文識字,大家都叫她小千,倒是忽略了她的本名。

顧清瀾只比她大四歲,但見小女孩聰慧過人很是靈秀,又為了答謝招待之恩,顧清瀾便送了一本儒商府中沒有的《詩言》給她。

顧清瀾跟随師傅天朔游遍各地,雖然博聞強記但是當時對藥草了解還淺,一心鑽研之下反倒是疏忽了遇到過的人和事。

千妝一說小千這個稱呼,還有那本《詩言》,顧清瀾便記起了這被歲月掩埋的一個細節,他再次看了千妝一遍,歉言道:“是我不好,竟然忘記了小千。”

千妝擺擺手,無所謂地笑笑,說道:“我是故意逗清瀾哥哥玩的,時間那麽久了,忘了也是正常啊,不過我要住在清瀾哥哥這裏了,清瀾哥哥不會趕我走吧。”

顧清瀾點頭,“小千來了,自然是要我來照顧的。”

千妝慧黠一笑,眼神裏寫着:就知道清瀾哥哥最好。她打量了一遍萬藥堂外廳,問道:“清瀾哥哥,這萬藥堂為何只有你一人?”

顧清瀾解釋道:“小鎮名為靖安,自是無災少難的,所以一人足矣。”

“而你也可以潛心研究藥理了,或許,你也可以全力尋找你所需要的草藥了。”千妝接道,眼睛中藏匿着小狐貍般的光彩,顧清瀾點頭,這般伶俐的小千,倒讓他有些意外。

而萬藥堂對面茶樓上,封輕涯妖魅般地隐在珠簾之後,唇角挂着似有若無的笑意,看到千妝和顧清瀾言談甚歡,竟有故人之意,他薄唇微啓,淡淡說道:“小毒女,藥王親傳弟子,原來是故人吶!”

只是顧清瀾似乎并不知曉千妝來此的目的,那這接下來會如何發展呢?故人不故,最是有趣。

封輕涯手裏把玩着青瓷茶杯,而今江湖形勢漸緊,若是藥王和毒皇再掀起一場滔天巨浪,那可當真是精彩呢。

此時一個鬼魅的影子出現在封輕涯的身側,這是封輕涯的貼身護衛暗夜,殺人冷酷無情之極,暗夜說:“鎮子裏有玉玑閣的人在活動,并且同萬藥堂的關系緊密。”

玉玑閣,封輕涯腦子裏驀然浮現出一個絕色驚世的紅衣女子,他眼睛裏閃過複雜的光芒,“她們的主子已經被我殺了,還想翻什麽浪?”

暗夜沉默不語,封輕涯說道:“派人去總教告知聖女。”得到命令後,暗夜瞬間消失,封輕涯放下瓷杯,右手一揚,一個穿黑衣的男子不知從哪裏閃出來,封輕涯目光直視着萬藥堂的匾額,聲音微冷:“盯緊毒女。”

得了命令,黑衣人又消失不見,封輕涯神思飄遠,那一年,他親手殺了穿嫁衣的她,那種烈豔的紅色足以燒傷任何人的眼睛,既然已經殺了,那還有什麽可想的?畢竟當年自己并不愛她,殺了也好。

微風吹進來,帶起封輕涯的幾縷頭發,黑色頭發中參雜着些許深紫色的發絲,冷而無情,妖異魅惑。

既然這個鎮子如此“熱鬧”,那封輕涯自然會留下看戲,不過對于江湖第一大邪教森羅教的教主來說,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親自去選一個住處呢,住所這種事情,還是親力親為的好。

世人皆知封大教主乖戾無常,薄涼寡情,但是在某些生活細節上卻是挑剔之極,除了聖女,誰也不敢說教主半個不字,但是現在的聖女,哪裏還會管他這些微毫末節的事情呢?聖女,也早已不是當年那人。

畢竟當初不就是因為她的相逼,自己才會幹脆利落地殺了玉玑閣主玉玑嗎?故人不故,誰又何嘗不是?

茶水漸涼,而人早已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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